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求个明白。
“你想知道什么?”肖培柱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只见“天爷”一拍桌子,厉声喝问:“七年前,你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狻猊墨?”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吴庸心里不停打着鼓,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这样是否能把话套出来,但录音笔从他在路上叫停肖培柱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工作。
肖培柱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含混不清地说:“反正,也是从肖家人手里拿的。”
肖家人!
吴庸心底一个激灵。
“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他本来就想把狻猊墨给咱们制墨厂,只是在我们正式签合同之前,他就去世了,我寻思着。与其挂上一个在制墨行当里,从没听说过的人的名头,不如用我爸的更能引起重视,让人信服。”
吴庸重重拍了两下桌子,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用苍老的声音说:“作孽啊!你还有没有一点我们制墨人的底线!?”
肖培柱再次低着头默不作声,而吴庸很确信,他到现在,还是没有讲真话!
就算肖广荣在怎么老糊涂,就算肖培柱和他系出同宗,他也不可能在没有签合同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的心血交给一个交情不深的人。
吴庸再次学着天爷的嗓音,打破办公室里的沉寂。
“整个肖家村,有哪个是我不认识的?你说实话,到底从谁那里拿的?”
“是……一个祖辈从肖家村出去的人……他找到村子里寻根问祖,当时我爸不是才走了两三个月,族谱还在我家嘛,所以是我接待的他……”
“他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在哪儿?既然是来寻根的,为什么族谱上没有把他的名字写上去?”吴庸语气一沉。
接连的三个问题,吴庸心里都有答案,但是他得让肖培柱亲口说出来。
“我没说假话,他的确已经去世了……当时我是鬼迷了心窍,想把复原狻猊墨的名头安在我爸头上,所以族谱上就没把他写进去……”
“放屁!”吴庸假扮的天爷怒目而视,作出气急之下声音都嘶了的模样。
“你不就是占了人家的心血,好坐稳你厂长的位子吗?”
“我告诉过你,我就是个单纯的手艺人,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你怎么还那么偏执呢?”
肖培柱苦笑:“我知道你不会跟我争,但是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下面那些人哪里会服我?”
“咱们肖家这么多户人,每一户都有自己的打算,当时厂子效益又不好,已经是岌岌可危的状态,如果不能出来个会经营又镇得住厂子的人,咱们能有现在的局面?”
吴庸认真地凝视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却还是分不清他究竟是一门心思为了制墨厂,还是仅仅因为渴望权力而霸占了肖广荣的成果。
他只能作出颓然无力的样子,对肖培柱说:“那现在厂子也起来了,总得还人家一个名份吧?正好我们一直都没对外说,具体是谁复原的狻猊墨,既然你说他本来就是肖家人,到时候的说辞也能圆回来。”
如果肖培柱同意,那么在这件事情上,吴庸便能省下许多功夫。
但一切并不如他所愿,肖培柱面色难看地摇头道:“不行,现在厂子正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不能有一点变数。”
“啪——!”
吴庸再用力一拍桌子,掌心被拍得生疼,他却恍若未觉一般,只作出横眉怒视的样子,一只手指着肖培柱,一个劲地颤抖。
“你,你……”
肖培柱见“天爷”气急,也坐不住了,赶忙上前去给他顺气,一边安慰道:“天爷,别气,千万别气,咱们一大厂子的人还指着你呢。”
等“天爷”情绪稍稍稳定,肖培柱又用起了柔怀政策。
“不是我非要霸着复原者的名头,你看,要是我图这个虚名,怎么会推到我爸头上呢?自己占了多好?”
“那是因为人家根本不会相信,凭你小子的技术能复原狻猊墨!”吴庸依照着天爷的性格,一点没给肖培柱留面子。
他可打听得一清二楚,老厂长的技术是不错,但肖培柱在厂里,要是以一个制墨师傅,不,以一个工人的标准去衡量,也就是个混子。
没人会相信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水平的绘画者,一夜之间就能画出大师级的水墨画!
肖培柱却一点没显出尴尬,一张老脸早已被人情世故操练得比城墙拐角还厚。
他不着痕迹地将话题一转:“对,我在技术肯定比不上天爷你,但这些年,维持着制墨厂办下去,一点一点连厂带村地扶起来,我还是有些功劳的吧?”
吴庸默然点头,就是再怎么瞧不上肖培柱,但他为肖家村做的,的确不能抹灭。
“咱们村现在刚有点起色,全靠制墨厂拉起一条产业链,全村人,整个肖姓家族,都指着制墨厂吃饭。消息一旦漏出去,被媒体写成丑闻,那谁能保证不会影响到全村人的生计?”
他的话引得吴庸一声嗤笑。
“照这么说,如果杀了我能让村子里的每家每户立刻过上小康生活,子子孙孙再也不会受苦,你也会马上把我杀掉咯?”
持续低烧,右边肿成了包子脸,一整天就勉强吃下去一根火腿肠……惨兮兮地求推荐票和月票来安慰无眠一下(っ╥╯﹏╰╥c)
181 看着他死去
听得假天爷的问话,肖培柱双目中燃起了狂热的火焰:“如果真有那样的好事,天爷你就不动心?要是把需要去死的人换成是我,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就去找阎罗爷报道了!”
这世上最难分辨的,便是混杂在真话里的谎言。
特别是像肖培柱这种,说出来的内容有作伪之处,却移用了甘为族人辛劳的真感情,只是夸大了好几倍的谎话。
吴庸仔仔细细辨别了许久,才看出一点端倪。
他也不去纠结肖培柱的话中哪些地方真,那些地方假,只斜眯着眼,三分醉意,七分质疑地问:“那你当年怎么不直接把复原狻猊墨的名头安在我头上?这样不是更有说服力?”
“我看,你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办公室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吴庸见肖培柱只是微微努了努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立刻改变方式,打起了感情牌。
“柱子,就像你说的,这些年你对厂里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你出什么事,厂子还能不能按原先计划里那样发展下去,谁都不敢保证。”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你又做过什么,我都不可能,也没有立场去追究。”
“但是,最为一个长辈,看着自家的孩子可能做过错事,却连知情权都没有,你也是有儿女的,应该能有所体会才是。”
刻意拿捏放缓的语调,营造出令人闻之心酸的感觉。
面前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