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半死不活 ◇(1 / 1)

春日降临 小披萨 7593 汉字|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3章 半死不活 ◇

  ◎老公◎

  原莺被一路稀里糊涂地揪上电梯。

  他原来是认真的吗?她呆呆地想, 刚才经理毕恭毕敬的模样,好像已经印证了很多问题。

  可是——

  他不是死了吗!!

  死亡证明、遗产证明——对,还有灵堂。她亲自去的, 骨灰遗照牌位, 一样不落。

  原莺有点缺氧。

  甚至,抛开一切真伪不提。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学长的朋友、崇拜的艺术家、死掉的未婚夫。

  这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身份怎么能是同一个人啊!!!

  原莺直感觉天崩地裂。

  何宴欣赏了一会她变幻莫测的神情。慢悠悠开口:

  “抱够了吗?”

  她这才意识到, 自己此时,正用力地环抱着他的腰。

  感知与注意力一起移动, 劲瘦、微烫的触感,从衬衣的纹理,渗进她蜷缩的手心,在上面留下指甲用力的一个浅浅凹痕。

  原莺仰起脑袋。

  何宴也正低眼看她。

  细碎的光影停在他的眼底,让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看起来,深情又暧昧。

  电梯的光让人发昏。

  她的睫毛翕忽,嘴角微微地抿起。

  无论真相如何——

  原莺的眼睛发亮:“老公。”

  何宴蹙一下眉:“你发什么疯?”

  原莺:“单押了呢。”

  何宴没耐心和她瞎扯, 把赖在怀里不走的小姑娘扯开。

  原莺受伤:“你就这么对我。”

  何宴眯起眼睛:“你信了?”

  “……”原莺愣在原地:“啊。”

  他扯了下唇角:“笨。”

  电梯停在十二楼。

  原莺的脑子也停了。

  等一下。

  该不会——她又被耍了吧!

  原莺趴在电梯门边面壁。

  她费劲地回忆,贺知宴的遗照和何宴的长相——

  似乎不是很像。

  “……”

  完蛋。

  真的不像啊。

  照片她记得清楚,尤其是系到最上的一枚纽扣。

  原莺倏地直起身。小跑两步, 绕到何宴的前面——松两枚的衬衫领口, 敞开一截削挺的锁骨。

  哪里禁欲了?

  而且——她眯着眼睛比对, 何宴更高、身形更清癯,脸也瘦削些。五官她没法说位置一不一样,打眼望过去,就是和记忆里的遗照对不上。也没什么桀骜不驯的叛逆神采,反而, 一直都惫懒地垂着眼, 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还撩一眼:“核对完了?”

  “……”

  啊啊果然又被骗了!!

  原莺游魂似的飘进了他的房间。

  何宴脱下大衣, 搭在沙发上。向她瞥了一眼:“拖鞋。”

  原莺的眼仁缓慢地转到茶几底下,一双白色的棉拖鞋上。

  她没动。

  眼睛一闭,双手交叠地躺在沙发上。

  何宴撩起眉:“干什么?”

  原莺幽幽地说:“我在转生。”

  他好笑:“知道丢人?”

  原莺怒:“你干嘛骗人!”

  “不是你说的吗,”他在吧台接了一杯水,复述她的短信:“酷炫一点。”

  原莺跺脚:“那你装他干什么啊?”

  何宴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水:“这家酒店是贺家的。”

  原莺不明白:“那不是更容易穿帮吗?”

  何宴:“贺知宵雇你们去哭丧,是既要给他父亲做面子,又不想声张。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死讯。而他父亲常年在小秋山清修,不管事,自然也不会传出来。”

  她问:“其他叔叔婶婶……”

  他冷笑一声:“他们都要靠贺知宵吃饭,谁敢多嘴?”

  原莺听得兴致勃勃。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换了个新问题:“你那张卡哪来的?

  走的时候她瞄了一眼。

  一张烫金黑卡。它被主人抛在地上,于是所有人都对着地板发愣。

  原莺也认得。

  她在贺知宵手里见过,算是身份的象征。

  何宴:“贺知宴给我的。”

  原莺顿时不高兴:“他为什么给你黑卡,给我铅笔?”

  何宴放下水杯。

  他还没开口,原莺就蓦地站了起来。于是,他也按下预想的解释,听她讲话。

  原莺倒吸一口气:“你们两个有一腿?”

  “……”何宴的表情有一点破碎:“……?”

  原莺忧伤地捂住心口:“好吧。毕竟,我和他没有什么感情,可以祝福你们。”

  他的忍耐达到极限。

  眉峰不受控地抽动一下:“再胡说八道就滚出去。”

  原莺噘起嘴:“也是,我们也算情敌——”

  何宴深呼吸:“卡是他交给我,再嘱托我转交于你。”

  原莺狐疑地打量他:“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给我?”

  他说:“想私吞。”

  原莺思索:“好像是你会做的事。”

  何宴:“……”

  门外适时传来敲门声,经理来归还黑卡。目光相接,何宴向她微微颔首。

  很轻的声音:“郭姨,多谢。”

  蓝西装的女人摇摇头,替他阖上了门。

  何宴回头,问她:“还要不要?”

  “——要。”原莺没骨气地点头。

  那张极具质感的卡,从何宴的指尖递到了她的手里。

  他突然停一下:“如果有人问起来,你不能说是由我转交。”

  原莺问:“为什么?”

  “暂时不能告诉你。”

  好吧。她今天的好奇心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满足,脑子都不够用了。

  况且她还有求于他。

  原莺想了想:“那你再欠我二十块人情。”

  他扬眉:“今天带你走还不够还?”

  原莺把卡收起来:“那只算还了鸭翅膀的,我们有一算一。”

  何宴轻嗤一声。

  原莺指了指袋子里的蛋糕:“吃吗?”

  他睨一眼:“这算几块钱的人情?”

  “不要钱!”她说:“大哥送的。问你一件事情。”

  何宴在她边上坐下:“说。”

  “我之后要去银时实习,大哥给我分了一个项目——之前跟你说过,那个展览。”她铺垫一会,才进入正题:“你能来参加吗?”

  何宴轻轻挑一下眉:“那你要倒欠我多少人情?”

  咦。

  原莺本以为他会直接拒绝。这样说话,更像已经同意。

  她在沙发上颠了一个来回:“多少都行!”

  何宴也牵动一下唇角。问她:“吃饭了吗?”

  “没呢。”原莺指了指蛋糕:“你不是要做东西吗?我垫两口就行。”

  何宴颔首:“吃完了来房间。”

  他起身进去了。

  原莺眨眨眼,小口地咬蛋糕。嘴上在吃,心里却活跃得很,不断回顾刚才他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劲——

  贺家老爷闭门清修是前不久的事。

  知道的人寥寥,连她,都是贺知宵偶然间告诉的。

  他怎么会知道?

  她冲到房门边:“不对啊。你怎么对贺家这么清……楚?”

  手里的小蛋糕啪地跌到地上。

  原莺因为眼前的景象,大脑彻底宕机。什么要问的,都忘光了。

  一时间,无数烧开水的蒸汽壶嘴围着她在尖叫、跳跃。

  以至于她的脸也骤然涨红。

  何宴正背着她换衣服。

  逆光,其实看不清多少。只能由流畅的光边引路,从周正的肩线,倒描劲瘦的腰腹。而正对她的脊线,微微凹下,是颜色最深重的一道,向下延伸,暂停在腰窝里。

  原莺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还好。

  没有流鼻血。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可因为她刚才飞奔过来的说话声,何宴已经偏过头。

  那道锐利的目光像狼一样攫住她。

  他打量原莺几秒。

  原莺也趴在门边看了他几秒。

  何宴突然笑了一下——不是哂笑、不是冷笑,只是单纯地勾了勾唇角。

  他转过身:“好看吗?”

  没安好心。

  原莺瞬间闭紧眼睛:“不不不不好看!”

  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三两步,原莺的鼻尖就感受到一阵微烫的体温。

  原莺的手使劲握紧墙边。

  她皱起小脸,整个人朝后仰。

  明明后面就是客厅,有大把的空间可以躲藏,可她却像要上绞架的不洁修女,被箍在这方寸里。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滚烫的呼吸,缠绵进她身前唯一可获取的微薄空气里。

  原莺只好憋气。

  没有视觉、嗅觉,听觉和触觉更加灵敏。

  “怎么了?”

  何宴再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让原莺想起宿舍里,她床头的磨砂面黑色水杯。

  冷、重。

  冬天,无机质的杯口碰到嘴唇,总会让她瑟缩一下。

  现在具象化成为一段声音,却是潮热的。沉甸甸压在她的心上,微微摩挲过她的耳垂——

  同样让她瑟缩一下。

  原莺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把视线移开他的腹肌,落到他脚边的那块奶油渍上。

  小声:“蛋糕掉了。”

  何宴的手肘抵在墙上:“给你买过。”

  原莺抿了抿唇角。

  她终于抬起目光,顶着上眼睑看他:“你要收买我啊?”

  何宴微眯起右眼。

  不过须臾,那个在原莺眼里似乎有思虑意味的神情,立刻消失了。

  他略微僵硬地勾起唇角,俯身过来——原莺立即更屏住呼吸,连嘴都不敢张了。

  只有微烫的体温在靠近。

  她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一种对未知的害怕,更像某一时刻即将来临,闭上眼睛是一种期待。

  潮灼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廓,何宴沉冷的音色都有些被打湿。

  “不。”

  低低的声音,像情人间的软喃传来——

  “女人,你比蛋糕可口。”

  “……?”

  原莺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消化片刻,缓缓后退一步:“不要耍流氓。”

  何宴:“……?”

  -

  原莺用纸巾匆匆捡走了地上的小蛋糕。

  她坐回沙发上。

  大脑放空一分钟,才慢慢伸手,端起新一块蛋糕——

  你比蛋糕可口。

  “……”

  这句话在脑海盘旋的第一时刻,原莺抑郁地把蛋糕放回去了。

  干嘛啊。

  气氛都烘托到那里了,不能好好说话吗。

  原莺忿忿地锤了一拳抱枕。

  她又害羞地把抱枕搂进怀里,下巴压在上面,左歪右扭地想:

  他们现在是不是在搞暧昧?

  她掰着指头,想算算之前有意思的举动——数来数去,好像,也只有飞机上容忍她抱着睡一晚上值得深思。

  还有他后面惊世骇俗的三句话。

  原莺那时以为,他只是顺着她的话,想奚落几句。

  现在看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真心话往往会以开玩笑的方式讲出。

  原莺越想越害羞。

  脸整个埋进枕头里,在沙发上扭成一条打结的毛线。

  才一起去旅游了几天呢。

  就把高高在上的男神——姑且还算他有这个身份,搞到手了。

  原莺对自己二十年前从未有过桃花这件事顿时释怀。

  不是不到,时候未到啊。

  她正高兴地幻想表白场景,后背冷不丁传来淡淡一句:

  “你在干什么?”

  原莺被吓得从沙发上滚下去了。

  得意忘形!得意忘形!

  她脸朝地毯,狠狠地在心里批判自己。随后,转移了注意力。

  如何缓解尴尬是首要问题。

  大脑飞速运转两秒,原莺的眼里立即蓄上柔弱的水光。

  她缓慢地坐起来,指了指肚子。声音软绵绵的:“胃痛。”

  何宴的表情不咸不淡:“笑痛的?”

  原莺:“……”

  你到底在边上看了多久。

  何宴:“你要是想趴在地上递刻刀我也不介意。”

  原莺没劲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拍拍衣服,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何宴微微拧眉:“有事说事。”

  “没有。”原莺气鼓鼓——这人怎么一会变一个脸啊?以后他表白,她一定不要答应!

  何宴走到门边:“没有就过来。”

  她“哦”一声,跟了过去。

  刚才匆忙的一眼,原莺没有细看。这下,进来了,才发现他的桌子那块角落,乱成一堆。仪器、木屑、纸张,到处都是。

  原莺想了想:“我给你收拾一下?”

  “不用。”他指了指边上的小马扎:“坐这。”

  原莺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在一堆东西间行走,生怕踢飞一片木屑,打乱他雕刻时预布下的法阵。

  何宴随手拉出座椅。

  木屑飞扬里的原莺:“……”

  她也抬起椅子,想往他身边靠近一点。

  何宴头都不抬:“别乱动。”

  原莺深呼吸:“……行。”

  但到底还是很期盼能观摩他的现场雕刻,她的脚尖激动地拍拍地面。

  原莺探出脑袋:“我可以拍照吗?”

  何宴在调试显微镜:“你觉得?”

  听口气就是不行。

  她怏怏地叹口气,在木凳上重新坐直。何宴还在调试机器,她就四下张望。

  第一眼就落在了衣柜里。

  也不怪她要偷看,何宴没关严柜门,刚换下来的衣服,就堆在罅隙里——

  原莺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他赤/裸的后背。

  思绪顺着窗户打来的光,一起描摹过他的臂膀、腰、胯……

  她顿时感觉有点头晕目眩。

  Stop

  马上就要到限制级画面了!

  她用力地把目光移开,回神。心跳已经快到有一百只槌在击鼓,震耳欲聋。

  呜呜她好变态啊。

  原莺羞愧地捂住了脸。

  何宴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在干什么?”

  原莺:“我在赎罪。”

  “……”和她说话就是浪费时间。何宴随手拣了一块木橄榄,打开电磨。

  工具嗡嗡地振动声,让原莺回神。她凑过去:“你要雕什么?”

  何宴看了她一眼:“猪。”

  原莺瞪他:“不用对着我说。”

  何宴的嘴角牵动一下,调转目光,专心于手里的电磨。

  原莺也伸头过去看。

  房间安静下来。午后的阳光明亮,空气里的浮灰也慢慢漂浮、沉淀。

  在机器的嗡响里,原莺看得有些出神。

  他的手指比常人更修长一些。

  握住工具时,指节会微微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也若隐若现。

  甲盖大小的木橄榄在他手底,几下,就有了一只——

  一只小猪的轮廓。

  还真做猪啊。

  原莺不由想到,他在飞机上也折了一只摔得四仰八叉的可爱小猪。

  机器声停了下来。

  原莺趁机问:“你属猪?”

  “……?”何宴皱着眉看她。

  原莺举起双手:“对不起。你继续。”

  何宴放下电磨,把木屑推到一边:“你属什么?”

  原莺:“属兔!”

  他冷冷地撩了一下眉:“是吗?”

  原莺眨下眼:“你属什么?”

  他换了一把微型手钻:“羊。”

  她在脑海里算:“……虎兔龙蛇马羊……你比我大七岁?”

  手钻工作的嗡声里,他没在意原莺是否数对了,淡淡地嗯一声。

  原莺忧虑。

  他都二十八了。

  据网络统计,男人在三十就开始显著不行——

  “啪!”

  一个短促的响指冷不丁在面前掠过。

  原莺抖了一下:“怎么了?”

  “原莺。”何宴停下手里的工具,掸掉木屑。他转过头,一双眼底,浮起似笑非笑的情绪:“你是来帮忙的对吧?”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说她不专心。

  原莺自知理亏,抿起嘴角乖乖道歉:“对不起嘛。”

  何宴关停手钻。一瞬间,房间寂静得可怕。

  原莺舔了下干到起皮的嘴唇。

  他把雕好的木橄榄扔给她:“走神想什么?”

  原莺诚实:“想你。”

  她讲话的时候,顺势低头去看手里接住的木橄榄——

  一只戴着兔耳朵头套的小猪。

  “……”

  指桑骂槐是吧!!

  还生怕她看不懂似的,原莺的耳朵里传来何宴平静的一句:

  “我也是。”

  原莺使劲深呼吸。

  哈哈。

  听起来还挺深情。

  但凡没给她一只猪她都信了。

  -

  原莺没有再待多久。

  她两小时前游魂似的进来,现在也游魂似的出去。

  何宴盯着刚刚被阖上的门。

  片刻,拨了电话给远在德国啃猪肘的陈秋缄。对面接通,他言简意赅:“明天回来上班。”

  陈秋缄被噎住了。

  “不是……你昨天刚给我改的机票。”他和水咽了下去,“什么情况啊?”

  何宴:“事情不对。”

  陈秋缄换了耳机听电话,两只手继续对付猪肘:“什么事情?”

  何宴:“我已经向原莺明示三次了,可是她没有一点反应。”

  陈秋缄放到嘴边的肉又放下了:“明、明示什么?”

  何宴平静地说:“示爱。”

  陈秋缄刀叉都拿不稳了。“啪嗒”一声,摔到盘子上,引得旁边的客人回头。

  他无暇顾及,舌头跟手一起抖起来:“什什什什么?!”

  何宴:“舌头捋直了再讲话。”

  陈秋缄深深呼出一口气:“你和她才认识几天?”

  何宴:“十六天。”

  陈秋缄:“……我是个反问句。”

  何宴拧眉:“认识多久重要吗?”

  陈秋缄扼腕:“当然了!”

  何宴冷冷道:“我没有时间耗。”

  陈秋缄:“那你也不能强求人家。现在女孩都讲究灵魂伴侣,三观稳合——”

  何宴略加思索:“你给我拟一份简历。”

  陈秋缄捂脸:“……等下!你等下。要我说,咱们还是别从学妹身上下手了。贺知宵是否真心对她还未可知,就算能接触,她也碰不到那么机密的文件。”

  何宴却说:“贺知宵会让她碰的。”

  陈秋缄疑惑:“为什么?”

  何宴简单几句讲了今天发生的事。陈秋缄依然不懂,他啧了一声。

  “……我让郭姨去透一句口风,贺知宵就会知道,是一个和我很像的男人拿出的这张卡。他问原莺问不出来,只会觉得她知道内幕,与我同伙——他这几年对她那么殷勤,不就是觉得我跟她订婚一定有利可图吗?”

  谈及此,他末尾冷嗤一声。

  陈秋缄沉思:“也是。他在山下没找到你的尸体,这时出来一个和你相像的人,肯定坐立难安。”

  “所以,”他不经心地勾起唇角,“我把这条能钓我的鱼钩送给他。”

  陈秋缄:“原莺那边怎么解释?”

  “随便讲了几句。”他说:“好骗。”

  陈秋缄犹豫一下:“……你这样,她在银时实习,会被贺知宵时时刻刻监视。不会太好过。而且,我听说,她家茶叶销售的渠道,也是贺知宵帮忙找的——”

  何宴面无表情:“与我无关。”

  陈秋缄叹了口气:“算了,我不多管你的家事。换个话题,你上回发我那本书是几个意思?”

  何宴敷衍地解释了两句。

  “……噗。”陈秋缄没憋住。

  何宴:“笑什么?”

  陈秋缄:“你是真不懂啊。女孩喜欢书里的,能和喜欢现实的一样吗?”

  何宴垂下眼皮:“有效。”

  陈秋缄:“何以见得?”

  何宴语气平淡:“我按书里说的,‘赤着上半身把苏甜甜按在墙角……’她脸红了。”

  陈秋缄被口水呛到:“你还脱衣服了?!”

  “正好被她碰见了。”何宴无所谓:“但是结尾出了一点小状况,没有进行到接吻。”

  陈秋缄:“人家没骂你耍流氓都是谢天谢地。”

  何宴:“她说了。”

  “……”这话聊不下去了。陈秋缄:“然后呢?”

  何宴简略讲了几句做木雕的事。

  陈秋缄一言难尽地评价:“你以后还是对着书泡她吧。”

  何宴不置可否。

  那头,对话里的主人公——原莺,也在打电话。

  她才出酒店门,手机嗡嗡地振动。

  “大哥?”

  “原莺。”贺知宵温和的声音传来:“蛋糕收到了吗?”

  她看看手里吃剩一半的袋子,语气轻快:“收到了。已经吃啦,好吃!”

  他笑:“那我再让人给你送一份。你在宿舍吗?”

  原莺换了一只手拿手机:“不在。”

  “那你在哪?”

  贺知宵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

  但原莺还是愣了一下。

  他的话里,那一种没由来的审问感,让她有一点被冒犯的不舒服。

  原莺摇摇脑袋。好脾气地回答:“我在朗裕酒店门口。”

  贺知宵:“哪家?”

  原莺嗅出一丝不对劲的意味:“怎么啦?”

  他笑一声:“如果近,我可以去接你。你在酒店干什么?”

  原莺歪头:“大哥,有话可以直接问。”

  贺知宵顿了一下。

  “……抱歉,”很快,他坦然承认:“我听说你和一位有阿宴黑卡的人在一起,赶走了一桌客人。因为他去世的消息,情况蹊跷,家里主张不公开,所以下面的人并不知情,报到了我这里。”

  原莺还记得和何宴的约定。

  她说:“那张卡是贺知宴给我的。”

  对面短暂地沉默几秒。

  再出声,语气略微凛然:“什么时候的事?”

  原莺:“最近。”

  她不好意思:“那桌客人是我的小学同学,有点过节,所以我就找朋友帮我狐假虎威一下啦——对不起!”

  贺知宵轻轻叹了口气。

  半晌,他说:“没有怪你。只是这种事,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句?”

  原莺:“忘了嘛。”

  他们再随意聊了两句家常,贺知宵便讲要开会,挂了电话。

  原莺小心地舒了口气。

  骗人好难。

  原莺摸了摸备受谴责的良心,短暂地忏悔了两秒,坐地铁回了学校。

  -

  约莫是她演技出众,贺知宵真的被说服了,没有再联系她。

  倒是张呈一干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新朋友那一栏,冒出红点。

  原莺起先不想理,点掉就当没看见。

  后来,她下课和同学商量去吃小火锅还是炸鸡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一抬头,人模狗样的张呈正一脸堆笑。

  “原莺。”他搓了搓手:“要去吃饭?”

  她拉着同学绕道。

  张呈上手拉她:“哎,别走啊。上次饭局可能冒犯你了,这不,我来给你赔礼道歉了——陈哥!陈哥也来了,看在你们往日情面上,别计较了?”

  他转头招呼人的功夫,原莺抽出手臂,躲到同学身边。

  同学:“他谁啊?”

  原莺:“传销的,快走快走。”

  同学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跟她一起逃走,把张呈的叫喊声甩在身后。

  这一遇见,原莺吃炸鸡的心情都不太美丽。脆皮随着清脆的喀嚓声,在齿尖迸出的鲜甜汁水,也勾不起她的食欲。

  原莺把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在盘子里。

  她拍拍衣服:“晦气。”

  同学:“怎么啦?”

  原莺忍了又忍,终于一抹嘴巴,拉开话匣子,一股脑儿地吐槽出来。

  同学十分上道,跟她一起痛斥傻逼。

  两个人友谊升华,原莺慷慨地请她喝了一杯小料满贯的奶茶。

  从奶茶店回到学校。

  在门口,原莺再一次被人拦住了。

  陌生面孔。

  她礼貌:“你是?”

  男人:“我啊。”

  原莺:“你……?”

  男人:“原莺,我知道饭局让你不高兴了。但是大家本意就是想聚一聚。”

  原莺更加莫名:“你到底是谁?”

  “有意思吗,”男人以为她是故意摆脸色,脸上情绪挂不住了:“我,陈修泽。”

  哦——那个陈哥。

  原莺终于反应过来。

  不怪她,那日仓促一瞥,其余时间都在脑海里打拳,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困惑:“所以你想做什么?”

  饭局她一筷子菜没吃到,还吸了好几口二手烟。不妙的记忆本来睡一晚,已经扔到脑后了,又因为他们三番五次的出现,被不停从犄角旮旯的土坑里刨出来。

  陈修泽啧一声:“就跟你说一声,大家都是同学,别计较。”

  嗯……

  原莺拽着同学书包后面的小玩偶,一边捏,一边打量他。

  陈修泽有点不自在地把手插在兜里。

  哦。她明白了,他们是来道歉的。大概是何宴甩出的那一张卡,分量极重,把他们震慑住了。

  原莺立即狐假虎威地翘起尾巴。

  她说:“你别啧。跟我说话很不耐烦吗?”

  陈修泽脸色更差:“啧……”

  最近几年,他高升以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讲话。

  原莺:“嗯?”

  陈修泽吞气:“没有。”

  前日,亲眼见自称她未婚夫的人,掷出那张黑卡,再报出姓氏,他就知道撞上了铁板——妈的,他怎么知道原莺现在这么发达,靠上了贺家?

  在他印象里,她就是个普通女孩。

  多管闲事、胆小爱哭。

  急起来的时候,脸特别红,眼睛会变成湿漉漉的黑加仑,摆在超市进口区最贵最好的那一盒。

  陈修泽家里以前没钱,他到处收保护费,也舍不得买那种两口就没的东西。

  原莺:“你们今天是来道歉的吧?”

  陈修泽握了握拳:“嗯。”

  原莺:“对不起呢?”

  这三个字好像要了他的命。

  陈修泽的眼球用力地绷出红色的血丝,尤其凶狠地盯着她。咬牙,颌骨突出又收起。

  原莺:“你咬肌好大。”

  “……?”陈修泽被她打岔,一口气没喘上来。整个人却因为她莫名其妙的话,放松下来,他囫囵:“对不起。”

  原莺:“对什么起?”

  陈修泽忍耐:“对不起。”

  原莺:“对不什么?”

  同学在旁边哧哧地笑出来。

  陈修泽又觉得没面子了:“你是不是有……啧,对不起!听清楚了没?”

  他强行把骂人的话咽回去了。

  原莺看得出来他尴尬,也捉弄够了,下午还有课,她拉着同学从他身边绕开:“听见了。拜拜。”

  她没在意这段插曲。

  原莺更关心贺知宴接下来的行动——她还没被人追求过呢,要好好体验一番。

  “……”

  贺知宴竟然三天没有理过她。

  原莺一边屏蔽了陈修泽突然抽风似的孜孜不倦的好友申请,一边撑着下巴盯手机。

  哪怕经由他手修改过的毕设,得到了教授极大的认可这种好事,原莺欢欣鼓舞地向他报告,得到的结果,也是消息一连串也跟着沉入大海。

  原莺闷闷不乐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显示屏上,消息栏里那块已经被许多条消息挤到最后排的黑色头像,始终保持沉寂,只有她一堆绿油油的气泡高兴。

  什么啊。

  不是喜欢她吗——退一百步,至少,也是对她有点想法的地步吧?

  现在不理她是几个意思?

  同一宿舍的学姐许摇光正在收拾行李。她是舞蹈系的研究生,经常和舞团到全国内外表演,很少在宿舍。这几天刚回来,明天又要出去了。

  她忙中抬起头:“怎么了?”

  原莺的下巴搁在桌子边:“学姐,怎么知道一个人喜不喜欢你啊?”

  许摇光笑了。她坐到原莺对面:“谁?”

  “你不认识。”原莺说:“不是我们学校的。”

  许摇光“哦——”了一声:“你暗恋他。”

  原莺想了想:“也不算吧。”

  许摇光:“那你问什么?”

  原莺把这几天的事细致入微地——恨不得把每一帧情景都复刻给许摇光似的,讲了一遍。

  她希冀地问:“他应该对我有想法吧?”

  许摇光表情却变得严肃:“他这难道不是在吊着你吗?”

  原莺愣了一下:“啊?”

  “对你忽冷忽热,时近时远——”她蹙起眉:“按你说的,几天前对你说了那种话,现在又一个字不联系,这不是吊着是什么?”

  原莺赶忙摆手:“没有这么严重吧!”

  许摇光语重心长:“我刚碰到了这种事,所以也给你提个醒。”

  原莺吃惊地眨眨眼。

  许摇光说,“如果你想要一个答案,最好直接问他。毕竟,按我以往经验,当面对质,可治所有渣男!那群满脑肥油的烂人!垃圾!”

  她愈说愈激动,把前男友拉出来挨个骂了个遍。

  可是,原莺边听边走神地想,还是不至于吧。他和这里面的人,都不一样。

  -

  事实很快证明她错了。

  “……喂。喂,发钱了。”

  距离上一次寝室夜谈又过去两天。

  刚结束一场丧事,钟将清推了推在对着手机发呆的原莺——

  何宴刚才终于给她回了消息。

  E:来酒店。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原莺心里那些本来都不能称之为“喜欢”的小情绪,都在点开消息的一瞬间,小行星爆炸,化作了一种可谓熊熊燃烧的胜负欲。

  凭什么说来她就要来啊!!

  皇帝下诏吗?

  她飞速打下两个拒绝的字,又被迫删掉——万一,是和作品、采访、展览有关的事,那她还又要腆着脸去道歉。

  啊啊完全被他捏死了!!

  原莺气得心里的小人直揍沙包。

  混蛋!

  她捏着手机半晌。

  终于,用力地一跺脚,往外跑:“老钟,钱给你了。车借我用一下!”

  钟将清还在数钱,没太听清她说什么。就看见原莺一溜烟跑远的身影。他摇摇头,嘴里数落的“毛毛躁躁……”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卡车引擎发动的轰鸣声打断——

  一辆灵车绝尘而去。

  钟将清:???

  作者有话说:

  师父:其实有正——常——车——(尔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