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只是外交辞令?
与共和国的某种协同?
政治的世界永远和“单纯”一词无缘,反应不够快的家伙,天真的家伙都会被淘汰掉,有时候甚至会就此被埋葬在黑暗中。
在肮脏、腐败、复杂的政治世界里,罗兰简简单单一句开场白就能引起无数的解读。
但这一次,这些算计真的是不必要又多余。
罗兰不是政客,既不傲慢,也不是悲天悯人。
他只是非常认真,他不会嘲笑认真的人,同时也认真的对待每一个人。
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等的目标一直是寻求和平共存的道路,希望能在多元的前提下与包括帝国在内的所有人和平共存,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骚乱开始平息下去。
换成别的什么人来说这话,在场的听众八成会认为这是献媚或空话。
但“自由军团”一直以来确实是坚持着这一理念,并且严格遵照这一理念采取行动的组织。他们的攻击目标仅限于帝国军政目标,将攻击和波及平民视为绝对的禁忌,就算为此错过好机会,就算为此出现牺牲也在所不惜。
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用生命去实践和坚守理想的人。
他们的话并不是凭空捏造,更不是谎言。
但是。
只凭信用和理想,是撼动不了国际政治的,更不可能改变皇帝做出的决定的。
当皇帝说“向左看”、“向右看”,人们脖子以下的部分搞什么小动作都可以,但脑袋只能照着皇帝的命令转动。这一点就连诸国也是如此,他们在细节上可以玩出各种各样的花样,但在大方向上,大家都只能在皇帝画出来的框架下进行一些小竞争。
没有人甘心如此,但更没有人敢刺激皇帝,因为那等于掀桌,接下来就是世界大战和皇帝亲自下场。
换言之,即是世界末日。
诸国虽然在为迎接这一天做准备,且在某些情况下抱定了就算提前引发世界大战也在所不惜的觉悟,但在还未被逼到墙角的情况下就这么干的人,一个也没有。
所以即便各国代表们相信罗兰不是诓他们,也不是脑子一热跑到这里来和大家讨论理想,但在听了罗兰的开场白后,大伙还是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圆桌另一边的皇帝。
12.善与恶的彼岸(二)
“多元的和平原本就是帝国追求的目标和探索的课题,如何最有效地让所有人共存,将战争的危险,将恐怖袭击的危险,将族群间的冲突降低到最小限度——这些都是帝国的目标,也是这次共同会议的主轴核心。”
敲击着桌面,皇帝仿佛洞悉一切的视线和声音将开始微妙变化的氛围再次拉回原本的轨道。
撇开手段和人心的部分不谈,李林的发言没有任何可被指责的部分。
共同会议的原本目标就是“保住当下的和平”,不管背后有着什么样的算计,私下玩弄了多少手段,过程中帝国和诸国皆以此为目标。至于“所有种族共存”,严格意义上来讲也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
即便是理想主义者和反帝国主义者,也不能否认一个基本的事实:资源是有限的,人心却是永不满足的,你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或者去讨好每一个人。种族之间、个人之间存在巨大差异,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权益,最终依旧无法让所有人感到满意。最终你必定会损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区别仅仅只是这“一部分人”的多少。
李林的做法是牺牲那些不认同新秩序,不愿意臣服于帝国之人,以这些被牺牲、被淘汰之人的血肉为润滑油,保障新秩序的齿轮持续运作,通过制度化、程序化的纷争来推动经济循环运行。
军需订单和军备生产保障了就业,持续的消耗又促进了消费和采购,反恐战争在某种程度上又促进了新技术的推广和接受程度,通过出售工业产品、收取专利费、转让技术,帝国又能持续获得外国资金注入经济循环。
从结果来看,“绝大多数人的幸福与和平”确实在这种循环中被守住了。
无论怎么诟病,怎么指责,这个事实不会被动摇。
“既然追寻的是同一个目标,那么从一开始加入帝国不就好了?”
深邃到无法触及的红瞳紧盯着罗兰,毫无温度的声音从深渊中飘了过来。
“然而追寻那种目标的你却站在帝国的、世界的对立面。成为对抗法律和秩序的犯罪者。”
意料之中的诘问依然带有十足的沉重份量,在犹如实质的压力驱使下,视线重新转回罗兰身上。
理想是美好的。
不光仅限罗兰自己一人,就全世界范围的大多数人来说,那也是高洁又美好的理想。
可是,理想之所以高洁又美好,恰恰是因为其只是理想。
就如同所有人都认可存在正义,纵然没有明确的形态和定律,人们依然认同正义的存在。可一旦回归到现实层面,绝大多数人都清楚“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正义,有的只是正确”一样。多美好的理想一旦回归到现实层面就只剩下对人心的吸引和煽动,而这恰恰是对秩序的最大威胁。
能够对现实产生影响的只有结果,但已经得出“帝国是对所有问题的最优解”之后,“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想就不再具有意义,相反,这种与最优解对立的主张只会蛊惑人心,带来混乱和对抗。
正如李林所说,以“多元和平”为诉求的罗兰及“自由军团”是站在秩序对立面的犯罪者,这个诉求本身就是站不住脚的。
所有人都等着看罗兰要如何破解这最初的难关。
——果然来这一手。
罗兰的内心泛起一丝苦笑。
辩论和交涉之中,要博取多数听众的支持,最常用的招数莫过于主张己方的正当性与质疑对方的正当性。
被国际所承认的合法政府;
不被任何国家公开承认的恐怖组织;
凸出双方立场的差异,借此否定对方的正当性,进而利用话语权来封杀任何反帝国的主张。
没有任何花哨或狡辩,稳扎稳打的正攻法。
乍一看会以为“是不是太老实了”,其实越是基础扎实的简单攻击,防御起来反而越麻烦。更不要说此时此刻诸国要人都在场,任何躲避和诡辩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此刻此处已经不是玩弄辩论技巧的会场。
这是一言定人生死,一语定国兴亡的战场。
逃避即是阵前逃亡,诡辩即是向敌示怯,此处的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