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递交给觉空。
“是他害死卜龟、吕长风,逼死傅颖聪,吓疯本月。本松勾引妇女,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了净道,“我怀疑寺内的正俗之争,也是他挑起的。”
觉空问道:“这是明不详的笔迹?”
了净一愣,道:“这是我的笔迹,他模仿我的笔迹要害我。”
觉空道:“有证据吗?”
了净摇摇头:“没有。”
觉空把日记递还给了净,没再说什么。了净明白觉空的意思,他所知的一切,都是依靠猜测与明不详的自白,根本查无实据,不由得叹了口气。
觉空道:“这样想救你跟你师父,是不可能的。你是人才,死在这可惜了,早日走吧。”
他说只说几句,就当真只说几句,他的口气也非商量,而是命令,说完后便站起身来。了净也连忙起身,又问道:“那我师父?”
觉空道:“我会尽力保他不死。”
了净心上一块大石顿时落了地。觉空是俗僧之首,只要他允诺,俗僧便不会追究,方丈料想也会从轻发落。
他对觉空道:“首座即便不信我说的话,也请务必注意明不详这个人。”
“知道了。”觉空挥手制止他说下去,“贫僧会注意。”
说完,觉空便踏步而去,再未回头。
了净松了口气,离开了小屋。
他一路走,一路想,突然明白,觉空料到他担心师父,不肯远离,绝不会询问僧众,于是派人乔装成樵夫模样引他现身。这样说来,这普贤院首座确实心思缜密。一转念,倏然一惊。
“这小屋该是俗僧他们私下商议事情的所在。这樵夫对佛都环境十分熟悉,可见是佛都居民,要找到我,他派出去的也绝不止这一个。那这佛都当中,到底有多少觉空的手下?他安排这么多手下潜藏在佛都,又是为什么?”
他望向小屋的方向,心里打了个突。
不管如何,他已经向觉空说过明不详的事情,他如此精明干练,应该能制衡那妖孽。
他想起明不详,对这个人,至今他仍无法捉摸。
然而了净却不知道,觉空并未把他的话当真。对觉空而言,明不详只是了净绞尽脑汁,串连近来寺中大事,编织出来脱罪的借口。这弟子确实聪明,能把这么多事串在一起,可惜就是情节太过离奇。且不说别的,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么有办法引起正俗之争?
引起正俗之争的,不是明不详,而是少林寺的陈规。而那源头,早在明不详出生之前,五十年前,甚至九十年前,更早更早之前,便已埋下。
作为俗僧之首,少林寺实质上的第二把交椅,他的念想一直没有变过。早在五十年前少嵩之争结束,还年幼的他拜入最早的五名俗僧门下时,便已确立。
※ ※ ※
“觉如罪刑重大,众怒难平,非处极刑不可。”
方丈院的议堂中,觉空笔直的腰杆挺立。这个人,随时便如一把没有收鞘的利剑,任何时候,都能感受到他摄人的锋芒。
方丈觉生道:“包庇弟子,罪不至死。”
觉空道:“挟持住持,难道也不至死?”
觉空一双冷目环顾四周。
膳堂上的斗殴只是开端,正俗之争宛如一张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觉如与觉观是俗僧易名的倡议者,假若觉如不死,俗僧的岔愤难平。反之,觉如死后,还可重议俗僧易名之事,最糟,也能暂时搁置这件事。
至于了净,他若回来领罪,觉如就罪不至死。他们师徒情深,觉如必将这笔帐算在俗僧头上,俗僧易名将更不可撼动。
方丈院的议堂中,一片死寂,唯听觉生方丈一声长长的叹息。
※ ※ ※
“觉空首座不会放过你师父。”明不详淡淡道。
了净没有想到他会遇到明不详。那是在一条离开少室山的小路,他离开木屋时非常小心,确信周围没有人跟踪,明不详不可能听到他与觉空的对话。
“我猜你还没离开,这几天都在找你,幸好,还是遇上了。”
了净戒备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净问道。
“觉空首座不想引发正俗之争,只有你师父死了,才能按下俗僧的怒火。”明不详摇头道,“他不会放过你师父。”
了净转头就走,他要回少室山救他师父。
“你若回去,你师父不会死,但会死更多人。”
了净回过头来,冷笑道:“那不就是你的目的?”
“我为什么要害死他们?”明不详道,“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怎么知道?”了净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吗?”明不详想了想,似乎正在拿捏怎样说话才精确,最后才说,“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所以,我想帮你。”
明不详没有笑,只是定定看着了净。
怒火与冷冰,再度交锋。
第18章 群像
“嵩山派?”了净怒眉上扬,道:“你要我去嵩山?”他露出轻蔑的一笑,“对师父见死不救,再去当彻彻底底的少林叛徒?你说你是在帮我?”
“少林在哪里?”明不详反问。
了净指着山上,那是他要回去的路,正要开口,却住了嘴。
明不详不是个问废话的人。他说话总是精确,那是属于他意图的精确。他与明不详交锋这段时间,让他对这个人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问少林在哪,指的并不是上面那座寺庙。
“没了少林,你回去哪里?”明不详又问。
了净收回手指,淡淡道:“你的意思是,我要么活得像条狗,要么就死得像条虫?”
“也可能是个英雄,看你运气。”明不详淡淡道:“我就帮你到这。”
了净哈哈大笑道:“你有这么好心?”他讥讽道:“卜龟也是信你的。”
“那是他自己决定的。”
“把人推到悬崖底下,撞死他的是石头,是这个意思?”
“我只把他带到悬崖边,他自己跳下去。”明不详道:“姚允大他们就没跳。”
“逼疯本月,弄死了无,总是你吧。还有袁姑娘的丈夫。”了净道:“他们可不是自己选了发疯跟死。”
“他们是你杀的,你还想杀我。”明不详反问:“本月不该死?”
了净冷笑道:“你可不是好心,你是怕本月把事情抖出来,扯到你身上才对他下手的。”
“你是好心?”明不详似乎对这个话题厌倦了:“你现在上山,就是你的好心。”他耸了耸肩:“死更多人而已。”
“你还怕死人?”了净哈哈笑道:“别跟我说你不杀人。”
明不详想了想,似乎这个问题很重要似的,之后又道:“或许,以后总会杀的。”
他说到杀人时,脸上仍是一无表情,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考虑的,只是何时何地,什么机缘下要动手而已。了净倏然一惊,质问道:“你想杀谁?”
明不详摇摇头:“还不知道,到时再说。”
“假如我不回寺里。”了净再问:“你有办法救师父?就算我不上山,难道就不会引发正俗之争?”
明不详道:“我救不了你师父,你也一样。引发正俗之争的不是我,也不是你,我们都没这本事。那是因果,是共业,谁也阻挡不了。”
了净道:“你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