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个月的月考, 景鲤又进步了, 虽然差一点进入年级前一百, 但是已经很不错了,等到期末, 进入年级前一百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次考完没多久就放了元旦假。
元旦有三天假,景鲤抽出空和妈妈来找奶奶,说要带她去体检。
奶奶见到俩人神色有些不自然。
肖芳握着她的手,主动问她:“妈,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瞒着你,你不开心了。”
奶奶小心翼翼抽出手,摇摇头, 目光从景鲤身上扫过。
景鲤不知道有她什么事,但还是问道:“怎么了奶奶,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老太太不肯说。
景鲤催促她:“你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要是哪里做错了, 你是我奶奶, 你打我骂我都行。”
“我, ”老太太欲言又止,最后一拍桌子,却问肖芳,“你知不知道, 那个小江……”
她说到这, 景鲤就隐约猜到了:“小江怎么了?是不是景山和你说什么了?”
老太太仍然不看她, 问肖芳:“小江就是害得你和景山离婚的罪魁祸首, 景山说,就是他把钱塞到景山手里让他赌的。他还说,那个小江,也赌牌,小小年纪,比他还厉害。这,你知不知道?”景山还说他们的钱是江景行给的,这个老太太完全不信,就没问。
肖芳不知道,诧异地看向景鲤。
景鲤却笑了:“奶奶,那他有没有说,这一切都是我设的局?要真说起来,江景行还是受我指使的呢,是我让他把钱给景山的,因为我知道他烂泥扶不上墙,有钱必赌,这么多年输得倾家荡产,就差拿老婆孩子当赌注了。”
奶奶气得脸上褶子都在颤抖:“真的是你?小鲤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做得出来?”
肖芳也难以置信,但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小鲤你别说怄气的话。”
“行吧,”见老太太真信了,她再激两句就该急火攻心了,景鲤安抚地握住肖芳的手,“我说实话。
“钱确实是江景行给的,但是是他先找上江景行的,因为他想学人家出千,他想玩得更大。江景行把钱给他,也是被他惹得不耐烦了,但是没有想过,他胆子那么大,不但把钱输完了,还欠了五万多。出于愧疚,江景行帮我们还了这五万多块。您别担心,这钱我已经还上了,包括咱们家在三奶奶那借的,江景行代还的,我也都还上了。我没有和江景行串通好设计让我妈和景山离婚,而是我在知道景山欠了这么多之后,将计就计的。而且,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情况,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景山要是不赌牌,要是踏踏实实做人,这个家能散吗,他还敢怪别人?”
老太太已经信了,也知道一切其实错在景山,但还是脱口一句:“真的?”
景鲤一笑:“您要是选择相信景山,我也没意见,我就当我这么些日子的孝敬是给我以前那个和善明理的奶奶的。”
“说什么呢,”肖芳瞪她一眼,“我问你,江景行赌牌是真的?”
“是真的,他后来和我说过,一共去过三次,每一次都是一翻十,也就是一千的本钱能翻十本。人家是带脑子赌牌的,不像有些人,□□都输没了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你还很自豪,”肖芳心情复杂,“这样的人你也敢和他在一起?你怎么一直不跟我说?”
“他是被迫的,又不是自愿去的,拉他去的是林家小少爷和金远。”景鲤不为所动,“发生景山那件事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去过了。”
“你怎么知道?”
“他不会骗我。”以江景行的为人,他不屑于做这样藏藏掖掖的事。
肖芳却沉吟不语,面色凝重:“你刚刚说学出千,出千是什么?”
“就是作弊,打牌作弊。”
这么一说,肖芳就明白了,抬眼望着景鲤,眼里都是警告:“他还会打牌作弊,这样的人不是老手?”
“他没有,人家是算牌。”
但是说什么,肖芳都不肯信。
她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眼里的忧虑与警惕,都表明,她害怕景鲤重蹈她的覆辙。
景鲤恨不得掐死多嘴的景山。
她一瞬间想把景山出轨的事说出来转移视线,但看到老太太愈发苍老的面孔,及时压抑住了冲动。
再者,她也担心肖芳,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消息。
约定好明天去医院体检,回去的一路上,肖芳都没有说话。
景鲤忐忑不安:“妈,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江景行是什么人吗?”
肖芳只说了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景鲤:“……”
回到家后,肖芳让景鲤洗漱好来客厅。
肖芳尚是头一次如此阵重地要和景鲤谈话。
景鲤没办法,在浴室洗漱的时候给江景行发了条短信:“小白怎么办,我妈知道你赌牌的事了,还知道了当初景山的钱也是你给的。”
景鲤出来后,肖芳让她坐,没有问她任何想法,而是下了最后通牒:“妈妈想过了,你不能再和他走这么近,赌牌的人都很危险,不管是输还是赢……”
景鲤想插嘴,肖芳摆摆手:“所以,妈妈决定,以后咱们家不会再和他们家来往,他们送的礼物,既然用过了,那也没办法,你把钱还给他。以后放假,你只能在家学习,不能出门,要出门一定要说清楚去哪,还有多久回来,一旦被我发现你出门是去见他,我以后都不会随便让你出门。在学校,我会让胡意林看着你,你要是见了他,别怪妈妈对你发脾气。”
肖芳性子软,连威胁的话都说得这么温柔,景鲤颓丧地道:“妈,你真的不能信我这一回吗?你因为景山痛恶打牌的人,我也一样,要是江景行真是景山那样的人我肯定不会和他走这么近的。”
肖芳充耳不闻,起身回房:“妈妈是为你好,这次必须听妈妈的。你别让妈妈失望。”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深深看一眼景鲤,那一眼,沉重无比。
景鲤知道劝不了了,只能靠着沙发,抱紧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江景行发来了一条短信:“阿姨生气了?”
景鲤:“嗯,她让我不要见你了。”
第二天一早,肖芳收缴了景鲤的手机:“等下带你出去买个新的,小灵通就行了。别让我发现手机里有他的电话号码。”
景鲤快绝望了,她抱着妈妈的大腿,眼巴巴望着她:“妈,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我成绩没有退步,还一直在进步,他从来没有影响过我,甚至帮了我很多,他真的和景山不一样。”
肖芳扒开她的手,不发一言,铁了心要拆开她和江景行。
景鲤没有手机握在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母女俩没吃早饭,直接出门去医院,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在门口等了。
老太太见景鲤没精打采的,还以为是自己昨天的话说错了让她不开心了,就和她道歉:“小鲤啊,你别不开心了,奶奶一时想岔了。就是你爸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也是半信半疑,问过你们,知道是什么情况马上就选择相信你们了。你别生奶奶的气。”
“不关你的事,奶奶。”景鲤看向肖芳,肖芳却撇开脸。
进医院检查的时候,老太太又提起江景行来:“小江没想到小小年纪也打牌,还是个老手,小鲤啊,你千万不能再和这样的人接触。虽说景山是我儿子,可我也不希望将来我的孙女再嫁给像他这样的人。小鲤你明白吗?”
景鲤一声不吭。
肖芳道:“妈,我已经说过她了,让她不要再和江景行接触。”
老太太欣慰道:“做得好。不说别的,你们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读书,男女有别,是不应该接触。”
她变卦变得飞快。
景鲤有些好笑,又无可奈何。她可以无视别人对她的要求,但是这俩人是她的亲人,是她的长辈,她不能违逆,更不能让他们失望。
体检做了不少检查,检查完还要等两天才能出结果。
老太太笑道:“我这还是头一次没病也来医院做检查。”
三人出了医院,刚到大门口,就见公交车上下来景岳一家。
肖琴看到三人一愣,笑了笑,勉强问了老太太一句:“妈,你病了呀?”
“我没病,我是被他们母女叫来体检的。”
肖琴当然知道体检是什么意思了,这都是有钱人才折腾得起的。当着肖芳和景鲤,她没敢说什么,就干巴巴哦了一声。
老太太问:“你又来干嘛的?”
“来看我妈,我妈她病了,妈,我上次就通知过您啊,你一直也不回个话什么的,你们好歹是亲家……”
景鲤一肚子闷气,打断她:“谁和你家是亲家,你妈当初那么骂我奶奶,你大概都当放屁呢吧。”
“景鲤。”肖芳拉了一把。
肖琴气得踮脚就要骂景鲤:“你……”
“你儿子看来还没被教训够。”
肖琴顿时偃旗息鼓,但她不甘心,走之前仍扫了一眼肖芳:“你教的好女儿。”
她径直往医院走。
景鲤却冲过去,揪住她的衣领,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又是一巴掌:“这两巴掌,一巴掌是还你们那天打我的,一巴掌,是希望你长点记性,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就敢对着别人趾高气扬?”
肖琴被打蒙了,等反应过来,要反揪住景鲤的时候,景鲤已经松开了她:“你今天敢动我试试?看来你也想尝尝你儿子吃过的苦?”
景鲤和肖琴站在一起,已经高她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面色平静,反而让肖琴忌惮。
肖琴双手握拳,气得眼里冒火却又不敢上前。
景岳和景宇还在后面劝:“别动手,别动手。”
肖芳忍不住喊道:“景鲤回来。”
景鲤慢慢往回走,但走出两步,又对肖琴道:“你妈当初骂我奶奶,让我奶奶早死早超生,我也送你妈一句话,早死早超生,我们大家会看着你妈早死早超生的,到时候要是请我奶奶去吃席,我奶奶还能送她一程。”
奶奶和肖琴妈有一段往事。几年前肖琴处处挑拨俩人关系,不想让自己妈和婆婆走太近,不想让婆婆在她妈那里借钱。
因为她挑拨得多了,俩老太太因为一点小事就吵了起来。田秀秀虽然会骂人会撒泼,但那是没遇上厉害的,遇到肖琴妈完全干不过,只有被碾压的份,直接被肖琴妈喷得猪狗不如。
景鲤当初亲眼见过这一幕,印象深刻。前段时间温华园要遭窃的时候景鲤还想过提醒她,毕竟是一条人命,如今看她不知悔改还敢对肖芳鼻孔朝天阴阳怪气,景鲤就压不住脾气。
她最后说了一句:“积点德吧,说不定你妈完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肖琴浑身一颤。
景鲤发泄了一通,心情好了不少。
肖芳送了老太太上出租车,带她去买手机,一路上都没说话。
景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买手机时也没什么兴致,随便挑了一台。
肖芳又给办了新卡。
回到家,坐到沙发上,肖芳终于开口:“景鲤,你现在怎么,你哪里学来的作风?那些人来咱们家闹的时候,你跟人逞凶斗狠,妈妈可以理解你是在保护这个家,但是今天,人家肖琴什么都没做,你怎么上去就打她?你这样,和你婶婶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景鲤平淡道,“我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也不会欺软怕硬。我打她,只是在给自己讨个公道,她当初能找人打我,我难道就要白白挨这打吗,你忘了我当初我的耳朵了?还有她对你说话的语气,指桑骂槐的口吻,怎么就什么都没做了?”
肖芳沉吟一瞬:“那景宇又是怎么回事,你找人找景宇的麻烦了?”她其实隐约听说过,但不相信这是景鲤做得出来的。
景鲤本想否认,但想起肖芳现在对江景行的态度,当即道:“对啊,就是我。”
肖芳却猜出来了:“是江景行,对不对?”
景鲤沉默了片刻:“妈,他心疼我,帮我教训他们家人。你看见他们家人今天面对咱们的态度了吗,我打了肖琴,他们一声不吭,景岳和景宇甚至还拦着肖琴。他这样,也错了吗?咱们就活该被别人欺负不还手?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在头顶?”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你们方法不对,你们还是个学生,怎么就跟个混社会的一样了?”肖芳摇头,“妈妈想不通啊。”
“有什么想不通的,”景鲤笑了笑,“跟不讲理的讲理,完了你才想不通呢。你还记得温华园怎么处置那些赔偿后还闹事的吗,奶奶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当时还唏嘘来着,他们打断了景岳的腿,是不是?”
肖芳不语。
景鲤还在说:“和野蛮人相处,就要比野蛮人更谙他们的相处之道。妈,你这几十年都在做文明人,嫁进景家多久就被肖琴打压了多久。你想要保持这份心态,没关系,我护着你啊,现在我长大了,我护着你就行,你只要别在我们家被人欺负的时候,还拦着我不让我还手就行了。”
肖芳摇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小鲤,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我知道了。”
景鲤莫名:“你知道什么了?”
肖芳起身:“你以后还是不要和江景行那些人来往了,他们有权有势的人家,咱们惹不起。”
景鲤不可思议:“妈,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多,你现在说这句话,你知道多让人寒心吗?”
肖芳没有回答,起身回了房间。
她怔怔坐在床边,好一会才叹了口气。
就在她想去做衣服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
肖芳看过去,景鲤的手机放在她的床头,正叮叮当当的唱歌。
肖芳过去拿起来。
“我会和肖阿姨谈谈,没事。”
“短信不回,怎么了?”
今天的就这两条。
肖芳第二次翻看了景鲤和江景行的聊天记录。
可能是因为景鲤期中考英语过百了,俩人的聊天里很多英语对话,但复杂的还是,依然多数是在问题。
但其中有一段:“小白,虽然那天我说我是个恶毒的人,但其实我也相信这世界上有更多美好的事物,比如看到你,就觉得心情很好,很安心,好像生活里没有阴影,每一天都有阳光。我曾经和许卿约定考北京的大学,我也想和你有个约定,考北大,或者清华。你想去哪?”
“都可以。”
“那就北大吧。”
“嗯。”
这俩人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清华北大就是囊中之物。
肖芳盯着这几条短信怔怔看了半晌,不知道多久后,才慢慢回复了一条。
“景行,阿姨也想和你谈谈。”
、
景鲤早上起来的时候,肖芳在厨房弄早饭。
自从肖芳不再去快餐店工作,慢慢地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五点就起来了,现在一般六点半起床,起来弄好早餐,吃完也才七点出头。
景鲤不再去快餐店,也不需要赶早抢阅览室的位置,每天吃早餐的时候爬起来,吃完去书房学习,周日下午去学校。
景鲤以为肖芳脾气好,慢慢能劝通,但显然这次,肖芳没有那么好说话了,铁了心要让她和江景行分开。
中午肖芳没有弄午饭,对她道:“你自己煮点饭,把剩菜热一热,就能吃了。”
搬来这边景鲤做过家务,肖芳知道她会弄一些简单的。
景鲤哦了一声,问她:“妈,你去哪?”
“妈妈去市场买些扣子。”
“有些好看的扣子可以去精品店买。”景鲤提示了一句。
肖芳答应了,嘱咐她在家好好学习,出了门。
依旧是上次那家餐厅,肖芳到的时候江景行已经到了。
“肖阿姨。”江景行站起来。
肖芳让他坐:“先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江景行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又给了肖芳,肖芳没有和他推来推去地客气,点了两个菜,江景行又点了一个。
肖芳道:“阿姨请你,你多点两个吧。”
江景行点了一个青菜,将菜单还回去。
服务员走了,包间就安静下来。俩人没什么话可聊,要不是有景鲤,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扯不上什么关系。
期间江景行手机响了一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回了一条短信。
肖芳观他神色,猜测道:“景鲤的短信?”
江景行没有隐瞒:“嗯。”
而景鲤发来的短信是:“我妈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为什么我感觉她是去找你的……”
江景行回复了一句:“她在我对面。”
景鲤再也没发来第二条。
俩人不约而同地没在饭前开口,直到吃得差不多了,肖芳才道:“你先说吧景行,你找阿姨,有什么想说的。”
江景行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只是想不通阿姨为什么要突然阻拦而已。”
“我之前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不代表我内心就是支持你们俩的。我之前和你爸爸商量过,请他劝一下你,现在学习为重,他拒绝了。他还说……”肖芳没再说下去,周围所有人对这两人的态度,都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毒后妈。
“他说过,如果我影响到景鲤,她成绩退步了,我就会转学,”江景行补充,“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思。阿姨,你现在做的,是觉得我影响到她了?但是她成绩没有退步,那应该就是别的方面了?”
小孩子太聪明,看过来的眼神都是洞悉之色,他没有那种小孩面对大人的尊崇与敬畏,不是说他不尊重长辈,而是他说话显得比大人更通透,也就把长辈多吃了几年饭的差异给抹掉了。
有时候肖芳还会忍不住在他面前露怯,她很不愿意和江景行单独相处,觉得这样聪明又强势的人不是她能把控的,但是为了景鲤,这顿饭却仍然要吃。
“人和人相处久了,肯定会互相影响,”肖芳笑了一下,低头喝了口水,“她会被你影响是很正常的事。阿姨承认,你对她有很多帮助,好的影响更多。但是,也有一些影响,是我不想看到的。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天不怕地不怕,有脾气是很正常的。有人欺负了你,不,根本就没人敢欺负你,你也能保证喜欢的人不被人欺负。可是你能保证多久呢,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昨天景鲤借你的手来威胁别人,学会了欺压别人,让别人不敢还手。等有一天没有你了,她却习惯了这么做,但是她和你比起来,她只是个纸老虎,没有了你,没有了靠山,那些曾经被她欺压过的人回过头来找她,她又该怎么办?
“她昨天还跟我说,和野蛮人相处就要更谙野蛮人的相处之道。我不知道她哪学来的歪理。反正,我送她上学,不是让她变得像个野蛮人一样。她读了那么多书,到头来要是还是像街上混的地痞流氓一样,和泼妇骂街,打架,那她的书读的还有意义吗?”
江景行一手抚着杯沿:“她昨天遇到谁了?”
肖芳头疼:“阿姨说这么多,你都没听进去吗?”
江景行笑了一下:“听进去了。她昨天遇到了阿姨的妯娌对不对?”
肖芳别开头,心累无比。
江景行仍是淡然的语气:“我知道遇到谁不是重点,我只是想说,虽然我也读了不少的书,但是动手打人,找人收拾人,甚至连警察都不放过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的女儿。她做什么,都是出于自卫,因为以她的性格,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她不会随便招惹,也就不存在回头找她的被她欺压的人。倒是可能会有回头找我的,我才是那个读了书仍然像个地痞流氓的野蛮人。”
“你别这么说……”肖芳知道江景行不好对付,没想到他这么不好对付,他揭自己的短,可这些都是为了景鲤,她能说什么,现在来指责他做得不对?可正如景鲤指责,过河拆桥的事做出来不让人心寒?
江景行微微一顿,又道:“我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不算好人,甚至连当初你前夫的赌资都是我故意塞给他的,因为只要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甚至能预见,他赌完之后,你们家的惨状。我在知道他名字的时候,还猜到了他是景鲤的父亲,而在这之前,景鲤刚还了我爸掉的钱包。”
不熟悉江景行的人,都说江景行是学霸、书呆子,只是性格冷了点,熟悉他的人,却清楚的知道,他行事乖张剑走偏锋,完全不像个小孩。
“反正以后阿姨会更加了解我这个人,我也没必要在阿姨面前装一个好孩子。”江景行道,“阿姨担心什么,我都知道。但你放心,只要我还在她身边一天,那个野蛮人,都只会是我来做。”
肖芳摇头:“不,景行,像你说的,你说自己是个野蛮人,如果阿姨还放任你们俩一起,岂不是放任你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为了你们俩好,阿姨还是不能答应。”
江景行又道:“景鲤的生活,在暑假之前,一片荒芜,她自己和我说的,以前的她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永远也抬不起头,不敢把自己曝光在阳光下。我何尝不是,表面光鲜内里腐朽。但和她在一起,我能够感受到温暖。我在帮她,她也在帮我。阿姨只看到了事物的一面,却看不到另一面。我不怪你,毕竟你们做什么,都习惯了以‘为我们好’为借口。”
“难道不是为你们好吗,你不用把自己说得这么……”肖芳说不过他,说到最后仍然只能拿年纪说事,“不管怎么样,阿姨都觉得,你们太小了,现在不合适。”
江景行知道,有些人固执己见,有些观念是很难一朝一夕改变的,肖芳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顿了顿,依旧玩文字游戏:“年纪太小不合适,那总有年纪合适的一天。我答应过人,有什么事等高考结束,那就等高考结束吧。”
肖芳还想说什么,江景行微一抬眼皮:“阿姨不满意?”
肖芳说不出个不字来。
江景行又变回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就这样吧,我会尽量和景鲤保持距离,希望阿姨也能遵守承诺。”
肖芳想着,我承诺什么了……
她在来之前,想的是,让江景行主动和景鲤保持距离,一直到俩人大学毕业。等景鲤稳定下来,能凭自己的本事站稳脚跟了,对感情也有成年人的见解和想法了,再谈恋爱。
他们现在这么小,哪能保证以后啊,况且等有了更宽广的天地,江景行还能对景鲤一如既往?景鲤就不能遇到更合适的?
肖芳为人母亲,总是要考虑更多,江景行家世是好,可他在她眼里,终究不是景鲤良配。
她虽然不会觉得景山那次惹怒庄家欠下巨款完全就是江景行的错,可是江景行也有责任不是吗?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江景行小小年纪,心思深,想法多,不讨论人品,单从这点,肖芳都不觉得景鲤和他合适。
但是肖芳找不到机会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话语主动权一直在江景行手里,她一直在跟着江景行的思路走。
到前台结账,肖芳发现自己心绪一乱就把一句很重要的话给忘了。
“景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也会去赌博?”
俩人出了门,江景行站在路边,反问肖芳:“如果我说不是我想去的,你相信吗?”
“你能被人强迫?”
“的确没人能强迫我,我去了三次,对赌牌这件事虽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也不算特别排斥。”江景行道,“我知道你和景鲤都不喜欢,以后自然不会再接触。”
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肖芳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上了出租车,江景行道了再见。
他模样清俊,平时多数时候是冷淡寡言的,甚至在亲人面前也不会说太多话,但是今天,大概是连明年的话都说完了。
有权有势又不可一世的小少爷何必如此。
肖芳降下车窗,还是道:“如果,如果你们真的能一起考上清华北大,阿姨愿意相信你一次,也希望你们能真的坚持到那个时候,你别让阿姨失望。”
她说完有些沮丧地笑了笑:“你想做什么,阿姨也没法拦着你,就算阿姨失望了,估计在你眼里也不值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是真的喜欢景鲤,会为了景鲤好而让自己也变得好,而不是玩玩而已。”
她说到这才算是答应了江景行强行说定的承诺。
江景行眸光微动:“好,那就等高考结束后,阿姨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