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并没有什么异样神色。但李照眉头一锁,察觉到了一丝端睨,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大型狗狗乖巧地坐在自己对面等待夸奖。
于是,李照干脆将竹杯一放,倾身过去拍了拍薛怀的头,说:“辛苦阿怀了,阿怀最近进步太大了,都学会找线索了。”
薛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嗯了一声,说:“小照你当日所说,对我触动很大。”
当日?
坐回去的李照愣了一下,拆着信封问道:“然后呢?”
“如果如意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她会比现在更幸福,所以我希望我能帮助到你。”薛怀双手按在大腿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薛如意即便可以入学,却因为是女子,而在扬州处处受到制约。她每每和薛怀写信控诉,薛怀的拳头都是攥得紧紧的,恨不得亲自过去给妹妹扫清障碍。
然而武力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女子亦可以出将入相的地方,那么如意是不是可以一展自己的抱负?薛怀很想看看那样的如意。
李照捏着信一行行开始看,看着看着就想起来,自己上次喝醉酒时,好像的确和薛怀吹过牛。
她说她想要建立一个乌托邦。
一个相对平等,足够富足,不会有饥荒的理想国。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她明白这个社会需要什么,也明白在这个社会背景下,他能真正做到什么。空中楼阁固然美好,但却是空想。
眼下,她需要不止一支的精炼队伍,需要对普通人进行教育,需要庞大的经济基础,亦需要一个地盘。
至于之后的事——
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自然会做哪些水到渠成的事,若她死了……
那么到时候,那些被知识唤醒的千千万万普通人,自会选择自己最正确,最应该走的那条路。
心潮澎湃地想了想之后,李照伸手去端杯子喝了一口奶,随后目光下移。她这一口奶还没咽下去,在看到信上那几个字眼之后,头一偏,瞬间喷了出去。
薛怀眼看着那奶冲他飞溅过去,忙眼疾手快地扯了桌上的帕子去挡。
“怎么了?”挡完奶之后,薛怀问道。
“我们好像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李照说着放下杯子,扯了书案上的另一块帕子胡乱擦了擦污渍,另一只手则一抖信件到薛怀面前,“杨守山和欧阳宇之间,没想到居然还是传递这种小道八卦的关系,够亲密的。”
信里所说若是真的,那么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欧阳宇迟迟没有入京。
“亲密?”薛怀疑惑地接了过去。
这一看,他的脸色就变了。
欧阳宇给杨守山写的信里,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当朝天子赵顼,并非先帝血脉。
而是刘太后与安阳王赵毅的奸生子!
李照咳了几声,随即拆了其他信去看,果然就在其他信件里头找到了欧阳宇给出的证据。
从先帝在世时的起居注,到刘太后当年怀孕的时日,密密麻麻地文字中,李照翻来覆去只看到了铁证如山四个字。
“如果说赵顼是赵毅的孩子,那么他只掌权,却不杀赵顼,倒也合理。”李照嘟囔了几句,一扭头,和闻声而来的秦艽大眼对小眼。
兀的被这么一吓,李照把信一扔,一巴掌就已经糊到了秦艽的脸上。
秦艽喊了声诶嘿,随后避开巴掌,撩着车窗的帘子,探头问道:“咳什么?哪儿不舒服?”
“没事,就是惊到了,呛住喉咙了。”李照反手捋了捋耳鬓的碎发,答道。
惊到?
这下秦艽来了兴趣。
他蹬脚踏在马背上,纵跨几步踩着车辕后,屈身钻进了马车里,问道:“被什么惊到?说来听听。”
外头御车的顾奕竹连忙伸手扯了无主的马匹,随后两马并行。
一旁的薛怀拾起地上的信,转身递给秦艽。
李照则摆了摆手,说道:“天子的亲生父亲是安阳王赵毅这种小事。”
刚坐稳的秦艽一愣,垂头看了看怀里被塞的信件,又看了看薛怀,张着嘴好半天没说话。
的确,这种事情任谁听了恐怕都是难以置信。
旁边的薛怀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镖队运往平南谷的玉如意底下有一封信,也正是因为这封信,老大才会带人进发京城。”
“信里写的什么?”李照闭眼问道。
秦艽跟着转头去看薛怀。
薛怀便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是一封揭穿安阳王与刘太后瓜葛的信,其中附着了许多证据和证人名字。据说,那些证据只要与宫中起居注一对,就能知道真假。”
“这么看,赵毅迟迟没有杀天子,怕是早就知道真相。”秦艽得出了和李照一样的答案。
但九五至尊之位在赵毅的心里显然要大过儿子,所以他才会独断专权,将赵顼圈禁得像是笼中鸟一般。
只是,这陈为仁带着那信去京城,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若是他最后查到的是这个事,那只怕不单单是赵毅要杀他,赵顼更是会急着杀人灭口了。
思及至此,李照赶紧坐直了身子,侧身从一旁的矮柜中翻出纸笔来,边落笔边说道:“得尽快通知陈镖头,这件事拖不得,最好是让他从京城抽身。”
若是陈为仁不知情,陷入被动局面,怕是有危险。
薛怀啊了一声,摇头道:“老大去长安就是想要扳倒安阳王,助陛下早日亲政,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退缩。”
大光镖局虽然是江湖生意,但迎来送往的可都是达官贵人。
陈为仁想介入朝堂,特别是如今的朝堂,远比常人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李照却没停笔,手下笔走龙蛇,十分流畅。待到写完之后,她抬眸对薛怀说道:“他若是不愿意离开,那么至少得让他清楚内情,远离危险。对这天下来说,其实谁的儿子坐那皇帝的位置并不重要,血脉这种东西,说到底都是用来诓人的噱头。”
朝廷太平,那么普通人的日子也就太平。
是赵顼也好,赵毅也罢,他们之间能尽快有个胜负,对这天下人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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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时,车队抵达了殷州。
此时正是人定时分,城门却是早早地就落了钥。
车队到城门脚下时,丁酉海喊了半天,才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守门郎出来,怀里抱杆银枪,神色惊惧。
“劳驾,我们要入城。”顾奕竹仰头高声喊道。
那兵丁犹豫了一下,问道:“从何处来?若是不急,几位还是别进城了。”
那神态,似乎是殷州城里发生了什么。
顾奕竹蹙眉凝视了他几眼,说道:“我们车队里有病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想歇息得舒服些,小哥您行个方便。”
城门楼上的守门郎慢吞吞地下来。
隔着门,他一边去开门栓,一边说着:“我还是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