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千重劫，百世难
发生在天外的事，几乎无人知晓。
更没有多少人知道，在安然决定动手的一刹那，禁区中的一位位道君，接二连三地降临了。
对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不禁早有预料，更是从中推波助澜，安然的计划中，也同样有着他们的参与！
“劫运之道乃是双刃剑，可逆乱天地，令诸天恸哭，也可逆转众生命运，逢凶化吉，于绝境之中演化一线生机。”
安然轻笑一声，神情淡然：“真正困住步天歌的，并非是仙道宇宙的局势，而是他的大道之心，始终没有领悟到这一层。”
所幸，在宇宙毁灭的巨大压力之下，步天歌终究还是跨出了那一步。
“这一步跨出便是海阔天空，步天歌道友就此有了问鼎大道尽头的希望。”
一尊道君满脸艳羡，又是叹息连连：“只可惜大道尽头着实难得，我等虽走在步天歌道友之前，想要问鼎大道尽头，却几乎没有那个可能。”
一众道君纷纷颔首。
安然忍不住摇头失笑：“资格归资格，但究竟能否真正走到尽头，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毕竟……有些人未必会给他机会啊。”
那个书生少年衣衫猎猎，看向仙道宇宙的方向。
在他动手之前，仙道宇宙早已是千秋盛鼎，高手强者无数，气运可谓是昌隆至极。
然而在这一片欣欣向荣之中，安然却看到了朦朦胧胧的雾气弥漫，充斥着说不出的诡异，萦绕在宇宙诸天的各个角落。
昌盛之下，劫数暗生。
灰雾并非是寂灭劫，却在侵蚀着仙道宇宙的根基。
以安然的眼力看去，已能看到仙道宇宙的气运飘摇，隐隐出现了不稳的征兆。
“这些灰雾应该是外来的。”
安然眯起了眼睛，话语深沉，令诸位道君一愣，随即面露紧张之色，一个个摆手连连道：“道兄，我等可以混沌起誓，这些灰雾与我们无关——”
“我不是说与你们有关。”
见他们如此着急撇清关系，安然不禁哑然失笑：“你们再好好理解一下。”
“灰雾乃是外来，又与我们无关……等等！”
但凡能够聚集在此的道君，无一不是才智实力通天之辈。
一经安然提醒，他们几乎瞬间反应过来。
“道兄的意思莫非是说，那灰雾不仅不属于仙道宇宙，甚至不属于这片混沌，它很可能来自于苍茫混沌之外？”
洛皇女君身躯剧颤，一颗道心颤抖不休，不敢置信地失声道：“混沌之外，另有天地？！”
“可当年好多位走出禁区，试图探索混沌的道友，不是无功而返，就是从此彻底失踪……”
正如当凡人的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会想要走出困住自己的星辰，试图探索外界的天地宇宙。
也如那些实力高绝的仙人，也曾在遥望天宇时，对于上苍之上，天地之外产生过无尽的遐想。
纵然是道君，亦不能免俗。
是否在禁区之外，就只有无尽的混沌？
是否他们曾经生活的天地宇宙，就是混沌的中心，此间唯一的存在？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当一位又一位道友，或坐化在了追逐大道尽头的途中，或消失在了苍茫混沌深处，他们终究还是将那一股好奇压下，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他们或许不是此间唯一的存在。
也许在混沌之外，还有其他的生灵，还有更多的强者存在。
然而那都已经无所谓了。
连道君也难以返回故土，纵然真的寻到了全新的天地，对于一群旧纪元的幸存者来说，又究竟有着几分意义？
“既然有一位道尊，横跨无尽混沌而来，那么混沌之外，另有天地，又有什么值得惊奇的？”
安然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这灰雾来历神秘，明显不属于任何一个宇宙纪，那么它的真正来历，不是已经相当明了了么？”
“可是……可是……”
先天殿的先天道君瞠目许久，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可是它的实力这么弱……”
其余道君纷纷颔首认可。
正如先天道君所言，那弥漫仙道宇宙各处的灰雾，胜在诡异多变，若非亲眼所见，纵使是道君也难察觉到它的存在。
尽管它被安然列为仙道宇宙的头号威胁之一，但灰雾本身的实力……实在是太弱太弱了。
连道君也不敢保证能横渡混沌，因而在他们看来，那些灰雾就更急不可能了。
“横渡混沌，实力不一定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安然也同样在点头，但他想了想又道：“总而言之，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还望诸位能够鼎力相助。”
一众道君面面相觑，最后再一次点了头：“道兄相邀，岂敢不从？”
那位张百川道君捋着胡须，呵呵笑道：“更何况，若是真的能够消除最终寂灭劫，打破永劫轮回，或许对于古往今来十七个宇宙纪，都将会是一场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道兄谋划了这么长的岁月，想来定能跳出无量劫，消除寂灭，还这片存在一个朗朗乾坤罢？”
有人向安然投去满怀希冀的视线。
那是一尊白发苍苍的年迈道君。
他周身弥漫着腐朽气息，甫一看去，仿佛看到不是一位道君，而是一截朽坏的枯木，周身弥漫着沉沉的死气。
通常而言，道君早已达到无生老死的境地，天地亡而我不亡。
“苦舟道君……哎。”
望见那老翁满眼希冀与渴望，不少人怔了怔，而后各自摇头叹息。
若是以年龄而论，定然是诞生在第一季的张百川、先天道君二人最为年长。
只是常规的生死，对于道君已失去意义。
唯一能让道君苍老的，便只有他们的道心，他们的心老了，肉身自然也就跟着老了。
苦舟道君之名，便是因为他想化作渡舟，在寂灭劫来临时，将世间众生渡向彼岸，奈何最后却功亏一篑。
那些故人的期盼，还有一双双殷切的眼神，整个宇宙最后的希望，随着数百上千亿年的光阴流转，渐渐化作了无比沉重的枷锁。
众生所化的枷锁，锁住了苦舟道君，令他欲要解脱而不得。
一次又一次寂灭劫，摧毁了一个又一个纪元。
也同样令那枷锁越发沉重，纵然身为道君，苦舟也依然走得步履维艰。
“我们的那个时代，老朽已经是最后的幸存者了……”
见到众人投来视线，苦舟道君把腰弯得很低，犹如一个卖炭的老翁，颤颤巍巍道：“他们都在看着老朽，看着这个时代呐，若是能够破除无量劫，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也算对他们有个交代了。”
他交错的双手近乎垂到膝盖，一句话说完后便退到一边，再也没有多说半个字。
什么道君的威严，什么至强者的风范，在苦舟道君身上一概难以看到。
“或许可以，或许不行。”
面对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安然沉默片刻，旋即又笑了起来：“不过有些事情，不去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
仙道宇宙。
步天歌的忽然崛起，自然吸引了许多视线。
有不少后起之秀，对于步天歌极其陌生，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飞仙教教主？”
“如今能在仙道宇宙开教立派的，莫非他是一尊道君不成？可我从没听说过他的名讳……”
“等等，飞仙教建立于十八亿年前……见鬼，你真的没有开玩笑吗？！”
而步天歌很快就用事实证明了自己。
当他不再一心想着操控众生劫运，制造劫难来壮大自身修为时，忽然间一切都海阔天空了起来。
哪怕没有亲手制造劫难，然而众生有劫，天地有劫，如今陷于毁灭绝境的仙道宇宙，不正是他修行劫运之道的无上宝地？
“可笑啊，我以前被眼界所限，居然从未看透过这一点……”
步天歌朗声而笑，迈步走上天虚。
诸天之间劫运涌动，化作无形的风云汇聚而至，化作黑龙黑凤，化作数不清的劫运神兽仙禽，盘踞在步天歌的脑后，矫腾挪转，就那样推动着他的修为，永无止境的步步攀升。
仙王！
仙君！
困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瓶颈，就那样轻易地跨了过去，步天歌只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一团炽盛的烈焰在燃烧着，一头乌发无风自动，身后的无尽劫运神兽仙禽，更如同开天辟地的神斧，将涌来的混沌海水劈开！
“安然！”
“滚出来！”
“我！要！你！死！”
轰轰轰轰轰——
连天君也难以轻撄其锋的混沌海水，竟是被众生劫运所化的云团生生托起！
混沌海水确实无穷无尽。
可这一刻的众生劫运，竟也源源不断，自宇宙八方汇聚而至，一时间，与混沌形成了相持的局面！
“挡、挡住了？”
不知有多少人错愕万分。
被视为无可阻挡的灭世之灾，居然被名不见经传的步天歌……挡住了！
而在短暂的寂静过后，仙道宇宙间，一尊尊天君道君尽皆沸腾。
“是他！居然是他！”
“我还记得他，当年的八位第一仙人之一，曾被誉为劫仙人！”
“当年此人性格颇为讨厌，与那大魔王也不对付，没想到在这等时刻，居然是他以一己之力挽天倾……”
“诸位还在干等什么？”
“大家都是道君天君，天地将倾，最先压到的就是我们这些个儿高的，而今有步道友挡住最大的压力，我等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下一瞬，一尊又一尊伟岸的身影浮现，瑰丽的大道霞光翻腾，又有天道至宝、仙庭重器显现，共助步天歌对抗天外之劫！
他们之中，或许有过对抗，有过仇隙，也可能彼此末路。
可在面临大魔王降下的灭世之劫时，诸多强者罕见地拧成了一股，同仇敌忾，共抗安然！
“杀！”
“修我战剑，杀上九天！”
“清算十八亿年来的恩怨！”
就连仙道天莲亦在大放光明，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五十片莲瓣切割万界时空，似是被他们的斗志所激发，在加持于他们的同时，先天至宝的威能更照向宇宙之外！
如此之多的强者，纵然是最强盛的第一宇宙纪，也难见此时此刻的盛景！
“说不定以我们的力量，即便是最终寂灭也不是没有……”
一位道君忽然心头一动。
仙道宇宙，大道多变，海纳百川，以仙道天莲为核心，容纳了过去十六个宇宙纪之长！
可以说，只要仙道宇宙继续发展下去，哪怕是最强盛的第一纪，也一样会被他们所超越。
到了那时，纵有寂灭劫又如何？
嗡——
可就在此时，突然宇宙边陲一道长鞭被掀起，那是曾经的第一圣地——北冕长城！
当年安然回到仙道宇宙时，就曾以北冕长城为鞭，迎战诸天强敌！
“你是……神无先生？！”
有人错愕地看向来人，看向此时抓着北冕长城的那道身影。
仙庭的天师，神无先生！
“神无先生，你也要来助我们……”
“不，我是来阻止你们的。”
神无先生面色清冷，扬手摘下了斗篷，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孔。
穆。
上一个宇宙纪的史隆长城所孕育的神圣，为十六纪的仙人们驱驰征战，建立了后来统治宇宙的仙庭。
可在胜利之后，穆却遭到了仙庭的清算，种族灭亡，彻彻底底地身死道消。
她的道台亦被挖出，成为了后世的飞仙台！
“我原本还想潜伏很久，不过在这一刻，我忽然间想明白了。”
神无先生，也即是穆抓着北冕长城，笑容灿烂，却凌厉地扫过每一个人：“只要撇开那尊大魔王不谈，我若是想要复仇，想要彻底摧毁仙道宇宙，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加合适的时机呢？”
众人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穆说的是道语。
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传递出许多信息，也将她曾经的遭遇，清晰地传达至他们脑中。
当整个太衍一族都遭到了血洗，当那些曾经与她交好的仙人纷纷冷眼相望，当那位指引她加入仙庭的智者，面含笑意，亲手挖出了她的道台……
“穆啊，这会是你一生中最伟大的功绩，你的道台将会化作两界的门户，永生永世的流传下去……”
那一刻，她发誓要复仇！
无论天翻地覆斗转星移，无论沧海桑田幽冥成空，她都要向那些人发起复仇！
若是那些人死了，那就灭绝他们的后代。
若是他们的后代也死了，那就抹去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断绝他们的传承，灭绝他们的一切希望！
“我在仙庭的那么多年，搜集了你们所有人的情报，大到你们的功法神通，小到你们说话的习惯，我可能比你们自己更清楚你们自己……”
随着穆的讲述，众道君忽然看到她的身后，隐隐间有灰色雾气浮现，早已在不知何时，就已将宇宙侵蚀得千疮百孔！
而原本还在对抗混沌海水的步天歌，忽然间剧烈咳血，浑身上下爆开不知多少伤口。
“劫运突然间加重，步道友他撑不住了——”
这一刹那抬头看去。
步天歌演化的漫天劫运神兽仙禽，竟也像是化作了劫难的一部分，与无尽灾劫相容，隐隐有要融入进去的征兆！
“糟了，如果步道友的劫运之道失控，必然会加剧这一场劫数！”
一位位强者再度色变。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
仙道宇宙中又走来一人，一身黄衫，风度翩翩。
可在他走来的刹那，纵然是道君的心头，也浮现出一抹弥天阴霾，不断有可怕的心魔滋生！
“呵呵，诸位玩得这么热闹啊？那不如再加本座一个吧。”
那黄衫少年走向穆的身边。
“是你——”
看到那张面孔时，不知多少人再度色变，简直有种置身梦境的恐惧感：“你你你你……”
“波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