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诓骗(1 / 1)

二嫁东宫 闫桔 655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3章 诓骗

  崔文熙没有回答, 只看着她笑,“去罢。”

  芳凌皱着眉头退了出去。

  崔文熙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心想那雁兰当真有几分趣味, 昨晚庆王歇在她那儿了,今日便来耀武扬威, 可见是个沉不住气的。

  这样的人逗起来可有意思了。

  婢女端来铜盆供她净面。

  不一会儿芳凌进屋来伺候,心里头明明憋着困惑,却忍了下去。

  外头的雁兰由小桃搀扶着往瑶光园而来, 她梳着双刀髻,穿了一袭艳丽的桃红齐胸衫裙,襦衫是对襟直领, 花式则是精美繁缛的桃花团。

  长裙至脚踝,颜色呈渐变色, 臂间挽着牙色轻纱披帛, 脚上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除了腕上一枚昂贵的羊脂玉外,通身上下没有多余的配饰, 甚至连发髻上的珠钗都用得极少。

  在前往瑶光园的路上,二人不禁被满园阔绰晃花了眼。

  那些精致的园林景观,池子里恣意浮游的肥硕锦鲤, 园子里争相绽放的娇艳花朵,以及红配绿的蜿蜒游廊好似长龙一般望不到尽头。

  小桃眼中难掩雀跃,她年岁小, 不够沉稳,忍不住偷偷地东张西望。

  雁兰则比她稍稍稳重些,心里头明明惊诧, 却做出一副不过尔尔的表情来。

  在前头领着她们的婆子鄙夷地瞥了一眼, 到底是从乡野来的粗鄙妮子, 就算穿得再光鲜靓丽,也难掩骨子里的小家子气。

  雁兰似察觉到了她的鄙夷,不动声色掐了一把小桃,她稍稍收敛了些,不敢再东张西望了。

  一路过来难免会碰到几个府里的家奴,雁兰故意挺直身子,丝毫没有作为外室的觉悟。

  这不,待她们走远后,有婢女忍不住小声议论道:“瞧那狐媚子,耀武扬威的,恨不得把尾巴都翘到天上去。”

  “可不,穿得花枝招展的,倒像个主子来了。”

  “嗐,谁叫人家肚子争气呢。”

  “争气又如何?上不了台面的乡野粗婢罢了,待产下子嗣,有得她哭的。”

  “是啊,咱们主母有背景,岂有她的容身地?”

  “依我看呐……”

  婢女们窃窃私语,见惯了高门大户里的规则,个个都跟人精似的,里头的门门道道一眼便能看透本质。

  另一边的雁兰主仆到了瑶光园,由婢女领到前厅落坐。

  稍后芳凌出来,趾高气扬地扫了她们一眼,语气淡漠道:“且等着罢。”

  许是她的面相生得凌厉,小桃有些畏惧。

  雁兰则规规矩矩地坐在黑酸枝木椅子上,面色紧绷,内心忐忑。她到底想为自己谋得一份前程,若这个时候不想法子,待产子后就迟了。

  没过多时崔文熙从厢房里出来,雁兰连忙起身行福身礼,一旁的小桃似从未见过这般抢眼的女郎,愣怔了片刻才低头仓促行礼。

  崔文熙由芳凌搀扶着坐到太师椅上,稍稍整理裙摆。

  雁兰躬身道:“奴婢雁兰,拜见庆王妃。”

  崔文熙看向她,笑盈盈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雁兰依言抬头,银盘脸胆怯又娇柔。她自认为容貌不差,可与眼前这女郎比起来,顿觉自惭形愧。

  那女郎端坐在太师椅上,脸庞饱满,五官生得大气。

  发髻上珠钗满头,穿了一袭胭脂色纱罗大袖衫,仪态优雅,气质温婉端方,一派正宫主母的华贵雍容。

  雁兰默默地垂下头。

  崔文熙夸赞道:“模样生得顶好。”

  雁兰忙道:“主母夸赞,奴婢惶恐。”又道,“昨日秦大夫前来给奴婢诊平安脉,他说奴婢往后的胎便由他来保,奴婢心怀感激,今日特地来向主母道谢。”

  说罢毕恭毕敬地跪到地上行了一礼。

  小桃见她这般,也跟着跪到地上。

  芳凌居高临下地斜睨她们,心想真会装乖,昨日庆王才歇在她那里,今日就来道谢了,那点小心思害怕他人看不出来吗?

  崔文熙却一点都不恼,和颜悦色道:“你怀了四郎的子嗣,我作为府里的主母,差人过去照看,也是应该的。”

  说罢递了个眼色给芳凌,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搀扶雁兰起身。

  对方客气的态度不免让雁兰惴惴不安,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女郎,原想着那崔氏只怕容不下她,会故意刁难,哪曾想眼下的女郎却这般好说话,反倒令她心虚发慌了。

  她越是心虚发慌,崔文熙就越是大度能容人,并且脾气好得不像话,亲和道:“雁兰进京了这么多日,我却不曾见过,确是我疏忽了,不知现下别院的吃穿用度可还合意?”

  雁兰谨慎回答道:“劳主母费心了,奴婢很是合意。”

  崔文熙无视她手腕上昂贵的玉镯,笑眯眯道:“若是有不合意的地方,可差人来瑶光园,管事的会替你安排下去。”又看向她旁边的小桃道,“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小桃忙应道:“回主母,奴婢叫小桃,也是魏州人氏。”

  崔文熙轻轻“噢”了一声,语气温和道:“看着年岁小,可伺候得下你家主子?”

  小桃:“回禀主母,小桃能伺候得下雁娘子。”

  崔文熙:“若是有难处,府里可差人过去帮衬着,替你分担着些,干点粗使活计也好。”

  听到这话,雁兰生怕她安插眼线过来盯着,连忙道:“不劳主母费心了,有小桃照看,奴婢很是合意。”

  崔文熙脸上仍是一派和颜悦色,看不出丝毫不快,“合意就好。”

  她说话的语气从头到尾都轻柔舒缓,态度大方从容,一点都没有芳凌的鄙夷刻薄,倒叫小桃生出不少好感,只觉得那女郎温婉端方,通身的贵气,且气度不凡,是她见过的女郎中最漂亮的一位。

  委实叫人印象深刻。

  那雁兰本揣着心思故意来讨人嫌,好叫夫妻二人再生嫌隙,让她有夹缝求生的机会。

  谁知崔氏根本就不给她机会,对她的态度好得不像话,语气谦和,还处处关心,反倒叫她不知如何自处。

  婢女送来茶水,崔文熙很有耐性,竟然同她闲话家常,问起她在魏州时的日子。

  雁兰动了小心思,故意说起庆王得她救助时的情形。

  崔文熙认真地听着,说道:“四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遇到你,也算是他的造化。”

  雁兰藏着小得意,回道:“主母言重了,奴婢不敢。”

  她的言辞谦逊,眼尾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崔文熙瞧着甚是欢喜,她喜欢有上进心的女郎。

  见她的头上没什么配饰,崔文熙朝她招手道:“你过来。”

  雁兰规规矩矩地起身走到她身旁。

  崔文熙随手把头上的一支石榴红宝石花钗取下插到她的发髻上,说道:“女郎家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你比我年岁小,正是最盛的年纪,万不能亏待了自己。”

  这话听得雁兰心情复杂,赶忙行礼道谢。

  一旁的芳凌着实看不透自家主子的举动,面对一个进府来耀武扬威的外室,她的态度实在太好了,好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不,雁兰心里面同样惴惴不安,却不敢表露出来。

  稍后一名婆子前来,似有事要禀,雁兰不便多待,便告辞离去。

  崔文熙也未挽留。

  小桃搀扶雁兰离开瑶光园,路上她不自在地扶了扶那支宝石花钗,石榴红艳丽夺目,镶嵌在由纯金打造的宝相花中,精美异常。

  领她们出府的婆子故意冷哼一声,敲打道:“我家主母心慈仁善,无非是念在雁娘子肚里怀有庆王的种,这才厚待。有些人啊,别以为仗着肚子就能一步登天,想些不着实际的东西。”

  雁兰没有吭声。

  婆子继续道:“崔赵两家联姻,背后有雄厚的家族利益,若因为他人而分崩离析,未免太过天真。”

  雁兰继续保持沉默,旁边的小桃听着不是滋味。

  待她们出府后,小轿早就候着了。

  小桃搀扶雁兰上轿,坐稳后,一行人才回兴安坊别院。

  雁兰不痛快地把头上的那支花钗取下,原本想把它折断泄恨,但见做工精美,又舍不得了,若是典当,应能值不少钱。

  回想崔氏的种种举动,她心中既恼恨又无奈。

  花钗是她用过的,男人也是她用过的。

  现在崔氏不中用,却要让她辛苦怀胎十月替他人做嫁衣,一旦产下子嗣,她就要被发卖出去,再无今日的荣华。

  想到此,雁兰顿觉心中郁闷,窝囊至极。

  与此同时,瑶光园里的芳凌实在憋不住了,皱眉问道:“娘子何故对那狐媚子这般示好,连宝石花钗都赏了去。”

  崔文熙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道:“你瞧见她腕上的那只玉镯了吗?”

  芳凌:“瞧见了,应能值不少银子。”

  崔文熙笑眯眯道:“人家娇贵着呢,也不稀罕我的物件。”顿了顿,“她有身孕,这会儿正是她横行霸道的时候,我替四郎多宠着不好吗?”

  芳凌:“???”

  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她,崔文熙歪着头道:“人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若是她,手里有依附仰仗,还不得紧紧抓牢了?”

  芳凌若有所思,听得似懂非懂。

  崔文熙并未过多解释,只问道:“别院那边除了小桃外,还有哪些人在伺候?”

  芳凌回道:“刘婆子和青冬。”

  崔文熙看向她,说道:“刘婆子我倒听说过,是府里的老人了。”

  芳凌点头,“那婆子是个人精,圆滑世故,也爱贪小便宜。”

  崔文熙垂下眼帘,“你什么时候见见她,给她使些银子。”

  芳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应道:“好。”

  话说那雁兰原本想来搞事,结果反被崔文熙轻巧打发了,回去后越想越不痛快,懊恼之下把桌上的杯盏砸了个粉碎。

  小桃被吓得够呛,慌忙跪到地上道:“娘子息怒!娘子息怒!”

  雁兰恨恨地盯着她,不高兴道:“我是个活不过今年的人,息什么怒?”

  小桃知道她的意思,讷讷道:“娘子莫要说胡话,不是有郎君吗?”

  雁兰冷笑,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起初她对那个男人是没有情的,可是进京后,他对她实在太好了,除了不能每日陪伴外,吃穿用度从不苛刻,反倒令她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现在她忽然有些后悔进京来,落到上不上下不下的处境。

  去母留子令她惶恐不已,明明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的是她,却偏偏为他人做了嫁衣,不但没有功劳,反倒还要被发卖出去。

  这口气,她委实咽不下。

  可是谁叫她没有娘家背景呢,孤身一人被困在这座高墙大院里,没有人可以帮衬,只能靠自己,本以为能奔的前程,亦不过是一场黄粱梦。

  这处境令她难堪不已。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桃欲言又止道:“娘子切莫气坏了身子。”

  “出去!”

  小桃悻悻然退了出去。

  雁兰默默地走到床沿坐了下去,从枕下摸出一支做工劣质的玉簪,指尖轻轻摩挲顶端的莲花,喉头发苦。

  她缓缓把手放到肚子上,如果能回到过去,她是决计不会跟庆王来京城的。

  只是一切都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的退路已经被彻底堵死,唯有背水一战,才有生机延续这场荣华。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生的孩子养在他人膝下,更不甘心自己明明是庆王的救命恩人,却反倒要被发卖。

  她得想办法,想办法进府给自己挣一个名分,方才能保住性命,让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两日庆王在跟崔文熙打冷战,晚些时候他下值回别院,雁兰却故意躺在床上不予理会。

  赵承延进厢房看她,坐到床沿问:“雁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雁兰翻身背对着他,没有吭声,只默默地抹泪。

  瞧见她不对劲,赵承延用力扳过她的肩膀,看到梨花带泪的脸,他皱眉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站在门口的小桃适时说道:“今日娘子去了一趟府里。”

  听到这话,赵承延不由得愣住,诧异问:“你去府里作甚?”

  雁兰小声抽泣道:“昨儿王妃差秦大夫来给奴婢诊平安脉,秦大夫说奴婢的胎以后都由他来保,奴婢心中感念王妃仁善,今日便进府致谢。”

  “她从平阳府回来了?”

  “回了。”

  “是不是刁难你了?”

  “没有,她待奴婢极好。”

  这话令赵承延半信半疑,看向小桃问:“你家娘子可有被瑶光园那边刁难过?”

  小桃摇头道:“不曾。”又道,“王妃待娘子极好,还赏了一支宝石花钗,很是惹眼呢。”

  赵承延摸不着头脑问:“那你何故伤心落泪?”

  雁兰吞吞吐吐道:“奴婢是个福薄的人,只怕连今年都熬不过去了。”

  赵承延不高兴道:“好端端的,说这些胡话作甚?”

  雁兰楚楚可怜道:“不瞒郎君,奴婢从府里回来时,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奴婢仗着肚子横行霸道,是个短命的,待产下子嗣,就不中用了。”

  赵承延面不改色。

  雁兰偷偷地瞟他,继续说道:“她们说郎君要去母留子,府中主母日后定是容不下奴婢的。奴婢自知身份低,配不上郎君,可是奴婢只要一想到当初在魏州的经历,心里头就伤心难过。”

  这话说得赵承延蹙眉。

  雁兰乖巧地把他的手抱紧,落泪道:“奴婢孤身一人,唯有郎君才是仰仗,这高墙大院的四方天地,便是奴婢的生机。可惜奴婢福薄,命不好,往后不能陪伴在郎君身边了。想到此,奴婢就难受不已,只恨自己出身不好,没有资格陪伴郎君。”

  她说得诚恳,小猫似的娇弱不禁令赵承延生出些许怜悯,“你莫要听那些长舌妇瞎说,没有的事。”

  雁兰天真地望着他,一双湿漉漉的眼里含着期待,“真的吗?”

  赵承延点头,“真的。”

  雁兰:“郎君可莫要哄奴婢。”

  赵承延安抚道:“你怀着身孕,最易胡思乱想,这些日好好把身子养好才是正事。”又道,“瑶光园那边就莫要再去招惹了。”

  “郎君是不高兴了吗?”

  “没有,崔氏脾性古怪,恐她伤了你。”

  “郎君瞎说,奴婢觉着王妃行事落落大方,是个顶好的女郎,待奴婢也很真诚,说话轻言细语,从未给奴婢难堪,哪有你说得那般古怪?”

  赵承延抿嘴不语。

  雁兰自言自语道:“有时候奴婢好生艳羡她,能得郎君这般好的夫君疼宠,且有娘家背景做倚靠,人又生得美,上天真眷顾她。”

  赵承延嗤之以鼻,嘲弄道:“她若有你的一半觉悟,就不会这般折腾了。”

  雁兰善解人意道:“那也怨不得她,毕竟哪个女郎愿意分享自己的夫君呢,更何况像她那般高贵的女郎,心里头不痛快,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委实会说。

  赵承延掐了一把她的脸儿,觉得这女郎懂事可心,比家里那个会哄人多了。

  接下来的几日他都宿在别院。

  芳凌有时候会发牢骚,崔文熙则暗搓搓高兴,她巴不得那厮天天都宿在别院,越是这样,就越能证明雁兰有手腕。

  只要她有手段挖墙脚,这场婚,就不愁和离不掉。

  找到和离的新方法后,崔文熙再无先前的烦闷,她会默默地推波助澜,给雁兰加油,由她去收拢庆王。

  有这么一个得力助手,委实省心不少。

  心情好了,崔文熙又恢复了以前的光鲜靓丽,反正庆王府不愁吃穿,该花花该用用,决不能亏待自己。

  这不,听说宝香斋新出了几款胭脂,她还特去了一趟。

  京中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当属宝香斋和桃颜坊,深受贵妇们喜爱,崔文熙过来时碰到永宁也在这儿挑胭脂等妆物。

  铺子里的女郎把二人引到楼上,两人坐在一起闲聊,永宁问道:“你从平阳府回来后,四郎可有为难你?”

  崔文熙回道:“不曾。”又道,“他日日宿在别院,有温香软玉在怀,还同我计较什么?”

  永宁“啧啧”两声,指了指她道:“你崔长月可真是大度,我若是你,早就揭竿而起了,非得把那贱妮子打死不可。”

  崔文熙被她说话的语气逗笑了,抿了口茶道:“阿姐都是过来人了,还血气方刚的,若是把身子气坏了,不就冤枉了?”

  永宁撇嘴,算是彻底服了她,“可真有你的,那狐媚子都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了,你竟还能容忍得下。”又道,“坊间传闻你是妒妇,我看呐,此言不真。”

  崔文熙挑眉不语。

  不过是不爱罢了,没有爱,便不会再为那人茶饭不思,更不会为他牵肠挂肚。

  她素来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因为这个时代容不得她优柔寡断,她的自尊也不允许自己爱得卑微。

  稍后铺子里的掌柜亲自送来新品供她们挑选,永宁年岁大些,比较偏爱色泽浓艳些的,崔文熙则喜爱娇艳明媚的颜色。

  二人对新品挑挑拣拣。

  平时永宁贪享玩乐,自从府里的两个面首被自家儿子杖毙后,就觉得少了不少乐子,看此次出的新品不错,便给马皇后也挑选了些,问道:“长月最近可忙?”

  崔文熙:“不忙。”

  永宁:“那咱们什么时候进宫陪皇后打两局叶子牌,从她那里刮点油水来?”

  崔文熙:“……”

  她一时哭笑不得,因为马皇后的牌技甚差。

  深宫里的女郎虽然能享荣华富贵,却没法像她们那样可以随意出入市井,故而有人从外面带点小玩意儿进去陪伴也是极好的。

  马皇后脾性好,跟圣人一样和气,永宁对这个大嫂还是挺喜欢的,经常聚在一起玩耍。

  起初崔文熙并不想凑热闹,后来仔细一想,她同庆王和离后许多人脉关系便断了。

  先前经营起来的圈子皆是在建立在庆王的身份之上,一旦脱离庆王妃这个头衔,她便什么都不是。

  仅仅只顶着镇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以往那些人脉还会卖她的账吗?

  往后和离,她便再无仰仗依靠,什么都要靠自己去筹谋。

  就算娘家的背景再不错,所处的圈子也不过是公侯伯爵,跟这群皇族宗亲圈子带来的人脉资源益处差远了。

  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起来人脉岂有放弃的道理?

  以后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思及到此,她便应承下来。

  晚上崔文熙就开始准备第二天进宫穿的衣裳了,听到她说要去陪马皇后打叶子牌,芳凌颇觉诧异,问道:“娘子怎么想着去打牌了?”

  崔文熙淡淡道:“往后离了庆王府,宫里的人脉总得想法子留住。”

  芳凌:“奴婢目光短浅,倒没想到这茬。”

  崔文熙现实道:“我一介弱质女流,成日里被娇养在后宅,只见过簸箕那么大的天,以后离了庆王便什么都不是,若想要日子继续过得舒坦,以往经营的人脉一处都不能丢。”

  说罢拿起一条海棠红披帛看了看,继续道:“与庆王和离,是想日子过得更好,而不是更糟,倘若更不如意,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这点芳凌点头表示赞许,“娘子费了这么多心思和离,往后自然要越过越好才不枉这番折腾。”

  崔文熙“嗯”了一声,拿披帛在身上比了一下,觉得不合意,又换了另外一条。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身处这样的时代,你就甭想着要去创造多大的伟业了,估计还没跨出门槛就被唾沫星子淹死。

  不仅如此,没有庆王做仰仗,背地里觊觎你的男人们总会有各种法子折辱你的尊严。

  现在她便要试一试她崔文熙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立足,唯有不脱离皇族中心的人脉圈子,暗地里觊觎她的恶狼在伸出爪牙之前才会有所忌惮。

  这样才能达到真正的自保。

  翌日一早崔文熙便乘坐马车同永宁汇合进宫,女郎家总喜欢脂粉妆物,马皇后见她们带来的胭脂,很是欢喜。

  崔文熙的审美向来不错,根据马皇后肤色挑了两款适合她的颜色,试了一下效果很好,整个人的气色都要亮眼许多。

  马皇后心情好,拍了拍她的手道:“昨儿平阳进宫来,我瞧着精神不错,整个人也比往日开朗,长月与她私交甚好,劳你多开导着些。”

  崔文熙:“大嫂且放心,我看平阳那模样,应是在慢慢走出来了。”

  马皇后叹了口气,“她重情义,我就害怕她陷在里头了,若不然往后余生可要怎么过。”顿了顿,“倒是你,拿得起放得下。”

  崔文熙笑了笑,“可怜天下父母心,我阿娘也跟大嫂一样发愁呢。”

  马皇后:“……”

  一旁的永宁插话道:“往后大嫂就莫要劝和了,婚姻这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女郎家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只要自己能担得起后果便罢了。”

  马皇后默了默,看向崔文熙道:“你当真想明白了?”

  崔文熙点头,“我嫁进赵家七年,大嫂应晓得我的脾性,既然做出了决定,必然经过深思熟虑的。”

  马皇后:“那我往后便不再规劝了。”

  平时永宁也经常进宫来,崇政殿这边的圣人听说她约马皇后打叶子牌,没好气道:“永宁那厮奸滑着呢,又想来刮油水了。”

  对面的赵玥笑道:“姑母经常进宫来陪阿娘,她也欢喜一些。”

  赵君齐摇食指,“你阿娘牌技甚差,她啊,多半又瞧上长春宫的物件了,指不定来哄了去。”

  赵玥:“……”

  赵君齐:“二郎等会儿过去瞧瞧,勿要让你阿娘吃亏。”又问高公公道,“可知是哪些人作陪?”

  高公公笑盈盈道:“就只有永宁长公主和庆王妃崔氏。”

  听到这话,赵君齐猛拍大腿道:“两个牌精,合伙起来诓皇后,多半是瞧上她手头的物件了!”

  赵玥眼角含笑,回道:“儿等会便过去瞧瞧,看姑母她们要如何诓阿娘的物什。”

  这不,如赵君齐所言,永宁是真的看上长春宫里头的物件了。

  马皇后宫里有一只白瓷玉壶春瓶,器型玲珑有致,典雅不俗,入了永宁的眼,惦记了许久。

  叶子牌不止民间爱玩,高门贵族也喜欢这项娱乐。

  马皇后虽然牌技差,但有牌瘾,永宁前来陪她打牌消遣,倒也乐得欢愉。

  今日她的手气贼好,永宁桌上的石子儿筹码输了不少,只剩下两颗了。

  崔文熙则稍微稳妥些,她会算牌,一点都不急躁。

  三人边玩牌边聊了些家常。

  待赵玥过来时,马皇后先赢后输,筹码被二人瓜分不说,还在崔文熙那里借了两回本。

  桌上的两枚金锞子委实惹眼,赵玥过来拦了宫人通报,他大老远就瞧见了那两粒黄灿灿的东西,打趣道:“哟,今儿四皇婶运气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