第19章 (三合一)
陈老四今天要结婚了?
江芜皱了下眉。
她答应过关秀秀, 不会再让陈老四和五通神祸害无辜的女孩子。
五通神白天会外出游荡,夜晚才会回到信徒家中接收“祭品”,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江芜看了江知暮一眼, 她对这个舅舅的战斗力没抱多大希望,与其指望他, 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搞定呢。
江知暮是忙里偷闲过来看望姐姐的,跟江芜也就是随口抱怨了两句,然后就又出门办事去了。
他走后,江芜故意上下打量着江荻。
江荻被她盯得发毛,沉不住气了, “你看我干嘛?”
江芜双手抱臂, 小大人似的感慨:“陈老四还会邀请我舅舅去喝喜酒,像你这种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他肯定懒得搭理你吧?”
“谁说的?”江荻果然中计,“他早就把请柬送到我家了,是小爷不乐意去!”
怎么说他也是江家嫡系,又是小一辈里颇有天赋的, 陈老四不过是二叔的小舅子, 每次见到他都格外恭敬热情。
只不过江荻年少自负,觉得陈老四长相猥琐, 作风油腻, 不像什么正经人,不屑与之为伍。
江芜又趁热打铁,“那你肯定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吧,我听说是个好大的院子呢。”
“切, 他不就住锦绣园15号么, 一个二层小楼, 比江家老宅差远了。”
江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转身就走。
江荻下意识地喊:“你要去哪儿?”
“不关你的事。”江芜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层层掩映的花木中。
小蝶从另一边过来,“咦,小阿芜呢?”
江荻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
江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手捏诀,在空气中一划。
虚空中仿佛裂开一道缝,她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几秒钟后,锦绣园15号别墅外的街道上,一个小女孩凭空出现,轻盈地跳到地上。
她落地后立马看向四周,没人发现,这才拍拍胸口。
头有点晕。江芜叹气,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在没有足够多的功德滋养之前,还是尽量少用这种空间穿梭的秘法。
她坐在花丛后面歇了一会儿,感觉缓过来了,这才绕着别墅外围观察了一圈。
这是栋二层小楼,只有一个大门,门口还有两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把守,只有拿出请柬的宾客才被允许进入。
江芜躲在墙角观察了一会儿,她想要跟着人群进去恐怕有点难,毕竟一个三岁小孩实在太显眼了。
而且陈老四认得她,如果自己被他发现了,想顺利救出新娘就会很麻烦。
该怎么混进去呢?
江芜无意识地绕着别墅转圈,冷不丁一转头,发现后墙被杂草掩映处,好像有个狗洞。
洞口不大,但足够她钻进去了。
江芜:……
她又朝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深吸一口气,表情悲壮地……趴了下去。
耻辱啊,这绝对是鬼王大人的黑历史!
等她抓住那个五通神,一定要把它砸个稀巴烂!
就在江芜扭着小屁股,艰难钻进院子后,躲在树后的江荻一脸震惊地走出来。
他刚才越想越不对劲,抱着试试的心情,拿了请柬就赶来陈老四家,结果就被他看到,江芜宁可钻狗洞也要进去的一幕。
那个小傻子到底要干什么?
不会是没见过别人娶媳妇,特意跑过来看热闹的吧?
粗线条如他,完全没有想过江芜是怎么来的。
“不行,婚礼上鱼龙混杂,万一有人看小傻子长得可爱,把她拐走了怎么办?”
江荻嘀咕着,眉头紧皱,那可是小姑唯一的女儿,就算是小傻子也不能给别人。
他拿着请柬走向大门,亮出江家嫡系的身份,被顺利放行。
江荻进了院子,里面已经来了很多宾客,果然如他预料一般,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空气中弥漫着烟酒混杂的浑浊气息。
江芜跑哪儿去了?
江荻焦急地四下张望,冷不防被陈老四拦住。
“真是稀客,小荻也来给表叔捧场了!”陈老四热情地搂住他的肩膀,一副很熟稔的模样,向其他人介绍,“这是我大侄子,江家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小辈,一个人就能解决百年尸妖!”
江荻:……这说的是他吗?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那些想和江家交好的宾客团团围住。
而院子里始终不见江芜的踪影。
*
江芜从狗洞钻进后院,沿着墙根找了半天,终于被她发现一扇没锁的窗。
她轻轻推开一条缝,双手攀在窗沿上,使劲一蹦,艰难地爬了上去。
窗沿不高,她很轻松就跳下来,开始挨个房间寻找今天的“新娘”。
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难道新娘不在这里?
江芜站在走廊上思索着,一转头发现后面还有一间单独的小房子,类似工具房储藏室的大小,窗户上歪歪斜斜贴了个喜字,透着一股敷衍。
她又如法炮制地跳出小楼,来到小屋门前敲了敲,“有人吗?”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青涩的面庞,“你是?”
年轻女孩看到江芜有一丝惊讶。
江芜冲她甜甜一笑,“你就是我未来的四表婶吗?”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陈家的亲戚,趁大人不注意偷跑过来的。
“对……你叫什么名字呀?”女孩没忍住捏了捏江芜的小揪揪,冲她笑了一下,旗袍上的新娘胸花微微晃动。
“我叫江芜。”江芜装作好奇的样子,“四表婶,你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呀?”
女孩笑容微凝,不太自然地说:“这是陈家的规矩,说是要遵照古礼,新郎新娘要夜里才能见面。”
“好奇怪呀。”江芜对着手指头,“你这么年轻漂亮,都可以当我姐姐了,为什么要嫁给四表叔,他那么老那么丑,秃顶,还有狐臭!”
女孩眼圈唰地红了,使劲吸了下鼻子,勉强挤出笑脸,“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
“我懂呀。”江芜认真地看着她,“因为你爸爸生了重病,需要花很多钱,所以你才嫁给他的,对吗,赵晴?”
女孩的名字正是赵晴,她震惊地后退半步,“你怎么知道的?”
江芜唇角微翘,“我还知道,你爸爸的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而你嫁给陈老四,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什么?!”
赵晴看她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畏惧,“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姓江,玄门江家的江。”江芜微微抬起下巴,语气倨傲,“陈老四应该没少跟你们炫耀吧,但他不过是我们江家的一条狗罢了。”
赵晴当然听说过江家,尤其是在陈老四口中,江家简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神秘家族。
眼前这个小女孩面容稚嫩可爱,眼神却坚定自信,颇有高人风范。
但现在她更在乎的是父亲的病情,赵晴把门又拉开了一些,请江芜进来,“请您告诉我,我爸的病是怎么回事?”
明明对面只是个三岁小女孩,她却下意识地用上了您字。
江芜进了屋,这里果然是由杂物间改成的,靠墙摆了张单人铁架床,上面铺着大红色的床单,旁边的床头柜上放了两个暖壶,窗边还有一张破木桌,一把折叠椅,然后就没了。
她皱了下眉,反问赵晴:“旁边就是陈老四的二层小楼,他却把这里当成新房,还不许你去前面招待客人,你就没觉得有问题吗?”
赵晴被问得一愣,下意识道:“他说这是他家那边的风俗,新娘子要过了今晚才能搬进主屋……”
毕竟她也不是心甘情愿嫁给陈老四,说是卖给他的还差不多,自然也没有其他女孩对婚礼的憧憬,一切都任凭陈老四安排就是了。
江芜冷笑了下,“都是借口,他娶你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赵晴听得越发糊涂了,“难道他还想把我送给别的人?”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比如陈老四是为某个有特殊癖好的大人物提供猎物,或者是有什么人看中了她身上的某个器官,今晚就会把她迷晕带走……
江芜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摇头,“看上你的不是人,而是妖邪。”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她朝着赵晴的眉心一弹。
赵晴眼前恍惚了一瞬,下一秒仿佛天旋地转。
还是这间屋子,她却变成了局外人,床边坐着的是另一个戴新娘胸花,穿红色旗袍的年轻女人。
她长得很漂亮,弯弯的眉眼很温婉,五官秀丽,鼻尖上还有颗小痣。
赵晴往前走了两步,可她好像看不到自己,起身去桌边倒水。
就在此刻,一个浑身长毛的怪物忽然从窗户跳进来,狞笑着扑倒了那个新娘。
新娘拼命挣扎呼救,可这间小屋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女人凄惨的叫声没有引来任何回应。
尖叫声,哭泣声,布料撕裂声,混合着极致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将赵晴淹没。
她害怕地捂住眼睛,直到过了很久,房间里没了动静,她才慢慢松开手。
那个美丽温婉的新娘已经死了,死得很不体面,她流了好多血,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瞪大的眼睛直直望着天,仔细看,眼角仿佛也要沁出血泪。
赵晴浑身颤抖,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直到有人拍了她一下,眼前场景变幻,她又回到了这间屋子里,对面站着小小的女孩。
江芜说:“看到了吗,她就是上一个新娘。”
关秀秀进入鬼门关之前,把这段临死前的幻境留给了江芜。
她说,如果下一个新娘不相信江芜的话,就把这段记忆给她看。
她宁可亲手撕开自己最屈辱不堪的回忆,也要救出那个无辜的女孩。
赵晴心脏砰砰狂跳,想要尖叫又不敢,却只能死死咬住手指,眼泪无声地砸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自称五通神,是陈老四供奉的邪祟,帮他攫取财运。作为回报,陈老四要定期为他寻找年轻美貌的女人,供他凌虐玩乐。”
江芜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让赵晴如坠冰窟。
“五通神在外游荡时看上了你,便施展邪术害你父亲生了重病,掏空了全家积蓄也是杯水车薪。这时陈老四再以恩人的姿态出现,对你们施以援手,你为了报恩还债,答应嫁给他……”
赵晴低低笑了起来,边笑边哭,整个人近似崩溃。
她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是她?
她爸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上个月突然病倒,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一米八的大男人现在不到九十斤,躺在床上只剩一把骨头。
妈妈哭肿了眼睛,家里的房子车子全都卖了,可还是承担不起ICU昂贵的住院费。
直到陈老四以“慈善家”的身份出现,救世主一般借给她们一大笔钱,说只要赵晴答应嫁给他,还会把赵父转到更好的医院。
赵晴是独生女,从小就是爸妈的掌上明珠,她生平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命运无常。
妈妈说陈老四一看就不像好人,她的宝贝女儿绝对不能嫁给这种人。
但赵晴更舍不得爸爸躺在病床上,一天比一天接近死亡。
她想这辈子就这样了,大不了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兴许过几年陈老四腻了,就把她甩了呢?
结果现在江芜告诉她,她以为的新婚之夜,其实是她的死期?
“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赵晴无力地跪在江芜面前,苦苦哀求。
“放心,我今天就是受人之托来救你的。”江芜让赵晴先起来,“不光是你,还有你父亲的病,都由我来解决。”
赵晴眼底重燃希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光明正大走出去就行了。”
江芜拿出法印,示意赵晴弯下腰,在她额头上轻轻盖了一下。
赵晴觉得好像有一股暖流将她全身包裹住,她眨了眨眼,低头看自己,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江芜抬了一下下巴,“去照照镜子。”
窗前的桌子上摆了个小折叠镜,赵晴走过去拿起一看,惊讶极了。
“这是谁?”
镜中映出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孔,她又拿着镜子往下照,发现自己身上的旗袍也变成了一套灰色西装。
“一点障眼法而已。”江芜语气认真,“听我说,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一路上不要跟任何人接触,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待一晚上,等到明天天亮,你就可以和父母团聚了。”
赵晴忙问:“那我爸的病?”
江芜点头,“等我灭了五通神,它在你父亲身上施的邪术自然会破解。”
只是赵父大病这一场终究伤了元气,未来两年恐怕都要好好调理。
赵晴感激地连连点头,“谢谢你,还有……”她咬着嘴唇,“我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个可怜的新娘,她自己被五通神害死了,还不忘来救自己。
江芜眼神柔和了几分,轻声道:“她叫关秀秀,你已经见过了,是个很漂亮很善良的女人。”
赵晴认真点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以后逢年过节,她和爸妈都会为关秀秀烧香祭拜的。
和江芜告别后,她一把摘下那枚新娘胸花,狠狠丢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前院隐隐传来推杯换盏行酒令的吆喝声,江芜看了一眼天色,时间还早,五通神至少要等太阳落山以后才会回来。
只是现在赵晴已经跑了,万一陈老四突然过来查看,她上哪儿再变个新娘出来?
江芜眼珠一转,拿出法印往地上重重一拍。
鬼王敕令,通晓幽冥。
“孟嫦姐姐,本王要借你的法身一用……”
*
江荻好不容易摆脱了陈老四和那群宾客的恭维,在院子里各处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江芜。
他突然想到,她会不会是去看新娘子了?
可是,新娘在哪里?
江荻只好又找到陈老四,耐着性子问:“怎么不见新娘子出来认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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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喝大了的宾客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四哥你都夜夜当新郎了,还舍不得让嫂子出来见见?”
这些人对陈老四是又羡慕又嫉妒。上个月刚娶的老婆得急病死了,人家转头就又娶了个更年轻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哩!
陈老四打着哈哈:“新娘子嘛,害羞不想见人。改天,改天我再请大家来家里喝酒啊。”
余光瞥到胸口别的红花,陈老四真是有苦难言。
再漂亮的新娘子又有什么用,又不是给他娶的。
希望五通大人能克制一点,别再像上次折腾得那么狠了。
不然外面都要传他克妻了。
江荻注意到陈老四目光闪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悄悄退出人群,进到走廊里挨个房间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他绕到后院,四下张望,突然发现有个男人从角落里跑出来。
他低着头,脚步匆忙,仿佛背后有什么怪物追他似的。
江荻下意识地喊他:“喂,你有没有——”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好像见了鬼,越发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什么人啊?”江荻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想了想,索性去男人跑过来的方向找找。
结果他就发现了后院角落里的小屋子,不由蹙起眉头。
谁家会把新娘子安置在这种地方啊?
江荻上前敲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礼貌一点,“有人吗?”
门好像没锁,他手上劲大了点,门自己就开了。
江荻下意识地一抬头,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笑盈盈地朝他看过来。
他的脸唰地就红了。
“对,对不起,我是来找人的……”江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个,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大概三岁,有这么高,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白白净净,挺可爱的……”
他一会儿在自己腰部的位置比划,一会儿又在头上模拟出两个小揪揪的样子,手舞足蹈的,像个没进化好的猴子。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脸也红成了猴子屁股,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江荻,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在心里狂吼,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瞄床边的女人。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等等!
她身上穿的好像是红色的旗袍,还戴着新娘胸花?
她就是陈老四要娶的新娘子?
江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不是吧,陈老四上辈子是拯救世界了吗,他凭什么能娶到这么漂亮的新娘?
这真是妥妥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江荻握紧拳头,心里酸酸涨涨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女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容貌灼艳,语声含笑:“你在找人吗?”
她身上飘来淡淡的香味,让江荻大脑一阵阵发晕,他低着头不敢看她:“对,她是我的……小表妹,叫江芜,你你你见过她吗?”
大傻子,江芜就站在你面前啊。
女人眼珠一转,露出几分狡黠。
孟嫦姐姐的法身就是好用,连江荻这种叛逆少年都对她情窦初开了。
等五通神回来,见到他的“祭品”如此绝色,一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吧?
江芜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手指,笑着摇头,“没见过,你去别处找找吧。”
“哦……”江荻有点失落,忍不住又抬头多看了她几眼,这才慢吞吞地退出了屋子。
他好像突然理解陈老四为什么不让新娘子出去见人了。
她这么漂亮,换做是自己也舍不得让外人看见……
一股冷风吹来,江荻脑子忽然清醒了,使劲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赶紧找江芜啊。
“小傻子,看我回去怎么告你的状……”江荻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都怪江芜,如果不是她乱跑,他今天就不会来陈老四家,就不会见到她……
“啊啊啊啊!”江荻抓狂地挠头,“给我打住,江荻,不要胡思乱想了!”
江芜,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
夕阳西斜,天边被晚霞染成一片血红。
陈老四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醉醺醺地回到二楼房间,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呼呼大睡起来。
保姆和门卫都放了假,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
他懒得去后院看赵晴,反正她也不是自愿嫁给他的。
再说了,她能不能撑过今晚还不一定呢。
陈老四翻了个身,掀过被子把自己脑袋捂住。
蒙上了,就听不到声音了。
等到夕阳完全落下,夜色蔓延,江芜打开了小屋里仅有的一盏台灯。
灯泡散发着黯淡的黄光,在墙上映出她端坐的身影。
陈老四一直没来后院,五通神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江芜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悬在床边的大长腿来回轻晃。
孟嫦姐姐的身材可真好,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桀桀桀……”
就在她盯着自己白嫩的指尖出神时,窗外响起一阵阴森尖细的笑声。
“我的小美人儿,等急了吧?”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威猛,肌肉把西装撑得鼓胀的背头男走了进来,眼里闪着色眯眯的精光。
尽管它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但江芜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五通神幻化而来。
啧,看来它也明白自己的本体丑陋可怖,令人作呕,还学会披张人皮了?
江芜啪地将台灯推到一边,装出害怕的样子,整个人缩进床里的角落,“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的新郎啊。”
五通神yin笑着步步靠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女人的面孔,呼吸不由一窒。
居然是它在人间这么多年都从未见过的绝色!
不对,它记得这次的新娘子好像不长这样啊?
算了,不重要,反正这个更漂亮!
五通神本欲兽性大发,想起陈老四再三叮嘱,耐着性子没有动粗,靠近去拉女人的小手,“来,让哥哥好好疼你……啊疼疼疼!”
江芜一把扣住它的爪子向后弯折,不断用力,慢慢捏紧。
五通神痛呼出声,感觉自己像是被铁钳钳住了一样,巨痛让它无心维持人形,瞬间现出了真身。
它浑身长满了黑毛,散发着腥臭气,头上有角,老鼠脸,猪鼻子,五官像是从各种动物身上拼凑出来的,多看一眼都让人头晕想吐。
江芜小脸皱成一团,“你丑到我了。”
“大人饶命!”五通神惯会见风使舵,江芜一出手它就意识到了对方不是普通人,立马伏低做小连连求饶,“小的一生行善积德专心修炼,勤勤恳恳保佑主家财源广进,从没做过坏事啊!”
满口胡言!
“是吗?”江芜冷冷开口,“钱雅雯,孙明红,关秀秀,你还记得这些名字吗?”
五通神想也不想地摇头,“没听说过!”
“也对,她们在你眼里不过是可以肆意玩弄的祭品,堂堂五通神明,又怎么会记得这些渺小的蝼蚁?”
江芜脸上挂着笑,眼底却越发冷锐,“邪祟,受死吧!”
嘭地一声,五通神忽然化作一团黑雾,头也不回地飞出窗子。
想逃?
江芜跳下床,大步冲出屋外,四下张望,却不见黑雾的踪影。
她忽然想起关秀秀说过,陈老四将五通神的神像供奉在地下室。
神像里藏着五通神的元魂,也是它的本体。
它一定是急着回到本体,以为这样就能和自己有一战之力。
真是不自量力。
江芜活动了一下手腕,很快在小楼客厅里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门上有锁,江芜看也不看,飞起一脚就将门板踢出个大洞。
洞里突然冒出一股黑烟,将她笼罩其中。
江芜连忙捂住口鼻,却还是中了招。眼前一黑,周围的景象忽然变成了一片树林。
“桀桀桀!”
五通神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小娘皮,你已经进了本座的幻境,再也别想出来了!赶紧乖乖求饶,本座还能饶你一命……吸溜!”
它实在是垂涎这女人的美色,满脑子都是降服她以后该如何享用。
“那我也给你一个选择,你想站着死,跪着死,还是趴着死?”
江芜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只要找到阵眼所在,就能破开幻境……
“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在这里啊?”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仔细听还有点耳熟。
江芜猛地转过身,随即瞪大眼睛,“江荻?!”
他怎么也跟着进了幻境?
江荻愣愣地看着她,脸突然红了,露出一个傻笑,“你怎么知道,我叫江荻啊?”
原来江荻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江芜,心情越发烦躁,回到前院时经不住宾客劝酒,跟着喝了好几杯。
他一看到陈老四就想起后院小屋里那个漂亮姐姐,越想越憋屈,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灌醉了。
酒意上头,他觉得有点难受,自己在客厅找了个角落睡着了。
陈老四送走宾客后也没检查屋子,江荻就这么被留下来了。
刚才江芜踹开地下室的动静太大,把他弄醒了,他迷迷糊糊过来查看,被黑雾波及,也卷入了五通神的幻境中。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揉了揉眼睛,“咦,我不是在陈老四家喝酒吗,怎么跑到野外来了?”
“这是五通神的幻境。”江芜扶额,又故意吓唬他,“天亮之前出不去的话,我们都会死。”
结果江荻只是傻乎乎地回了一个:“哦。”
江芜:……哦你个大头鬼啊!
她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问他:“你怎么没回家?”
江荻反应比平时慢半拍,想了想才说:“我还没找到江芜啊,万一她被坏人拐走了,小姑,会伤心的。”
江芜刚有点感动,就听他又道:“那个小傻子很好骗的,为了吃块糖,可以乖乖躲在假山里一晚上……”
江芜抿了下嘴唇。
这是原身经历过的事,她天生缺魂少魄,江家其他的孩子都叫她小傻子,还故意用新奇的小零食逗她学狗叫,在地上爬,甚至还要她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哪怕大人来找也不许出声。
小孩子最单纯的恶意,有时候比大人还要可怕。
不过,江荻好像从来没有欺负过她,有几次还帮她赶跑了那两个调皮的小胖子?
江芜很认真地看着江荻说,“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帮你找江芜。”
“美女姐姐,你真好。”
江荻忽然抓住她的手,“你别嫁给陈老四了,等我长大以后,我娶你行不行?”
江芜:……
她好像不小心替孟嫦姐姐惹了桩桃花债?
“出去再说。”江芜毫不客气地抽出手,转而扯起江荻的袖子,带着他四处寻找阵眼。
又走了一会儿,江荻忽然嗷地喊了一嗓子,“五通神?陈老四家里有五通神?!”
“对啊,你不知道吗?”
江芜趁机套话。
江荻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当然不知道!五通神是邪祟,江家人才不会碰这种脏东西。”
“那你觉得陈老四是从哪儿请来的五通神?”
江荻认真思考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反正不是我。”
江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不能和醉鬼说正事。
她不说话了,江荻反而粘人起来,“美女姐姐,你是来消灭五通神的吗?我可以帮你啊,我打架很厉害的。姐姐你叫什么呀,你是不是云家的人?我听说云家这两年也出了个玄门天才,不知道跟我小姑比谁更厉害……”
聒噪。
江芜真想缝上他的嘴。
她只好敷衍道:“出去再说。”
也不知道江荻是不是会错了意,突然精神起来,挽起袖子冲进树林。
很快就听见他大喊:“找到阵眼了!”
江芜有点意外,这小子是撞大运了吧?
她循声进入树林,就见江荻满脸是土,手上拿着一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木雕神像,正冲她傻乐,像极了等待主人摸头表扬的大狗狗。
江芜低头一看,也有点想笑。
五通这个蠢货是有多自信,居然敢用自己的本体当阵眼?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芜握住神像用力一捏,坚硬的木料直接化为粉末,簌簌落了一地。
江荻瞪大眼睛,酒都被吓醒了。
“啊啊啊!”
空中传来五通神的惨叫,周围的树林幻象化作碎片消散。
一眨眼,二人又回到了陈老四的客厅里。
江芜大步冲进地下室,五通神已经元气大伤,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见到江芜,他再也没了垂涎之意,拼命求饶,“姑奶奶饶命啊,我愿意跟你立主仆契约,从今以后任你差遣!”
“姑奶奶可不缺奴才。”江芜一脚踩上它的肚子,“说,陈老四是如何请来你供奉的?你上个主人是谁?”
“我说,我说!”五通神吃痛地大喊,“我上一个主人是……”
砰!
它的身体忽然自爆了,地上只留下一滩腥臭的血肉。
江芜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凝眉沉思。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有人指点了陈老四供奉五通神,却又在它身上留下了某种禁制,一旦有人想要追溯源头,就会马上灭口。
可惜,差一点就能问出来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江芜担心楼上的陈老四会被惊醒,拉着江荻飞快出了门。
“江芜没事,你赶紧回家吧。”
江芜说完就要离开,又被江荻叫住,期期艾艾地问:“美女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我们还能再见吗?”
江芜冲他莞尔一笑,“等你死了就能见到我了。”
江荻愣住,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雾。
待白雾散去,眼前哪还有什么美女姐姐的影子?
夜风里,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臂,“我不会是……见鬼了吧?”
不然她为什么约我死后再见?
另一边,江芜再次用了时空穿梭,直接回到自己的小床上。
她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小蝶的声音,“阿芜?她早就回来了,应该在睡觉吧?”
有门把手拧动的声音,江芜赶紧闭上眼睛。
江荻探头进来看了一眼,确认江芜在睡觉,这才松了口气。
小傻子没丢就好。
这时小蝶问他:“江荻,你去哪儿了,怎么一身的酒气啊?”
江荻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小蝶姐姐,我可能恋爱了,嘿嘿。”
小蝶:??
*
翌日清早,陈老四打着哈欠下了楼。
昨晚他睡得正香,就听见外面叮咣作响,好像什么东西塌了一样。
真是的,不是跟五通大人说过要收敛一点吗?要是再闹出人命,他可没法跟姐夫交待啊。
陈老四走进客厅,忽然发现通往地下室的门敞开着,里面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气。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加快脚步冲下台阶,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目眦欲裂,“我的大人啊!!!”
整个地下室一片狼藉,供奉的神龛被砸烂,五通神像不翼而飞,只有地上一堆可疑的碎木渣子,还有旁边那一滩看不清面目的血肉。
他定了定神,又赶紧往后院小屋跑去。
里面空空如也,哪还有赵晴的影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老四急得团团转,这时电话铃声催命地接连响起。
“三号工地出事……”
“货舱被扣押……”
“银行要收回贷款……”
五通神陨灭,陈老四靠它得来的不义之财也不能幸免,还有他为虎作伥害死的三条人命,都将一笔笔记在生死簿上,逃不脱的。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绝望,周身无形的气运正在被迅速收回。
从地下室里飘出两个金色的光点,飞入江家,没入江芜的身体。
她抱着小兔子玩偶,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
转眼一周时间过去,《降灵》又要录制新一期节目了。
江芜来到录制现场,这一次她走到哪里,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都无比认真恭敬。
上一期节目里,江芜以绝对的实力碾压其他选手,成为当之无愧的《降灵》顶流大魔王。
“阿芜来了。”徐铭接到消息,亲自出来迎接,格外热情。
江芜点点头,正要问他这一期比试内容,就见一抹人影猛地冲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举高高,又狠狠吸了几口。
“小阿芜,想死我了!”柳蛮蛮一脸沉醉地贴着她蹭个不停,“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江芜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瞪圆,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摄像大哥没有错过这精彩一幕,迅速将镜头对准她。
于是准点进入《降灵》直播间的观众也遭受了开屏暴击。
【芜崽!我的芜崽!!】
【姨姨已经二十一秋没看到芜崽了,想死我了啊啊啊】
【哈哈哈崽崽你感动吗?你不敢动!】
江芜挣扎着逃脱柳蛮蛮的“魔掌”,费力地探出头问徐铭,“今天到底要比什么?”
徐铭神秘一笑,“提前告诉你也没关系,今天上半场的主题是——失落的国宝。”
作者有话说:
芜崽:(叉腰)见过本王钻狗洞的人通通得死!
多年以后,江荻在醧忘台上一把抓住孟嫦的手:“美女姐姐,七十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孟嫦:……?有点毛病,多灌两碗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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