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 揭开马甲 凌卓的脆弱和恐惧。
任听霄跟着凌卓一路走着, 眼见着周围环境越来越幽深,越来越没有人影。
凌卓还屏退了侍者,连裴郁都没有跟上来, 偌大的帝宫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种情境, 要是但凡换个胆子小一点的来, 恐怕已经开始琢磨凌卓是不是要把她杀人分尸了。
这气氛实在有点微妙。
任听霄看着自己手, 属于凌卓的手正紧紧握在上面, 瘦长的指骨锁住她的手指,虽然没有用力,却能感受到他手心上有一种冰凉黏腻的感觉。
凌卓在紧张。
任听霄太了解凌卓了, 哪怕他没有明说,甚至掩饰得相当好, 但是从他一开始松手掉落的叉子,到现在手心里渗出的汗水,都在表示着他在紧张。
是什么事情让凌卓都感到紧张?
这个疑问在心中一晃而过,出于对凌卓的绝对信任,任听霄并没有多问,而是任由凌卓将她拉到也许是帝宫中最僻静的一处角落。
这里荒草丛生, 地上大多是枯枝和落叶, 明显很久都疏于打理。
而在这片荒芜之地中,一处不起眼的小楼伫立在此处,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帝宫,任听霄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恐怖片拍摄现场。
在走进小楼之前,凌卓想要推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忽然转身看向任听霄。
他乌黑的眼睛里有一些很深的东西,任听霄看不明白,她晃了晃自己被握着的手, 提醒他继续。
“你不问问我究竟想带你来做什么吗?”凌卓问。
“都已经到门口了,一会儿你不说我不也知道了。”任听霄说。
“真是你的回答。”凌卓呢喃一句,他转头看向小楼的门,侧脸俊俏柔和如初春的山峦,眼里却翻涌着复杂暗沉的情绪。
就像眼前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只恐怖的巨兽,只要进去就会被吞没,无法再出来了。
“你在害怕什么?”
凌卓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任听霄。
“你在害怕。”任听霄说,“但是这是你的地盘,按理说你不应该有害怕的东西……你害怕即将要做的事会对我造成伤害,对不对?”
凌卓倏然缩小的瞳孔证明任听霄正切到了点上。
“你什么时候这么敏锐了?”他试图用温和的口吻掩盖他心中的翻腾,“这可真不像你。”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你再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任听霄以出人意料的敏锐,一眼就看穿了凌卓的心思,“如果你不敢进行下一步的话,我来。”
“等等!”
凌卓瞪大眼睛,还没等他出手阻止,任听霄抬起一脚,将本来牢固锁住的门一脚踹飞。
哐当。
尘土簌簌坠落,任听霄看着眼前的一切,瞳孔中缓缓浮现出一丝震撼。
这里也许原本是一幢精致的小楼,有着各种房间和三层楼,但是此时所有结构都被人全部破坏,打通成一体的空间。
而在这幢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楼内部,就像一间实验室或者精工厂,有无数精良的设备以及几个穿梭在其中,身穿白大褂的人,看上去像是在搞什么秘密研究。
听到这个动静,里面的人都愕然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向这边看来。
在看清撞门进来的人是谁后,他们连忙向这边聚集,对两人恭敬地行礼。
“陛下,殿下。”
任听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眨了眨眼。
为首的那个白大褂推了推眼镜,看向凌卓:“陛下,想必您已经收到了我的报告,经历过第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五次实验之后,我们的精神捕捉系统终于成功了,我敢保证,这将是全星际首例,我们会创造一个历史!”
“精神……捕捉系统?”任听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有一丝头绪一闪而过。
为首的那个白大褂又看向任听霄,显示出惊喜的神色:“没想到居然是由殿下来亲自进行实践吗?这真是太好了。”
还没等任听霄回话,高大消瘦的后背就移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挡住。
“不。”凌卓生硬地吐出这个字,看着白大褂立刻转为困惑的表情,语调冷漠,“继续你们的工作,别的别问。”
在任听霄眼里凌卓是温柔体贴的爱人,但是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位阴郁冷酷的帝王,看到他明显不悦的神色,白大褂们马上惊恐地低下头,并一窝蜂散去,不敢触他的眉头。
在他们进行交流的时候,任听霄一直在打量着这间特殊的实验室。
刚才她打一眼看过来,被这些精良复杂的机械看呆了,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现在认真一看,不难发现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
所有机器互相连接,似乎只要一启动,就会为同一个目标而运转起来,这是相当庞大的一股能量,而能量的输出尽头,则是一张呈站立状的能量舱。
显然,这是为某个人准备的。
凌卓没有回头,只是解释说:“在和恶种的战斗中,很多人会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而损害基因等级,甚至可能会造成大脑损伤。这个机器可以用来捕捉到残存的精神力,并将它唤醒,对治疗精神力衰减的人有奇效。”
任听霄没有回答,凌卓顿了一下,继续说:“现在研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秘密参加研究的人经过治疗,精神力都有了康复的迹象,甚至有些精神力错乱而导致精神失常的人,都在机器的指引下恢复了正常意识……”
“凌卓,你知道吗?”任听霄终于开口,“在你感到紧张的时候,你就容易变得喋喋不休,像个碎嘴子。”
凌卓的背脊微微僵了一下。
“今天我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看看而已。”凌卓转过身来,脸上是正常的神态,“但是刚才进门前,我忽然感觉这个机器太过笨拙了,可以再改良得精进一些,到那时候再带你来看看吧。”
说着,他就像带着任听霄离开这里。
然而他刚迈动脚步,就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紧紧拉住了。
凌卓几乎没有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但还是维持住了平静,温和地望向她:“怎么了?你还想好好参观一下吗?”
任听霄抓住凌卓胳膊的手非常用力,圆润的指尖几乎掐进了凌卓的肉里,但是两人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就像只是在进行情侣间十分正常的牵手。
在凌卓的胳膊就快被掐破的时候,任听霄慢慢地转过头来,碧金色的眼睛幽然遥远。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似乎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夹杂着苍凉的风声。
凌卓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地收了起来,他沉默地望着任听霄,眸中流露出某种刻苦的疼痛。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苍白的唇瓣颤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任听霄左右看了看,“有安静点的环境么?”
凌卓一言不发地反手握住她,这次任听霄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凌卓将她带出这间研究室,绕过一个拐角就能看到另一幢小楼,这里应该就是实验人员们休息的地方。
凌卓拉着她进入一间明显没人住的房间,将门窗都关好。
“他们在这里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但也禁止他人随意靠近和窥探,所以这附近安了屏蔽仪,每个房间也都有改动,只要在自己的房间中说话,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他说。
他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并且一会儿去检查门,一会儿去检查窗,就是不肯停下来。
因为一旦停下来,任听霄剑一样犀利的目光就会直直地戳中他,让他无所遁形。
看他一边啰嗦一边忙活,任听霄看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叫出他的名字。
“凌卓。”她说,“如果事情真像我想的那样,那因为隐瞒而感到害怕的应该是我,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在从进那间研究室的门开始到现在,任听霄的脑子里仿佛发生过一场宇宙大爆炸,但是不得不说,这比曾经在战场上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要好多了。
在那种时候她都能冷静下来,思索如何能破局存活下来,更何况是现在。
当所有答案都剔除出去之后,剩下的那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事情的真相。
即使任听霄再不敢相信,再觉得这个答案充满荒唐,她的理智也告诉她,这是真的。
凌卓知道了她重生的事实,知道此时身在这个壳子里的,不是奥菲利亚·任,而是她任听霄。
只要想透了这一层,之前的种种事情都在她的脑子里穿成一条线,无比清晰地显现出来。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在原剧情中对这种类型十分无感甚至厌烦的凌卓会一眼相中她,并马上给予她帝后的位置。
为什么凌卓会在她面前一次次流露出软弱和崩溃的模样,冰冷的脸上流淌出滚烫的泪水,浸湿过她的衣服和颈窝。
为什么凌卓每次看着她,都仿佛恶龙在守护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财宝,并且除非有外人在场不得不叫的时候,两人的私下相处中,他从来没有叫过“奥菲利亚”这个名字。
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奥菲利亚,而是任听霄。
“我不是因为你的外貌而喜欢你,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我在看你,只是在看你。”
原来凌卓曾经暗示过那么多次,他知道真相。
只是在他曾经说过这些话的时候,她都以为是凌卓在表明他不是只喜欢她外貌的决心罢了。
原来这就是真相。
凌卓被任听霄戳穿,整个人都怔然起来,他停在原地,脸色苍白,深深的后悔浮现在他漆黑的瞳孔中,他似乎承受了过大的打击,让他连背脊都微微佝偻下来。
“不……”凌卓语气微弱,“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今天过来,只是想让你看一下帝国最新的科研成果,别的什么都没有。”
“凌卓,到了现在你还说这个,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任听霄上前一步,“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害怕?这不像你!”
她是个有问题就要及时解决的人,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她怎么能装回之前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她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疑虑,觉得凌卓可能是因为她的外表而对她产生好感的话,那么在今天之后,对于凌卓的感情她将再无怀疑。
然而随着任听霄的上前,凌卓就像受到了重击一样,迅速后退一步,眼中竟然隐隐流露出一种恐惧。
任听霄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凌卓,你很聪明,我们没人能比你聪明,你不说的话,我猜不中你在想什么。”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就像你明明已经知道了我是谁,却一直不说,看我在你面前进行那些拙劣的伪装。”
她眼里的受伤刺中了凌卓,他想要向前,任听霄却已经收回了手。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她说,“可能这个身份是否揭露,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现在你的研究成果我已经看到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凌卓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像瞳化为原形之后,近乎透明的颜色出现在人类身上,让他有种即将乘风归去的虚无感。
任听霄垂下眼,就像是真正死心了一样,抬腿向门口走去。
但是还没等她碰到门把手,她整个人就从身后被紧紧抱紧了一个瘦削的怀里。
一双冰凉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摸索,不含分毫猥亵的意味,那杂乱无章又急迫的动作,就像是在确定她的存在。
任听霄毫不费力地在这个怀抱里转过身,任由凌卓在她身上摸索片刻,然后颤抖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这是真的吗?”他虚弱地说,“你真的承认了?你就是……就是……”
“是,就是你猜的那样。”任听霄斩钉截铁地同意了他惊疑不定的话。
在这一瞬间,似乎有某种能量从凌卓身上被抽走了,昔日双S级的强悍军师,在任听霄的怀里缓缓滑坐了下去。
任听霄随着他的力道向下,单膝点地,看着他跌落在地上,瘦削的手指死死抓住她的衣服,就像一旦放开,他就会沉入深渊,再也爬不上来。
“你还在。”凌卓的头埋在任听霄怀里,发出含着喜悦的哽咽声,“你还在这里,没有被吞噬,也没有消失。”
“我在,我一直在。”任听霄的心口也钝钝地痛起来,这毕竟是她爱的人,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在凌卓最脆弱的时候不逼着他开口,那以后就再难把这只狐狸从他的巢穴中引诱出来了。
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不把这件事说清楚,凌卓会疯。
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怎么稳定,她再舍不得也要狠下心来,将凌卓最恐惧的事情揪出,击碎。
太聪明的人,往往会给自己缠上太重的枷锁,并且如果他们自己不说,其他人将无法进入他们的领域去帮助他们。
“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任听霄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几个词,直到凌卓的颤抖渐渐平息。
凌卓的手慌忙移到任听霄的脸上,在确定手下的皮肤是温热的,真实存在的,从他嗓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
“我不敢叫你的名字。”他哑声说,用害怕惊扰什么的力道,“有好几次,我看出你几乎想要承认自己是谁了,但是都流露出一种恐惧,我猜那个限制住你的东西,是在控制你,给你定下规则,譬如只要坦白身份,就会……杀死你。”
哪怕是猜出凌卓已经提前知道了身份,任听霄也没想到他居然凭借她偶尔的几个闪念,而看出这么多东西。
她不由叹了口气:“凌卓,你太聪明了。”
“再次见到你之后,我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自己有颗还算聪明的大脑。”凌卓喃喃地回答,然后他急切地抬起头,用渴望救赎的眼睛望着任听霄,“所以……你现在没有受到惩罚,也不会被那个东西杀死,对不对?”
任听霄沉着地摇头:“没有,我很安全,只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我不能直接承认,你明白吗?”
凌卓抓着任听霄的手指一软,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后怕。
“还好……”他的声音堵在嗓中,几乎连他自己都无法听清,“我没有害死你。”
任听霄恍然明白了凌卓的恐惧。
原来如此,原来凌卓是害怕他的贸然行动会激怒限制着任听霄的那个东西,所以哪怕一切都准备就绪,有很大可能将那个东西揪出来杀死,他也退缩了。
“我已经快疯了。”凌卓目光发直地盯着地面,“每一次,我想要抓着你的领子,质问你怎么能这么狠,揭露你,让你直白地明白自己在面对什么的心情撕扯着我,但是一想到你可能会再次在我眼前死去,这种恐惧足以压倒一切。我汲汲营营,筹谋已久,但是到了现在,我还是害怕了。”
“我们就这样继续生活吧,我知道你是你,你知道我是我,这样就足够了。”他不知道是在和任听霄说,还是想说服自己,“那个限制你的东西也是被它自己的规则所限制的,只要我们不去碰触它的底线,它应该就不会管我们,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一遍……”
凌卓的嗓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哽咽,虽然没有眼泪,但是他的眼里满是空洞和绝望,似乎已经脱离了尘世,唯一还和这个世界有所交集的,就是他死死抓住任听霄的手,至死都不肯放松。
“凌卓……”任听霄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哑得可怕,“你没有害死我,也不会害死我,我还在这里,好好地活着。”
“不,我害死过你。”凌卓微弱地摇头,“那场决战,是我安排和部署的,我太自大了,我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却没算到母兽已经到了孕期末期,这时候所有恶种的力量是最强的……我没有算到,是我送你去死。”
凌卓的心里有一个偌大虚无的空洞,它久久地盘踞在那里,吸食着他的健康和理智,让他日复一日地衰弱下去,变成行尸走肉。
当任听霄再次出现之后,那个空洞变得缩小了一些,但是并没有被彻底填补,或者说每一次有填补迹象的时候,他都会自虐般地将它再次剖开,直面最卑劣的自己。
这是他最恐惧的事实,同样也是他无法弥补的过错。
如果不是他,是不是任听霄就不会死?
“我机关算尽,却没能护住你。”
凌卓垂下眼,睫毛在他脸上落下苍白的剪影。
“我没有资格对你说爱,你应该恨我的。”
“可是你还是说了,这就造成了现在既定的事实。”任听霄捧起凌卓的脸,他像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她将自己的脸抬起来,看进他空洞的眼睛,“你已经对我说了喜欢我,我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难道你现在想要始乱终弃吗?”
“我……什么?”凌卓空洞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怔然。
“凌卓,看着我。”任听霄以强势命令的口吻,却又夹杂着对心爱之人特有的心疼和柔软,“虽然我提前并不知道你做的这些准备,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你这个举动帮了我一个大忙。”
凌卓缓慢地眨了下眼,看到里面的神色,任听霄就知道,那个无所谓不能的狐狸军师正在逐渐回来。
她乘胜追击:“你不是一直都在疑惑,明明兽卵被保护得很好,为什么还是会有恶种甚至有高级种的出现?因为这些都是你所说的那个东西造成的,它想让我做一些事,我不去做,它就想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将我抹杀。”
她说着很可能让自己马上死去的巨大危机,眼睛发亮,没有露出丝毫惧怕。
“在巨沙岛上的那一次袭击,就是它想要杀死我。”
凌卓脸上渐渐流露出一抹震惊,他下意识地握住任听霄的手腕,停滞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它想要你干什么?”他问。
然而这次,任听霄没有直接回答,她用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凌卓,她不能说。
凌卓看懂了,他眸光明灭闪烁,沉默不语。
即使一句话没说,任听霄也知道,在这副苍白的外表下,绝伦的智慧再次启动,瞬间诞生出无数猜测和念头。
“带我过去吧。”任听霄定定地望着他,“我愿意用自己去做这个实验,你记着,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你没有关系,即使我死了,也……”
和你没有关系。
但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凌卓头一扬,堪称凶狠地啃上了她的嘴唇。
辗/转/碾/压,唇/齿/相撞,柔嫩的唇瓣泛起一丝疼痛,铁锈味迅速蔓延开,分不清是两人谁的血。
凌卓对她从来都是珍惜的,郑重的,从来没有过这样凶猛地撕扯过,就像要把她吞进腹中,一只微颤的手扶住她的后脑,不容许她有分毫逃脱。
任听霄怔了怔,她看到凌卓剧烈颤抖的睫毛,下颌与颈线被拉到最伸展的状态,在白袍中探出,有种圣洁被亵/渎的qing/热之感。
她在心中叹息,不躲不闪地抱住了凌卓的身体,包容地接纳了他的全部恐惧。
“我不会死。”她轻轻地喘息着,用额头抵住凌卓,“我答应你,我会活着回来,到时候我们之间将没有任何限制和阻碍。你不想再叫一声我的名字么?我想听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哪怕任听霄有千百种理由也无法让凌卓松口,这句话无疑压垮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好。”他声线发抖地说出这个字,一遍遍地抚摸着任听霄绯红的长发,就像在确定她的存在,“你要回来,我等你回来……求你。”
任听霄浑身一震,吻上凌卓的眼睛。
当他们再次回到那个研究室,除了为首的那个白大褂之外,其他人都被凌卓遣散出去。
“陆博士,我不希望测试出任何意外。”凌卓语气温和,却比任何一次阴郁狠毒时都要令人惊颤,“任何的。”
任听霄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主动上前,看着脸色大变的陆博士,友好地问:“我是要进这里面吗?”
她指着那个立式的能量舱。
“对……对。”陆博士小鸡啄米地点头,打开舱门的手居然还滑了一下,第二次才成功打开,“您请进……”
“陆博士,你不用害怕。”任听霄对他笑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说,你们已经进行过上万次实验,这次也不会有问题的。”
陆博士飞快地瞄了一眼凌卓:“是……您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如果任听霄在这里出了问题,陆博士毫不怀疑,那位现在看上去还是个正常人的帝王一定会当场把他送去陪葬。
任听霄点点头,再次看了凌卓一眼,进入了能量舱中。
在舱门缓缓关闭的空档中,她看到凌卓急切地向前,似乎想要对她伸出手。
营养液已经迅速蔓延上来,任听霄的五感逐渐模糊,在闭上眼的前一秒,她以坚定的眼神望向凌卓。
相信我,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接下来,宏大的寂静包裹而来,任听霄完全陷入到沉闷虚无的精神世界之中。
之前从来没有哪个机器能帮人探索精神世界,任听霄感觉十分陌生,也有几分好奇。
她没有形体,却“看”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这就是她的精神世界吗?
任听霄试着向前移动,虽然没有腿,但是周围的景象的确在后退,表示出她此时的确在往前移动。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凌卓的声音从虚无之中传来,仿佛无所不在。
任听霄想要回答,然而没有嘴回答不了,她试着点点头,整个视野也随之晃动。
凌卓听上去微微松了口气:“听我说,每个人的意识世界都不一样,如果它还藏在这里,我们就能根据能量波动找到它。”
任听霄再次点点头,在凌卓他们搜寻的时候,她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到处移动。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带着不能死的信念和凛冽杀机而来。
她和系统之间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这次凌卓误打误撞地帮了个大忙,如果这次真的成功的话……
任听霄一想到自己以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的朋友们面前,坦白自己身份,让他们唤出自己真正的名字,而不是背负着他人的姓名度过一生,整个人都开始兴奋起来,甚至压倒了决战前的凝重。
而她这一激动,直接就表现在她的精神力波动上。
凌卓一听到警报声,脸色唰地一白,一伸手就将旁边那个无辜的博士给抓过来,凶狠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精神力会有这么大的波动?”
“我……我不知道陛下。”陆博士颤颤巍巍地调出一组数据,“您看这里,殿下的一切数值都是正常的,可能她只是比较……兴奋,并不是遇到了危险。”
凌卓盯着那组数据看了一会儿,沉默地继续望向精神力波动的数值。
陆博士大大地松了口气,在背对着凌卓的地方,他已经开始双手合十,祈祷那位殿下能平安归来。
到了现在,他再看不出这大费周章的几个月都是为了任听霄,那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傻子。
至于任听霄为什么需要这种装置,以及用这个装置干什么,他又不是嫌命长了,连想都不敢去想。
反正这次结束之后他就当自己从来没接过这个项目,也许还能留下一条命。
当然这个前提是……任听霄能够平安归来。
陆博士又悄悄看了眼帝王,然后他马上再次闭上眼,在心中飞快祈祷起来。
外面在发生什么,任听霄一概不知,她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跋涉着,逐渐有了种“尽头”的感觉。
这感觉很不可思议,但是她就是知道,明明面前没有任何东西阻拦着她,她却用尽力气也无法过去。
她想起之前尝试着追踪系统时,偶尔会碰到的那层膜,大概就是这里了。
每次碰到它的时候,就会感到整个精神力产生剧烈的震动,现在还有事没有做完,任听霄也不敢去贸然尝试穿透。
她仔细地感受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刚要换另一个方向,凌卓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紧绷响起。
“找到它了。”
任听霄精神一震,然后就感到一股牵引力袭来,拉扯着她向一个方向飞去。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来到了另一片空间,而和之前的璀璨星空不同,这里整片都是暗的,星辰黯淡闪烁,而在中央,有一团黑雾在不断地膨胀和缩小。
这就是系统?
任听霄试探着向这团黑雾靠近,随着她的移动,黑雾表现出巨大的不安,它收缩和膨胀的速度加快,并突然爆发出一片黑色的浓雾,将整片天地覆盖。
“这不可能!”系统的声音在整片空间中响起,“你怎么可能找到我?”
不可能的事情多了,找到你只是最容易做到的一件。
任听霄无法说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回复它。
系统似乎无法看到任听霄,它有些迷惑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你就在这里……?不对,你不在这里……宿主,是你吗?你在哪里?”
你不需要知道我在哪里。
任听霄漠然地想着,既然找到了正主,那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
她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在这片由她的精神所造就的空间中,无数星辰剧烈闪烁起来,天地震动,澎湃的威压袭向那团黑雾,将它压得瞬间变了形。
这下它无论如何也要相信,任听霄不但找到了它,甚至还想消灭它。
“卑微的人类,你怎么敢袭击神明的造物!”系统的电子音变得尖利可怖,它猛地消散开来,庞大的黑雾蔓延在空间中,遮住星辰。
任听霄感到一阵灵魂深处传来的痛楚,那是系统在对她进行攻击。
只是这样而已吗?
她在心中冷冷地嘲讽着。
只是这样的话……
她刚要继续发力,忽然整个人一怔,一股不属于她的强悍能量倏然注入进来,直接融入她的精神世界,原本在黑雾袭击下有些黯淡的星辰如同被人唤醒,倏然绽放出无比明亮的光芒。
任听霄下意识地猜到了这股能量是属于谁的,她焦灼起来,凌卓的身体和基因都受到了那么大重创,怎么能给他注入这么多能量!
“不……不!”
黑雾被挤压得凝聚了又消散,它感到死亡的气息逐渐临近,猛地向旁边蹿出!
它想逃跑。
任听霄毫不犹豫地追踪上它,庞大的精神力肆无忌惮地展开,变成一张巨大的网,将黑雾笼罩在其中,展开剧烈的厮杀!
不管怎么样,凌卓的能量已经注入进来,她不能浪费他的牺牲。
黑雾挣扎着反抗,尖利的嚎叫响彻空间,却在它所歧视的卑微人类的能量中相形见绌,最终只能一点点地消散。
这股庞大的能量还没有完全宣泄,任听霄发了狠,将能量扩散至整个空间,将任何一丝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力全都逮捕,绞杀,不给系统留下一丝一毫复活的可能。
就在她这种悍然的追击下,她之前一直没有突破的那层膜如同碎裂的玻璃,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无形地破碎了。
而在能量舱中,任听霄的眼睛猛然睁开。
那是纯粹无暇的金色,如同远古的神明苏醒,充满无上的冷漠和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