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在险途:误机(上)(1 / 1)

人在险途 凉兮 1 万汉字|26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4章 人在险途:误机(上)

  1

  房间里没有开灯,尽管电视声音调得极小,但屏幕上突然出现的鬼脸还是吓得她几乎尖叫。

  血腥的画面定格几秒,忽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穿进耳朵。却不是电视机发出来的,她按掉电视侧耳细听,只有卫生间里窸窸窣窣的流水声。

  咔嚓……咔嚓……

  女孩转头看向客厅,这声音……像有人在门外锁孔里扭动钥匙。

  她从酒柜上拿起一把水果刀,赤脚走到大门前,“咔嚓”声戛然而止,猫眼外空无一人。

  “怎么了?”

  女孩朝洗手间出来的闺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门外好像有动静。”

  “大半夜的,你听错了吧。”

  女孩朝对方耸了耸肩膀,奇怪问:“你不是在洗澡么?怎么还穿着外套?

  “我好像听见你在叫我。”

  闺蜜接过她手中的水果刀,此刻,电视画面正好显出转场的黑幕镜头,房间里幽暗如墨,一道银光划破寂静,惨叫声来不及到达高潮便骤然停止。

  当屏幕再次亮起,亮光冲破黑夜,房间内到处都是四下喷溅的满目血污中,只看得到女孩那张极度扭曲的脸。

  “啊——”

  兰溪吓得一步飞扑到冷阳怀里,手中的薯片来了个完美的抛物线:“原来她就是凶手!”

  冷阳被压在沙发上,双手下意识接住了对方的腰,这样一个羞耻的姿势让他心跳加速。

  如果此刻是江逸飞,必定舌灿莲花幽你一默,尴尬气氛就过去了,或者趁热打铁把尴尬化为时机就此上垒,可换上冷阳嘛……

  “喂,你屁股硌着我腿了。”

  兰溪从他身上爬下来,气呼呼起身关电视机。

  “奇怪,平时在案发现场看到那么血腥的尸体你不怕,干嘛怕看恐怖片?”

  “那不一样的,我就怕看这种片子,明明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转头就朝你举起了刀,那种凉透背心的恐怖指数可以瞬间飙升几千倍。”

  兰溪盘腿坐在沙发上啃薯片啃得起劲,却突然发现一旁的冷阳直勾勾盯着她笑,灯光把他的脸照出怪异的蜡黄感,笑容渐渐开始扭曲……

  “你……你……”

  “啊~”冷阳突然飞扑过来,吓得兰溪一个鲤鱼翻身从沙发上摔到了地下。

  “怎么样?现在还怕不怕?”

  恢复正常的冷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多吓几次你就免疫了,小时候我爸就是这么治我的。”

  兰溪甩掉冷阳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把抱枕拖鞋一股脑全砸到对方身上:“你个大猪蹄子,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咔嚓……咔嚓……

  两人正闹着,冷阳忽地捂住兰溪的嘴,小声说道:“嘘……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兰溪的哭声收放自如,她息声细听,果然有轻微的响声从门外出来。

  咔嚓……咔嚓……

  “不会真见鬼了吧?”

  “说不定是小偷,我去看看……”冷阳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猫眼外什么也没有,他等待了几秒,突然拉开大门。

  门外空无一人,地上却放着一个信封,冷阳拿起来看,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里面只放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酒店房间的场景。

  2

  “醒醒……兰溪,客户马上到,打起精神来。”冷阳摇醒伏在桌上小憩的兰溪,将一杯浓咖啡推到她面前,“快喝点咖啡提提神。”

  “还不是都怪你,昨晚上吓得我做了一夜的噩梦,到现在还犯迷糊。”兰溪喝了口咖啡,又咕哝道:“这刘先生干嘛把我们约到咖啡店来谈事?”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一名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大步朝他们这桌走来。

  “是冷经理吧?抱歉久等了,人民路上堵了会儿车。”

  冷阳站起来握上对方的手,“没事儿,我们也刚到。”

  男子约莫35岁左右,中等个子,身材偏瘦,一张方脸不甚俊朗,但好在笑容得体,眼神清朗,加之肃穆的黑风衣白衬衫,给人的感觉就很踏实稳重。

  对方掏出名片递给冷阳:“我爱人李芳出事后,警方曾要求我立即联系保险公司,但当时我实在没这个心思,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就等你们核查之后,我好接她回家安葬。”

  男子名叫刘希,上周五,也就是11月4日午间,其女友李芳在去泰国的飞机上突发心肌梗塞死亡。

  李芳曾在某银行办理过一张额度为3万的黑金信用卡,并绑定购买了信用卡APP上的一份个人定期寿险。

  保期为20年,保费每年缴纳人民币1268元,保额最高为80万,受益人为其男友刘希。

  保险合同是电子合同授权,后期补签纸质版,签订于去年12月9日,已经过了6个月的观察期,从今年6月9日起进入有效理赔状态。

  “真是遗憾,要不是在飞机上,心肌梗塞这种病说不定还能有条件抢救。”

  刘希眼圈突然泛红,声音也哽咽起来:“谁说不是呢,她年纪这么轻,平时挺注重健康的,体检也没查出来有任何病,就这么突然走了,现在我都不敢相信。”

  “现代人生活工作压力大。又常年熬夜,饮食不规律,心肌梗塞在青中年人群的猝死率也逐年攀升。”

  兰溪说着,突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对了,资料显示李芳女士是从事工程质检方面的工作?”

  “是,她在尚宁地产公司上班。”

  “尚宁地产?”兰溪扭头看一眼冷阳,“是不是尚宁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

  刘希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听说尚宁那可是大企业呢。”兰溪赞叹了句,转而又道:“李女士的指定受益人就是刘先生您,恕我直言,她的家属对此没有异议吗?”

  “她……没有亲人,自小从孤儿院出来的,我们俩恋爱遭到了我爸妈的反对。为了向老人们表决心,我和她同时买了保险,受益人是彼此双方。”

  这表决心的方式真够狠的,兰溪在心里嘀咕,口中安慰刘希:“您节哀顺变,好好保重自己。”

  冷阳将平板电脑递给对方:

  “公司系统显示,李芳女士除了购买这份定期人寿,上个星期她还在惠泽买了一份单独的商业航空延误险,对此我要跟您说明一下,若有延误,这个险种则需要另外办理核赔手续。”

  “飞……飞机延误险?”刘希显出几分疑惑,“我不知道她还买了这个,不过当事人已经去世的情况还能报吗?”

  “这要看保险合同里的具体条款了。”冷阳收回电脑起身道,“关于这两件案子都要进一步核查,请您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我们会尽快落实的。”

  “辛苦你们了。有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吩咐。”刘希说着,再一次和冷阳握手。

  “真是难得的绅士风度啊。”兰溪望着刘希出门的背影由衷赞叹。

  冷阳拿起放在桌上的名片看了看:“也许是职业习惯吧,他是南山观月的置业顾问,南山观月可是江宁市的高端别墅楼盘,专跟富人打交道。”

  “这件案子应该能顺利理赔吧?各方面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冷阳摇摇头,“刚刚我在公司系统调资料,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李芳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一共在我们公司购买了6次航空延误险,而且次次都赔付了。”

  “哪有这么高概率的延误,而且不一定所有延误都能赔付,这确实有点奇怪。”

  “而且她还是尚宁地产的员工,尚宁最近怎么了,陈立升失踪还没找到,又死了一名员工。”

  冷阳喝完咖啡,起身吩咐兰溪:“你先回公司去,我得去找一趟江逸飞,打听下李芳在尚宁的状况。”

  3

  对于江逸飞这种不需要朝九晚五,枯坐8小时赚取生活费的富二代来说,他们飘忽不定的行踪不亚于在逃嫌疑犯,而这次接到冷阳的电话时,他却在沈岸的办公室里。

  一见到冷阳推门进来,江逸飞忙把他拽到沈岸面前评理:“你俩说陈立升不会有危险,可过去多久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接下来怎么办?”

  “也不是一点线索没有,陈立升在红塔打蜡厂被人转移走前,我们追踪到当晚一辆白色长安CS55沿红塔打蜡厂南边的山道走了,目前警方正在追踪这辆车子。”

  江逸飞朝沈岸翻了个白眼,气闷地坐回沙发里,“尚宁在南山观月的项目部里,经理陈立升不知所踪,质检部又死了一名员工,如果还找不到陈立升,这个项目得出大事儿。”

  “你说的那名质检部的员工,是不是叫李芳,在去往泰国的飞机上因心肌梗塞猝死?”

  江逸飞惊奇地看向冷阳:“你怎么知道?”

  “她个人在我们公司购买了定期寿险。对了,她去泰国是公司委派还是私人出行?”

  “人事部说,她是调休去泰国参加朋友婚礼。”

  好不容易摆脱追问,沈岸也乐得把江逸飞的注意力往其他话题上引:“这其中又有什么蹊跷吗?”

  冷阳摇摇头,“我倒没发现其他问题,只是一件小事有点蹊跷,李芳近一年内在惠泽购买了6次飞机延误险,也就是说她一年内出国了6次。”

  “按照航班次看,她去了6个不同国家,每次都是往返机票,逗留时间一般在3天到一个星期。我就想知道,以她的工资能不能支付得起一年6次出国的费用。”

  “李芳只是一个质检专员而已,具体薪资得问问人事部。”江逸飞说着,突然指着冷阳惊呼道:“明白了,你怀疑她利用工作便利捞外快?”

  冷阳一脸便秘的表情瞪江逸飞一眼,“我的意思是,李芳有故意骗保的嫌疑。”

  “买这种小额保险还能骗保?不可能吧……”

  “要搞清楚这个,还得麻烦沈队帮忙。”冷阳朝沈岸眯了眯眼睛。

  “若是要骗保,这种小额保险肯定得同时投买很多家保险公司,时间一长,别家公司也会发现这些端倪,沈队你这边能不能查到关于此类型的上报案例?”

  “这没问题,不过得需要一点时间。”

  “喂!光看你们俩眉来眼去一唱一和的,我差点忘了上警队干嘛来了。”

  江逸飞瞧瞧沈岸又看看冷阳,索性一手揪住一个不放:“今天你俩谁也别想逃,陈立升现在是死是活,到底有没有线索,好歹给我个进度条啊!”

  沈岸忙掏出手机装模作样打电话:“马上,我马上打电话落实,小祖宗你稍安勿躁。”

  冷阳看着二人拉拉扯扯兴趣正浓,不想他的手机倒先响了起来,果不其然又是兰溪的夺命连环call。

  4

  许久没有露面的欧阳梅坐在沙发上,正端着兰溪冲泡的咖啡喝得津津有味。

  “我们家阿阳喜欢吃甜食,喝咖啡都要多加糖,其实这样会破坏咖啡原本的香气。”

  兰溪一脸恭顺地坐在欧阳梅下首点头赔笑,心里早重重扇了自己几耳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老太太大驾光临的时候来拿昨晚上落下的外套。

  “好小子终于开窍了,感谢老天爷呀。”欧阳梅端着咖啡挪到兰溪身边坐下,“冷阳要是以后敢欺负你,你就直接打电话给我,阿姨给你做主。”

  “阿姨你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平时搭档工作,所以走动比较密切啦。”

  “阿姨懂的,我知道以阿阳的性格,才不会随随便便把家里钥匙给别人呢。”

  兰溪解释不清,只好低着头嘬咖啡。

  她一向是敢爱敢恨的,也明确自己对冷阳的心意,可男女相悦这种事到底要双方有意,冷阳没有冲破这层纸,她自然只会以普通朋友的关系自居,尤其是在冷阳的母亲面前。

  解锁声响起,冷阳开门进来,母亲满脸和蔼地拉着兰溪聊天,根本不见她在电话里火急火燎的情形,好一派和谐画面,母亲第一次视自己若无物。

  欧阳梅干巴巴招呼冷阳过来坐,转头就对兰溪一阵吐槽,“我这儿子从小性子冷淡,一天到晚板着张冰块脸,实在是不招女孩子喜欢,我真是担心……”

  欧阳梅叹一口气,转而又欣慰道:“兰兰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哪哪儿都喜欢,你放心,冷阳就是对别人冷淡了些,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会很好很好的。”

  “妈……你瞎说什么呢!”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给你做的点心放在厨房了,快拿出来和兰兰一起吃。”欧阳梅起身拉住冷阳挤了挤眼睛,“你们聊吧,妈妈有事先走了。”

  冷阳看着母亲一顿猛操作下来,明显是误会他和兰溪的关系了,看着脸颊泛红的小姑娘,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暖流。

  在这一瞬间,他想放下那些执着与追寻,就此牵着兰溪的手,就这么平凡顺遂地过一辈子,就是心之所向。

  可是他不能,父亲的死因迷雾重重,始终像一颗地雷埋在他心里,无论过去多久,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总有一天这颗地雷会轰然炸裂的。

  他不能带着这颗地雷走进另一段人生,这样是对兰溪,对自己,对父亲都极度不公平。

  “我妈平时还好,就是在我的个人问题上有点过度敏感。”看着母亲进了电梯,冷阳才把大门带上,“抱歉还让你替我顶锅,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兰溪抬起脸看了看冷阳,对方那种一贯的冷淡神色让她有些失望,“你干嘛跟我说抱歉,干嘛非要跟阿姨说清楚,难道这种误会让你感觉很难堪么?”

  “不是……我……”

  “你不要解释,越解释就越让我觉得自己特卑微。”兰溪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将一串钥匙放在茶几上,“我是来拿外套的,这是你家钥匙,现在物归原主。”

  直到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冷阳还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着,茶几上放着昨晚吃剩的薯片,撕掉半边的包装袋残留着某明星的笑脸,像在嘲笑他的纠结和无奈。

  5

  这几天的冷阳尤为痛恨手机铃声,每次像条冰冷的蛇芯,把他从清晨的睡梦中舔醒。

  他闭着眼睛摸出手机,沈岸兴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互联网时代就是好啊,我们找到李芳参与骗保的线索了,快点来警队一趟。”

  市刑警大队办公室里,沈岸向冷阳介绍了一名30岁左右的民警:“这是区公安分局的小吴,负责调查这个团伙骗保案已经快一年,让他给你介绍介绍情况。”

  小吴一身警服穿得笔直坚挺,寸头方脸,目光炯炯有神,笑容豁达大方,一看就是个干练的青年才俊。

  吴才俊和冷阳握了手,就直奔主题:“这次多亏冷先生为我们提供了线索,在多家保险企业上报的案例中,李芳的名字通常和另外一名女性一起出现。”

  “另外一名女性?”

  “从去年年底到今年11月份,李芳和一名名叫赵思露的女性一起乘坐了6次包括飞往泰国,越南,韩国,巴厘岛,新加坡等的国际航班。”

  “每次两人都购买了多家保险公司的商业航空延误险,而且次次都因飞机延误而得以赔付成功,虽然一家保险公司的赔付金额不算太多,但多家算在一起一次性可达3到5万块人民币。”

  吴警官将收集的文件资料递给冷阳:“也就是说,她们坐一趟飞机出国,除开往返机票,购买保险,生活住宿的开销之外,每次最多能净赚个2到3万。”

  沈岸闻言愤愤:“一年出国旅游五六次,捞的钱比普通职工一年的工资还多,这些黑良心的。”

  冷阳合上文件放到茶几上:“我更关心的是她们是怎么知道哪一班飞机可能会延误?”

  “这是个团伙作案,能导致飞机延误的其他因素极少,一般只能是天气原因,这个团伙很可能渗透到了航空公司内部。”

  “遇到特殊情况及特殊天气,会提前通知团伙买哪个航班,多长时间的往返机票,再者就是购买多家公司的商业延误险。”

  “甚至在飞机延误后,有律师或者其他专业人士负责上报理赔。”吴警官无奈叹了口气,“这种挑漏洞打擦边球赚钱的法子,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商业链。”

  像这种案件必须要多家保险企业联合上报,才能有效打击犯罪行为。

  冷阳看看吴警官沮丧的神情,可见民事案虽不像刑事命案那么情节严重,但也棘手难办,多年的理赔核查工作让他真心体会到人民警察的辛劳和不易。

  沈岸靠在两人中间的沙发背上,拿过文件边翻边随口道:“那李芳的猝死会不会和这件事有点关系?”

  小吴吃惊地问:“沈队为什么会这样猜测?”

  看着小吴同志一脸正经,沈岸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就是随口一说,只好继续肃着脸胡诌:“额……作为一名刑警的直觉告诉我,李芳之死没这么简单。”

  “李芳的死因是心肌梗塞,可一名30多岁的健康女性,无高血压冠心病等心脏病史,只是在飞行途中遇到空气对流导致飞机剧烈颠簸,就使她突发心肌梗塞。”

  “一个经常坐飞机的人照常说不该没这点心理素质的。”

  沈岸一番有模有样的分析让小吴听得点头如捣蒜,正要往下问,却见门口进来一名警员看向沈岸:“沈队,门卫处有人找冷先生。”

  “居然有人会跑到这儿来找我?”

  冷阳告别沈岸和小吴,刚走出刑警队,就看见门口张望的兰溪和她身边的刘希。

  “兰溪,刘先生,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

  “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刘先生说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所以我们就一块过来找你咯。”

  刘希从门卫处的阴影中走上前来,他穿着一件藏青色薄款风衣,里面是黑色高领内搭,11月的秋老虎燥热不减仲夏,这样的穿搭方式让人感觉分外闷热。

  他摘下墨镜露出职业式的笑脸:“有件事向冷经理咨询一下,方便到对面咖啡店坐一会儿吗?可能要耽误您一点时间。”

  冷阳在额间搭了个凉棚,心中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刘先生,今天这气温喝咖啡也不解渴,要不我们去您家里坐坐吧?或者说李女士家里。”

  “李芳家?”刘希稍微顿了顿,“那更好,自从她出事后,我还没去过呢,就怕睹物思人。”

  “老大这不合适吧……”

  “没事儿,我看过李女士所填的家庭地址,刚好离这儿不远,不会很麻烦的。”

  三人一拍即合,冷阳和兰溪坐上刘希的长安CS55。从警队到李芳所住的花艳小区只需要十几分钟车程,不一会儿就到了门口,刘希将冷阳两人放在门卫处。

  “抱歉啊两位,小区内在搞绿化改建,这两天都不能进去,我得把车停到对面卖场的地下车库里。”

  “没事儿,我们在门卫处等你。”

  花艳小区算是江宁市比较早期的楼盘,就连两位门卫大爷都有了些年纪,一个头发斑白,一个身材佝偻,但都精神头十足,看见门口掉头的刘希都主动打起了招呼。

  冷阳不由来了兴趣:“看起来您和刘先生很熟啊?”

  头发斑白的大爷看了一眼冷阳道:“也不是蛮熟,经常见到总会打个招呼嘛。”

  “那您认识他爱人李芳女士吗?”

  “只要是小区业主都认识,只不过李芳不爱说话,每次见她都冷着脸,挺内敛的一个人吧。”

  兰溪笑道:“一个和气爱笑,一个内敛文静,他俩性格这么不搭,平时不会吵架吗?”

  “每次看见他们进出总是说说笑笑的啊,刘先生人是挺好的,隔三岔五送吃送喝,女朋友出国旅游,他还帮着看房子,李芳倒是挺冷淡,说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她一向都不爱搭理人,尤其是我们这些看门的。”身形佝偻的大爷被外面的说话声吸引出来,接着话头说。

  “一个年轻姑娘比我们还像老人家,居然不用智能手机,不搞微信扫码,也不知道刘先生怎么和她相处得惯。”

  “可能真的是性格互补喔。”

  “你们在聊什么呢?”刘希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落了层细密的汗珠,“走吧,上楼聊。”

  李芳住在3单元4楼403,小户型单身公寓,好几年前的装修风格,不过日常所需应有尽有。

  客厅墙上最显眼的位置挂了一幅李芳的艺术照,照片里的她虽然身材有些肥胖,但好在五官端正,皮肤白皙,戴一副窄框眼镜,有种文静内敛的气质美。

  照片下面还贴着一张手工制作的减肥计划表。

  冷阳四下打量各个房间,李芳的小卧室被胡桃色整体书架隔断在内,视线所及的陈列上落了层薄薄的灰,刘希和李芳的一张合照就摆在书架的正中央。

  冷阳拿起照片,相框上纤尘不染。

  “这是最近几个月拍的,李芳比以前瘦了好多。”刘希接过照片轻轻爱抚,“人不在了,还能看看照片也是好的。”

  招呼二人落座后,刘希便迫不及待地进入话题:“事情是这样的,李芳的机票价格中其实包含航空保险费。”

  “但出事后航空公司拒绝赔偿,他们的拒赔理由是李芳死因不明,但医院的死亡报告上写得明明白白啊,为什么就不能作为依据?”

  “刘先生的意思是?”

  “我真是气不过,难道李芳出事他们就没一点责任吗?如果当时能有效抢救,说不定她还有一线生机。”刘希头一次显出恼怒的神色。

  “人已经走了,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可我必须要维护她的正当权益。冷经理是保险理赔方面的专业人员,依你之见,我接下来该怎么向航空公司索赔呢?”

  “这种情况航空公司的态度一般都很强硬,除非您能找到当时李女士在飞机上的现场情况相关证据,当然,飞机上的飞行记录不是能随便申请查看的。”

  见刘希一脸气恼无助的神色,这种事情上总是消费者比较被动,于是兰溪忍不住提议道:“不过您倒是可以从李女士的死亡原因上入手,申请法医尸检。”

  “进行尸检?”刘希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李芳的照片,摇摇头道:“不行,她生前最爱美了,我不能因为要赔偿金而在她的遗体上动刀子,我会良心不安的。”

  “逝者已矣,尸检是对生命最好的解读和剖析,我想李女士会理解您的做法的。”

  “不,我宁愿不要赔偿,也不能对不起她。”

  既然刘希坚持,冷阳便不再勉强劝解,虽然他也觉得李芳之死有些蹊跷,但目前没有证据将其定性为刑事案件,还不如趁机多了解一些其他情况。

  “冒昧问一下,您和李芳女士既然感情深厚,又都到了适婚年龄,为什么不干脆住在一起呢?”

  刘希抹了把脸,委顿的神色让他看上去没进屋之前的那种紧绷感了:“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才行,李芳还是蛮传统的,拿证之前她不愿和我同居。”

  “这房子是李芳女士自己买的?”

  “嗯,去年年末买的。”刘希站起身走到阳台边,目光看向花架上的成排多肉植物。“那时候我和她还没确定关系,要不然我就不会让她买单身公寓。”

  “是呢,这套小公寓两个人住蛮好,要是婚后打算要生宝宝的话就有点小了。”

  “如果刘先生没有别的事咨询,那我们就先走了,等理赔流程走完我们会通知您去公司办理手续的。”冷阳起身向刘希告辞,还没动身,沈岸的电话又来了。

  接完电话的冷阳急匆匆走出门外,忽地又转头看向刘希:“您认识一个叫赵思露的女人吗?”

  刘希立刻道:“是李芳的一个朋友,怎么了?”

  “她死了!”

  6

  负责团伙骗保案的民警小吴,在依法传讯赵思露时,发现她被人勒死在家中。

  赵思露住在城北月亮湾小区的1单元5楼501,冷阳赶到现场时,沈岸已经带队封锁了整个楼道。

  “死者赵思露,女,28岁,从外省嫁入江宁,但离异两年,有一个7岁的女儿跟着男方,父母均在外地。”

  “经法医初步检测,她被人用麻绳从身后勒住脖子,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已超过10个小时,死亡时间大概在今天凌晨至早上5点。”

  “被勒死的?

  冷阳接过沈岸递过来的脚套手套,抬起警戒线进入案发现场。

  501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户型,死者匍匐在客厅与入户过道间,双腿弯曲,双臂反趴于地面,头部朝里双脚朝向大门,这种姿势一看就是被人从身后突然框住脖子。

  “很显然作案过程中两人一直是站立的,死者穿着7公分高跟鞋,即使如此,凶手依然高出死者很多,而且强壮有力。”

  “被勒住脖子后,死者双手下意识撕扯凶手手臂,刚做的美甲都挠翻了,指甲缝里只有少许黑色皮质纤维,凶手做了充分准备,戴着手套,或者某种不易抓破的防护服之类。”

  一旁的女法医补充道:“我们初步推断,凶手事先就进屋藏在子母门的子门背后。”

  “入户过道的灯是坏的,死者进门后需要走到过道尽头去开客厅灯,凶手从背后突然袭击,死者曾激烈挣扎,耳部被自己佩戴的流苏耳环勾破。”

  “房间有被翻动的痕迹,死者的几件贵重首饰和现金都被拿走了,空钱包和各种证件以及手机都在。”

  “不由分说的蓄意谋杀?奇怪,仇杀情杀多半是不在乎这点财务的,想伪造成入室抢劫,手法又太粗糙了。”冷阳自顾自嘀咕着,走进房间里四下打量。

  房间还算整洁,各色种类的化妆品摆满了整整一梳妆台,衣服鞋子都收纳在衣柜里。从尺码看,赵思露身高不到一米六,身材纤瘦,酷爱打扮。

  客厅角落堆着几十箱一款名叫“SSA”的减肥药,挨墙放置的电脑桌上堆满了各种快递单据,分销单,客户登记信息表,旁边还有一个智能手机。

  “原来赵思露还兼职做微商啊。”沈岸从背后走来,拿起那个“红米”的智能手机看了看,“奇怪,凶手图财为什么不拿走手机?是不是嫌弃它太便宜了?”

  “也许是吧……”

  “又来了,最不喜欢你拿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敷衍我。”

  沈岸把手机装进证物袋,却发现电脑桌下的抽屉缝里夹着半张纸,抽出来一看,是一张整理过的客户反馈信息,多名消费者吃了SSA减肥药产生了强烈的副作用。

  “看来这减肥药也得带回去检测一下,现在这些黑心微商,仗着消协还没这方面的处罚条例,就把互联网当成了法外之地,真该好好管管了。”

  冷阳接过单子仔细翻阅了一遍:“消费者反映最多的副作用症状就是心悸心慌,冠心病,高血压症状明显……”

  “怎么了?”

  冷阳看了一眼沈岸,随即摇摇头,“没什么,等检测结果出来,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端倪。”

  “也是,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们这些苦逼的人民公仆又要加班加点了,先搞清楚头绪再说咯。”

  第二天冷阳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上午,他总觉得赵思露之死和李芳之死有着某种联系,但心下极不愿意自己的工作内容再与命案有什么瓜葛。

  果不其然,刚过下午6点,沈岸的电话还是来了,本来预备下个早班的冷阳只得转道去往刑警队。

  “能把你拉过来一起加班,我瞬间就觉得心态平衡多了。”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沈岸顶着两只深重的黑眼圈笑嘻嘻打趣。冷阳故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把工资也分我一半,我也就心里平衡了。”

  “嘿嘿……谈钱多伤感情呀,咱还是谈谈正事吧。”沈岸递过来一张检测报告,“这是SSA减肥药的化验结果,该药品中含有化学物质西布曲明。”

  “这可是违禁添加剂,吃多了会导致心血管疾病,是国家明令禁止销售的药品。”

  沈岸点点头:“严重的会引起狂躁症,冠心病,高血压,更有甚者会心脏骤停或者心肌梗塞。”

  “心肌梗塞?”冷阳忽地抬头,“你是说李芳会不会……”

  沈岸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表格递过来:“这是在那个红米手机里找到的出货统计表,赵思露的客户中有李芳的名字,从购买记录看,这药她已经吃了3个月。”

  “从李芳稀稀落落的健身记录看,她的瘦身效果之所以这么明显,只可能是吃了减肥药,但不管怎样,要等法医对李芳进行尸检后才能确定。”

  冷阳想起昨天见面的刘希:“李芳的家属怕是不愿意尸检吧?”

  “这由不得他。”沈岸口气突然严肃起来,“要真是因为减肥药致死,这就是件关于药品安全的刑事大案,不管家属同不同意都要尸检,通知他只是走个形式。”

  冷阳点点头,忽而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赵思露的案子有了点头绪没?”

  “死者的社会关系过于复杂,她涉嫌参与团伙骗保,销售违禁药品,正式工作是在夜店卖酒,平时却喜欢在养老院做义工,更是与多个男性有着复杂的男女关系。”

  冷阳不由得为沈岸捏了把汗:“这范围可就大了。”

  “谁说不是呢!”沈岸四仰八叉往沙发上一瘫,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参与骗保的团伙近期被小吴警官抄了窝;卖减肥药招募的分销商中有很多上当受骗的人都在向赵思露要赔偿,复杂的男女关系也让她处处树敌。”

  “目前只剩下她在养老院做义工没结下什么梁子了。”

  “挨个排查如同大海捞针,辛苦你了,沈警官。”

  沈岸忽地凑过头来,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直勾勾盯着冷阳看:“我说冷大少爷,你能不能别随时随地板着一张正经脸,好一副花容月貌被你浪费了。”

  “怎地?”不知道是不是被兰溪调戏惯了,冷阳此刻玩性顿起,也俯身贴近沈岸,“沈警官看上我了?”

  沈岸被撩得正手足无措,场面一度陷入尴尬,江逸飞突然风风火火闯门进来,沙发上的两个男人一个侧身一个抬头,姿势十分暧昧销魂。

  “你……你们……”江逸飞跺脚转身捂眼,“世风日下不堪入目啊你们两个变态!”

  沈岸光速翻下沙发,黑着一张红脸赶忙关上大门:“你你你别误会啊,我可是直的,钢铁般的直!”

  冷阳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坐直身子:“这么着急地赶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吗?”

  “对对,被你们吓得……正事都忘了。”

  江逸飞一拍脑袋,正色道:“最近我们一直在追查陈立升失踪之前,何以对手公司能拿到尚宁地产内部的详细数据,之前一直以为是陈立升带出去的,后来想想不符合逻辑。”

  江逸飞接过沈岸递过来的水咕咕喝下两口,接着说道:“直到今天我们才查出一点头绪,这些数据除了陈立升及财务部门,其实质检专员也能拿到手。”

  “而李芳出事后,工作人员在她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存有这些保密数据的U盘。公司明令禁止不许复制不许外传,很明显李芳是潜伏在尚宁的内鬼。”

  “怎么会这样?”冷阳有些不可置信,沈岸这边才查出李芳之死或许与减肥药有关,而江逸飞的这个发现是纯属巧合地凑在一起,还是真存在某种联系?

  沈岸拍着大腿决定:“看来不单单是要为李芳做尸检的问题了,其他方面也要着手调查才行。”

  冷阳双手抵在鼻尖上,脑子里正在做高速运转,江逸飞忙着靠喝水来平复激动的心情,房间里安静下来,谁都没空搭理一旁拍大腿表决心的沈岸。

  “要不……李芳跟你俩的工作都有关系,干脆你们搭档去查好了,需要什么权限我全力支援!”

  “什么?”冷阳和江逸飞齐刷刷看向沈岸,江逸飞最先跳起来:“沈队,不带你这样甩锅的吧?”

  “赵思露的案子非常麻烦,警队缺人手,你不想见到英俊潇洒的沈大队长我,年纪轻轻就过劳死吧?”

  “我……”

  沈岸直接没给两人申辩的机会,一手揪一个把他们赶出办公室,并大大方方招呼属下同事:“这两位爷是我特聘负责调查李芳案的私家侦探,大家要全力配合啊。”

  直到走出警队,两人坐上去往李芳公司的车,江逸飞还在一脸蒙圈地怀疑人生:“我……我是来干嘛来着?老大,我怎么感觉自己被忽悠了啊?”

  “李芳人际关系简单,工作单位是她最常活动的地方,我们得先从她身边的同事入手查起。”

  江逸飞瞥了一眼已经进入状态的冷阳,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自动开启闭嘴模式。

  两人来到位于上海南路的中星大厦,这是江宁市最繁华的地带,寸土寸金,车水马龙,而中星大厦的27到33层都是属于江逸飞家的尚宁集团。

  江逸飞领着冷阳进入28楼李芳所在的南山观月项目分部,质检部总监早已等候在侧。

  总监姓杨,30岁左右的中年男性,马脸鼠眼鹰钩鼻,外貌特征极富特色,让人过目不忘。

  简单自我介绍之后,冷阳直接进入主题:“杨总监,关于工程上的一些内部数据,是质检部门每个人都能接触到?还是说有指定的专人专项?”

  “平常普遍是专人专项,但李芳是老员工,态度认真负责,工作经验丰富,我很信任她,所以某些普通员工不能接触到的范围,李芳都能接触到。”

  “这么说在陈立升家中找到的那些采购单及材料规格等,和李芳U盘里的数据都是一致的?”

  江逸飞一开口,这位杨总监就不由得紧张起来:“我们核查过,确实是一致的。”

  冷阳换了个问题问道:“那李芳请假出国之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李芳性格比较孤僻,平常不爱与人打交道,也不多说话,在公司像个透明人一样,大家也很少关注她,就和同坐的小吴关系最好,您可以问问她。”

  江逸飞朝杨总监扬了扬头,对方立刻便着人去喊小吴了,等待的空当中,几名同部门工作人员好奇地在外悄悄围观。冷阳不由多问了一句:

  “除了性格孤僻,沉默寡言,杨总监,您作为李芳的直属上司,对她还有没有其他了解,比如兴趣癖好,财务去向,或者是她身边的社会关系。”

  “额……李芳平时生活简朴,我只知道她喜欢旅游,甚至有时候不惜撒谎请假也要去,还蛮热衷减肥,每次到她工位上总会看到摆着各种减肥茶减肥药。”

  “还有李芳不大爱用电子产品,手机还是老式按键机,基本没见过她的家人朋友,她应该是独居吧。”

  “因为前一阵子我听到她在茶水间打电话报警,说有人跟踪她上下班,走街上会被高空坠物砸到,而且家里也莫名其妙地少东西。”

  “总之就是各种不顺,但她从来不跟我们这些同事说起这些。”

  “前一阵子是什么时候?”

  杨总监摸着下巴想了半晌:“大约是两三个月之前吧?”

  奇怪,既然只是两三个月前,那她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向自己的男朋友刘希求助?冷阳胡乱想着,一名工作人员开门,杨总监口中的小吴走进来。

  小吴名叫吴梦洁,二十三四的年纪,模样周正,身材小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举止之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许是因为面对询问有些紧张的缘故。

  江逸飞一看到像兔子般乖乖巧巧战战兢兢的姑娘就有些莫名好感,连说话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姑娘你别紧张,公司门禁监控显示,李芳登机之前还来过公司,她当时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跟你说过什么?能还原下当时的情况吗?”

  吴梦洁偷瞄一眼江逸飞一眼,小心翼翼道:“那天李姐一大早回公司拿护照,让我下楼帮她买两杯咖啡,我顺便带了早餐和她在茶水间吃完,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就是李姐提前送了我生日礼物,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了句‘要看情况’,然后嘱咐我好好保重,说着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我就是有点奇怪,明明她买了返程票,说话的语气为什么像要永别似的。”

  “难道李芳出事前已经做好逃走的准备了?”

  冷阳看一眼江逸飞,转头继续问吴梦洁:“你们关系要好,李芳有没有告诉过你她被人跟踪的事情?”

  “李姐提起过,她想报警但又没证据,后来她有个朋友,好像姓赵,去和李姐一起住了段时间,也许是坏人发现她有了室友,后来就没有跟踪了。”

  “李芳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赵思露?”

  “对对,就是她。”吴梦洁抬高了一点声音,随即又像是小兔子似的缩回头去,她一身职业套裙穿得既好看又有气质,就是时刻闪躲的眼神略显瑟缩。

  冷阳和江逸飞都陷入沉默,一旁的杨总监突然冷不丁地问道:“小吴,李芳给你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啊?”

  吴梦洁慌乱了一下,随即嗫嚅道:“是一对玖福的黄金耳钉,有……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一对耳钉啊。”杨总监显出一副鄙夷的神情,“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李芳会送你什么好东西,我和她同事5年多就没见过她送过别人礼物啊。”

  7

  把李芳这个烂摊子丢给冷阳和江逸飞之后,沈岸则火速开啃赵思露被杀案这块难啃的骨头。

  赵思露的尸检和痕检结果都相继出来。死者的勒痕伤是由直径约为5毫米的棉麻绳造成,从伤痕走势看,凶手身高与死者悬殊大,手臂力量强壮。

  死者指甲缝中残留微量黑色PU皮纤维,大门门把上只有死者的指纹,但在现场测出一对45码的男士鞋印,门锁没有破坏痕迹。

  综合以上线索,凶手锁定为身高178到185之间,着黑色PU皮材质的外套,戴高弹加厚橡胶手套,穿45码的软胶回力鞋,携有死者家大门钥匙的男性。

  这几天出去排查的人手如大海撒网,范围广大,但也代表捕捉的信息同样繁多。

  沈岸驱车来到城北的安心敬老院时,已经是案发后的第三日下午,其他线索查来查去也没个具体结果,他就想着来赵思露生前做义工的地方,瞎猫撞撞死耗子。

  安心敬老院是江宁市最早也是条件最差的一个福利机构,来这儿的多是些无情无辜的孤寡老人。

  院长姓王,是一位随和可亲的中年女性,听说赵思露被人杀害,王院长除了扼腕之外,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小露人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人要杀她?”

  沈岸听这话也听得一头雾水:“您说……赵思路她人非常好?”

  “对呀,小露每个星期总会抽出一天时间来我们院里,给这些老人洗衣打扫,隔三岔五捐款捐物。”

  “去年入冬的时候,院里棉絮被褥不够,她和李芳四处找人募捐,多亏有她们帮忙,才给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啊。”

  “李芳?”沈岸把死者赵思露和李芳的照片分别递给王院长确认,“是这两个人吗?”

  “对对,就是她们。”

  “能在一起搞募捐做义工,这么说她们关系蛮亲近喔?”

  王院长点头:“是啊,说起来她俩还是在养老院结识的呢。我认识李芳七八年,后来才知道她是个孤儿。”

  “小时候母亲早亡,父亲是个酒鬼,喝醉就家暴,后来出车祸死了,她就被送进孤儿院,一路长大吃了不少苦。”

  “我想她之所以愿意来这里做义工,对这些无儿无女的老人们好,可能是想找回一点缺憾吧。”

  王院长叹了口气,才又提起赵思露:“小露是后面才来的,她性格活泼,跟谁都聊得开。但也是个苦命人,嫁了个老公是个渣男,喝酒赌博还家暴,小露父母都在外地照应不了。”

  “离婚后女儿被判给前夫,所以她拼了命挣钱,想要回女儿的抚养权。但她那个前夫倒是个癞皮膏药,攥着抚养权不放,还以女儿勒索小露。李芳和小露境遇相同,也就成了朋友。”

  沈岸有些不可思议,他本来只想来找一找线索,却没想到有意外收获。对了,赵思露的前夫……他怎么没想到这条线索!

  凶手与赵思露相熟,还有她家中钥匙,案发后偷走贵重财务,很像犯了赌瘾的熟人激情作案。

  沈岸火急火燎回到警队通知海撒出去的人手归队开会,看到法医科同事将李芳的尸检报告也送了过来,便先打电话通知冷阳,刚拨通手机,那边就传来一阵喧闹。

  当了一整天福尔摩斯的冷阳累得只想回家躺尸,却还是被江逸飞撺掇着出来吃夜宵,顺便感受了一把年轻人为之追捧的光棍节是怎样的热闹场面。

  都11月11日了,离李芳死亡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冷阳坐在街边的馄饨店里接沈岸的电话,周围吵闹得他只听到“李芳,尸检”这几个关键词。

  江逸飞捧着手机回到座位上,顾不得碗里的馄饨,只管兴冲冲狂按手机:

  “我一定要发个抖音,笑死我了,老大你看前面步行街上那个用999袋辣条求婚的精神小伙儿,被姑娘揍得可惨了哈哈哈哈……”

  冷阳嫌弃地躲开眼睛:“馄饨都凉了。”

  “哎呀你必须要看,这种事情一定要分享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嘛!”江逸飞跑过来挨着冷阳坐下。手机里是他刚录的视频。

  一圈人围着年轻的一男一女,男孩单膝跪在摆成爱心的辣条中求婚,手捧大束鲜艳玫瑰,而女孩扔掉玫瑰花,满地辣条被她踢飞,周围的年轻男女跟着起哄吹哨,场面一片混乱。

  画面向右移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堆旁边的珠宝店出来,先在大门口左顾右盼,而后戴上帽子急匆匆走下台阶,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快给我看看。”冷阳接过手机倒回去重新确认一遍,没认错,确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