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相府表姑娘(重生) 梨鼓笙笙 6127 汉字|5 英文 字 5个月前

第90章

  晏婉宁是伪才女的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很快地传遍了江陵城。

  从晏樊的书房出来,晏婉宁的神色颇有些失魂落魄。

  果真如她料想,从头到尾,爹爹只问了严琼兰对她的态度有没有转变,拐着弯儿地试探严家的婚事有没有变数……

  严家指望着晏家的财富从清流变为簪缨士族,晏家又何尝不是想借着严家在江州府一带的官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到了这一刻,晏婉宁才隐隐发现,原来爹爹对她的宠爱,有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姨娘辛辛苦苦为她寻觅的这一门亲事来维系的。

  可她又能从这门亲事上得到什么呢?

  严琼兰如今都敢对她这般冷言冷语,严夫人日后又当如何待她?等她嫁过去,她不过是严家众多儿媳中的一位,要看婆母多少年的脸色?

  想着想着,她就不由红了眼睛——在晏婉宁过往的十几年里,她何曾受过今日这般的委屈?如今不仅名声尽失,回到家中,迎来的也只有爹爹冷肃的面孔,纵然没有过于苛责于她,却也没有半分的宽解与安慰……

  她突然就十分地想念,从前她闯了任何祸都会百般维护她的成氏。

  “你在这里哭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她的视线聚焦,是一张与娘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

  晏婉宁一阵恍惚,有一瞬间甚至谬误地认为,是娘回来了。

  可下一刹,那人开口说的话便犹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晏康皱着眉头抓住了她的手臂:“难道严家那位姑娘今日同你说了什么?”

  不,那张脸与其说是像娘,应该说,和爹爹更为相似。

  就连看她时那脸上冰霜似的神情,也是如出一辙。

  晏婉宁面对着晏樊强压着的情绪像是突然找着了一个宣泄口,她怒目而视,冷冷地笑了一声:“你若是这么看重严家的人,你怎么不自己去娶了严琼兰?”

  晏康觉得她十分不可理喻。

  明明先前晏婉宁每每见了严家那位风流倜傥的公子都一副含羞带怯,非卿不嫁的态势,如今她自己做了上不得台面的丑事,遭了严家人的奚落也是无可厚非,怎么能怨怪到他头上?

  再者,严家这门亲事无论是对晏家,对他还是对晏婉宁,都是上好的选择,她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同他发脾气?

  晏康外表看起来学了晏樊五分的架势,但内里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成氏骤然失势,面对着江陵城往日那些高高捧着他的公子们难掩异样的眼神已经够让他心烦意乱了,偏偏他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还不让人省心,偷谁的诗不好,竟然去偷那位过世了许多年的江氏夫人的诗作!

  这一瞬,晏康简直觉得晏婉宁还不如被他设计的晏安宁让他省心。

  “你莫要再胡搅蛮缠!”他压低了声音,警告她:“严家的亲事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不光是为了你,为了娘,还有我!我如今还未定亲,外部的依仗……只剩严家!若是这门亲事不成了,说不定,连我……也要看那位的脸色了!”

  他指指东苑,神色晦暗不明。

  殊不知晏安宁却是晏婉宁难以忍受的命门——中了她的招数害得自己声誉扫地也就罢了,如今连她的胞弟,晏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都将她视作劲敌,这让她觉得非常荒谬,她不愿相信,于是越发将这归罪在晏康想要哄骗她对严家的人忍气吞声。

  “你当我是三岁小童吗?你是晏家唯一的男丁,自小就跟着爹爹到处做生意,晏安宁不过是一介女流,她哪里能够动摇你的地位?”晏婉宁觉得越发伤心了,“都是骗子!你们都只在意自己罢了,谁又替我考虑过?”

  “你知道什么!”晏康神色铁青,正要说什么,却见晏婉宁已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提着裙子跑了,眉头不由紧紧皱成一个“川”字,到底没有追上去。

  他心想,他这个二姐,当真是被娘给宠坏了。这样的关头,看不清利益得失,还在计较严家一个快出阁的姑娘的冷言冷语……纵然他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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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严家那样的人家,一个姑娘又算得上什么?

  不比晏家是纯粹的商贾之家,江陵一带的风气开放,有不少商户人家的家主都是女流之辈,据传当年那位江氏夫人,从前也是父亲经商的一大助力。

  晏康是男子,自小就在外头行走,得到的消息自然比他那只知道胭脂水粉,钗环珠翠谁的更名贵的二姐要详实得多。

  他早就知道,这位嫡长姐,不仅生得美丽,还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在京城那样寸土寸金的地段能收拢到那么多的钱财,即便是有顾家当靠山,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若非有极其高明的手段,也很难脱颖而出——若是个只知道赏花吟月的,最多开个什么香粉铺子,补贴些家用便算了不起了。

  但晏安宁,显然不是那样的绣花枕头。

  想到这里,晏康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他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可不知怎的,就是连父亲五成的本事都难学到。他曾不止一次地偷听到父亲同心腹叹息,道他没有让晏家大富大贵的本事,连守成家业都颇为困难,也是因此,时至今日,父亲全部放手给他做的产业也是屈指可数。

  晏康心知肚明,晏安宁的出现对他有多危险,但他自尊心极强,连在晏婉宁面前,他都不愿意承认他会比一个女流之辈弱。

  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想要占山为王,绝无可能!

  既如此,他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也好在,他这位对手,是个女流之辈。想要毁掉一个女人的前程,可比男子容易多了。

  想到宋镇对他殷勤了许多的态度,晏康漆黑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微芒。

  ……

  东苑。

  “……先前他可给你递过信儿?”

  穗儿讪笑着摇头:“相爷的差事,定然是极其隐秘的,哪有同奴婢讲的道理?”

  晏安宁若有所思。

  她只是觉得今日太过凑巧,怎么就偏生一出任家的门就瞧见了顾文堂……

  他来江陵城会有什么差事呢?

  当面时晏安宁没敢多问,到了晚间,念头纷杂起来,就不由开始忧心了。

  能让他出马的事,定然都是难事险事……

  晏安宁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但也担心另一桩事——晏康的算计若是成了,外头传起了消息,也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纵然能猜出他的态度定然是支持的,但这件事,到底还是有些出格了。

  于妈妈立在廊下看着主仆几人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撇着嘴揉着自己有些红肿的胳膊,想着白日的事情。

  那姓冯的小丫头力气忒大,差点让她老腰都折了……所以大姑娘迫不及待的去见的那人,她没能看清楚面容,但一扫之下,也能大致瞧得出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做派,年岁上似乎也比大姑娘年长一些……但两人说话时靠得很近,颇有些亲昵的意味,可见关系不寻常。

  那样的光景,不由让于妈妈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家里的二姑娘,也就是江氏夫人和如今的老爷,似乎也是那样的浓情蜜意,夫人完全不在乎老爷家境远不如江家,带了那么丰厚的嫁妆嫁过来,结果最后,却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思绪有些飘远了,但于妈妈很快就清醒了过来,那一丝愧疚也迅速被她抹灭。

  她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从前吃江家的饭,夫人过世后,吃的便是晏家的饭。到底在江氏夫人身边时,她也不是最得器重的那一个,离世后,更是因此在府里颇受冷遇。她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她来怜悯故人的女儿,谁又来怜悯她命如草芥的儿女呢?

  于妈妈眼神坚定起来,看着厅堂中似乎毫无察觉的主仆几人,眸光微微一闪。

  白日里出了那样的事,二姑娘和少主心里定然都不痛快得紧……大姑娘同那位情郎的事,倒是可以当作她邀功的筹码了。

  她这样想着,一抬眼,却正迎上了晏樊审视的目光。

  于妈妈吓了一跳,好像自己阴暗的心思被人撞破了似的,忙手忙脚乱地屈膝行礼:“老爷。”

  晏樊蹙了蹙眉头,倒没有放在心上,只问了一句:“是从前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吗?”

  于妈妈怔了怔,笑道:“难为老爷还记得奴婢。”

  “既然来了东苑,便好好服侍姑娘。”他听着便微微颔首,吩咐了一句。

  屋里的言笑晏晏不知何时停了,晏樊再望过去时,便见那一双琉璃色的瞳眸静静地望着他,似乎不带什么感情。

  他呼吸微窒,肃着脸抬步走进去。

  “父亲这时候怎么来了?”屈膝行礼,漂亮的面孔也是淡淡的。

  晏樊心头那种和乐融融的情绪顿时被冲淡了,他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地投过去:“我为什么来,你心里不清楚吗?”

  “女儿糊涂,还请父亲明示。”

  “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禁足你,是不是?”晏樊坐下来,将茶盏重重地拍在桌上。

  她明白,但她要假装不明白。

  晏安宁垂下眼睑:“因为父亲疼爱二妹,知道她对成姨娘的离开难过,所以拿我撒气,女儿无怨。”

  闻言,晏樊面上的神情微微一滞。

  他想过长女会这么想,但没想过,她会用这么平静的语气控诉他偏心……一时间,他倒真有些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开口的话变得语重心长。

  “我知道你心里定然有很多不满意,很多不甘心,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你姓晏,你是晏家的一份子,诋毁成氏和你妹妹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旁人议论起晏家女眷的不是,会指名道姓的说她晏婉宁吗?不会,他们只会说晏家姑娘,你懂不懂?”

  晏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难免有些失望。

  他更看重的,从来都是晏家的声望,这一点,婉宁不会懂,康儿似懂非懂,但他原以为,安宁是懂的。

  晏安宁转了转手上的珊瑚手钏。

  她当然明白。

  自幼在顾家长大,哪怕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一笔写不出个顾字的道理也是刻入她骨子里的。顾家和姨母对她有抚养之恩,她愿意为此维护顾家的名声。

  但晏家……她从来不认为是她的家。

  起初,如若可能,她是半点也不愿意回来的。但成氏屡次三番的试探,不停地挑战她的底线,让她有了那么一丝不甘心。

  不甘心她的生母,就这样被他们一家四口遗忘,不甘心这些始作俑者,毫无愧疚之心地继续生活。

  哪怕,也许这并不是她那孤高自负的母亲希望看到的。

  “父亲说笑了,您这一番教诲女儿觉得非常对,但今日的事,又不是女儿刻意陷害的,那南莲居士的画作不经意被人认出来了,也能怨怪在我头上么?父亲如此,未免过于偏颇。”

  晏樊的神色变得冰冷冷静:“南莲从来都很欣赏你母亲,当日住在我们家时,留了不少的画作,落在家里的只有一份,其他的都被你姨母当作遗物收走了。这件事情,婉宁不清楚,我不信你不清楚。”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栽赃二妹。”晏安宁有些意外晏樊在这件事情上敏锐的洞察力,但表情依旧坦然:“毕竟,也不是我捏着二妹的嘴巴,非要逼着她在众人面前念我母亲作的诗,您说对不对?”

  晏婉宁那些传世的“名作”,除了那一首,还有许多都是江氏从前写的即兴诗,也有晏安宁小时候跟着母亲学字,歪歪扭扭写下来的诗作。

  听闻晏婉宁拿到那诗集时十分震惊,似乎是误以为她八岁时便能作出那样的诗,从那以后便不喜欢下人再提起她的名字……后来那诗集中的诗作陆续“问世”,郑妈妈也有在书信中简略提及。

  提起江氏夫人,晏樊的目光都顿了顿。

  “父亲,女儿不求您一视同仁,但您也不能这样偏心吧?明明是二妹的错,为何她露了馅,便成了我的过失了?”

  晏樊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面上就罕见地显露出一抹苦笑。

  父女两个都是个顶个的聪明人,他这女儿,却偏偏要在他面前装糊涂,同他扯什么偏心不偏心的问题,像是小儿女争夺父亲的宠爱似的……可她的眼神分明告诉他,她半点不在乎他的疼爱。

  就如同当年和他有了裂痕后就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似乎将他弃若敝屣一样的江氏一样,让人心里头十分地憋闷。

  “安宁,你的本事爹爹心里清楚,这全家的人,除了我,谁是你的对手?你在京城那样的地界,都能闯出一片天地来,又何必同你这些弟弟妹妹们一般见识?”

  此言一出,晏安宁倒愣住了。

  她抬起眸子,抿抿嘴唇,不笑了。

  “您打听过我的消息?”

  “……那是自然。”

  晏安宁看着晏樊,本来如冰封一样的心突然就动摇了:“……所以您明明觉得我比他们都厉害,明明知道我寄人篱下都能那样厉害,您还是一个字都不曾提起让我回家?我是您一家四口共叙天伦后,您闲暇时间看的乐子吗?即便是这样,您还认为您不偏心吗?”

  她难以接受。

  她可以告诉自己,她是被晏樊忽略不曾想起的女儿——毕竟有成氏母子陪在他身边,男人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问旧人哭的性格,她作为他不合的早逝原配的女儿,被遗忘也是很寻常的事。

  但她不能接受,她这位父亲,对她的才能全都了如指掌,却仍旧能装作没看见……

  一个最善于权衡利弊的人,在权衡了她这个女儿存在的利益和血脉间的感情后,仍旧多年来没有丝毫动摇地不理睬她。

  晏樊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情绪骤然放大的晏安宁却似乎很快异于寻常地平静了下来:“……您回去吧,我不想同您再说什么了。”

  转身就进了内室。

  竹帘后的人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最后道:“为父的话你要记住,若再让我发现你对晏家有什么损害,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话的语气,言语措辞,依旧冷硬如铁。

  内室里静静的,似乎没有人听见他说话。

  晏樊摇着头叹息离去,晏安宁静静地坐在桌旁,看着黑沉沉的天色。

  轰隆一声,是落雨了,点点滴滴地打在窗棂上,她捂着心口,雷雨夜心悸的同时,瞬间就湿了面。

  ……

  五如巷别院。

  顾文堂正和人说着话,听见外头轰隆一声,神色顿时微微一变。

  任匡是才被人带到此处来,只知面前人是京中派来的贵人,这回来江州府,是为了钓一条大鱼。若是他能在其中助力一二,莫说是去江州府当个佥事,便是日后被调动入京,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因而态度不由带了十二分的恭敬,只垂首聆听着人指挥。

  却见那自见面以来便一直云淡风轻,似乎将全局运筹帷幄的古三爷突然就不淡定了,冷冷甩下一句晚些时候再议,低声说了几句话,便接过手下人的一柄伞,消失在了雨幕中。

  任匡不由好奇地问旁边人:“这是怎么了?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旁边人耸了耸肩,他哪里知晓。

  不过他离得近,倒是听到了些只言片语。

  那位古三爷,似乎是打算只身前往晏家……

  晏家可是江陵城的首富,纵然府中护卫比不过卫所,却也算得上森严。看来,这位古三爷果真不是面上看起来那般文质彬彬,身上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忽然就放下了些心,这样也好,如此以来,和漕帮的人对着干,他也更有些底气了。

  ……

  迷迷蒙蒙之间,晏安宁好像看到了顾文堂。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明明心里觉得自己是将他牢牢拢在了身边,自己是占据上风的一方,可这种脆弱的关头,竟然还会梦见他在身边嘘寒问暖……

  真没出息。

  “张嘴喝药。”

  甚至还逼真到听到了他的声音,那人端着个药碗,紧皱着眉头哄着她吃药,声音真是好听,她忍不住摇摇头耍小脾气,想听他多说几句话。

  顾文堂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家姑娘从前下雨的时候,也会经常发热吗?”

  招儿摇了摇头:“……没有,从前只是心悸,喝些安神药就好了。”

  那为何今日,却有些发烫呢?

  明明白日里瞧见的时候,还是健健康康的小丫头。

  “许是方才听老爷说了几句话,惹得姑娘伤神了……”招儿最明白晏安宁的心思,哪里能不知道,方才晏樊那几句话对她产生了什么样的触动呢?

  她从来护主,此刻心里也是对晏樊满腔的怒气,但顾文堂再追问,却又不肯多说什么了——她心里明白,姑娘将晏家的事情看成了一团沼泽,是丢脸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她不想让相爷知道得太详细。

  如今,姑娘到底也是有了在乎的人了。

  也是一桩大好事。

  “去请大夫。”见问不出个所以然,顾文堂便冷着脸吩咐,到这时候,喝这安神药也没什么用了,还不如开了退热的药,一起喝下去。

  招儿应了声是,看了看寸步不离守着,丝毫没有离开意思的顾文堂,咬了咬牙离开了。

  什么声名不声名的,最好晏家这些人惹恼了相爷,让相爷好好给他们吃一顿苦头才好!

  从前哪怕是谢姨娘和侯夫人,也没有这般伤过姑娘的心,老爷自恃是血亲,说起话来竟然毫无分寸!

  顾文堂哪里会去猜一个小丫鬟在想什么,他只是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发白的小脸,替人掖了掖被角,轻轻叹了口气。

  总想着她能多依赖些他,让他能多帮一帮她,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她这副模样,又委实太让人心疼了些……

  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郑妈妈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吓得目眦尽裂,还以为是什么登徒子混进了晏家的内宅,正想喊人来,还好招儿还未走远,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许多。

  郑妈妈的表情才勉强稳定下来。

  听到晏安宁病了,要去请大夫,她才将旁的都丢在一边,径直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松了口气。

  “不妨事,姑娘小时候也会这样,吃副土方子就好。”

  顾文堂挑了挑眉头,看向招儿。

  后者忙解释道:“……这是从前服侍夫人的贴身嬷嬷,姑娘很信任她。”

  顾文堂这才微微颔首,但还是有些疑虑:“你不是说她从前不发热?”

  郑妈妈扁了扁嘴:“她这小丫头知道什么,姑娘刚生下来就是我帮忙看着的,从前这天冷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如今姑娘大了,可能身子便好些了……”

  “那就有劳妈妈了。”

  外头风大雨大,要请大夫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还不如就先照这位老妈妈的法子试一试。管用就好。

  对待晏安宁看重的人,顾文堂也是颇为礼遇的。

  见他这样,颇有种看女婿的不平心态的郑妈妈忽地也觉得招儿口中的贵人顺眼了些了,哎了一声便带着人下去煎药了。

  晏安宁只觉得被人温柔地捏开了唇齿,有温暖的药汁顺着她的口腔进入胃里……

  ……好苦。

  她忍不住皱起了鼻子,但模模糊糊地,似乎看见那人拉着她的手,皱起的眉头就又缓缓松开了。

  牢牢地抱住了那手臂,进入了梦乡。

  郑妈妈立在一旁守着,看着自家从来宛如仙子一般的姑娘忽地跟变了个人似的,对一个人这般的依赖,也是胆战心惊。

  好在,那人瞧着对姑娘的感情多得想要溢出来了一样,却始终守着本分,没有对姑娘做什么轻薄的举动,她这才悄悄地放下了心,和招儿使了个眼色,将人喊出去详细地问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搞得这般神神秘秘……”

  招儿轻叹了一口气,只得低声徐徐将事情道出。

  越听,郑妈妈的眼睛就瞪得越大,看向屋里那高大清梧的身影的神情就越发震惊。

  那……居然是当朝首辅?

  她们姑娘,居然同那样的大人物定了亲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觉得,方才姑娘在晏老爷跟前受的那些气都不算什么了。

  有了这样的好亲事,还愁什么前程?

  天光微亮时,晏安宁出了一层薄汗,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一睁眼,她就愣住了。

  原来,陪着她的居然不是梦境。

  “……相爷,您、您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