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嫌弃的剑南道,她要自己的势力在剑南道真正站住脚,而这一切,都是为自己有朝一日的自由而夯实地基。
巳时。
无数邮箱客汇聚到了戎州城,随后又四散离开。
不到一日,举世皆知戎州城出了个流民帅方玉,他以数万人马剿灭了符龙飞的十万大军,更是直取了杨守山的项上人头,其麾下德胜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而最重要的是,方玉所率领的德胜军从头至尾都是打着尊天子的旗号。
德胜。
何为德胜?
横枪,枪尖所及之处,讲德,以德胜之。
三日后,赵顼在长安得知了方玉的存在。
勤政殿内,少年天子高坐宝座之上。他一面握着邸报,一面抚膝哈哈大笑,笑声直通殿外,令殿内外的内侍们两股战战,连忙跪了下去。
鱼敬恩候在案边看了一眼邸报,附耳轻声说道:“陛下,这方玉手下都是些流民,虽然他口口声声是替天子行道,但是臣担心这人居心叵测,其道不正。”
“不,且让他打,最好是真正打下剑南道来,以正视听!”赵顼笑罢,伸手去拿笔,“其道不正又如何?赵毅的道正吗?不照样在朕的头上作威作福!”
其道不正如何?
流民帅又如何?
赵毅手底下那么将军,多到他这个天子只能战战兢兢地坐在这布满眼线的勤政殿内读话本子!
何其可笑。
他才不需要什么中规中矩的将军。
他要的是一个打破赵毅计划的不速之客!
这方玉如此骁勇善战,若能纳于自己麾下,那么便会令赵毅如鲠在喉。思及至此,赵顼面上笑容更甚,他拖笔写下一封诏书,当着勤政殿那些眼线的面,将诏书传往了剑南道。
赵毅虽然在实处处处限制赵顼,但表面上却是对他十分宽容,诸如这种赏赐册封的诏书,赵毅从来不加阻拦。
在安阳王赵毅的心中,这幼狼即便是伸了爪子,也不过是笼中之物。
留守戎州城的方玉如李照预料的那样,在七日后接到了来自长安天子的册封诏书。于是,方玉摇身一变,变成了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领着散官闲职。
诏书中更是承诺,若方玉能涤荡叛军,收复剑南道,那么剑南道指挥使这一位置,便非他莫属了。
赵顼不在乎什么养虎为患。
将欧阳宇打成叛军是赵毅的一出将军,那么将方玉奉为将军,便是赵顼的反扑之棋。
而真正的事主李照,在戎州城得救的当日就驱车去了邙月教。
一路上,扈丹儿的情况急转直下。
她好几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是百里霜强行吊回了她这条命,但她却没什么喜色。不,应该说,越靠近邙月教,她脸上的死寂便越是浓重。
“笑吧,我知道我已经走到了死局。”扈丹儿将手搭在车窗上,眸光微垂地对车窗外的人说道。
车窗外,阮素素骑着马与马车并行。
“我为什么要笑?你走到今日,是你咎由自取。”阮素素面无表情地说道。
扈丹儿却像是突然被激怒了一般,她拷着镣铐的手猛烈地撞在车窗上,发出叮铃哐啷的撞击声,口中怒道:“咎由自取?你这种身家清白的人自然是不会懂我们这些戴罪之身!”
流放之地凄苦呀。
去者百不存一。
她的母亲、祖母、祖父在去的路上,便没能承受得颠沛,染病死了。
那些押送他们的长吏甚至都懒得给他们一抔黄土,只是草草地将尸体丢进了山沟沟里。
而她的父亲扈晏明……
那个懦弱的罪人!
他在到岭南之后不到三日便用自己脚上的镣铐将自己给缠死了,死时,扈丹儿就睡在他隔壁的草垛上。
若不是赵毅。
她活不过半月。
更不可能从岭南那个瘴气之地离开,去到扬州。
“我有什么错?想要活着有错吗?我的父亲犯下错事,那与我何干!”扈丹儿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车窗里,木屑扎得她十指鲜血淋漓,“若我为他提供信息,以示我的价值,那他随时可能舍弃我!”
没有傍身之势,她便会真正沦为那卖笑之人。
阮素素漠然地看着她愤慨不已的脸,古井无波地开口道:“你说你恨你的父亲,可你父亲在东窗事发之前,你不是享受着他为你带来的所有吗?那时,你怎么不想想,与你何干?”
第314章 我们好像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扈丹儿并不曾接触到赵毅什么实际的勾当,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所以李照拷问了一下,发现她没什么价值,便放弃了。
而这也是扈丹儿眼下如此崩溃的原因。
她从身边这些人对她的漠视中看到了毫无价值的自己,也终于明白了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我生就是他的女儿,这与我何干?赡养扈家本就是他的责任,而他呢!他将我们送入了死地!这一切该是我承受吗?是我让他贪腐的吗?!”扈丹儿鼻息间粗气直喷,她情绪一激动,腰腹间的伤口便又崩开了。
后头的秦艽溜达溜达,夹着马腹纵马过来,他眸子斜了一眼扈丹儿,打断道:“你最好是自己小心些,若我师父再出手,有得你苦头受。”
说完,秦艽俯身过去蛮横地掰开了扈丹儿的嘴,丢了颗丹药进去。
扈丹儿是怕极了百里霜。
百里霜吊人性命的手段即便只是回想,就已经足够扈丹儿胆颤,所以她乖顺地嚼了口中丹药,紧绷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指甲缝里有木屑,扈丹儿吸了吸鼻子,垂头颤颤巍巍地去拔。
阮素素看着她这副可怜模样,心里真生不出什么厌恶来。如果说以往她在喜欢姬康时,对扈丹儿的所作所为是心中有醋,那么此刻她放下执念之后,扈丹儿也就跟着变得无足轻重了。
“不管是不是你该受的,如今你的所作所为早就超过了求生的界限。此去邙月教,情蛊一解,你便准备接受所有人的怒火吧。”阮素素垂眸说道。
马车里的扈丹儿一顿,嘴唇颤了颤,没说话。
李照此时正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她捧着丁酉海送过来的热羊奶,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薛怀,问道:“阿怀,有事便说,不用这么含蓄。”
薛怀身上还缠着纱布,在伤没痊愈的情况下,他悄悄坐过来,势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恩。”薛怀敛眸,从怀里取出了一叠信,放在了李照面前的小书案上。
土黄色的信封,面上没有任何字眼。
李照眼睛一亮,抿了一口羊奶,边伸手去拿,边问道:“杨守山大营里拿出来的?”
“是,他书案上的,临走时我顺手拿回来了,还没拆。”薛怀解释道。
他说话时,面上紧绷着,看上去只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