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俗回家的愿望,如今孩子都有了,怎么又开始怀念当和尚的时候了?
“老和尚古板,大师兄唠叨,缘尘又修成个木鱼脑袋,那时候我最小,整日呆的快疯掉了,幸好你来了。”宁沐放下茶杯,眼睛在皎月映照下亮晶晶的:“如今咱们师兄弟好不容易再聚,我不再是僧人,也非卖皮货的红尘客,反成了每日面临腥风血雨,混迹江湖的朝廷鹰犬。”
“出世入世无有分别,只要想修行,何处不是修行地呢?”缘行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只能干巴巴地说这么一句。
“哪会那般容易。”宁沐笑着摇头,看向他:“倒是你,不改初心认真修行,性子也没多大变化。”
缘行垂眸,当初的心思可不是当什么和尚,只是后来在寺里待久了,每日耳濡目染被佛法成功度化过去,后来又加个金蝉就有些复杂,做着混着,不知何时就成了个真和尚,现在自己也分不清怀着的是何种心思。初心?恐怕再难找了。
“你的性子很好,可惜太憨直了些,明明看着聪明,却也太好骗了。”宁沐继续说着,语气中满是回忆:“若不是知道你天生如此,谁见了都以为你是念经念傻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正面对着缘行:“说师兄当初没少坑你,你不怪我吧?”
“怎会”缘行也想起当初与对方相处的时光,一丝笑意忍不住在嘴边漾开,他抱臂靠在凉亭柱子上,有些羞赧道:“师兄别怪我才好。”
“我怪你做什么?”这次换成宁沐不解了。
“出家头几年,你每次坑我之后都会在饭里吃到石头,有几次还崩了牙,你就没怀疑过吗?”缘行绕着光头,小声说道。
“是你做的?”宁沐想了想,却更加疑惑:“我不是未怀疑过,可那时你还不管斋堂,大师兄也就罢了,缘尘那呆子怎会任你胡闹?”
缘行笑眯眯地说:“不,那时我就是光明正大当着两位师兄的面将石头放进去的。”
宁沐立时无语,愣愣看他,缘行也是回望过去。
师兄弟对视很久,突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夏季的夜里,畅快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夜已深,缘行与宁沐分别后,准备回房给那条鱼念经,正见到等在门外的缘法。
“大师兄。”缘行抬头看了看天色,才打了招呼。
“咱们好好聊聊。”缘法这时的态度与白日完全不同,一脸和煦的笑容
缘行不禁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初刚入寺之时,大师兄领着他介绍寺院时的情景。
两人一前一后在院子中踱着步子,良久,缘法开口:“按我的意思,是不准备让你那么早下山的,怎也要将一些事情告诉你才好。偏你离开时只有师父他老人家知道。否则,怎会让你吃这么大个亏?”
“吃亏?”缘行一愣,接着摇头笑道:“师弟并未吃亏,虽说奔波一场,但洪施主终于有了从心结中解脱出来的现象,也是值了。”他真是这么想的,穿越一次救治一人,绝对值得。
“值了?”缘法站住回身,皱眉看他:“我们这帮老家伙也就算了,你天生纯良最有佛性,若努力精进,必可触摸大道,你知道舍戒意味什么?杀生又有何后果吗?”
所谓舍戒,也称失戒,即是舍弃戒律,不再持戒。有出家僧众受不了修行的苦,或是遇到意外情况,这时候是可以舍戒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找个能听懂人话的,对他说自己要舍弃那种戒条,甚至全舍还俗也是可以的。比丘允许七次舍戒,七次出家。不同于破戒,一旦破了大戒,就会被开除僧团,再无出家机会了。
但这只是让人少了破戒的烦恼,佛门所谓的因果业报可是一点不会少。在虔诚的僧侣看来,这可是比天大的事情,稍有不慎,一生修行就白费了。
缘行只是笑笑不语。
缘法轻叹一声:“这次与我回寺吧,怎也要潜心修行一段时间再下山游历。”
缘行沉默,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
缘法怔看他好半天,嘴唇哆嗦了下,才又开口:“在寺里,我俗务缠身,天份不高,只能勉强维持传承不败。缘心慧根足够,可惜堪不破世情,最终殒命战场。缘尘苦修多年,仍解不开心结。缘空生性跳脱,有佛性无佛缘,最终开戒还俗。只有你天份心性乃上上之选,最有可能修成正果。你可知道,方丈与师父在教导你两年后,偷偷在背后高兴得成了什么样子?”
喘了喘气,他接着道:“师父为何不再管理寺院?还不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光大天禅寺的希望,可惜”
缘行一愣,这些他还真没有想过,低头沉吟良久,才哑着声音回了句:“是弟子不孝,对不起长辈的栽培。”
缘法又继续开始迈起了步子,缘行也只能跟着,两个和尚这时谁也没有说话,唯有夏风偶尔吹过树叶花草,传来洒洒的细碎响动。
这种气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走在前面的缘法突然重新轻叹开口:“缘行。”
“在。”
“挑个日子,重新受戒吧。”缘法抬头望着天上明月,心绪极为复杂,谁知他说完后等了半天,后方竟毫无动静。
他不禁失望皱眉,怒而转身,却正对上一张灿烂的笑颜,缘行眼中似乎含着薄幕,月光映照下,雾蒙蒙的。
“好”声音低沉,竟有些颤抖。
第八十九章 离别
第二天,缘行从宁沐那里支银子买了些茶叶,领着洪清瑶到之前帮他一把的陈大夫家拜访。
陈大夫见二人平安无事,很是高兴,留着吃了顿午饭,倒是陈夫人对小姑娘的打扮表示出了不满和忧心。
缘行也愁啊,出发前他与侍候的妇人半强迫地给小姑娘换过衣服,只是她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安和焦虑,一时竟不忍心了。
只希望自己将来不在对方身边,时间会消磨掉他带来的影响。三月之期将满,他该离开了。
午后,缘行抱着洪清瑶依约赶到码头,两艘船早已准备停当,小心翼翼地将熟睡中的小姑娘交给仆妇,才和等候多时的宁沐打了招呼。
依依惜别后,缘行与大师兄站在码头上,目送着船只远去。
突然,缘行耳朵动了动,有些激动地抬脚却在片刻后又生生停住了。
“阿弥陀佛。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旁边的缘法垂眸低诵:“是故当知,世皆无常,会必有离,勿怀忧恼,世相如是”
“是。”缘行合十应道,面上却依旧显出郁郁寡欢之态。
缘法瞪他一眼,撂下句:“走吧。”便率先离开码头。
缘行自嘲一笑,亦步亦趋地跟着,只在匆忙间回头看了眼,远去的船只早已没了影子。
“靳元正的事情你不必再管,也不可多想,此事自有师伯做主。”
“是,师兄。”
“因为灵气衰微之事,近两年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