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秘失踪
一、年仅九岁的吴三桂的取卵之法
正当努尔哈赤要把统一女真各部的战争推向高潮之时,努尔哈赤的同母弟弟速尔哈赤拥有自己的部众和财产,和努尔哈赤共同掌管着建州事务,却与努尔哈赤发生了权力冲突和意见分歧。一六零九年,速尔哈赤企图率部众出奔他部,被努尔哈赤发现,把速尔哈赤拘留起来,没收他的财产和奴隶,并把一些怂恿煽动者处死,清除了内部的分裂势力,为统一女真各部踢开了绊脚石。
从此,努尔哈赤把统一女真各部的战争推向了真正的高潮。
一六一二年,努尔哈赤率军攻打乌拉,获胜而归。
一六一三年,努尔哈赤又率军攻打乌拉,乌拉灭亡,从而拔掉了通往东海和黑龙江流域的钉子。
此时的吴家大院除却吴襄的妻子祖氏之外,谁也没有感受到来自北方的威胁。这倒不是因为祖氏有什么先知先觉之本领,她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家,要想保护自己的丈夫,除了在菩萨面前多烧几炷香多作几个揖祈求菩萨保佑自己的丈夫平安之外,自己是别无办法。因此,祖氏每天都要洗净身,戒荤吃素诚心诚意地侍奉着佛。
祖氏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双掌合十,瞑着眼,嘴里呢呢喃喃地说着什么。四周一片宁静肃穆,只有焚香的青烟悠悠然然地直往上冒。
灼人的秋阳直愣愣地投身到院子里,被根深冠大的樟树一挡,便成了斑斑驳驳的暗影。秋蝉一声长一声短地在树叶深处鸣叫着,那蝉声从绿色透出来向空旷的天空辐射开去。
树荫下两个男孩在玩耍着。这两个男孩便是吴襄的两个儿子。面相白净,身材单薄,一脸稚气的是兄吴三凤;面相较黑,身体强健,满脸强悍的是弟吴三桂。两人各自面前都有一个细竹编织的小笼子,笼子里均有一只蝉。笼子里的蝉也是一声长一声短地叫着,虽然叫声没有树上的蝉声那般清脆悠扬,但却能够与树上的蝉声连成一片,让人难以分清哪是树上的蝉声,哪是笼里的蝉声。
两人都在透过笼子的小孔看里面的蝉。吴三凤看得细致专心。吴三桂看得心气浮躁,并不停地围着笼子转动着身体。突然,吴三桂停住不动,好像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物似的,便叫喊着其兄去看。其兄三凤正看自己的蝉看得起劲,因此并不理睬弟弟。吴三桂抬头看三凤,见他那种专注的神情,突然有股无名之火直窜心间。于是走过去,便要夺取其兄吴三凤的蝉笼。吴三凤面对突如其来的侵略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应付这种局面,只是一个劲地抱着护住蝉笼。
吴三桂见自己的兄长三凤并不让自己,更是急火攻心,再也不顾后果地用手掌插进三凤的抱臂之中。突然听到“啪”的一声,那蝉笼便散了架,根根细竹从吴三凤的怀里落下来,那蝉也成了肉酱沾在细竹之上。
吴三凤见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弟弟搞死了,便哭了起来。吴三桂见兄长哭了,也变得不知所措了,只是一个劲地说:“谁叫你不理睬我,谁叫你不理睬我!”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叫他们,可能是怕陌生人看见自己虽然是兄长,却被弟弟欺侮得哭了的缘故,吴三凤赶忙止住哭,并用手背揩干了眼泪。
吴三桂抬头一看,来人已经站到他俩面前了。原来是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和尚。吴三桂暂时忘记了刚才与兄长闹的不愉快,好奇地问:“我们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吴三凤听了弟弟的话,偷偷地看了吴三桂一眼,发现弟弟已经是满不在乎的神气,便连忙挺了挺身板,问来人说:“你是哪里来的和尚,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陌生人说:“我不仅知道你们的名字,”说到这里,他指着吴三桂说:“我还知道你是弟弟,他是哥哥。”陌生人停顿下来,认真地观察了兄弟两人一阵之后又说:“因为我曾经来过你们家。”
兄弟两人吃惊地看着陌生人。
原来这陌生人便是那个在吴三桂周岁生日时来与吴襄与祖大寿谈天论地的和尚。和尚说:“你们先别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们,吴三凤,你为何哭了?”
吴三凤脸腾地红了,扭过脸朝向一边。吴三桂却嘟着嘴看着和尚。
和尚点了点头,像是心里全明白了。便对吴三桂说:“是你不对么?”
吴三桂说:“我要他来看我的蝉,谁叫他不肯!”他想起哥哥不愿理睬自己的样子,心里又有气了。然而他已经忘记自己刚才弄死了哥哥的蝉那回事。
和尚看了看地上死去的蝉,又看了看满脸涨红却没有开口说话的吴三凤。然后对吴三桂说:“我考考你,如果你能回答出来,便算你赢了,不要你对哥哥赔礼道歉了。否则的话,你必须对哥哥说对不起!”
吴三桂扭着头,倔犟地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和尚一怔,他没有想到吴三桂小小年纪竟然有此一问。随即神色整肃地对吴三桂说:“你不听我的,我便不教你做王之法!”
吴三桂瞪着眼看着和尚,看和尚是否作假。见和尚非常认真,且联想到和尚也许确实能教自己本领时,才软下来对和尚说:“好吧,我听你的。”
和尚对大院巡视一遍,见有一只老母鸡伏在一角落里,分明是在生蛋。和尚轻轻地走过去,临到鸡身边时,陡然伸出手抓住了鸡。鸡咯咯地叫起来,脱落的鸡毛袅袅娜娜地往下飘。和尚抱着鸡对吴三桂说:“现在这只鸡肚子里有蛋,我要取到蛋,你说用什么办法吧?”
吴三桂想了想说:“这有何难!”说完,就一阵风地跑了。
和尚见吴三桂跑了,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时拿着鸡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却发现吴三凤傻乎乎地站在一边,一副沉思默想的模样。于是便极有兴趣地问他:“你看用什么办法取到蛋呢?”
吴三凤一怔,等明白了和尚的意见之后又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对和尚说:“没有他法,我只有等它生下来。”
和尚听了,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善之善也。”
正说着,吴三桂手持菜刀走来了。吴三凤见弟弟气势汹汹地样子,以为他要干出什么不测之事,便跑过去想拉住弟弟。吴三桂用力一甩,摆脱了哥哥,直奔和尚而来。
和尚先是一愣,随即又像什么都明白似的神色泰然。
吴三桂从和尚手里夺过鸡,然后把鸡身子贴着地面,轮起刀一砍,鸡头就骨碌碌地滚到一边。吴三凤吓得连忙躲到和尚腋下,但身子却仍然在瑟瑟发抖!
吴三桂又用刀尖剖开了鸡的下腹,一只鸡蛋就滚落出来。吴三桂捧着鸡蛋走近和尚说:“给你吧!”
和尚看着一脸顽皮的吴三桂浑身都是血污,不知如何是好,许久之后才仰天长叹:“天意难违啊!”
吴三桂对和尚说:“我要你教我做王之法!这是你亲口对我说过的。”
和尚对吴三桂说:“你真的愿意学?”吴三桂点了点头。和尚又问吴三凤说:“你呢?”吴三凤一脸迷惘地摇了摇头。
于是,吴三桂便跟着和尚走了。
二、和尚说,等鸡产卵是宰相之能;杀鸡取卵是帝王之态
吴三桂跟随着和尚走出吴家大院,来到熙熙攘攘的街道,看到人头攒动声音嘈杂的场面,心里不免有些恐慌起来。因此,走路便没有先前那么爽快,总是磨磨蹭蹭地跟在和尚后面。
和尚立住脚,等他一会儿,当吴三桂走到自己面前时,和尚问:“你不想去了么?”
吴三桂连忙摇摇头说:“我想去!”
和尚皱了皱眉头说:“既然你想去,为何还这般磨蹭?”
吴三桂吞吞吐吐地说:“我有些怕!”
和尚想不出小小年纪却能拿刀杀鸡的吴三桂还会怕什么。因此,和尚疑惑地问他:“你是怕你娘晓得后来追你么?”
吴三桂摇头说:“不是!”
和尚又问:“那你是怕你哥告诉你娘,说你欺侮他,让你娘处罚你是么?”
吴三桂说:“也不是!”
和尚便更加迷惑了。那他会怕什么呢?他实在是一时难以弄明白吴三桂会怕什么。
吴三桂也迷惑了。他是确实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他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些恐惧。因为他觉得和尚带他而不带他哥便有些问题。在他看来,自己与哥哥没有什么差别,和尚怎么只愿意带自己来呢?再说,和尚带自己来到底要干什么呢?吴三桂因此而感到恐惧。
等和尚领着吴三桂走出了繁华的街市,来到了荒郊野外之时,吴三桂心里这种恐惧加剧了,因此,他不得不问和尚:“你为什么不把我哥哥也带来?”
和尚反问:“你是怕将来一个人不好玩么?”
吴三桂说:“不是!”
和尚又问:“那你是想你哥哥了?”
吴三桂说“也不是!”
和尚说:“那你为何突然问起你哥来呢?”
吴三桂说:“我想不明白你为何愿意带我来,而没有带我哥来?”和尚说:“那是你哥不愿意呀!”吴三桂说:“我哥并不是不愿意。如果你强迫他来,他便会来的。他做什么事都是这样的。”和尚说:“我不会强迫他来的。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带他来呢!”吴三桂问:“那是为何?”和尚说:“因为我也要过他取鸡蛋,他说他别无办法,只有等鸡产下蛋。”吴三桂问:“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和尚说:“关系大着呢!说明他不是我所需要的可造之材。”
吴三桂问:“我和哥哥有什么不同呢?”
和尚说:“从你和你哥对取鸡蛋这回事之中可以看出,你和你哥其实根本不同:
杀鸡取卵,是帝王之态;等鸡产卵,是宰相之能。
你们一个可以做帝王,一个只能做到宰相,你说区别大不大?”
吴三桂便露出了笑脸,这是一张娃娃的笑脸。吴三桂说:“你是说我将来可以做帝王?”和尚说:“如果时势允许的话,你将来可能会做帝王的。”吴三桂问:“你怎么知道呢?”和尚说:“就是从你杀鸡取卵的做法得知的。”吴三桂说:“怎么会晓得杀鸡取卵就会当帝王呢?”和尚说:“因为只有帝王才不会顾忌小百姓的利益,只凭自己的好恶做事;也只有帝王才会有如此大的杀气!”
吴三桂迷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之间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突然又问:“你为何又说我哥哥只能当宰相呢?”
和尚说:“凡事都任其自然水到渠成,绝不干有违天意的事,其目的是为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便是天下做宰相的人的处世方法。”
吴三桂更是难懂了,忍不住地说:“我弄不明白你的意思!”
和尚说:“你现在是难以明白这些高深的道理的!但你将来肯定会明白的!”
吴三桂便觉得面前的和尚无所不知,心想要是他做自己的师傅,该多好啊!于是便问:“是你教我做王的办法么?”
和尚说:“不是我!”
吴三桂有些失望,很不情愿地说:“不是你?他比你厉害么?”
和尚说:“厉害!比我厉害一百倍!因为他是我的师傅。”
吴三桂听说是和尚的师傅,心里便激动起来。和尚就这么厉害了,那师傅该多厉害啊!我要是跟了和尚的师傅,不知要学好多东西呢。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他愿意教我本领么?”
和尚说:“现在还不晓得。”
吴三桂有些急了,问和尚:“你不是带我去见你师傅么?”
和尚说:“现在还不能!”
吴三桂问:“为何?”
和尚说:“因为我师傅让我给你出三个题目,如果这三个题目你都答出来了,才让我带你去拜师学艺。”
吴三桂一下子便气馁了。他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的。要不,他才不会来呢!但现在放弃,他又心有不甘。便问:“你师傅让你给我出哪三个题目?你就全让我考考吧!如果我全考对了,你就带我去见你的师傅。如果我答错了,也让我好早点回家。”
和尚说:“其实第一个题目你已经做过了。”
吴三桂说:“就是那个取蛋的方法么?”说到这里,吴三桂思索起来,然后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的说:“我明白了,就是因为我第一道题目答得好,你就带我来了是不是?”
和尚不得不点头说:“正是。”心想,这小子真聪明啊!想到这,便不由自主地认真多看了吴三桂几眼。
吴三桂一点也不在乎和尚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在想着自己心里的事。突然,他问:“你师傅住在哪里?”
和尚一怔,他没有想到小孩子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让他一时不好回答。因为师傅交待过,如果他寻找到的人没有过三关,便不能对那人泄漏自己的住处。于是,和尚只好说:“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吴三桂问:“那我们不要走很长的时间才能到么?”和尚说:“你是怕你娘着急么?”吴三桂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娘为我爹着急呢!”至于他娘会不会为他着急,他却不知道。
和尚便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带着吴三桂走。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山谷。他们在深谷之中的弯弯曲曲的山径上走着。四周静谧极了,不时传出来的鸟叫声使宁静的山谷显得更加的幽静,而间或从树桠上飞出的小鸟,在空中拍打着翅膀,使人油然而生恐惧感。
吴三桂悄悄地捱近了和尚。
和尚问:“你害怕了么?”
吴三桂摇摇头说:“不是!”吴三桂依然紧跟着和尚的步伐走。四周又安静下来,只有他俩的脚步在敲响着冷寂而幽深的山谷。吴三桂又想说话,因为他怕这种幽静。他问:“那里有鸟么?”他在想象着和尚师傅住处的景致。
和尚说:“那里是山,有树林,当然也有鸟!”
吴三桂又问:“那里有云么?好看好看的云?”
和尚说:“那里不仅有云,而且能看到远处的雪山。”
吴三桂问:“什么是雪山?”
和尚说:“就是雪遮的山峰。”
吴三桂问:“好看么?”
和尚说:“好看呢!那雪山白白的,晶莹透亮。远远看去,与天上的云连成一片,看不出哪是雪山,哪是云彩呢!”
吴三桂突然兴奋起来,他的头脑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遐想。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你可得带我去呵!”
和尚说:“那得看你能不能回答其他两个问题。”
三、和尚的师傅交给和尚考吴三桂的三个题目
吴三桂便立即拽住和尚说:“那你就赶快出题目给我来答吧!”吴三桂一想起那神奇的雪山,便有股抑制不住的冲动。
和尚说:“那也不是随便就能说的,也得随缘而定。”
吴三桂自然不知随缘而定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和尚现在不愿意告诉他。于是他变得有些猴急了。他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师傅要考我什么呢?”
和尚认真地想了想,似乎在考虑能否告诉吴三桂一些什么,然后,和尚说:“我师傅其实是从三个方面来考你的。”
吴三桂激动起来,急切地问:“哪三个方面?”
和尚说:“勇气、智慧、品性。”
吴三桂问:“那要我取鸡蛋是考我什么呢?”
和尚说:“是考你的品性。”
吴三桂说:“那就还要考我的智慧和勇气么?”
和尚说:“正是。”
吴三桂说:“那什么时候考我呢?”
和尚说:“今天晚上考你第二道题目。”
吴三桂说:“为何要等今天晚上呢?”
和尚说:“这都是师傅的意思。”
吴三桂问:“你师傅的意思?”
和尚说:“师傅将三个问题写好分别装在三个锦囊里,然后让我依次拆开来考你的。”
吴三桂便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和尚走。不久,两人就来到一个山间小庙。也许是因为天近黄昏的缘故,小庙越发显得有些破败。和尚带着吴三桂向朱红色的大门走去。
大门上的朱红色漆因为岁久月深的缘故,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斑斑驳驳。还有大门上的两个兽头铜门环上也生了青绿色的铜色。和尚与吴三桂在大门边站了一阵。和尚像是在推测这庙里是否有人。然而和尚终于还是举起了手,轻轻地叩击三下。青绿色的铜门环撞击朱红色的大门的脆响在幽静苍茫的山间回响,然后便空空荡荡向远处飘去。那响声让人以为不是门上发出来的而是山间空谷之中发出来的。等了许久,庙里没有任何动静。
吴三桂忍不住问:“这庙里会有人吗?”
和尚没有任何表示。正在这时,庙里嘀嘀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门边靠近,最后在门边停住了。门吱呀一声开了半边,从庙里冒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老和尚的脸。
和尚立即双掌合十地说:“天色已晚,贫僧想借贵处住宿一晚。”
也许是天色太暗的原因,老和尚费了很大的劲才看清他俩的容貌。然后才把一边门尽力打开,自己站到一边,像是等吴三桂他俩进去的样子。
和尚便道了谢,带吴三桂进去了。
之后和尚与吴三桂吃了一些老和尚拿出来的干粮。和尚便问老和尚庙里为何如此破败。老和尚告诉他因为战争的缘故,山下的香民根本就无钱给庙里供奉,因此庙里的香火越发衰败了。所以,庙里的和尚们便无法维持生计,都跑下山去化缘了。老和尚说完就招呼他俩早点休息,然后转身就走了。
吴三桂便要和尚拿第二道题目考他。和尚看了看天色说:“还早着呢,你别急。”于是,吴三桂只好陪和尚在僧房里坐着。
等到月光映照到窗纸上,投射到他与和尚身上来时,和尚才站起来说,走吧,现在该考你了。吴三桂疑惑地看了和尚一眼,心想,为何要出去考呢!可是他想归想,却不敢问,只是跟着和尚。
和尚又带他走出了庙门,来到庙门前一块小坪里,然后站定。和尚又朝四周看了看。此时明亮的月亮已经高高地悬在东边。银子似的月光如水般的向大地四周倾泻,在大地上溅起了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光芒,似霜非霜,似雾非雾,使得小庙四周远处的山峦和山谷绰绰约约的像在透出着某种神秘。尤其是当四周夜风乍起之时,野兽的嘶鸣和林涛声挟裹在夜风之中空空荡荡地向吴三桂与和尚身边飘来,叫人不寒而栗。
和尚让吴三桂站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和尚说,现在月亮在天空的东边,月光自东向西照来,因此你的身影倒向西边。现在,我要你面朝东边站着,那么你的身影就在你的身后了。如果让你站着别动,也没有其他东西能帮你,问你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如何看?说完,和尚就站到了吴三桂的身后边。
于是,吴三桂便站在空旷的地上沉思起来,然而怎么样也没有个结果。因此,他有些着急了,再加上四周也是空荡荡的令人恐怖。于是吴三桂便四下寻找和尚的身影。可是他仍不见和尚的身影,便回头去看。这一下他不仅看到了和尚,而且看到了自己在地上的身影。也许是福至心灵吧!吴三桂大叫,我知道了。
和尚连忙问:“你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吴三桂说:“能够!”
和尚又问:“用什么办法?”
吴三桂说:“回头即是。”
和尚一下子怔住了。想当年师傅考自己时,自己苦思了三天三夜也没有个结果,最后自己只好放弃,还是师傅把这个结果告诉自己。然而眼前的小三桂,如此小的年纪,对这个问题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答出来了。难道这真是什么天意么?
吴三桂见和尚迟迟不开言,以为是自己答错了,于是便谨慎地问:“我说错了么?”
和尚一惊,醒悟过来,连忙说没错没错。说着就走近吴三桂,十分爱怜地抚摸吴三桂的头来。吴三桂又问,没错,你刚才为何不理我?和尚的脸便涨红起来,幸亏是夜晚,吴三桂看不到和尚的脸,和尚期期艾艾地说:“我没有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你能一口就说出答案来呢!”
吴三桂说:“这个问题还复杂么?你师傅就是用这个问题来考我的智慧?”
和尚说:“正是。可你不能小看它,当年我是想三天三夜也没有想出来呢。”
吴三桂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会回答不出来?”吴三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尚说:“你说简单,我可是觉得很复杂呢!”
吴三桂便问:“你这么大的年纪了,经历的事又多,你却觉得它复杂;我这么小,经历的也很少,怎么反而觉得它简单呢?”
和尚想了想,然后说:“我想,也许是因为:复杂的人会把简单的问题看复杂,而简单的人却会把复杂的问题看简单。”
吴三桂听完和尚的话之后,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明白,于是他说,你说的话,我不懂。
和尚笑着说,这样跟你说吧,对于这个问题,由于我头脑复杂,因此,我总是朝复杂的方向思考。我越想越复杂,越想就离那个答案越远。而你呢,头脑本来简单,因此,你会朝简单的方向想,所以,你能很快地想出答案的。
吴三桂说,这样说来,我的头脑不聪明么?和尚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这正说明你是大智大慧之人呢?”
吴三桂问:“我怎么会是大智大慧之人?”
和尚说:“因陋就简是大智;蓦然回头是大慧,所以说,你是大智大慧之人。”
吴三桂说:“我想不通,只要一回头就能解决的问题,怎么可以称得上大智大慧呢?”
和尚叹口气说:“世上的事,难就难在要人回头。你道世上的人都如你这般能够轻易回头么?”
吴三桂听不懂和尚的话,只好两眼茫然地望着浩瀚而深邃的天空。
天空中繁星点点。
四、要战胜强大的对手的关键不在于本领而在于勇气
吴三桂尾随和尚走出那破庙,外面已是晴空万里。清风习习,如绸缎般的拂过人的皮肤,让人舒服极了。树上的小鸟也叽叽喳喳地叫着,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使人如走在画中。
和尚好像走在世外桃源里,周围再也不见战争的烟火和血腥,再加上师傅交给自己的使命,自己即将完成,因此心情极为舒畅。
吴三桂走在和尚后面。由于他身材矮小,他的身体刚好被和尚投下的阴影笼罩着。他感觉到不舒服。于是,他便想赶到和尚前面去,或者至少要与和尚齐头并进。由于路太窄,而和尚的身体又太大,吴三桂无法走到前面去。
于是,吴三桂便叫住了和尚,然后便绕过和尚的身体,走到和尚的前面去了,和尚问他何事?吴三桂稍一思索,便问:“你师傅考我的第三个题目是什么呢?”和尚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随意地说:“我也不知道。”吴三桂便笑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和尚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他让吴三桂走前面一点,然后拿出第三个锦囊来。他把锦囊里的纸抽出来看,只见纸上画两只牛在打架。和尚心想:师傅画两只牛斗架是什么意思呢?然而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这是师傅出给吴三桂的考题,只是这考题叫自己如何去考吴三桂呢?
吴三桂见和尚低头沉思不言不语,便喊道:“你师傅出什么题目考我呢?”和尚摇摇头。吴三桂又喊道:“你连题目也看了,怎么会不知道呢?”和尚说我确实还不明白。吴三桂便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要走过来看,和尚连忙收起来塞进袋子里。他在思考着,看来,自己只有见机行事了。于是,和尚又带着吴三桂继续朝师傅的住处方向走。和尚师傅是住在千山上。可是,他们离千山是越来越近了,然而和尚仍然没有完成师傅交给的任务。他变得有些急不可待了。吴三桂又不时催促出第三个题目,使得他更加不知所措。
这时,他们到了鞍山附近,不用半天工夫就能到千山了。和尚想,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自己是无法完成师傅的使命的。然而由于自己没有破译出师傅的意图,不知如何来测试吴三桂。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一片田野上,田埂上坐着三三两两的农夫在休息,耕田的牛已被解放出来在山坡上随意地吃着草。
和尚看到牛便联想到师傅的画,他心想,如果有两头牛打架便好了,他不知自己为何有了这般怪念头,也不知这两头牛真的打架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正当他胡思乱想时,果然,有两头牛因争吃一块草而打起架来。
坐在田埂上休息的农夫立刻站起来向两头斗架的牛拢去。他们心里着急啊!因为牛是他们的宝贝,现在又正是农忙季节。如果自己的牛要打出致命的创伤来,那会比他们自己受伤还要令人伤心的。
两头牛打红了眼睛,越打越凶。牛脚蹬处的泥土被蹂得稀烂,牛角相撞所发出的巨响刺激着农夫们。虽然周围的人是越来越多,但他们除了随着牛移动着位置而东倒西歪之外,却别无办法。
和尚心里也急!他急的是现今果有两只牛打架了,自己却仍然不知如何考吴三桂。突然,他脑中划过一道灵光,对,就这样做!然而当他注意到吴三桂弱小的身体时,他又不得不怪自己太糊涂!不过当他看到吴三桂那种专注,激动,毫不畏惧的目光时,他又心动了。于是他把吴三桂拽到一边问:“如果我要你把这两头打架的牛拉开,你敢不敢?”
吴三桂面无惧色地说:“有什么不敢!”他略一思索,又说:“只是不知用什么法子使这两头牛分开?”
和尚说:“如果我教你一个法子呢?”
吴三桂说:“只要法子管用,我一定能使它们分开!”吴三桂说得斩钉截铁。
和尚见吴三桂一脸坚毅之色,眼睛里流出了赞许的目光。然后他附着吴三桂的耳朵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吴三桂迷惑地问这样行吗?和尚说行。吴三桂便说那我听你的。
和尚就地捡了些茅草,扎成一捆,点燃之后便递给吴三桂。吴三桂接过火把之后,毫不犹豫地朝人群里冲。
人们自动地退开一条路来,吴三桂沿着这条路冲进了人围的圈子里。当人们发现是个小孩时,不由自主地骚动起来。有人喊道,这是谁家的小孩,不要命啊!有人想去拉他,可眨眼间吴三桂已在眼前消失了。
周围的人惊诧地看着这个拿着火把的小孩。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三桂靠近斗架的牛时,略定了定神。他瞄个空隙钻到了两牛相夹的空处,突然,一只牛因力气小而被推得向后退。而此时的吴三桂却正在此牛的肚子下面,眼看着要被这牛的蹄子踏中,围观的人吓得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如果真要被牛踏中,这小孩哪还有命在!和尚更是急得挠耳抓腮不知所措,他在后悔自己不该让小孩冒此奇险。
然而,却见吴三桂就地一滚,就从那牛的肚子下面脱了出来,然后伸出火把,刚好烧到两牛的头上。牛头上的毛立刻被烧得“嗤嗤”的响,一股恶臭向四周弥漫开来,牛头上腾起一股青烟。那两只牛经此一烧,便陡然分开,各向一方奔去。
四周的人尚没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全都哑然地立着,等一个先明白的人叫好时,大家便跟着轰然叫好。于是,人们从四面八方向吴三桂靠拢来,都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孩是否长着三头六臂。等他们都看仔细发现他仅仅是一个与一般小孩无异的孩子时,无不惊奇!
当大家发现他是自己并不认识的孩子时,便议论纷纷起来。你问我,我问你,谁都说他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亲戚,大家便奇怪了。正当大家迷惑不解时,和尚走进了人圈,牵起吴三桂的手就往外走。
人们又自动地让开条路。
和尚牵着吴三桂离开了人群,向千山方向走去。他们的身后是一片唏嘘感叹之声。和尚心里非常激动,他终于完成了师傅交给自己的使命,他必须尽快地将吴三桂交给师傅。
吴三桂跟着和尚走,一直没开言,但他的心里却有许多话想问和尚。等他们远离了人群之后,吴三桂终于忍不住地问起来:“你为什么不让我多在那里呆一会儿?”
和尚说:“你是想听听人们是如何赞扬你么?”
吴三桂的脸腾地红了,因为和尚说中了他的心病,使他很不好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便有意地岔开话题:“你先就晓得我能把斗架的牛拆开么?”
和尚实事求是地说:“不知道!”
吴三桂心中便有了股委屈。如果自己万一不慎,此时哪有命在。于是他心里有了后怕,同时也怪和尚让自己太冒险。他说:“你既不知道,为何让我去呢?那两只牛力气那么大,连大人也不敢靠近,你却为何敢让我去冒险呢?”
和尚认真地看着吴三桂说:“因为我知道,要战胜强大的对手的关键不在于本领而在于勇气。你想想看我的话是否有道理。”
吴三桂装着思索的样子,之后,仍摇摇头说:“我还是不明白!”和尚说:“不要紧,你以后会明白的!”
吴三桂走了一阵之后又突然问:“这么说,我的考试通过了。你就要带我去见你的师傅了?”和尚说:“是的。”吴三桂问:“你师傅在哪里?”
和尚指着远处的一座山说:“就在那里。”
吴三桂看到的是一座薄雾笼罩着的山。
五、和尚的师傅不让吴三桂行拜师之礼
原来和尚的师傅并没有住在五佛顶,而是住在仙人台。这两座山峰虽然都在千山之上,但仙人台却比五佛顶还要高,是千山的最高峰。
和尚的师傅就在仙人台的峰腰上搭了个简易茅房。吴三桂随和尚来到茅房前面时,心想,和尚的师傅怎么会住这种房子呢?和尚在门前喊道,师傅,我已按你的要求将小孩带来了。
那茅房便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那你就把他带进来吧!那声音听起来是断断续续的,其实并非底气不足,而是因为咳嗽的缘故。
走进茅房时,才发现这并不只是个茅房,而是一个洞穴。这茅房盖在洞穴口,却把洞穴掩藏在里面了。洞穴里有许多明亮的石钟乳,石笋。阳光从茅房的空隙处射到石钟乳石笋上面,经它们一反射就光芒四射了,洞穴里因此而变得亮亮堂堂的。
吴三桂站立在和尚身边打量着和尚的师傅。
和尚师傅盘腿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那岩石是水中的石灰质沉积而成,岩石上还有像莲花一般的花纹,远看就像一个莲花座。
和尚师傅灰眉白发,五官端正。下巴的胡须已经到了胸部。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见阳光的原因,他的脸部极苍白,就像一张打皱的纸。
和尚对吴三桂说:“现在见到师傅了,你就向他老人家行拜师之礼吧!”吴三桂便依言要跪下去。
和尚师傅略招招手,止住他说:“且慢,你先过来让我看看再说。”
和尚便把吴三桂送到师傅面前。
师傅就着从茅房外透进的阳光仔细端详着吴三桂。先看头型,再看额头、脸、眼睛、鼻子、耳朵。师傅就像在检验一件文物是真品还是赝品,看得非常认真,生怕漏过蛛丝马迹。师傅始终一言不发,让吴三桂忍受不了。他几乎想从师傅的手掌之中脱出来,然而当他看到师傅那副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孔时,他又不敢了。
师傅终于看完了,手掌从吴三桂头顶上落下来,然后长叹一声,便再没言语。
和尚说:“师傅,那就让他行礼吧!”
师傅说:“不可!看来我与他难有师徒之缘分!”
和尚便急道:“师傅这是为何?”
师傅声色俱厉地说:“慧智,不可多言!”
到此时,吴三桂才知道与自己同餐同宿这么长时间的和尚叫慧智。他想过后,我一定得叫他慧智过过瘾,还要问他慧智这名字的来历。吴三桂天真地看看慧智,又看看师傅。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为何事争执,但隐隐约约可感觉到他们的争执与自己有关。
慧智便问:“难道又要我将他带下山么?”
师傅说:“也不!”
慧智说:“既不让他拜师,又不让他下山。师傅,你真把我搞糊涂了。”
师傅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后说:“我岂有不想收他为徒之理!像他这等上等佳玉,随意雕饰便能成大器的。”说到这里,语气一顿,隔了一会儿之后接着说:“只是从他的长相判断,他这人个性太强,恐怕不服我的修正。到时,不仅不成器,只怕还得累及为师一生英名啊!”
听师傅说到这里,慧智也不知所措了。
倒是站在一边的吴三桂听懂了他俩的谈话,便大大咧咧地对师傅说:“不做徒弟便不做徒弟,何必为此事烦恼!”
慧智便眉开眼笑地对师傅说:“我看就这样吧!您与三桂有师徒之实,无师徒之名。这样,既可让三桂学到本领,又不怕三桂将来的行为不当,累及师傅的英名。”不知为什么,慧智觉得自己与吴三桂挺投缘。尤其是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慧智已经对吴三桂产生了感情。要不,他绝不会为一个人在师傅面前大费周折的。
师傅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说:“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慧智便赶忙拉了拉吴三桂的手说:“还不赶快谢谢我师傅。”
吴三桂机警异常,知道自己不能说错话,便朝师傅作个揖,细声细语地说:“多谢老爷爷教诲啦!”说得慧智和师傅相视大笑。
之后,师傅便问慧智一路经过。慧智便把吴三桂如何杀鸡取卵、如何月夜寻影、如何勇敢驱牛等过程一一说给师傅听。师傅越听越有兴趣,越听越惊奇,不由自主地用目光瞟了吴三桂几眼,目光中充满了爱怜和赞赏。等慧智对他叙说完了之后,师傅才对慧智和吴三桂说:“今日天色已晏,你们二人到外去弄些吃的来吧!”
慧智拉着吴三桂躬身退去出茅房。
吴三桂退出茅房以后,便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憋在里面真难受!”慧智瞪他一眼,怒道:“不可乱说!”吓得吴三桂伸了伸舌头。
吴三桂耐不住寂寞,走不了几步又问:“我们弄些什么东西吃呢?”慧智说:“这山上到处都是鲜蘑菇,随便在哪里都能采摘很多,往开水里一冲便能果腹。”吴三桂说:“我看这山上野兔山鸡也不少,为什么不打一两只来,那味道不比蘑菇强么?”慧智骂道:“不可胡说!出家人岂能随便杀生?”吓得吴三桂赶忙噤声。
突然,吴三桂又记起自己刚才在茅房里想问慧智的问题来。吴三桂偷偷地看了慧智一眼,见慧智脸色平板,没有怒容,便大胆地问他:“是师傅厉害,还是你厉害?”
慧智看他一眼,觉得他提的问题挺奇怪也挺有趣的。他回答:“当然是师傅厉害!”
吴三桂说:“可是我觉得师傅没有你厉害!”
慧智横他一眼,骂道:“屁话!如果师傅不比我厉害,我怎么会做他的徒弟。”
吴三桂想了想,觉得慧智的话有理,可一时又找不到话题,只好沉默起来。可是,走了几步又突然问道:“你一生下来就叫慧智么?”
慧智说:“不是。这是出家之后的名字。”
吴三桂说:“那名字是你师傅取的了?”
慧智说:“正是。提起这名字,还有个故事呢!”吴三桂听说有故事,便立刻催促慧智讲给自己听。慧智清了清嗓子,便说了起来。
大概是三十年前,师傅云游来到我的家乡。那时师傅身子骨还硬朗,每年要出去云游两次。那时,我比你略大些。那天凑巧,我正陪我父亲到野外去钓鱼。那天真是走运,不一会儿,我父亲便钓到了几条大鱼。突然,父亲又钓上一条小巧玲珑的金丝鲤鱼。我见那鲤鱼极好看,而且又联想到大人们经常跟我说起鲤鱼成精的故事。于是,我便觉得那小鲤不是鱼,而是一个极漂亮的小姑娘。我心想,如果让小鲤来到我家,就会被煮熟吃了,那我多残酷啊!想到这里,我看了看小鲤鱼,仿佛觉得那小鲤真的在流泪似的。于是,我偷偷摸摸地把小鲤鱼又放回了河里。
而这一幕刚好被云游路过的师傅看见,说我有佛缘,非要收我做徒弟不可。父亲起初不肯,但见师傅超凡脱俗,仪表非凡,知道师傅不是等闲之辈,后来父亲便同意了。于是,我便跟师傅来了。
师傅在我上山之前,也出了个题目测试我。就是我在那破庙里测试你的月夜寻影的那个题目。当时,我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有个结果,最后还是师傅告诉我的。于是师傅便认为我慧根不足,需要开窍。
一天,他带我来到五佛顶的大日如来佛面前,因为大日如来佛在佛教金刚界是表示智的,称为“大日智法身”。师傅让我跪在大日如来佛面前,想象着我的心从中开了一窍。可是,不管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我的心会开窍这一幕。于是,师傅对天长叹说,天意啊,天意!之后师傅又缓缓吟道:
镜花水月,当体非真;如是妙观,可谓智人。
从此,师傅就授给我一个法号叫慧智。
六、慧智的师傅传给吴三桂的第一种本领竟是养蚂蚁
吴三桂天真地问慧智:“出家好不好玩?”慧智说:“出家不是为了玩,而是要修成正果。”吴三桂又问:“那我要不要出家呢?”他怕慧智他们要自己出家。因为既然不好玩,他便不打算出家。慧智说:“你不要出家!”吴三桂心里便高兴起来,但一想,慧智的师傅不让我出家,那又何必又是考我又是摸我的?联想到慧智师傅的厉害,如果能教自己一些本事该多好啊!于是,他的心又开始痒起来。他对慧智说:“看来你师傅是不会收我做徒弟了。”慧智说:“可能是的。”吴三桂便急切地问:“那他会不会教我本事呢?”慧智肯定地回答:“当然会!”
于是,吴三桂便随慧智高高兴兴地采蘑菇。吃完晚饭后,慧智师傅让慧智带吴三桂睡觉。他俩睡在岩洞里面。而慧智师傅依然坐在那莲花座上打坐,他仿佛永远不需要睡似的。
吴三桂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问慧智一些关于他师傅的问题。可是慧智自己也不知道多少,只是根据估计推测他师傅大概有一百多岁,而且给慧智的感觉好像是无所不知,所以慧智对他特别尊重。吴三桂便问他叫什么名字,慧智却说不知道。吴三桂便犯愁了,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将来怎么称呼他。慧智好像看穿了吴三桂的心病。慧智说,如果你要叫他,你就叫他白发老人好了。
吴三桂问慧智他师傅什么时候开始给自己传授本领?慧智说可能是明天吧!于是,吴三桂心里对明天充满了憧憬。因为他实在难以猜测到像白发老人这种神仙般的人物会传给自己什么通天本事,所以他变得亢奋起来。
第二天,慧智带吴三桂去见白发老人时,白发老人果然对他俩说:“从今天起,吴三桂得学点本领了。”吴三桂高兴地看了慧智一眼,那眼神充满敬佩之情。说完,白发老人便要他俩跟他走。白发老人将他俩带到一片松土前才说:“吴三桂,我要教给你的第一个本领就是养蚂蚁,你学不学?”
吴三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幻想着白发老人会教自己非常特别的本领,却根本没有想到他开始便教自己养蚂蚁。他傻乎乎地站着,不知如何作答。慧智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吴三桂才恍然大悟:对了,白发老人既然要教养蚂蚁,自有他的用意,我怎么能一开始就拒绝呢。于是他立即答道:“愿意。”
白发老人似乎没有在意慧智的小动作,笑着点了点头说:“吴三桂,你看这土里有蚂蚁吗?”吴三桂摇摇头。白发老人说:“可是,我要告诉你,这泥土里不仅有蚂蚁,而且是个大蚂蚁窝。”说着,便用一根树枝撬开那块盖在上面的泥土,下面果然是一个大蚂蚁窝。
吴三桂看着麻麻密密蠕蠕而动的黑蚂蚁头皮有些发麻。白发老人看着他说:“蚂蚁虽然很细小,但却有几大特征:一是力大,相对于蚂蚁的体积来,世界上难有几种动物的力量比得过蚂蚁;二是组织性强,它们的生活都有一定的分工,且具有协调性和合理性。一旦分定之后,谁都会尽职尽责干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三是勤劳,蚂蚁总是不辞辛苦地劳动。当然,蚂蚁也会变得懒惰。比如说如果有现成的食物,大家便都会坐享其成的。”
吴三桂问:“你就是要我仅仅养它们么?”他想:如果是这样,那多么乏味。世界上到处都有蚂蚁,我要养蚂蚁的话,何必要跑到这里来?
白发老人摇摇头说:“不是。我要你能使得蚂蚁为你所用。你得将蚂蚁调教成这样:一、它们不再按照自己内部的组织原则办事,一切都得按照你的意愿行动;二、它们不再温顺恭良,而富有战士的精神,互相倾轧;三、它们总是情愿地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你看你能够做到吗?”
吴三桂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蚂蚁之中还有这么深的学问。白发老人提出的这些苛刻条件,自己如何能够达到?他求援地把目光投向慧智,慧智却像没有看见一般把目光朝向一边。慧智的行动大大地刺激了吴三桂争强好胜的性格,他几乎没再加思索地回答说:“能够!”
白发老人听了之后便满意地走了。慧智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走了。留下来的吴三桂仍然怔在那里。他甚至有些后悔了!他怪自己逞强一口应承了这种难事,叫自己不好下台,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做到,至于理由是什么?他却没有考虑。
他面对着纷纷杂杂的蚂蚁沉思起来:蚂蚁又不是人,怎么会听人的话呢?如何才能使它们听自己的话?他思来想去却始终没有个结果!于是,他越想头脑越发沉,越想越糊涂。就这样,一天便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接下来这样过了三天,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吴三桂心里发急了。他想,今天晚上非得问问慧智,看他是不是能够告诉自己。但是,一想起他这几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他心里又发毛。尽管这样,他觉得自己舍此之外,别无他途了。于是,他打定主意要问慧智。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吴三桂无话找话地对慧智说了好些不关痛痒的话。慧智也是不冷不热地敷衍他。吴三桂便失了兴致,于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要进入梦乡时,慧智叫醒了他。吴三桂一看,夜已深,月光从西边斜斜地射到洞里,映到慧智的脸上,使他的脸变成白瘆瘆的阴森可怕。吴三桂睁着惺忪的眼睛问慧智何事?慧智说想和你说说话。吴三桂说是教我养蚂蚁么?慧智说不是,是教你调教人。吴三桂便困惑了,教我调教人?不管怎么样,吴三桂觉得自己都应该打起精神来。
慧智说:“我问你,有一群人都在过着丰衣足食快快乐乐的日子,有谁会卖苦力么?”
吴三桂想了想说:“不会。”
慧智说:“如果要他们卖苦力呢?”
吴三桂说:“那就只好让他们先饿肚子!”
慧智露出了赞许的目光,继续说:“怎么样才能让这些人听从你的指挥?”
吴三桂沉思了好一会儿,说:“谁听我的话,我就给谁东西吃。”
慧智脱口而出地赞扬道:“对!”然后又问:“怎么样才能使他们都尽自己的力量做事呢?”
吴三桂好像找到了某种灵感,几乎不假思索地说:“谁干的事多,就给谁吃的东西多。”
慧智说:“那么,如果要使互相友好的人变得凶残起来,而且互相倾轧,怎么办?”
吴三桂沉默了,不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他实在难以一下子想到办法。他努力地在自己的头脑搜索一些与此有关的事情。突然,他想起了家里养的猪。一旦食物不够时,猪就会互相争夺食物,有时甚至会争得你撕烂我的皮我咬断的你的耳朵。吴三桂想,连老老实实的猪为了争食物还要互相残杀,何况人呢。
于是,吴三桂兴奋地说:“我要让他们的肚子始终饿着,永远不给他们足够多的食物!”
慧智惊呆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吴三桂,看着他的娃娃脸和透亮的眼睛,慧智分明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吴三桂已不仅仅是个小孩。当他看到他的兴奋以及联想到的心计,慧智不寒而栗。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人天性就凶残么?如果说是的话,《三字经》上怎么说:人之初,性本善。如果说不是的话,那像吴三桂这小小的年纪怎么能够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来呢?想到这里,慧智觉得自己成为罪魁祸首了。因为,吴三桂是在自己的引导下才想到这种主意的。
突然,吴三桂大叫起来:“我想到调教蚂蚁的方法了!”
慧智问:“你如何得知调教蚂蚁的方法的?”
吴三桂说:“是你刚才告诉我的。你想想看,人尚且如此,何况蚂蚁?”
慧智黯然地看着吴三桂。
七、白发老人传授给吴三桂的内功心法
自从经过慧智的指点,吴三桂很快地摸索到调教蚂蚁的方法,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蚂蚁基本上能够按照吴三桂的意图行动了。这使吴三桂从中得到无穷的乐趣。同时也大大激发了他想向白发老人求教的兴致。他想,白发老人仅仅要自己养蚂蚁,其中就蕴含着这么深的学问。可想而知,白发老人肚子里有多深的学问啊!
于是,吴三桂单独来找白发老人了。白发老人依然坐在那块像莲花的岩石上。白发老人好像从来没有下来过,也永远不会下来似的。至少在吴三桂的记忆之中是这样的。
白发老人略睁了睁眼皮之后,便问吴三桂:“你是不是又想学什么新把戏了?”
吴三桂答道:“是的!”他不敢对白发老人说谎。
白发老人又问:“那你会养蚂蚁了?”
吴三桂说:“是的。”
白发老人说:“那你把自己养蚂蚁的方法给我说一遍。”
吴三桂说:“是的。”
吴三桂便依言对白发老人说了一遍。白发老人听后,也不禁动容。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吴三桂几眼。然后问:“那你知道你为何能成功么?”
吴三桂摇摇头。他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发老人叹口气说:“食者,性也。你是用诱之以食的办法啊!”吴三桂正在琢磨白发老人的话时,白发老人又说:“你还想学什么本领?”
吴三桂情不自禁地说:“我想学功夫!”
白发老人说:“要学功夫,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得吃千般苦,耐万般劳的。”白发老人实想打消他心里这个念头。
吴三桂说:“我不管,我要学。”他的头脑里产生了自己把别人打得东倒西歪的幻觉。
白发老人叹口气说:“既然如此,老夫便教你。不过,先得说明白,如果你学艺不精,你可别怪老夫,因为武功一脉实在是太深奥,有些人穷其一生精力,也难窥其斑豹。看来,我只有传你一套内功心法了。成与不成,全看你自己的缘分和修为了。”
吴三桂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白发老人说:“我的内功心法分三个阶段,你听清楚了。第一个阶段称之为理脉,意思是从万物纷杂中理清原物之脉络,方可认清事物本原,把握生命之实质。内功心法为:
致虚,极也;守静,笃也。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也。夫物芸芸,各复归于其根,曰静。
静,是谓复命。复命,常也。知常,明也;不知常,妄也。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吴三桂自言自语地说:“这不是《道德经》的话么?”吴襄不太喜欢读书,可他却逼着吴三桂读了不少书。像《大学》《中庸》《老子》《庄子》之类的书,许多已经是烂熟于心,只是不理解罢了。
白发老人说:“你视之为《道德经》没错。我视之为内功心法,也没有错。不是文章发生变化,而是识文的人异也。”
吴三桂说:“好吧,那你告诉我第二阶段的内功心法吧!”
白发老人说:“第二阶段称之为辟谷。此辟谷不是常人所说的饿其腹,而是空其意。使练功之人消除内心的所有私心杂念,才能有容纳日月之精华,山川之灵气的空间。内功心法为: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弗矜故能长。
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
吴三桂本想说这不也是《道德经》里的么?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拼命使之缩回去了。他怕白发老人不高兴,所以不敢说了。然而心里对白发老人的所谓内功心法的兴趣却大打折扣了。他有些淡漠地问:“那第三阶段的内功心法呢?”
白发老人没有理睬吴三桂的态度,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第三阶段称之为纳气。只有把辟谷练好了,才能纳气。这就好比一个容器,只有中间空了才能盛东西,也好比房子,如果里面塞满了东西就住不得人。第三阶段的内功心法为: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复归于朴。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说完之后,白发老人依然平视着茅房外的远方,仿佛仍然沉醉在极其深奥的理法之中。吴三桂认为白发老人没有理由这样故弄玄虚。因为在他看来,老子是中国无人不知的人物,而大多数人都通晓老子的《道德经》。无论怎么想,他也无法把它与深奥的武功联系起来。他想,如果知道白发老人所谓的内功心法都是《道德经》上的那些酸不溜秋的文字的话,我吴三桂是不会向白发老人请教的。
于是,他沿着白发老人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是蔚蓝色的,悠悠飘荡着白云。
吴三桂想不透白发老人教给自己的内功心法,因此,他打定主意要向慧智请教。好不容易捱到正午,慧智从外劳作回来。慧智去做饭,吴三桂便悄悄地随慧智而去。要在平时,吴三桂是不会去帮慧智做饭的。
慧智自然知道吴三桂的心思,便问:“你又有什么想法?”
吴三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回倒不是什么难题,而是太容易了!”
慧智笑道:“噢?太容易又怎么要请教呢?”
吴三桂的脸立刻红了。他说:“只是我总觉得它不像内功心法。”
慧智吃惊地问:“内功心法?什么不像内功心法?”
吴三桂说:“老子的《道德经》啊!”
慧智说:“你是说我师傅教你内功心法了?”
吴三桂说:“不应该说是内功心法,而应该说是《道德经》。”接着,吴三桂把自己如何向白发老人请教,白发老人又是如何教自己的过程全告诉了慧智。慧智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吴三桂便问他笑什么?慧智说我笑你是个傻瓜呢!吴三桂说我如何又成了傻瓜了?慧智说我师傅传给你的明明是内功心法,你为何却偏要说它是《道德经》呢?吴三桂问这是何故?慧智说我师傅已经全告诉你了。吴三桂便问是什么意思?
慧智说:“我师傅不仅告诉你内功心法了,而且告诉你其原理之所在。你只要按照原理去练就是的了。”
吴三桂说:“可是我并不明白它的原理啊!”
慧智说:“世界万物是否都有其脉络?”接着,慧智又说:“比如说山有山脉,水有水脉。树有树脉,叶有叶脉。与此同理,人有人脉。人只有弄清楚自己的脉络方可辟谷纳气。正如庖丁依牛脉络解牛而不伤刀一样,人依人脉络辟谷而不伤身。”
吴三桂点点头说:“我算有一点明白了。其他两个阶段呢?”
慧智说:“这全凭自己去参悟!正如师傅所说:你视之为《道德经》,而他却视之为内功心法!”
八、白发老人笑谈神与非神之间的距离
吴三桂眼望着壁上的月光出神。月光从外面穿透进来,映在冰冷的岩石上,月光便显得寒瘆瘆的,怕人。
然而,现在的吴三桂看到这种光影不再感到害怕,因为他早就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白发老人与慧智都已入睡,还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吴三桂之所以难以入睡,是因为他心中装着自己的心事。
离开家不知有多长时间了。他的个头已经比来时高了一大截,因此,他有些恋家了,他开始想到父母可能在为自己的失踪而伤心。同时,他心里开始失望了。他刚来时,他对慧智和慧智的师傅白发老人都很崇拜。他认为他们肯定有许多本事要传授给自己,可以把他培养成神仙似的人物。然而,现在他觉得白发老人的东西不是太平淡使他觉得没用,便是太高深使他觉得难懂。所以,他打算回家了。
现在,他唯一要考虑的是怎么样去对慧智和白发老人说起回家的事,然而他考虑来考虑去却一直没有个结果。就这样他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吴三桂起床时有点头昏脑涨。他想自己既然打算离开这里,有一件事就必须在现在做了。于是他冒冒失失地来到了自己养蚂蚁的地方。他想,现在自己要走了,蚂蚁将不为自己所用。不为自己所用的东西,自己得捣毁它!
然而当他真要对这些蚂蚁下手时,他又有些舍不得了。因为他对这些蚂蚁投入过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已经对它们产生了感情。这些蚂蚁让他费神过,让他焦急过,让他痛苦过。在这些被折磨的过程中,吴三桂似乎与它们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然而,现在自己却要亲手毁灭它们!吴三桂犹豫着。
但他突然之间一转念,自己连蚂蚁也舍不得杀,将来怎么带兵打仗?再说,自己不是杀过鸡么?杀鸡的勇气到哪去了?于是,他便感觉到自己跟白发老人一段时间来,自己在很多方面都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犹豫,他用木棍撬开蚂蚁窝的盖子就用脚去蹂躏。可是蚂蚁太多,要想消灭它们还真费神。突然他想到一个妙法:他找来些干草铺在地上,然后弄些食物放在干草上,接着便用惯用的手法把蚂蚁引出来。那些蚂蚁果然争先恐后地爬出来,爬到了干草之上。等洞穴里再没有蚂蚁爬出来时,他便点燃了火。
于是火中便噼噼啪啪一阵脆响。那些蚂蚁在火中乱窜,顷刻之间便化成一片灰烬。
吴三桂心里滋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突然,吴三桂身后人有念着阿弥陀佛,把吴三桂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见是慧智,便埋怨说,你怎到了我身后才说话。慧智说,我早就在叫你了,只因为你太专注的缘故,没有听到罢了。吴三桂便默然。
慧智突然问:“你想回家了么?”
吴三桂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然后又无奈地垂下了头。等过了片刻之后又说:“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判断出来我要回家的?”
慧智说:“这很简单。我问你,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些蚂蚁?”
吴三桂说:“是的!”
慧智说:“你很喜欢它们,现在又要杀死它们。是因为它们已经无法为你所用,是不是?”
吴三桂答道:“是的!”
慧智说:“为什么会不为你所用呢?其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你要回家。”
吴三桂说:“你真不简单!”
慧智说:“其实并非我厉害。我只是根据人存在自私的弱点推测出来的罢了。”
吴三桂便默然。
慧智说:“既然你想回去,中午时,我和师傅说说,看他怎么说。”
到了中午,慧智果然同白发老人谈起了此事。吴三桂远远地站着,他不敢靠得太拢。他只听见白发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有说。吴三桂于是变得惴惴不安,他的心里甚至后悔自己不该如此。
吃过中饭后,白发老人对吴三桂说:“跟我走吧!”吴三桂便依言跟着走。白发老人不说话,跟在后面的慧智也不说话。吴三桂搞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不高兴,于是他也不敢开口说话。
白发老人领着他们来到了仙人台的峰顶之上。此时的太阳已向西沉,他们向西而立,眼中便因为逆光而产生了光环套着光环的幻觉。
白发老人让吴三桂用手掌挡在额头之上向西远眺。吴三桂便依言向西远眺。于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在吴三桂的眼帘里出现了。
或蔚蓝或金黄,或火红或青紫,清清爽爽飘飘荡荡,时走时停时卷时舒的彩云下面,是峰峦相叠山势相连起伏不断的白皑皑的雪峰。雪峰与天相连,与云彩相融到一起,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雪峰还是云彩。
其中有一座山峰如鹤立鸡群般的耸立于群峰之中,刚好挡住太阳由西向东的逆光。阳光从雪峰之后照射过来仿佛是雪峰本身光芒万丈一般。
吴三桂看着看着,一种奇异的幻觉产生。那雪峰已经不是雪峰,而是一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眼的老人。那老人正以一种特殊的眼神在凝视着他,要与他作情感上的交流。他大声惊叫起来:“神仙!我看到神仙了!”
吴三桂一喊,那幻觉便消失了。眼帘里依然是峰峦相连起伏不断的雪峰。那神山好像被自己惊吓了而躲得远远的。
吴三桂垂下手臂,十分不安地站立着。
白发老人看着他,轻言细语地问:“你看到神山了么?”
吴三桂点点头说:“是的。”
白发老人又问:“可是,你一喊,又把神山吓走了么?”
吴三桂悻悻地答道:“是的。”他好想哭。
白发老人叹息道:“你不用自责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山!”
吴三桂立刻争辩道:“不对!我亲眼看见过神山,怎么会错呢?”
白发老人说:“那是幻觉在欺骗你!其实你什么也没有看到!”
吴三桂有些迷惑了。他在想,自己亲眼看到的,怎么会错了?然而白发老人却又说得如此肯定。白发老人学识渊博,他是不会骗自己的。那么是谁在骗自己呢?吴三桂问:“怎么会这样呢?”
白发老人说:“其实你看到的只是很普通的一座山。因为你和那山相距得太远,再加上太阳光,就使你产生了这种神奇的幻觉。如果你要走近那山去看的话,那山说不定还没有我们站立的仙人台这么高,这么神奇!”
吴三桂问:“这是为什么呢?”
白发老人说:“因为距离远,就看不清楚。看不清楚就会模糊就会朦胧,然后就会使人陷入自己的主观臆想,再然后就会使自己觉得它很神秘也很神圣。如果距离近的话,就什么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样就不会给人留以想象的余地,所以也就失去了神秘感。”
慧智也叹息道:“世界上本没有神与非神之别,这是人的臆想所产生的差别。因此,是神,还是非神,是根据观察者的远近来定的:
任何事物,远而观之是神;近而观之非神。”
吴三桂便问:“那你的意思,世界上也没有神仙么?”
慧智说:“是的!”
吴三桂说:“那世间为何有人看到过神仙?”
慧智说:“那也只不过是因为远望的缘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