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滹沱城
通向二神岛的传送通道很不稳定, 人进入其中就像是塞进了洗衣机里一样，身体固定不动，精神力或者是灵魂却在被来回旋转、用力甩干。
身体与灵魂的分离感远不是痛苦那么简单。
何水的双手死死抱着朗越, 两人身体彼此依靠, 精神体也互相安抚。
但何水还是察觉到朗越的意识逐渐昏沉，就连他自己那和灵魂绑定的空间，也在慢慢封闭。
他一边给朗越撑起防护屏障，一边用力撬开空间和自己的联系, 在最终离开传送通道, 从高空向下坠落时，何水反而松了一口气。
立即将魔法马车从空间中拿了出来，开启风系的飞行阵法，抱着昏迷的朗越坐在车辕上。
一边观察外界的景色, 一边不断从空间内拿出的物资往马车内搬运。
这个过程中，空间越他之间连接的通道越来越小, 到最后就剩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缝隙才停下。
突然被断掉大量的魔力供应，何水感觉就像是被人卡着脖子努力呼吸一样, 非常的难受。
但留下的那一丝缝隙, 也能勉强维持住了何水体内灵质和魔力间的平衡，只不过很难用处全部实力。
“咳咳咳。”
何水剧烈喘息着, 平复身体上因为魔力紧缺带来的紧张感。
而昏迷中的朗越也因为精神和身体上的不适，腰腹一阵抽搐, 接着他睁开眼睛, 勉强挪开身体, 趴在另一边吐了起来。
可最近几天两人都在斐霍的帮助下收集各种信息, 服用药剂和蜃楼的珍藏稳固实力和意识体, 吐出来的也只是一些清水。
何水抱着朗越帮他缓和气息, 两人周围的保护屏障一直没有消失，却也一直没有迎来攻击，甚至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马车已经落在地面，周围是林木茂盛的山脉，白雾弥漫，更远高耸的山峰若隐若现，偶有飞鸟长鸣，宛若仙境。
根本看不出海岛的痕迹，哪怕刚刚在天空中，陆地和山脉也似是看不到尽头，甚至有种空间内的边界感。
他们离开时蜃楼是早晨，这里的一草一木上也都点缀着露珠，天边的霞光若有似无的被群山遮蔽，只透出一点点光亮，那一点橙红恰如点睛之笔，给这幅水墨挥洒的画卷加上了灵魂。
朗越站起来时，1008也飞了回来。
这一次他试探性的伸出手，竟然捏到了这个见过好几次的光团。
“这就是你的那个帮手？”朗越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1008对何水的意义。
何水笑着点头，给他们介绍：“朗越，这是1008，是我的伙伴，一路来帮了我很多。08，这是朗越，你们正式认识一下吧。”
1008拘谨地眨巴着拟态眼睛，伸出自己的火柴手想跟他握手：“你好。”
“你好。”朗越伸出食指，跟它碰了一下。
何水靠在马车上，看着一人一系统大眼瞪小眼，觉得挺有意思的。但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眼前的仙境处处都带着诡异。
“好了，我们先进马车，休息一会去找找这里有没有人类的痕迹。”
空间的存在何水都能告诉朗越，系统的事情其实也没不要隐瞒，但主系统下了个规定，一定要达成所有主线任务后才能透露系统的信息。
似乎是1008帮何水争取到了什么条件，主系统将所有任务的完成时间规定在‘十年’内。
如果完成会送给何水一份大礼，如果没有，那也没有处罚，就是奖励消失。
对何水来说只赚不赔的买卖，当然是要答应的。
回到马车后1008就进入了何水的精神海，为了保住系统的马甲，它还是尽量少出现在朗越面前为好。
“宿主，这片空间内到处都是魔气还有一些明显是幻境构成的阵纹，但我不用能量是看不透的，这里存在的时间很久远。”
“别用能量，先等等。”
何水知道1008这次回到总部，几乎把积攒的能量都用来升级了，余下的能量是留下保命的。
1008沮丧地低下头，它真的是一个没用的小系统。
然后它就被自己宿主的精神体丢回了空间：“雪凰也曜凤现在不能回空间，里面的鱼和粮食都要靠你了，加油！”
“好的吧。”
1008眨巴着一双泪眼，决定用庞大的工作量来冲散心中的郁结。
何水将1008的发现告诉朗越，两人彼此检查后，没有发现身上有其他东西，当即决定先按照眼前看到的事物来行事。
这个奇特的空间压抑的是人的灵魂还有精神体，因此魔法马车内的空间反而没有受到影响。
·
马车的车绳被挂在曜凤身上，随着曜凤展翅一同飞上天空，有风系魔法为依托，马车飞行的很是平稳。
就是何水看着魔晶消耗有些肉疼。
“别看了，回头我补给你更多矿晶？”
朗越捏捏何水的脸颊，让他不要再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很多话何水不能说，但他不会在朗越面前掩饰自己的行为，于是朗越能猜出何水某些做法背后的用意。
比如何水状似平静神情下，心里却在抱着魔晶默默流泪的真情流露。
又比如矿晶能和那种这个世界没有的魔晶互相兑换。
“还是朗越你对我最好。”何水躺在朗越怀里。
下方的山脉起伏不定，曜凤绕着飞了一圈后给何水汇报：“何水大人，有一个力量拉着我向东靠近。”
“那就向东。”
两人一起靠在窗边朝外观看，高大的松树和嶙峋起伏的山石组成如同画中所见的山间景色，随着曜凤的飞行，天边的日光更加耀眼，将山间的雾霭驱散。
视野内的山峦愈加平缓，直至零散的村落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同时山林间的动物也愈发的多，也只有从这些外形凶残的狞兽身上，还能够看出一些二神岛上应有的凶残来。
晨光灿烂的早晨，村落间本该升起炊烟袅袅，开始一天的忙碌。
但这个村庄中明明拥有不少村人，可此时却没有一人离开家门。
村落外围是一圈高高竖起的粗壮木栏，围墙之外也有木刺用来抵挡兽潮，可那些都只能顶上一时。
狰狞的兽群已经踩着同伴的尸体，围拢在村口的大门位置。
曜凤也拉着马车停在距离村子不远的一个大树顶上。
眼看木门就要被咬碎，朗越正要出手将这些凶兽杀死，何水却摁住了他的手。
朗越目光落在何水身上。
何水摇头：“你看村子中心。”
就在何水话音落下的同时，圆环形状的白光从村中心广场上的那个雕塑上向外扩散，沿途的房屋没有丝毫损伤，可围在村外的凶兽却全部被粉碎。
所有凶兽都死亡后，白光自动消失，朗越跟何水却觉得浑身寒毛直竖，他们从那到光中看到了能够危险到他们的神秘力量。
危机解除后，村里的人们像是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全部身着白色宽袍从屋内走了出来，口中诵念着类似‘感谢白神大人。’等话语。
眼神虔诚肃穆，就像是一个个狂信徒。
路过广场的白色雕塑时他们会恭敬地跪下，过了一会像是听到了回应一样，高兴地站起身去村落外挑选凶兽的尸体。
村中的人没有一个灵者，能在这样一个荒僻又满是凶兽的地方存活，全靠这些狞兽的尸体作为食物似乎不现实。
“村子周围没有农田。”
何水的目光在周围打量了一圈，最后又落在那些村人身上。
“那就下去看看。”
说罢朗越拉着何水的手就跳了下去，曜凤在何水的示意下，煽动翅膀带着马车落回地面，鸟爪慢慢在地上踱步。
“你们是什么人？”
最先是一个少年人发现1了他们的身影，少年眼中没有丝毫惧怕，转身正对着他们，单纯的询问。
然后其他村人也纷纷抬头看向两人，态度和善，笑容美好，只是对他们的衣着议论纷纷，似是有些不满。
在发现耀凤拖着马车走来后，意识到两人身份并不简单，当即有人回村去找村长。
“两位大人请等一下，村长马上就到。”
最先发现两人的那个少年，好奇地走近他们：“你们是天灵者吗？为什么你们不穿白神赐予的衣服？”
“白鼎，不要乱说话，这两位是刚刚上岛的新人。”
村长步履匆匆的赶来，一句话就揭穿了何水和朗越的身份。
可他们刚刚警惕起来，似是察觉到他们两身上的杀气。这个只是低阶灵者的村长就一改和善的面容，脸上扯出一个皮笑肉笑的扭曲表情，声音暗哑地说道：“新人，给你们一个警告，在不了解白神岛的情况下，可不要贸然出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白神的庇护下。”
“敢伤害白神的信徒，你们会先一步迎接死亡。”
而在他的身后，原本神态正常的村人们此时全都换上了另一幅面孔。
用一种空洞死寂的眼神看着两人，姿态僵硬的宛如丧尸。
“所以，穿上白神的衣服，归顺与伟大的白神大人吧！”
村长手中多了两件纯白色的外袍，递给两人。
那件衣服就放在两人面前，而周围的村人目光急切地看向它们。
就连村内的白色雕塑也像是活了一样，转过脸来，正面看向入口方向，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何水笑着上前接过衣服，在朗越反应过来之前，轻轻一抖就穿在了自己身上。
同时用鲛珠向朗越传话：“穿上吧，只是普通的衣服。”
两人照做后村人很快又恢复正常，甚至笑着拉两人一起进村。
“要是两位天灵者可以留在村里就好了，我们这里虽然地方小，可生活还是很安稳的。”少年一脸祈求。
一旁模样秀气的中年女人却笑着把他推走，跟朗越并排而行，一边说道：“两位天灵者这么厉害，还有这么强大的凶兽，肯定是要去滹沱城吧，那里才是应有尽有。”
周围村人似是完全忘了村外的凶兽尸体，全部都围在两人身边，笑着凑近和两人说话。
还想要去拉他们的白袍下的衣服，朗越皱眉避过一个人摸到他肩膀的手，总觉得这些人看在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何水脸上的浅笑也收敛起来，他一手环抱在朗越腰上，另一手中的水纹浮现，将周围那些咸猪手全部扫开。
这些人的目光未免太过热切了，是看到一个外人就会如此？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好了好了，都去忙自己的事情，没看到人家两人是情侣吗？一个个的都没有眼色，难怪去不了滹沱城。”
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挥动双手把所有人都赶走，笑着对何水他们说道：“两位看起来还不了解白神岛吧，先在村中住上一段时间可好，就算是天灵者，想要入住滹沱城也没有那么容易。”
两人点头后他将两人带到一个空置的屋内，当着他们的面对着屋内的白神神像低头祈祷，很快空旷的房间里就多出了桌椅板凳和简单的床铺。
“在白神岛生活一切都很方便，想要什么只要和白神祈祷就能达成。”
“你们有什么疑惑的话也可以直接询问白神。”
等男人带着不舍的目光离开后，何水抱着朗越的腰一起站在窗前，他们的房间位于村子外围的高坡上，几乎能看到整个村子的风景。
距离他们离开不过一刻钟，村口的木门还有篱笆都已经修补好了。
“要在这里待多久？”虽然没有外人在，但朗越还是选择用鲛珠跟何水交流。
“今晚。”何水在朗越的脸颊上蹭了蹭。
这座小村面积不大，这里的人也几乎没有完整的意识，待在这里意义不大。
“我的精神力在这里的探查范围被缩小了，你的感知怎么样？”
“范围缩小了一半。”
朗越感知到一个画面，当即心神恍惚：“......就连食物，他们也向白神祈祷。”
只有少数人将凶兽肉带回家，更多的人则在屋内通过祈祷获得想要的美食。
何水摇摇头：“我分不清他们是活人还是幻境。”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正常。
“你说我母亲会在哪里？”
来到二神岛之后朗越心情很难形容，来之前很急迫，可现在焦急中又带着忐忑。
“既然楼主说伯母在二神岛，那么不是在白神岛，就在另一座海岛上。我们先去滹沱城看看，总要知道幻境后的白神岛是什么样子？白神岛到底有多大，又要从哪里开始找。”
“我母亲是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就连原本有的冰魄力量也被传给了我。”
朗越将头靠在何水肩膀上，呼吸压抑，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
何水稳稳的站在哪里，宛如在海浪中遮风挡雨的大船，在这一刻成为了朗越的依靠。
这样互相陪伴的温暖是两人内心都期待良久的，哪怕白神岛上的月光扭曲而迷幻，落在两人身上似乎也带着淡淡的暖意。
·
离开这个村子的过程很容易，只需要先一步护送曜凤飞到高空，何水就能凭借着和契约兽之间的关系进行定位，然后接着闪灵草的能力，带着朗越进行瞬移。
比他直接用半圣的实力飞到天上要轻松很多。
“只能说，还好我今天没有吃东西。”
朗越捂着自己的喉咙，趴在窗户边，这一刻他深深感觉到，原来自己的身体那么柔弱。
“乖，习惯了就好。”
何水帮朗越拍打后背，同时也看到村子中心的雕像亮起白色的光芒，接着村中所有人都被惊醒。
可何水跟朗越乘坐的马车已经飞了很远的距离，那些人甚至看都看不清。
月光挥洒下，依山傍水的滹沱城是一座永不熄灭的不夜城，阁楼瓦舍灯火通明，街道上灯笼长街比之大陆上最热闹的集市还要繁华，飞鸟衔着灯笼，宛如森林中的流萤。
这座城没有城墙，不论你是什么身份，随时随地都可以入内。
根本就不像那些村人所说的，很难进入其中。
远远的看到那座灯火辉煌的城市，朗越跟何水都有些出神。
这种震撼感随着曜凤带着他们步入进城的队伍后逐渐加深。
人类、狞鬼、灵者、狞兽，甚至还有被人用水箱抬着入内的海兽，有的步行、有的浮于半空，似乎飞行对于城里的人来说并不是麻烦的事。
最让何水跟朗越难以置信的却是，这里的人身上的力量都非常强大，随便一个人走出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他们两个刚刚接触到法则的等级，在这里只是中上，一点都不显眼。
按理说强者扎堆的地方矛盾只会更多，可这里却很少发生打斗。
哪怕是在十字路口互相碰撞，双方也只是相视一笑，很快就又和好如初，甚至还能勾肩搭背的去附近一起喝酒庆祝。
这里的酒楼也和外界不同，美食美酒应有尽有，取之不尽，也不需要老板和小二招待，残羹剩饭会自己消失。
“太假了，所有人都和谐友好的场面，真是幻想中都没有出现过。”
何水看着面前犹如电影特效一样的场景，不得不真心说上一句，太夸张了啊。
“......”朗越也有些无语。
“或许我们看到的也不是幻境，而是白神岛一直以来展示的景象就是如此。”
朗越的手指向半空，哪里有一个乘坐飞鱼在半空中飞行的健壮男子，他笑的满脸单纯，但长相却十分彪悍：“那是一百多年前四海城上的通缉犯。”
就在何水跟朗越一同观察那人时，意外突然发生。
在滹沱城最上方突然爆起一团巨大的酒红色火焰，其中似是有两个人影在互相缠斗。
“......”何水心里很囧，打脸了这不是？
朗越也笑着看了何水一眼：“这里还是有人打架的。”
然而两人，笑着笑着都有些笑不动了，因为火光中一个人影直直朝着两人的马车所在的方向砸了过来。
曜凤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朝着一旁的建筑屋檐下躲。
何水跟朗越一同出手，想要拦住那人。
但从高处坠落的那人并没有昏迷，他睁着一双勾魂的丹凤眼，视线朝高处看了一眼，发觉那个红衣的疯子还在追着自己，当即愤恨地皱起眉，贝齿轻咬丰润的红唇，加快了自己下坠的速度。
视线扫到下方，都是一些沉迷欲望的糊涂蛋，没有一个能入眼的。
突然一个漆黑的马车被他看到，满是无趣的丹凤眼猛地亮起：“咦？这个马车不错，里面的人更美。”
随着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周围玩乐的人群纷纷躲避，或是侧目观看。
何水跟朗越本以为自己已经躲开，没想到一回头，客厅里的长沙发上竟然多了一个身穿绿衣的窈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