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1)

相府表姑娘(重生) 梨鼓笙笙 4441 汉字|1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3章

  “你说什么?”

  晏安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在刚刚,她亲手斩断了谢氏留在侯府的希望,顾昀那时的眼神分明全是不解和失望,可一转头,他就跑过来向自己担保,一定会娶她?

  她简直难以理解他在想什么。

  她抿抿唇,平静地道:“五表哥,我姨母差点就被谢姨娘害了,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纵然你现在来同我山盟海誓,侯爷和夫人那里,我也不会改口宽宥她。”

  顾昀感受着她平淡语气下疏离的态度,眉心拧紧:她果真是已经打起了不嫁他的主意了。

  在正房的时候,顾昀见她半步不让,心里实然是很恼火的,怨她锱铢必较,怨她不懂得体谅他。可此刻,敏锐地感觉到她真要离开他了,顾昀心里却又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慌感。

  他抓住她的手摩挲,软下语气道:“你不必多想,我不是来为难你的。父亲已经发话了,我身为儿子,自然不会再忤逆他的决定。我只是想告诉你,不必心存顾忌,也不必理会府里接下来或许会有的风言风语,等明日我就上门来求娶,春闱过后,我们就成亲。”

  顾昀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瞳眸,望着人的时候,五分的深情都能让人瞧出十分来。况他这般温声细语,说的话一应都在迁就她似的,若换做从前的晏安宁,只怕也会被他这番话骗了去,甚至会为自己不放谢氏一马而心存内疚。

  “不管什么风言风语,我只想问……五表哥,我让你和谢姨娘母子此生都不能再相见了,你心里真能毫无嫌隙?”晏安宁用力将手抽回,落入她视线的却并非少年人的一片赤诚,而是前世的许多年后,她在顾昀身上看到的偏执。

  他明明对她有嫌隙,却一定要如他原先料想的那般,娶她过门。就如前世,公主怀着身孕闹上门来,他明知道折腰事权贵的代价就是与她彻底割席,却硬要强迫她留在身边,她不愿当外室,他便将她囚在了偏院里,半步也不许她踏出门去。

  她有时在想,魏永嫣误以为她怀了顾昀的孩子当即气得上门来给她灌红花欲置她于死地,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对着她以为背叛了她的顾昀,又该是如何?当真会如寻常女子那般,忍气吞声温柔小意让丈夫回心转意吗?

  若如她所想,那时的顾昀,又岂会有好下场?

  晏安宁的态度刺痛了顾昀,他很想将记忆里那个只会对他眼波流转,一见他就喜不自胜的少女寻回来,他赤红着一双眼睛,忽地不顾什么利益体面,将面前的美人紧紧拥入了怀里,下巴靠在她的肩窝上,低声道:“表妹,我今日心里很不舒服,你也疼疼我吧。”

  从来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俏郎君放下身段,口中说着这样的话,尤其是,让他难受的根由,还在晏安宁身上。晏安宁呼吸一顿,一时间竟有些恍神,眼前如走马灯似的闪过前世他那三年失意的时光里,数个夜晚,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望着漆黑的夜色和孤高的月亮的场景……

  她那时心疼极了,总恨老天为何要这般折磨一个才高八斗的少年人,硬生生将他眼中的意气风发消磨得一丝也不剩,变得圆滑世故,四处奔波寻求一个机会,唯有夜晚夫妻独处时,才会看到这男子深藏在心中的一些情绪。

  女子天生便有母性,或许也正是她瞧见了太多顾昀脆弱的时刻,才会将他真正放在了心上,而非只是互惠互利,同床共枕的东家。

  但现下,晏安宁被他这样软语哄着,温声求着,她心里却起不了什么波澜了。她只是脑子里一根弦在突突地跳,因为她瞧见有两个小丫鬟一边走一边偷偷拿眼睛往这边瞧,不出一个时辰,顾昀在这里亲密地搂着她的消息定然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她简直要怀疑,这是否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逼着她,唯有与他成亲才能保全自己的清白。

  她伸手去推他,可男女力气悬殊,顾昀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她竟也是推不动的。

  晏安宁恼怒地低声道:“你快放开我,这样像什么样子?你要毁了我的名声吗?”

  哪知他却紧揽着她的腰不放,声音越发轻松:“表妹,你不必着急,不必多想。府里人早就知道,你是要嫁与我的,我们是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妻,这样无伤大雅。若是你不嫁我,才会毁了你的名声。”

  晏安宁气结。

  他果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顾昀也确实是这样的念头。他与表妹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情分非同寻常,她纵然一时赌气说不嫁他,他却也不能将她弃于不顾。若他二人真不能结为燕好,她只怕名声尽毁,再也寻不到什么好的夫婿了。

  他全然是为了她着想,这般的委曲求全哄着她,已是足够给她体面了。

  晏安宁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怒气上涌,正打算狠狠踩他一脚来出其不意地挣脱他,却听一道冰冷的声音在顾昀背后响起:“小五,你在做什么?”

  顾昀愣了愣,下意识地松开手,便见素来最重规矩的三叔立在不远处,面色冷得吓人。

  他心知他这举动是孟浪了些,只好低头向顾文堂赔罪:“三叔,是我一时心情不佳,忘了礼数。”

  “忘了礼数?”顾文堂冷冷看他一眼,面带寒霜:“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无礼,你是要科举入仕的,你知不知晓,若此时你在朝为官,对良家女子这般孟浪,御史们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

  顾昀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知道自己这样在三叔这里是犯了忌讳的,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前三叔看他读书有天赋,一向待他还算和颜悦色的,可近来态度却冷淡了下来,他也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可今日,大姐夫赵绥在他跟前都比自己得脸,他娘犯错的事又在众人面前,此刻,偏偏又被他撞见了这样一幕……

  三叔对他的印象定然更不好了,看来,日后要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助力,怕是难了。

  心里虽有些不得劲,但衣袖上仍然残留着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顾昀觉得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冲淡了未来官场上可见的挫败感,百般赔罪后便也面色平静地离开了。

  晏安宁抬眸看着顾文堂,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无辜来,走近他跟前想说什么,见他脸上冷意不降,正有些退却之意,那人却从怀中递过来一个手炉,声音淡淡的:“随我回去。”

  *

  前夜刚下过一场雪,这会儿日头出来雪化了,地上便起了一层霜花。

  顾文堂在前面走,高大英武的男人在冰面上也能如履平地,只可怜了安宁,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在后头跟着,想要追赶又怕摔倒,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待顾文堂暂且平息了心里的怒气,驻足回望,便见那姑娘委委屈屈地抬眼望过来,原是已是被他落下老远了。

  太娇气。

  顾文堂心里想。

  可却立在原地背着手等她,等那姑娘细碎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才又抬步往前行。

  咫尺间的距离,安宁纤长的手指想握住他的衣袖,同他道些什么,可到底只是堪堪捏住一角便被他带离,她被那力气带得脚下一滑,便站不稳当了。

  那人一贯的敏锐,敛眉回首,毫不费力地攥着她的手腕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她小声道谢,圈在她手腕上的手掌便一路下滑,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看着路。”

  他面孔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淡漠,仿佛真是怕她因跟着他受了伤徒增麻烦,姑娘下意识要提醒的大防之礼便又被压入了腹中,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道出。

  回国公府走的是一条近道,平日里不常有人走动,她被他牵着手,纤长的手指掩藏在冬日里两人交叠的宽大袖口中,旁人若非离得近,也是瞧不出什么端倪的。

  哪知,过了一个拐角,便有一打着哈欠的婆子迎面撞上来,瞧见他二人并肩而来,目光在晏安宁沾染上了些许泥点子的金丝绣鞋和顾文堂情形大致相同的玄靴上打了个转儿,立刻就吓得匍匐在地上求饶:“奴婢惫懒,奴婢该死!”

  天知道,相爷和表姑娘怎么会偏偏选这条路走!

  而看到这婆子的头一瞬,晏安宁就忍不住想将用力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谁料她用的劲儿越大,他便也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山丘般的难以撼动,反倒让她有些吃痛起来。

  顾昀想禁锢她,尚且要用全身的力气来抱住她,可被顾文堂困住,竟只需要这男人的一只手。

  当着这婆子的面,晏安宁又不敢露出端倪,便也只能由着他牵着,不再挣扎。

  顾文堂眸光冷漠,眉眼间笼罩着一股明显的戾气,婆子不疑有他,只当自己真是犯了错闹到了相爷跟前,惹得相爷不快了,一双腿吓得抖如筛糠。

  晏安宁见不得这个,到底不是什么大事,便温声让那婆子起来,又告诫道:“往后不可这般疏忽,都是顾府中人也就罢了,若有贵客来访,兴之所至,岂不是大为失礼?”

  婆子闻言连连点点头,见表姑娘开口后,相爷亦没有再说什么,这才松了口气,伏着身子等着二位主子过去。

  出了这一遭,晏安宁倒能有些话同他说了。

  “若是在侯府,那婆子早就被夫人打了板子了。也是奇怪,她那么怕三叔你,怎么还敢偷懒?”她声音清脆又娇糯,仿佛真是在好奇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顾文堂看她一眼,移开了目光:“没什么奇怪的,国公府缺个女主人罢了。”

  太夫人年事已高无心管这些事,明钰年纪还小也压不住这些偷奸耍滑之辈,至于他,忙得宵衣旰食几天不着家都正常,哪里能管这些琐事。

  闻言,姑娘明显一怔,接着便耳垂发红,闭口不言了。

  到了国公府书房,顾文堂松开了牵着她的手,并未开口让她进去,但她仍是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他解开玄色大氅,后面的小姑娘就顺势将那大氅接了过去,整整齐齐地挂了起来,他在炕上坐下,她便忙不迭地给他奉茶,又笑得有些谄媚地将怀里抱着的手炉递给他:“多谢三叔。”

  顾文堂看一眼就不再理睬。

  习武之人火气旺,他冬日里从来不需要这些女儿家的小东西。

  不过是念着她今日风雪里艰难走一趟,一应物件都摆在卿云小院,若是回国公府路上不免寒冷,便从正房要了个手炉。哪知巴巴地赶过去,便见到她被旁的男子搂在怀里,那般的亲密。

  姑娘还在继续献殷勤,想了想,从北边的炕边将那迎枕抱到了他面前,似乎是想要让他躺得舒服些。

  顾文堂忍无可忍地拦住她的手,轻斥道:“你又不是婢女,做这些做什么?”

  他心里生气,但也见不得她这样的娇姑娘服侍一般的讨好他。

  晏安宁眨了眨眼睛:“三叔是长辈,今日又辛苦一场,特意请来了大姑奶奶,我不过是表示感谢而已……”

  顾文堂冷笑一声。

  顾明华脾气硬,不像马氏和二哥那么容易被人说动,今日,也正是因为顾明华在场,二哥才会对谢氏处置得那般毫不留情面——顾明华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那时二哥尚且还不是侯爷,正是仕途不顺,微末困顿之时,明华随爹娘吃了些苦头的,小时候隔三差五便会病一场,因而,二哥花在这位嫡长女身上的心力是最多的。

  谢氏手下的冯婆子差点伤了明华,二哥才会那般愠怒。

  是以表面上看他像是什么都没做,但其实最旺的这把火,来自于得理不饶人的顾明华和偏疼长女的阳安侯。

  但这些恭维话此刻并不能让顾文堂心情好转。

  她明知道自己怒在何处,偏偏避而不谈,在这里同他绕弯子。

  他嗤笑了一声,玩味地看着她,直白地道:“你倒是懂礼知礼,不光懂孝道,还知道教训不识礼数的婆子,怎么倒忘了提点自己?和外男会面,连个丫鬟都不带,旁人轻薄于你,你也半点反抗不了。”

  他自是瞧出了她那时的不情愿,但视为所有物的姑娘身上沾染上了旁的男子的气息,他还是大为不悦。舍不得对她发火,教训几句倒也无妨。

  晏安宁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了眼。

  她与他,此刻不也正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连个丫鬟也没有带吗?且谁又知晓,顾昀会突然在怡然居门口做出那样的举动?

  可这道理哪儿能和生气的男人说得清楚?

  见她不答,顾文堂眉心拧得更紧,却见姑娘正悄悄拿一只手揉着另一只手的手心,他眯了眯眼睛,俯身一把将那只手攥到跟前来,却见上头都是红红的指印,一时更为恼火:“怎么弄的?”

  姑娘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似也憋着一口气:“……三叔你方才捏的。”

  顾文堂微怔,良久,才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他倒不记得他这般激动过,或许,是她太过娇弱,禁锢得稍紧些,软嫩的肌肤就留下了印记。

  晏安宁便见他忽然起身向内室行去,再出现时,手里已拎了个药箱。

  见她仍有些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便托着她的腰肢将她抱起来放在炕上,自个儿则在下头的踏板上席地而坐,垂下眸,认真地给她上了药膏。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缩手:“不过是几个印子,一会儿就消了……”

  “别动。”他声音淡淡的。

  姑娘只好又听话的照做。

  看得出,顾文堂从未做过这等照料人的事情,动作十分生疏。但他做什么事情,态度都是认真细致的,是以冰冰凉凉的药膏上了手,晏安宁只觉得舒服,并未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她不由垂眸看着他。

  他是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此刻却自愿低了一头,温柔细致地给她上药,全然不在意她正在已俯视的姿态看着他。

  顾文堂忽地抬眸看她,道:“若是不舒服,便立时该说出来,不论让你不舒服的人是谁。哪怕是我,也无妨。”

  他语气平淡,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在说一个道理。

  可晏安宁看着他的面孔,竟像是被蛊惑一般,视线难以移开——这个男子,究竟是怎么做到句句听起来都像情话的?

  见他垂下眼睛收拾药箱,似乎准备往回走,晏安宁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稳住心神,将必须要说的话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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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有娇柔似水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犹豫,但字字都听得分明。

  “三叔,我和顾昀……大概是要定亲了。”

  顾文堂顿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安宁:得下一记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