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假山(1 / 1)

二嫁东宫 闫桔 825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2章 假山

  空气仿佛被凝结。

  两人你看我, 我看你,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玥才紧绷着面皮, 努力克制着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冲动,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啊,好巧。”

  崔文熙抽了抽嘴角,也扯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巧。”

  两人似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又同时别开目光。

  赵玥本想解释,可眼下这情形只怕越解释越说不清, 便忍着没有吭声。

  崔文熙更是煎熬又抓狂,怕自己失态, 她硬着头皮扶着石头退了出去, 哪晓得庆王的声音在附近响起,“元娘?”

  那声“元娘”把赵玥吓得心虚, 更是把崔文熙吓得魂飞魄散。她不由分说,当机立断往假山里缩了回去,往石头缝里钻。

  要命的是赵玥比她钻得更快!

  听到脚步声近了, 两人像见鬼似的一个劲往石头缝里挤,也不管它能不能容纳得下他们。

  当时崔文熙顾不得男女大防,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断不能落入庆王手里,若不然晚节不保!

  赵玥则心虚地想着,断不能让四皇叔察觉到他的荒唐心思!

  二人各怀鬼胎, 在石逢里挤得很是艰难。

  赵玥的个头比她高出许多, 背脊抵在冰凉的石壁上, 紧绷着脸大气不敢出。

  然而对方身上浅淡的脂粉香时不时在鼻息萦绕,扰得他心烦意乱。他努力保持着克制,表情虽然镇定,心却跳得异常厉害。

  殊不知崔文熙比他更煎熬,她只觉得浑身上下跟扔进油锅里似的,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拆骨透透气。

  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怕自己发出粗重的呼吸,她硬是狠下心肠死死地咬住唇,尝到腥甜都不敢松口。

  外头的赵承延刚刚都还看到主仆二人在这边,哪晓得一过来就不见人影。

  他心中不由得毛躁,路过假山时又忍不住进来看了一眼,藏在石头缝里的二人再往里挤了挤。

  赵玥实在挤不进去了,只能窘迫地用手稍稍挡了挡。

  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肩上,两人明明已经身贴身,他却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缩了回来。

  崔文熙本能地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触碰到对方,两人同时尴尬地别开,仿佛没看到对方就没挤在一起似的。

  赵玥心中有鬼,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根子,他从未与女郎这般近距离接触过,今日是头一遭,却是这般尴尬到无地自容。

  外面的赵承延并未发现异常,只匆匆扫了两眼便离去。

  听到脚步声走远后,两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崔文熙提到嗓子眼儿上的心稍稍落了下来,用手撑着假山石,有气无力地往外头挪了挪。

  哪晓得方才挤得太狠,竟然挪不出去了。

  那一刻,崔文熙沮丧不已,很想把永宁掐死,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

  赵玥善解人意地推了她一把,她通身滚烫,他再次像被火烧似的缩回手。

  崔文熙忍着抓狂的暴脾气从石缝里挤了出去,脚下虚浮,没站稳滑坐到地上,喘着粗气,神智都有些迷糊了。

  赵玥意识到她出了岔子,顾不得男女大防,连忙问:“四皇婶这是怎么了?”

  崔文熙忍耐着心急火燎,喉咙里发出断续的轻哼,“我好像……中了媚药。”

  此话一出,赵玥一脸懵逼。

  他后知后觉想到方才挤在石缝里的情形,脸一下子就烧红了,又羞又窘。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慌忙解释道:“起初我见你神情有异,觉得不大对劲,这才跟了过来。哪曾想四皇叔也过来了,我怕引起他误解,便躲进了假山里,谁知道,谁知道……”

  崔文熙再一次把永宁的祖宗十八代诅咒了一遍,差点被气哭了,摆烂道:“这下好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赵玥:“……”

  也在这时,凤仪亭那边忽然传来女郎的哭闹声,打断了他们混乱的思绪。

  两人惊诧不已,同时朝那边看了去。

  这道哭闹声是庆王弄出来的。

  起先他原本在厢房里跟兄弟们唠嗑,哪晓得他出来上茅房时无意间听到家奴窃窃私语,说狸奴那厮不安分,在听说庆王夫妻闹和离后便偷偷去长乐馆打探了。

  赵承延当时就怒了。

  那狸奴是柳笙的小名儿,他是永宁养的面首,男生女相,放浪形骸,哄女人很有一番本事。

  赵承延自然瞧不起这等出卖皮相的贱婢,可崔氏是活生生的尤物,像狸奴那种没节操的浪人,若是暗地里觊觎她,也在情理之中。

  赵承延当即不做多想,立马前往长乐馆查看。

  方才他大老远就瞧见崔氏主仆在假山那边,结果寻来却没有踪迹,心中更是又气又恼,板起棺材脸去捉人。

  哪晓得路过凤仪亭时,听到那边的竹林里似有响动,赵承延不禁胡思乱想,还以为崔氏真被柳笙勾搭上了,便撸起袖子去查探。

  结果惊煞了一对野鸳鸯!

  被他捉奸在场的男女衣不蔽体,那女郎他不认识,但那郎君他却是认得的,不是狸奴柳笙是谁?!

  赵承延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永宁养的面首竟然背着她偷情,并且还被他庆王捉奸在场。

  这事委实荒唐。

  动静闹得太大,以至于假山这边的崔文熙二人也听到了,她怕被人误解,连忙叫赵玥赶紧走。

  赵玥也知道这事儿若传出去了委实说不清,立马离开现场,结果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了,因为在路上碰到卫公公前来寻人。

  主仆匆匆过来处理,只要有第三人在场,就不会生出无端揣测。

  没过多时芳凌也带着婢女婆子过来,见到赵玥主仆,颇有些诧异。

  赵玥全无方才的手足无措,说道:“方才我路过此地,见到四皇婶情形不对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婢女婆子们赶忙上前搀扶崔文熙,芳凌回道:“世安苑那边出了岔子,肃王妃和端王妃也跟娘子一样误饮了合欢酒,这会儿正闹着!”

  赵玥皱眉道:“不成体统!”

  怕崔文熙失了体面,他当即命婆子把她送到附近的院子歇着。

  待她们离去后,主仆听到凤仪亭那边闹得不可开交,匆匆过去查看,却见永宁肺都被气炸了。

  那柳笙原本是她养的玩意儿,结果反给她戴了绿帽,同府里的婢女滚在了一起,实在令她忍无可忍。

  永宁气恼之下挥着鞭子抽打二人泄愤,婢女哭着求饶,上演了一出狗血大戏。

  赵玥不忍直视,出言劝道:“姑母且先把这事搁一边,我方才听说几位皇婶误饮了脏东西,你赶紧去瞧瞧。”

  经他提醒,永宁“哎哟”一声,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又对家奴道,“先把这两贱婢捆起来扔到柴房里去!”

  听说崔文熙在假山附近的院子里,一行人又匆匆过去看她。

  现在她的情形糟糕透顶,神智已经不受控制了,浑身燥热难耐。

  为了缓解她的情况,婆子用冷水给她泡澡。

  冰凉刺激到滚烫的肌肤上,令她迷乱的神智稍稍清醒了些。

  芳凌手忙脚乱用湿帕子给她敷脸降温,她忍着不适,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嗲,“你且记住了,莫要把我扔给庆王。”

  芳凌连连点头,知道她怕被庆王乘人之危,赶忙道:“娘子且放心,奴婢会想办法把你留在永宁府,不让庆王近身。”

  不一会儿永宁等人过来,她匆匆进更衣室看崔文熙的情况。

  芳凌见她来了,如见救星,连忙问道:“不知长公主可有解药方子?”

  永宁默了默,看向崔文熙道:“有,外头的老四管用。”

  这话把崔文熙气着了,趴在浴桶边缘气恼道:“永宁你要气死我不成?!”

  永宁见她动了怒,赶紧安抚道:“你莫要动怒,我现在也不晓得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把合欢酒调换出来饮用的,不过这酒劲就那么一下子,熬过去就好了。”

  崔文熙喘着粗气,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又气又恼道:“我的祖宗!我今儿的体面全被你给丢尽了,等会儿莫要让庆王把我带走了。”

  永宁点头,“依你,依你,都依你!”

  崔文熙怕她不靠谱,又叮嘱了几句才作罢。

  外头的赵承延见她从更衣室出来,问道:“元娘现下如何了?”

  永宁心不在焉道:“目前并无大碍,多泡会儿冷水就好了。”

  赵承延无法直视,指了指她,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阿姐愈发荒唐了,你这府里乌烟瘴气,若传了出去,脸要往哪里搁?”

  永宁烦躁道:“老四莫要说了。”

  此刻世安苑那边的肃王妃和端王妃也被折腾得够呛,这回中招的是女眷,且又是上不得台面的合欢酒,委实不像话。

  这不,早就受不了自家老母亲的文宣王周隽大发雷霆,立马坐镇把合欢酒的由来追问清楚。

  经过好一番盘查后,总算从一婆子口中问出原是另一个面首张允私下里调换的,打算栽赃嫁祸给柳笙。

  周隽被气得半死,两个面首胆大妄为,竟然争风吃醋闹了这么一场,委实荒淫无道,当即便下令把相干人等杖毙处理。

  那张允不服气,被杖打得嗷嗷叫,口里直呼冤枉。

  永宁瞧着心疼,才十七八岁的小子,若是活活杖毙,多少有些可惜了。

  周隽恨铁不成钢,冲自家老娘发火道:“阿娘糊涂!今日险些酿下大祸,岂能饶了他的性命?!”

  永宁坐在太师椅上,面色不快道:“不就是一毛头小子,血气方刚的,造下……”

  话还未说完,周隽便打断道:“阿娘还要纵着!若是那合欢酒被调换成了毒酒,今日你又要如何收场?!”

  这话把永宁唬住了。

  周隽额上青筋毕露,暴跳如雷道:“阿娘平日里疏忽也就罢了,可是今日二郎也来的,他是东宫太子,往后是要成大统的君王,若是在永宁府有个闪失,咱们一家子的脑袋都不够砍!”

  永宁垂首不语。

  周隽气恼道:“你这府里乌七八糟,我让二娘留在府里替你整顿一番。”又道,“今日这些混账事,若是传了出去,叫你我把脸往哪里搁?”

  永宁心烦道:“行了行了,杖毙就杖毙,我什么都依着你。”

  母子正掰扯着,外头传来家奴的声音,说端王要回府去了。

  二人连忙过去了一趟。

  目前端王妃的情况比先前稍好些,原本是高高兴兴的,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心情糟糕透顶,只想赶紧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周隽窘迫不已,不断跟端王赔不是。

  端王无奈地指了指永宁,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到底是自己的长姐,平时相处得也算和睦,便压低声音道:“阿姐日后收敛着些罢,莫要学咱爹那般荒唐了。”

  永宁尴尬道:“老五说得是,不会再有下次了。”

  端王:“还敢有下次?今儿太子没出岔子,你就烧高香罢!”

  永宁闭嘴不语。

  待夫妻二人离去后,老六淮王不想掺和这些破事,也跟着回去了。

  另一边的赵承延听说他们走了,也不想在这里多待,要带崔文熙回去。她却不愿意,非要留在永宁府。

  二人发生分歧,赵承延隔着屏风道:“这里乌七八糟的,元娘还待着作甚?”

  崔文熙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是永宁的。她的面色还有些潮红,肌肤上染了艳色,一双杏眼水润勾人,叫人遐想连篇。

  知道自己目前是什么情况,她固执道:“四郎且先回罢,我晚些时候再回来。”

  赵承延皱眉,永宁府委实太乱,他不放心把她留在这儿,独断专权道:“有什么回去再说。”

  当即便要用强把她带走。

  芳凌见状不妙,赶紧阻拦道:“郎君稍安勿躁,就算要走也得先跟永宁长公主打声招呼才好。”

  当即命人去跟永宁通报。

  赵承延走到屏风后,盯着美人榻上的崔文熙。

  那女郎浑身上下都泛着桃花的艳丽,那种艳是她平日里不曾有的,端方中透着些许妩媚,不免叫人蠢蠢欲动。

  赵承延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不禁抿嘴笑了起来,故意问道:“元娘为何不与我回府?”

  崔文熙没有说话。

  赵承延饶有兴致地朝她走了过去,崔文熙想避开,手腕却被他捉住。他轻轻嗅了嗅她身上的馨香,暧昧道:“今日我看你往哪里逃。”

  崔文熙嫌恶地挣脱。

  也在这时,永宁过来了,她到底是外人,若赵承延执意要带崔文熙走,她也是没法强行阻拦的。

  二人虽然在闹和离,但还没正式分开,她也不好硬把她留下。

  双方正僵持不下时,准备回宫的赵玥听到永宁在这边,名为告辞,实则想来窥探崔文熙的情形。

  听到厢房里起了争执,他故意干咳一声,唤道:“姑母?”

  永宁从屋里出来,赵玥同她行了一礼,说道:“天色不早了,二郎就不多打扰姑母了,若是回去晚了,恐叫阿娘念叨。”

  屋里的崔文熙听到他的声音,机灵地掐了一把芳凌,芳凌赶忙把她搀扶出来。

  瞧见主仆二人,赵玥行了一礼。

  当时崔文熙粉面含春,一双眼湿漉漉的,周身都没什么力气,几乎半个身子都倚靠在芳凌身上。

  赵玥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却又没法选择无视,便随口问道:“四皇婶现在可无恙?”

  崔文熙没有答话。

  也在这时,赵承延从屋里出来了,赵玥唤了一声四皇叔。

  赵承延看着他道:“二郎这是要回宫了吗?”

  赵玥回道:“是打算回去了。”顿了顿,“四皇叔也要回了吗?”

  赵承延瞥了崔文熙一眼,说道:“这就回了。”

  崔文熙忽然道:“我今日就在永宁府,不同四郎回去了。”

  赵承延一点都不意外,倒是赵玥故意露出诧异的表情,心里头早就明白了几分,却装作不懂的样子,好奇问道:“四皇婶为何不与四皇叔回去?”

  赵承延:“你四皇婶闹小孩儿脾气呢,等会儿哄哄便是,现下天色也不早了,二郎回宫晚了恐叫大嫂担忧,且先行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玥也不好在这里继续耽搁。

  临行前他忍不住偷偷瞥了崔文熙一眼,那毕竟是两口子的家事,若她没有开口,他这个外人是不好插手干涉的。

  永宁送他离开,他正准备跨出门槛时,崔文熙总算开口了,“二郎且留步。”

  赵玥顿住身形,克制着内心的暗潮汹涌,装作困惑地扭头看向她。

  这回他看她的眼神是光明正大的,丝毫没有回避。

  那双眼清明透彻,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难处。

  许是他的坦然具有某种坚定人心的魔力,她竟稍稍觉得心安,缓缓说道:“我想劳烦二郎替我走一趟平阳府。”

  赵玥没有说话,只用余光瞥向自家四皇叔。

  不出所料,赵承延皱眉道:“你找平阳作甚?”

  崔文熙镇定道:“既然四郎不让我留在永宁府,那便让平阳来一趟,接我过去宿一晚,明日再回也不迟。”

  这话把赵承延惹恼了,“元娘你今日是不是故意与我闹腾?”

  永宁怕二人吵嚷起来,赶忙打圆场道:“四郎莫要生气,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赵承延懊恼道:“阿姐,不是我不讲理,是她无理取闹!”

  崔文熙无视他的气恼,自顾问道:“二郎可愿帮我这个忙?”

  赵玥没有回答,只看向门外的卫公公,他会意,立马退了下去。

  赵承延不满道:“二郎,此乃我夫妻二人的家事,你莫要插手!”

  赵玥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崔文熙适时说道:“当初四郎请大嫂规劝我时,她曾同我说过,事事尊重我的意愿。如今我不想回去,留在永宁府四郎却不愿,那便去平阳府罢。你若还要阻拦,当初又何故把中宫搬出来劝和呢?”

  “元娘!”

  “今日二郎也在这里,等会儿平阳过来接我过去,你总该放心的,若执意为难,岂不是不给中宫颜面?”

  这话把赵承延气着了,他曾用中宫规劝,现在她反将一军,借赵玥把中宫搬出来主持公道。

  现在卫公公已经去平阳府请人过来了,若他还执意不放人,便是打赵玥的脸面,回去同马皇后说起,总归落下不是。

  永宁再次打圆场,劝说道:“四郎便允了罢,你不放心我府里乌烟瘴气,总该放心平阳那边,她就在文华街,一会儿便到了,待明日把长月毫发无损地送回来便是,何故闹得不愉快?”

  “阿姐……”

  “今日长月在我这儿受了罪,你便顺了她的意,勿要把她惹恼了,省得伤了夫妻和气。”

  永宁好言好语劝说一番。

  最终赵承延无奈作罢,懊恼地瞪了崔文熙一眼,才甩袖而去。

  待他离开后,崔文熙像被抽去了骨头,整个身子都歪到在芳凌身上。

  永宁连忙上前扶住她,发现她的手心出了不少汗。

  赵玥是男子,也不好继续逗留,便道:“我先出去了,四皇婶若有吩咐,可让芳凌过来。”

  崔文熙:“有劳了。”

  赵玥自顾出了院子。

  永宁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先去世安苑那边应付。

  芳凌搀扶崔文熙进厢房躺下,心有余悸道:“幸好太子来了,若不然今日还不知得如何收场。”

  崔文熙没有说话。

  往日她极少与太子打交道,一来她是妇人,从来不会与除父母兄弟和丈夫外的男人接触,自然不知赵玥脾性。

  那小子给她的印象几乎是模糊的,行事低调,也不爱凑热闹,她极少会注意他。

  话又说回来,关于他的传闻她其实也听过不少,知道他早年养在武帝膝下,也知道他的童言无忌。

  曾经的东宫能扭转乾坤,定然有几分真本事,由此可见此人城府极深。

  不过这两回他倒是令她印象深刻,想不记住都难。

  春日宴上适时出手解围,并把庆王当狗遛,委实令她痛快不已。还有方才的援手,也是恰到好处。

  两次的出手都免除了她的尴尬,平日里一声不吭,关键时刻倒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这是崔文熙对他留下来的初步印象,算是正面良好的。

  没过多时平阳府的马车来了,平阳亲自前来接人。看到崔文熙的情形,她笑着打趣道:“好端端的,四皇婶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崔文熙没好气道:“你莫要说了,今儿我差点晚节不保。”

  芳凌把府里的情形粗粗讲述一番,听得平阳哭笑不得,无奈道:“姑母跟祖父一样,荒唐着呢。”

  崔文熙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平阳忙唤粗使婆子抬来步辇,芳凌把她搀扶上去,一行人往府门走去。

  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永宁送她们离开。

  宫里的马车也在旁边,当时赵玥就坐在里面,看到崔文熙上了平阳府的马车,他才放心回宫。

  路上崔文熙跟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都靠在平阳身上,她的脸上还泛着桃红的娇艳,肌肤滚烫,可见那酒后劲儿贼大。

  平阳受不了她吐气如兰,只觉得她的呼吸撩得脖子都痒了,忍不住道:“崔长月你这是故意勾引我吗?”

  平时二人私交甚好,许多私房话都会同对方说,也没那么多顾忌,这会儿崔文熙觉得安全了,便放松许多,故意蹭了蹭她的脖子。

  平阳被蹭痒了,咯咯笑道:“还真不安分!”

  她去掐她的腰,崔文熙不让她占便宜,去袭她的胸。

  两人在马车上没个正经,全然没有贵女的端方持重。

  回到平阳府后,芳凌喂了不少温水给崔文熙,又绞湿帕子擦身降温。

  这样反复折腾到傍晚,崔文熙身上的酒劲才彻底散了,虽然身体仍旧无力,好歹要轻松许多,不像先前那般抓狂。

  平阳过来瞧她。

  想到今日的情形,崔文熙还心有余悸,同她说道:“今日我能顺利脱身,可不容易。”

  平阳正色道:“明日回去,你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崔文熙冷哼一声,“往日我二人互不理会,明日回去了便就这样罢。”

  平阳叹了口气,扼腕道:“好好的一对佳偶,偏弄成了这样,真是可惜了。”

  崔文熙没有说话,只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不知在想什么。

  平阳又说道:“你还别说,上午我去普陀寺上香,下午刚回来就听到卫公公来寻,当时还挺诧异的,二郎竟也会插手管你夫妻二人的家事。”

  崔文熙回过神儿,“也多亏他出手,若不然,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子。”

  想到那张清俊且年轻的面庞,她直接把假山的尴尬场景忽略掉,点评道:“太子倒是个热心肠的。”

  这话把平阳逗笑了,掩嘴道:“你是不是吃醉酒瞎了眼,二郎若是个热心肠的,那我就是观世音在世。”

  崔文熙:“???”

  平阳忍不住同她数落起自家弟弟,揭短道:“那小子你别看他知礼守节的,实则骨子里刻薄且冷漠。”又道,“早年父亲把二郎放在祖父膝下抚育,阿娘也曾同我发过牢骚,说他同东宫并不亲近,事实上二郎与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确实不太亲密。”

  崔文熙半信半疑。

  平阳继续道:“我们的家情形你也是晓得的,在父亲还是太子时,日子过得艰难。后来二郎出生了,得了祖父的喜欢,日子才渐渐好转。

  “祖父骄纵不羁,一生毁誉参半,二郎养在他膝下,多少也沾染了习性。那时阿娘担忧不已,生怕他跟祖父那般荒唐,好在是有大儒陈平规劝引导,二郎才没长歪。

  “不过他一直养在祖父手里,平时也甚少同我们接触,表面上和颜悦色,实则冷漠疏离。有一回肃王还同我说他怕二郎,一见到他,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话把崔文熙逗笑了,“你可莫要唬我。”

  平阳:“我唬你做甚,当时二郎才九岁的模样。”顿了顿,“这也怪不得肃王,二郎毕竟甚少与我们相处,又被祖父当继承人培养,气势威仪肯定是有的。”

  这倒令崔文熙意外,那少年郎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哪曾想性子却冷情。

  不过平阳对他的评价还是挺高的,说道:“二郎虽然脾性怪,但行事稳妥,是个极其靠谱的人,若是往后哪家的闺女得他青眼,日子应该不错。”

  这话崔文熙并不认同,“话可不能这么说,哪个帝王的后宫不是三千佳丽?”

  平阳没有反驳。

  崔文熙继续道:“女郎家,不过就盼着一夫一妻罢了,不贪图夫家有多风光,就想寻一个知冷热的人,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却极其艰难。”

  知道她有感而发,平阳道:“这大抵就是情深不寿了。”又道,“我与许郎琴瑟和鸣,奈何遭天妒,早早的把他收了去。你与四皇叔佳偶天成,却偏又子嗣艰难,闹成了这般,各有各的不如意。”

  崔文熙道:“一地鸡毛,不提也罢。”

  在二人感叹各自的婚姻不顺时,宫里的赵玥已经沐浴梳洗,正由内侍替他绞干头发。

  他穿了一袭素白的交领衣袍,那衣裳柔软宽松,袖口肥大,穿在他身上颇有一股子文人的谦和温雅。

  胳膊那里有点擦伤,是白日里在假山弄的,赵玥自顾取药膏稍作处理。

  绞干头发,内侍取发簪替他挽上。

  赵玥起身前往桌案,今日外出耽搁了不少事,又坐到桌案前处理了一会儿公务。

  余嬷嬷见在他灯下审阅公文,皱眉道:“若公务不是太急,殿下便明日再处理罢,早起一会儿,也比灯下伤眼的好。”

  赵玥当耳边风,头也不抬道:“今日嘴馋贪耍去了,嬷嬷勿要唠叨,这里没多少活计,一会儿就处理完了。”

  余嬷嬷无奈,怕他伤了眼睛,又特地把烛芯拨亮了些。

  这回他说话算话,只把五本公文处理完了就作罢。

  晚饭他没用些什么,怕他饿着了,余嬷嬷又来问他要不要用点宵夜。

  赵玥回道:“做半碗馎饦便可。”

  余嬷嬷立马吩咐下去。

  赵玥想起白日里崔文熙不愿同庆王回府的事,试探问:“嬷嬷,我倒有一件事想请教,可否替我解惑?”

  余嬷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玥想了想,说道:“若一个女郎厌烦一个郎君,是不是他做任何事都是嫌弃的?”

  这个问题令余嬷嬷愣住,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赵玥颇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

  余嬷嬷抿嘴笑了笑,她是过来人,知道他心里头肯定藏人了,便解答道:“那得看那女郎是什么样的人了。”

  赵玥:“???”

  余嬷嬷:“通常女郎分为两种,一种是逢场作戏,这类女郎是没有真心实意的,身与心都可以分开;还有一种便是普通的良家子,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家郎君,爱恨嗔痴,一眼便能看到头。”

  赵玥轻轻的“哦”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沉思。

  余嬷嬷心下颇有几分好奇,试探问:“殿下可有相中的女郎了?”

  赵玥回过神儿,模棱两可道:“不确定。”

  余嬷嬷又笑了起来。

  前阵子马皇后还担心自家崽是不是不行,眼下看来应是没有大问题的,只不过对女人的要求有点高,一般的女郎不愿意碰罢了。

  不一会儿馎饦送来,赵玥却没用几口,他心里头藏着事,早早就进寝卧了。

  白日里发生的种种在脑海里徘徊,有假山里尴尬的心虚,还有触碰到的柔软脂粉香,以及那种充满着禁忌的克制。

  许多复杂的情绪好似猫抓。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帐幔,琢磨着她今年能否成功和离。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再等等也无妨,他赵玥有的是耐心。

  至于她二嫁妇的身份,在他眼里都不是问题,他对女人的贞操并不执着,只要他愿意,可以有数十上百的处子身供他采撷。

  但那些东西都抵不过一个崔文熙,他就偏执的只想要崔氏,想把她弄到手。她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执念,想把那轮明月勾入怀,据为己有。

  而现在他要干的就是不断在她跟前刷好感,往自己脸上贴金,给她编造一个更大的笼子哄骗她钻进来。

  翌日上午崔文熙回庆王府,赵承延已经去上值了,两人并未碰头。

  她稍稍处理了一些府内日常事务。

  芳凌探听到婢女说昨晚庆王并未回府,崔文熙一点都不意外,反正两人都已经摆烂了,就看谁先低头说散。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别院那女郎当真有上进心,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是赵承延给她的勇气,还是前儿崔文熙大发善心特地让秦大夫跑了一趟别院,下午雁兰就挺着肚子登门拜访来了!

  当时崔文熙正在午休,婆子前来通报,同芳凌说别院的雁兰进府来同主母道谢。

  听到这话,芳凌顿时炸毛,柳眉一横,凶神恶煞道:“什么玩意儿,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竟还有脸进府了?!”

  婆子尴尬道:“那女郎怀有身孕,底下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还请芳娘子拿个主意。”

  芳凌被气得够呛,甩脸子道:“你且等着。”

  厢房里的崔文熙睡得正沉,芳凌打起门帘看了一眼,犹豫了许久才退了出去,她同婆子说道:“先把那狐媚子安顿着,待娘子醒了再说。”

  婆子应声好,匆匆下去办差。

  芳凌站在门口,越想越觉得气愤。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竟然蹬鼻子上脸了!

  崔文熙睡了近一个时辰才醒来,听到屋里有动静,芳凌进来查看,说道:“娘子醒了?”

  崔文熙“唔”了一声,“我渴。”

  芳凌连忙上前给她倒水,崔文熙喝了半杯润嗓子。

  芳凌沉默了会儿,才欲言又止道:“方才兴安坊别院那边来了婆子。”

  崔文熙愣了愣,抬头看她,“怎么?”

  芳凌小声道:“那不要脸的狐媚子竟然登门拜访来了,说是来道谢的。”

  听到这话,崔文熙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芳凌懊恼道:“此人心思不正,仗肚行凶,给点颜色就开起了染坊,今日娘子非得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崔文熙把杯盏递给她,非但不恼,反而还笑了起来,一张脸甚是妩媚亲和,她和颜悦色道:“人家怀着身子,大热天儿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传话下去,让她到瑶光园来,我见一见。”

  “娘子?”

  “去罢,我起了。”

  芳凌瞧得头大如斗,发懵道:“娘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奴婢怎么就瞧不明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