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肖芳回去, 从书房路过, 景鲤蓦地拉开了门。

　　“妈……”景鲤讪讪一笑。

　　肖芳瞥她一眼, 进了卧室：“你跟妈妈阳奉阴违？”

　　景鲤不答反问：“妈，你都跟他说什么了呀？”

　　肖芳将外套脱下来放在椅子上, 问她：“说什么了，应该问他跟妈妈说什么了，你觉得妈妈在他面前能讨到好？”

　　“你是我妈，他还能把你怎么样。”

　　“那你面子挺大的。”

　　景鲤：“……”

　　肖芳叹了口气, 在床边坐下：“他答应和你保持距离。”

　　“那妈你还挺厉害的啊, ”景鲤凑过去，像小白一样蹲在她面前, 手搭在她膝上，“我在他面前从来都讨不到好。”一句嘴上便宜都占不到，是真的非常不好说话了。

　　肖芳低头看着她：“妈妈这样做, 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啊, 你是我妈, ”景鲤笑了笑, “我想过了，你的担忧我都能理解, 为了让你放宽心，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

　　肖芳不相信她这么听话。

　　景鲤索性在地毯上坐下来：“江景行做了什么, 你现在都知道了, 虽然在我看来, 除了赌牌, 这都没什么。但你一辈子都是个文明人，从来没和谁真正急眼过，他还有赌牌的前科。你觉得他这个人性格不好，甚至人品有问题，都是有你的道理的……”

　　景鲤没说完，被肖芳打断：“妈妈不觉得他人品有问题，虽然性格是有点……但是妈妈让你和他分开，不只是因为这些，还因为，妈妈想保护你，你是个女孩子，你在这种感情里肯定是吃亏的一方。等你们年纪大了，可以谈婚论嫁了，那时候，你们怎么样妈妈都不会再拦着你们，但是现在不行，懂吗？”

　　肖芳拉着她坐到身边：“还有，妈妈希望你能一心一意学习，不管以后有多少人来招惹咱们家，咱们都不学他们蛮不讲理，泼妇骂街，也不主动和他们动手，不行就报警，否则咱们有理的都成了没理的，对不对？”

　　肖芳以前其实并不依赖警察，但是警察有没有用？肯定还是有用的，就像江暮那次报警。以后应该不会有谁再来找他们家麻烦，肖芳不希望景鲤以后再和人动手，以免单独在外被人找事。他们孤儿寡母，报警是最好的选择。

　　景鲤心里叹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妈。”

　　、

　　景鲤和江景行分手了。这个消息在开学两天后传遍了校园角角落落。

　　景鲤不管走到哪，都有人不吝目光各种打量她，那八卦的神情恨不得钻进她胸口读读她心声。

　　但是不管旁人如何好奇，景鲤都没有半点回应。胡意林孟柏和景鲤形影不离，连回家都是同一趟车，家更是在同一小区，都半句也没问出来。

　　肖芳当初虽说让这俩人盯着景鲤，却明显没开口，不然这俩人也不会毫不知情。

　　许云也因为学校的流言蜚语找景鲤确认过，这个景鲤倒是回答了，本来就没在一起，没有分手一说。

　　金远等人问江景行，江景行意外地很坦诚，问了一句：“我们在一起过？”

　　金远：“？？？”

　　“那合着你们之前走那么近就真是同学之间对学习的友好交流？”林翼问。

　　江景行却不答了。

　　景鲤那天下午从教室出来，正要去吃饭的时候，听到几个女生边走边说。

　　“江景行真是这样说的，说他们没交往过？”

　　“对啊，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差。”

　　“那他们之前那么亲密？除了上课睡觉几乎形影不离了。”

　　“不知道啊，但说不定是之前有好感，之后又没了。”

　　“不对，说不定真像那两个老师说的，景鲤是在利用江景行，现在成绩上来，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把人甩了，你江大帅哥面子上下不来，就说之前没在一起过。但不管怎么说，殷晓你有机会了。”

　　……

　　胡意林：“他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孟柏：“就是，当我们不存在是吧。”

　　景鲤却面无表情。

　　景鲤和江景行的事之前说不上高调，但更说不上低调，现在突然分道扬镳一拍两散，理由还这么神秘，反而让人对他们的事更感兴趣。

　　很快，景鲤甩江景行的流言就传到了江景行的耳朵里。

　　也是不凑巧，那天下课，不知道谁聊到了早恋的话题，然后122班一心向学的书呆子们一致批判早恋，认为早恋没有好结果。

　　也是不知道谁突然来了一句：“最好的例子就是咱们江学神啊，被人利用完就甩了。”

　　有两个女生接茬接得飞快：“就是啊，那女生也太贱了吧，以后就算进122班，咱们也别搭理她。”

　　“对啊，欺负咱们班的人，当我们不存在是吧。”

　　“江学神，咱们班这么多好看的女生，成绩也好，你就一个都看不上，就喜欢人家景鲤？”那男生也只是随口一问，知道他不会回答，正要说到别的地方去，却听江景行冷淡地回了一句。

　　“是我追求未果，要是可以，我宁愿是被她利用之后甩了。”

　　122班众人目瞪口呆。

　　江景行扫向骂景鲤的那个人：“她怎么样，轮不到你发言。”

　　那女生一抖，脸色煞白，低下头攥紧了笔。

　　江景行这话，当天晚上就传到了景鲤的耳朵里。

　　莫宁宁痛快地击掌：“你真是不知道，当时听到江景行怼他们我心里有多痛快，我现在完全相信你们俩，分开只是暂时的，分开只是为了以后的幸福。你们可给我加油啊！冲呀小鲤！”

　　许卿也笑道：“我当时都没插上话，不然肯定要反问殷晓，她了解你吗，就敢那么说你。”

　　“就是，要不是江景行维护你，根本就没给我发挥的机会，我肯定喷死她。”

　　于欣心有戚戚：“幸好我和你一个宿舍，知道内情，不然我估计不小心也得骂你两句。”

　　景鲤好笑：“说实话，外面传得我无所不用其极，我都想骂我自己。”

　　因为江景行的维护，学校的流言风向又变了，成了江景行痴心不改单相思，景鲤狠心推拒只为学习。

　　有些不明真相的老师，比如景鲤的数学老师，扎扎实实地在课堂上夸赞了一番景鲤。

　　夸得景鲤脸都红了。

　　下课后胡意林和孟柏还特地跑来问：“景鲤，真的假的？真是他追你你没答应，我怎么瞧着那么不像呢？”

　　“那你们觉得像什么？”

　　“你利用完他把他甩了，这理由还靠谱点。”

　　景鲤不怪他们会这么认为，他们天天跟着她，更了解情况，在他们眼里，景鲤和江景行在一起时不是在讨论题目就是在讨论题目，因为江景行的帮助，景鲤进步飞快，因此对他们来说，这个理由明显要更站得住脚。

　　景鲤没有解释，反而承认了：“确实是这样，但你们别到处说。”

　　胡意林睁大眼，张大嘴。

　　景鲤以为他要骂自己，结果听到他说：“老大，你太酷了，老大不愧是老大。”

　　景鲤：“……”

　　孟柏：“我现在有点同情江景行，但不管怎么样，我永远站在老大你这边。”

　　景鲤：“……”

　　学期末的时间过得飞快，虽然现在江景行不会再下来找她一起吃饭，也不会再在晚自习后为她答疑解惑或者和她并肩校园散步，但有胡意林和孟柏两个逗逼在，景鲤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适应。

　　就是有时候忘了江景行不会下来了，积攒的题目只能一道道去问老师；偶尔抬眼，会习惯性地看向教室门口；胡意林和孟柏喊她回宿舍，她会像以前一样脱口而出你们先走；她喜欢重口味，但还是从不点辣菜……

　　想想高中还有两年半，就觉得好遥远，再想想高考结束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又觉得干劲十足。

　　期末考试，景鲤答得比前几次考试都得心应手。

　　尤其是英语，听力部分几乎就没有听不懂的地方，连最后往往拿不到太好分数的作文，也遇到了熟悉的写过的题目。

　　她觉得数学应该也可以更进步一点，毕竟江景行给的题不是白刷的。

　　最后一门考完，景鲤没回教室，直接去一号考场等许卿了。

　　她站在一号考场门口的时候，还有一部分人在收拾东西，其中江景行就坐在门口的位置。

　　俩人目光擦过，默契地换了个方向。

　　景鲤看向他身后的许卿：“快点许卿，李老板又给我发了个短信。”

　　李老板二十五岁生日，提前三天就打电话催了，让他们去店里为他庆生，顺便宣布一个重大的消息。

　　“他也太急了吧。”许卿慌忙背起包，拉着景鲤出门。

　　景鲤和江景行，全程没有对视和说话，仿佛陌生人一样。

　　秦悦捅一下殷晓：“你有机会的。”

　　殷晓却垂头丧气，江景行那天的话对她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她都有些心灰意冷了，今天写题的时候只要抬头一看到江景行的背影，她就忍不住想起那天。

　　殷晓小声道：“我不会再喜欢他了。”

　　一个对别的女生死心塌地的男生，就算自己追不到，甚至被利用都要维护那个女生。

　　殷晓不觉得她有机会。

　　她打心眼里羡慕景鲤，甚至是嫉妒景鲤，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可以让江景行这样的人死心塌地？

　　论成绩、论相貌、论家世，她没有一点比不上景鲤。

　　、

　　景鲤和许卿赶到的时候，快餐店没有营业，俩人进店之后，李老板带着刘娟元圆坐在两张桌子拼成的大桌子前，桌上摆了个大蛋糕。

　　“终于到了。”刘娟拉过景鲤坐到自己身边。

　　许卿坐到元圆身边，对李老板笑道：“老板生日快乐。”

　　“同乐同乐，就是这二十五过了，就奔三了。”李老板有点惆怅。

　　“老板还年轻。”景鲤安慰他。

　　“年轻个屁，”刘娟不屑，不等李老板插蜡烛吹蜡烛走流程就开始切蛋糕，“都奔三了，都说三十而立，你看他这样子，别说三十了，四十岁都不可能立得起来。”

　　李老板一脸吃瘪，没好气：“今天这蛋糕你不许吃。”

　　“我做的蛋糕凭什么我不许吃，”刘娟切了四大块，一人分了一块，反而没留给李老板，“你才不许吃。”

　　李老板：“……”

　　他竟然难得没和刘娟对呛，在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吃瘪也没给自己找回场子，反而捋了下头发，语重心长地喊了一声元圆和许卿。

　　“你们俩啊，以后不用再来了，”不等元圆问，他摆摆手，又道，“不是想赶你们走，是这店开着没意思，我决定，收拾收拾就关门。”

　　景鲤插着一块蛋糕正想吃呢听这话吃不下去了，啊了一声。

　　刘娟看起来想用手上的刀子割他脖子，让他放个血清醒一下：“你疯了，就你那点本事，不开店你能干嘛？”

　　李老板往旁边坐了坐：“你小心刀子。你着什么急啊，反正你有一手做点心的本事，你离了我这个店又饿不死，你管我干嘛？”

　　刘娟指指许卿和元圆：“那他们俩呢，一个父母双亡，一个成天在职专混日子，你说不开了就不开了，对你的员工负责了吗？”

　　李老板：“我……这……他们俩都是兼职，连正式员工都不是，我还要为他们失业负责？刘娟你是不是有点不讲理了。”

　　刘娟将刀子往桌上一按，匪气十足。

　　李老板：“……”

　　景鲤听到李老板说刘娟有做点心的手艺，这蛋糕还是刘娟做的，就不管他们低头尝了尝：“好吃。”

　　蛋糕是水果的，刘娟明显偏心她，给她的是最好的一部分，上面铺满了火龙果、菠萝、草莓，中间有巧克力夹心，一口咬下去，酸甜可口，水果中和了巧克力和奶油的腻味，反而自有一股清香扑鼻的感觉。其中奶油和蓬松的戚风蛋糕味道也很细腻，如果说这个蛋糕只是普通的水果蛋糕，谁都能做，但奶油和戚风部分的美好口感却未必是随便一家店就能够做到的。

　　景鲤上辈子还是吃过蛋糕的，不过都是吃的别人的，之前在一家中餐馆打工，有人过生日，六层大蛋糕，据说花了两千多，景鲤是端盘子的，竟然也被分了一小块。

　　那是她两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蛋糕，吃完唇齿留香。但是现在吃完刘娟做的，却觉得，刘娟这个蛋糕，看起来普通，味道却不比那个两千多的蛋糕差。

　　其他人：“……”

　　刘娟不满：“虽然你夸了我的蛋糕，但是我还是想说，你是不是有点没心没肺了？”

　　景鲤却笑眯眯地：“娟姐，我们合作开店吧。”

　　刘娟扬眉。

　　李老板笑出声：“你哪来的钱？还合作开店。”

　　许卿却也尝了一口蛋糕，惊喜道：“真的很好吃，小鲤，你要是能出钱，也许可以和娟姐合作开一家蛋糕店。”

　　元圆一直知道刘娟手艺好，老神在在吃着蛋糕，表现非常淡定。

　　“娟姐，你手艺这么好，怎么还会在快餐店工作啊？”景鲤问刘娟。

　　刘娟将切蛋糕的水果刀擦干净，将自己那份推到李老板面前：“我没觉得我手艺多好啊，我家上上下下全是做点心的，我这手艺我妈都看不上。”

　　李老板呵呵一笑：“你谦虚了，你给我瞎几把做一个蛋糕大家都说好吃，可见你手艺还是过关的。”

　　刘娟却瞪他一眼。

　　“那娟姐，你家是开蛋糕店的吗？”景鲤又问了一句。

　　“开啊，”刘娟随意道，“刘记点心铺，中式点心西式点心，什么都卖。”

　　刘记点心铺在源市出了名的老牌点心店了，景鲤没想到是她家的。

　　景鲤又想问她为什么不去自己家店帮忙，刘娟却看出来了，主动道：“我不去帮忙，我去那帮忙就是个打杂的，没意思，还不如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呢。要不是我妈嫌我闲出屁来了，我也不会来这混日子。”

　　李老板的快餐店不忙，比起去她自己家的店，确实算得上混日子。

　　景鲤没再提开店的事，决定过两天去刘记点心铺尝尝味踩踩点。

　　她之前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现在却有个大致的想法。太复杂的她做不来，何不干脆从事饮食业。现在有刘娟，开蛋糕店无疑是个好的选择，以后发展得好，做出自己的牌子，再开连锁店，也是能挣不少钱的。

　　她刻意留了一部分钱，没有一味屯房子，就是为了今天考虑，要是开店，她肯定要能拿得出钱来。她本来还想过开餐厅，但是开餐厅肯定会麻烦肖芳，家里已经有网店了，再开餐厅景鲤会担心妈妈身体。

　　这个生日，草率地过完了。李老板说要关门就要关门，只是多给了元圆和许卿一人一百，算是提前包的新年红包。

　　景鲤走之前问李老板：“李老板，那你以后做什么呀？”

　　李老板自己的那份蛋糕一口没动，见景鲤喜欢就把蛋糕包起来给她：“不知道，看情况吧，实在不行，就去加盟真的肯德基，不做山寨了。”

　　景鲤倒是有个想法，要是李老板认真做的话，她愿意请李老板当店长。但想想李老板每天守在小屋追韩剧的颓废样，她又不敢开这个口了。再者她开店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到走，景鲤虽然没有再提开店的事，但还是和刘娟打了声招呼，说过两天抽空过去刘记。

　　“行，你哪天来打个电话给我。”

　　出了门，元圆和许卿问她：“你真要开店啊？”

　　“看情况吧，我想在西河路那边开，但是那边现在很荒凉，开了生意可能起不来。而且开店要做的事情很多，我也不知道开不开的起来。”景鲤挽着许卿的手，笑道，“我要真开店了，肯定忘不了你们的。”

　　元圆叹气：“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就好了，哪天中个百把万的，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许卿倒是平常心：“这种事可遇不可求，还是踏踏实实自己挣吧。”

　　“那你就不羡慕景鲤啊？”

　　“羡慕啊，但再羡慕我也知道自己没这个命。不过我相信自己以后正式工作了，肯定还是能挣到钱的。”

　　“那是，你们都是学霸，以后考上好大学，还愁分不到好工作吗。我就不一样了，读完这个中专我就不读了，只能当个厂妹。”

　　景鲤安慰她：“不会的，你可以学技术啊，比如跟着娟姐学习做点心什么的。” 她其实有些想法，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要是做不到他们就该失望了。

　　元圆仍然叹气，她下半年就毕业了，等下半年过完，她就不再是学生，而是厂妹，想想这个词都觉得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