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疯病
镇上人对野猪肉都没概念。
尝过几次,觉得肉质不错,就没有人提出质疑。
像今筱这样带着敌意来的,还是头一遭。
小贩心里咯噔一声,觉得遇到的人不是善茬。
他嘿嘿一笑,表情有些狰狞,像在威胁:“我记住你了。”
今筱倒十分坦然,说道:
“欢迎来找我,对了,记得带着你的主人。”
听了这话,小贩瞬间有些惊惶,似乎惊讶于今筱的话:
“等等,主人,你怎么知道?”
今筱却压根没理会他,带着茗乐转身就走。
.
等走远了,茗乐实在憋不住,问她:
“筱筱,你刚才说他还有主人?”
今筱点头,从头分析道:
“虽然两座微笑镇分属不同空间,但除了绿藻所在的那座房子外,其他房屋没什么变化,这里的居民也都在。”
“这就是说,我们在另一处空间走访的居民,在这里也会遇到。那些面孔一模一样,所以我们多少对他们会有点印象。可刚才卖肉的小贩,你记得他吗?”
茗乐想了想,说:“看起来的确面生。”
今筱:“他要么是那个空间消失的居民,要么就属于绿藻的那座房子。但小镇居民平时不会穿着礼服,所以他应该不是普通居民。那么,推测他是后者。这就意味着,他和绿藻一样,只属于这个空间。”
“整个微笑镇,除了绿藻外,其他居民没有主仆之分。但绿藻的建筑里,有主,就会有仆。这小贩并没有在公主的房间内养尊处优,而是出来顶着大太阳卖肉,所以就不是主人,而是仆人。”
茗乐:“那他的主人是绿藻咯?”
今筱:“我很难想象,绿藻的仆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肉。”
茗乐:“那是……哦,那个男人!会不会是绿藻房间里养伤的那个男人?!”
今筱猜测着说:
“镇上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除了那个男人。所以,镇上这类奇怪的事情发生,我会首先联想到他。”
茗乐:“我明白了。”
今筱缕清头绪,说:
“绿藻是个有几分心气的姑娘,交流谈话时的语气、走路时的骄傲体态,尤其是她拒不接受伍德夫人的意见,多少能看得出来。”
“这也很容易想象。绿藻早些年得知了公主身份,虽然选择留在小镇,但是当初她年纪毕竟还小,心智不成熟,又被国王和下属惯着,肯定会慢慢变得骄纵任性。”
她继续说道:“这样一个女孩,会坚定地相信、支持一个男人,你觉得这男人可能会是什么人?”
茗乐笃定道:“这个好猜,绿藻肯定喜欢他。”
今筱点头表示同意:“那男人在绿藻处养伤,我们要想见到他,就得去找绿藻。可他又那样受绿藻重视,我们的约见多半会泡汤。”
“所以,我们需要跳过了绿藻,从另一方入手——激怒小贩,让他不清楚我们掌握多少隐秘信息。最后,再刺激小贩带着主人,来跟我们见上一面。”
.
下午闲来无事。
今筱没有像其他玩家那样,出去寻找证据。
而是留在旅馆,在花园里赏赏花散散步,乐得悠闲。
她猜测,这里突破性的证据一定不在居民家里。
而是在绿藻的那栋建筑里,关于绿藻和那个男人的秘密。
可是,绿藻既然是公主,国王想必为她配齐了众多侍从和仆人。
要想偷潜进去,几乎不可能。
所以,只能让那个男人自己出来了。
他如果真如伍德夫人所说,有着两幅面孔,对待居民态度糟糕。
那么,得知今筱的挑衅,恐怕情绪会异常暴躁。
即便他真受了伤,本人不会来,但总会让身边人过来。
当然,如果他伤是假的,自己前来,那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今筱反而有了几分笃定。
她只用坐等就可以了,今晚应该就能见分晓。
于是,她去厨房煮了果茶,分给伍德夫人和茗乐各一份,自己则坐在院落的桌旁,小口小口啜饮。
坐在如画的小镇风景里,今筱心情不错。
如果不是这地方发生古怪事,她还真想在这里长住下去。
品了会儿果茶,今筱开始和伍德夫人随意攀谈。
聊了许久,今筱突然想起森林里遇到的巨大妖兽,信口问道:
“你们在镇子里,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原本她想,这里距离森林很远,怕是听不到。
但是距离近一些的人家可能会听到,并告诉伍德夫人。
今筱想了解的是——
小镇居民知不知道旁边树林里妖兽的存在?
如果知道了,又是怎样放平心态和妖兽和平共处的?还是说,他们也有过擒拿妖兽的想法?
这样考虑,是今筱希望能有更多人帮玩家除掉妖兽。
如果出口仍然是森林,那么,这次妖兽必须被制服,才能助他们安全走过森林。
而且,剧院上方的铁板,或许也需要借助居民家的工具才能破开。
那么,如果居民知道妖兽存在,并且早有了除掉妖兽的想法。
说不定玩家可以和居民联手,人多势众,除掉妖兽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
果然,伍德夫人说了句:“听到过。”
今筱问:“兽类的低吼?”
伍德夫人摇头:“尖锐的嘶鸣。”
今筱一怔。
尖锐?
妖兽的吼声低沉,并不尖锐。
那不是妖兽,又会是什么?
今筱不由问道:“声音很大吗?”
伍德夫人:“很轻微,我睡觉的时候偶尔听到过。”
今筱:“你见到嘶鸣的那东西了吗?”
伍德夫人:“没有,声音像在院子外面,距离我不远,但我听着不像寻常虫鸣蛙叫,有点发瘆,所以从没出去看过。”
既然没见过,那么,这条线就暂时推不下去了。
今筱沉默片刻,犹豫问道:“我听说,镇子里有一个奇怪的男人?”
她把话题引向最终目标。
伍德夫人点头:“是啊,绿藻带来的人。”
今筱:“她怎么带来的?”
伍德夫人:“绿藻偶尔会去王宫看望国王,一次回小镇的途中,解救了一个男人。以绿藻的性子,原本不愿意收留被追杀的人。毕竟她平时讲究得很,每天都要穿最美的衣服、戴最贵的珠宝、住最干净的房间,可被追杀的逃亡之人,头发散乱,破衣烂衫,她根本不会允许对方踏入自己房间一步。”
今筱疑惑:“那绿藻公主最后收留他的原因是.”
伍德夫人说:“那男人长得高大帅气,即便头发散乱、破衣烂衫,依然挡不住英俊的气息,绿藻公主动心了。”
今筱和茗乐相视一眼,果然如此。
伍德夫人继续道:“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今筱:“是什么?”
伍德夫人:“公主喜欢小镇的自然环境,也对养育她成人的父母态度很好。但是,对于可以深交的人,她是有选择的。能够长住在她住处、受到礼遇的,至少等级不能太低。就我知道的,自从她公主身份公开后,那栋建筑里有过这种待遇的,就只有国王、重臣、白衣骑士这些人。”
这和今筱猜测得也比较符合。
小贩要真是男人带来的人,能穿礼服,身份应该不普通。
伍德夫人说出他的身份:“据公主说,他是王子。”
可这身份一出,今筱又有些困惑了。
她猜到了重臣、将军等角色。
这样的人,虽握有重权,但也极易得罪王权。
可能一着不慎惹怒国王,就被降下罪来。
那男人心有不甘,选择逃亡,所以被追杀。
可王子……
王子不是应该养尊处优的吗?
为什么会被追杀?
伍德夫人见今筱皱起眉头,补充说:
“哦,我忘记说了,他不是本国王子,而是他国王子。”
他国王子?
今筱问:“他所在的国家发生过战争?”
她想到的可能性是,王子亲征却惨败,可能会被敌国将军追杀至这个国家。
谁知,伍德夫人却摇了摇头,说:“并没有发生过战争。”
今筱:“夫人,那你知道他是被什么人追杀吗?”
伍德夫人摆弄了下花瓶里的花朵,回过神来,说:
“听说是他所在国家的人,在追杀他。”
今筱思考片刻,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王子是贵族身份,寻常的错误很容易受到豁免。
除非,是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这才会让国王去追杀自己儿子。
于是,她问道:“他谋权篡位,以下犯上?”
伍德夫人:“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被绿藻否认了。她说绝没有这种可能,因为后来她曾派人前去他国打探过,得到的结果是,王子并没有犯什么重罪,而是有了一些特殊情况,不得不被抓捕。”
今筱紧蹙眉头:“不得不被抓捕?”
伍德夫人叹了口气:“至于什么特殊情况,绿藻就没说了,怕是她也没有得到确切答复。但自她打探过之后,知道王子未犯重罪,就开始坚信王子的人品。对于王子在我们面前的奇怪举动,并不相信,也不深究。”
今筱好奇:“究竟是什么奇怪的举动?”
伍德夫人回忆道:“他似乎有什么疯病,有时会忽然变了脸色,目露凶色,似乎要将我们生吞活剥了一般。还有人看到他曾经趴在地上,浑身抽搐一般扭来扭去,再站起来时,四肢变得格外灵活,走路手脚各自不听使唤,但手指成爪,像是兽类的模样。”
今筱喃喃:“兽类.”
伍德夫人:“留他下来绝对是个祸患,他早晚要成了精怪,镇上的人会有生命危险。可在绿藻面前,他从没有过相同的表现,所以,我们无论怎么劝说,绿藻都不相信。”
今筱还在想那个所谓的“特殊情况”。
王子没有犯下重罪,却不得不被抓捕,会不会因为这疯病。
如果这是王子自己所不能控制的情况,那么,担心他愈发严重酿成大祸,将他抓捕后关押起来,的确是国王所能做到的唯一方式。
伍德夫人发了会儿呆,继续说道:
“小镇一直以来都很安宁,希望不要因为公主和他国王子的到来,就真出什么事。”
她目光略有些黯淡,似乎隐隐有些担心。
停顿片刻,她收起桌上的茶杯,起身往厨房走去。
今筱没再追上去,她坐在原地,思考着几件事的联系。
伍德夫人说,王子偶尔像兽类.
那么,他会不会和树林里的妖兽有关。
他的人又为什么在集市上买那种奇怪的带着红毛的肉?
今筱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眼前几株盛开的月季。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
王子饲养妖兽?王子变身妖兽?
应该不外乎这两种可能性。
这其中,王子和妖兽,两者的关系是支配和绝对支配的关系。
否则凶猛的妖兽不会轻易被一个人类击败、杀死,并被作为野猪肉在集市上售卖。
这样看来,肉片上的几绺红毛,应该就是属于妖兽的。
毕竟今筱想不到任何大型牲畜身上,会长出那样奇异的毛来。
可王子为什么饲养妖兽,又要杀了它吃肉?
或许是妖兽自然死亡,或者妖兽不听话受到惩罚?
无论哪种情况,都证明,小镇里不止一只妖兽。
除了森林里那头庞然大物外,附近应该还会有一些。
而且,它们通常应该在晚上出没。
伍德夫人听到的嘶鸣声,既然不隶属于她认识的动物,那么,就应该是妖兽的一种。
这样想着,今筱对于晚上和王子的会见,倒是有些顾虑了。
她认出了集市上卖的不是野猪肉,王子可能会担心,自己猜到了妖兽的存在。
一旦他有这种猜测,今筱可能也就成了被猎杀的对象。
她立刻警觉起来。
看来,今晚,自己不能一个人行动了。
.
天色刚黑没多久,玩家们就很快进了房间入睡。
伍德夫人见大家都睡了,没了热闹气息,也觉得百无聊赖。
她吹熄了煤油灯,走进房间,关上门,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小镇的夜总是十分安静。
只听得见窗外风吹花叶的簌簌声。
钟摆还在缓慢匀速地摆动。
过了一个点,又过一个点。
外面终于有了新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