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1)

得我与外界的接触很少,因此我的所见所闻是很有限的。也由于这个原因我的叙述不可能完整、系统。而且事隔多年,仅凭个人追忆,错误之处在所难免。在叙述的时候,倘要涉及一些人所共知的历史事实,多费笔墨就显得累赘,所以或是从略,或一笔带过。

  家世和青少年时代

  我的父亲袁世凯,字慰亭,别号容庵,清咸丰九年阴历八月二十日1859年9月16日。生于河南省项城县的袁寨。他是我祖父袁保中的第四个儿子。我们家是按规定的字来排辈份的,从我祖父起,按“保、世、克、家”4个字往下排。我祖父袁保中是县里的大绅士,一生没有做过官。当捻军在河南活动的时候,他曾和县里的乡绅们一道办过团防。我的叔祖袁保庆曾随同袁甲三清朝剿捻名将。保中、保庆都是他的侄子。办过团练,还在河南、安徽一带攻打过捻军,最后的官阶是江南盐法道。

  我父亲的兄弟姐妹,一共9人。除了我的大伯世敦是嫡出的以外,其余兄弟5人、姐妹3人都是庶出。我父亲的生母是刘氏。在我父亲出生的当月,我的叔祖母——保庆的妻子牛氏,也生了一个儿子,但生下不久就死去了。我祖母刘氏在生了我父亲以后,奶水很缺。可是牛氏的奶水却极其充足,因此就由她把我父亲接过喂奶。我父亲小时候很逗牛氏的喜爱,牛氏对他视同己出。后来,由于我叔祖父的妻妾都没有再生养,所以我父亲就过继给他,作为他的嗣子。

  我的伯叔们,除了三伯世廉做官以外,其余的都在家当绅士,没有外出做过什么事。后来,我祖母刘氏死在天津。当时我父亲任直隶总督。他请了假,搬运灵柩回转项城安葬。但是我的大伯世敦,认为刘氏不过是一位庶母,所以不准埋入祖坟正穴,只准她附葬在坟所的地边。这本来是合乎那个时代的“礼仪”的。可是我父亲却和他争执了很多次,由于大伯坚决不答应,最后只得另买了新坟地安葬。从这以后,我父亲和大伯世敦就不再往来,还由于这个原因,以后就定居彰德的洹上村,不再回项城老家,直到我父亲做了总统,他们老兄弟俩还是不相闻问的。

  当我父亲8岁的时候,他嗣父保庆到山东候补。我父亲第一次离开了家乡,随着嗣母牛氏前往济南。从这个时候起他开始入家塾读书。开蒙老师是王志清。后来,他的嗣父调任江南盐法道,他也就和嗣母随着到了南京。他人极聪明,但是不肯好好念书,经常外出玩耍,喜欢打拳、骑马、下棋、赌博。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喜欢骑着马四处游玩,南京的名胜如清凉山、雨花台、莫愁湖等地,都是他任意驰骋的好所在。也就在那个时候,他就能够自如地控制那些不驯服的烈马。我父亲后来的弃文习武,不能不说是与此有关。

  他的嗣父有一个很得宠的姨太太,叫做金玉,是和牛氏不和的。我父亲当时年纪虽小,却能够在这两个人中间设法调和。因此,牛氏和金玉都非常喜欢他,并且还在他们丈夫面前,掩盖他那不好读书、不务正业的种种行为。后来他的嗣父死在南京,他才随着嗣母牛氏又回到了项城故乡,那时候他已经15岁了。

  在以后的几年里,我父亲始终跟随着他的从叔父袁保恒他是袁甲三的长子。。大致的情况是这样的:在我父亲回到项城的第二年,袁保恒从西北回来了。他看到我父亲的相貌,听到我父亲那善于应对的口才,非常喜欢。那时候他正在西北帮着左宗棠办理军务,因此就把我父亲带到西北去了。后来,他调到北京,再调到河南开封帮办赈务,都让我父亲跟在他的身边。他的想法是:我父亲如果长久住在项城,容易见闻寡陋,不如跟他在一起,一方面可以扩大眼界;另一方面还可以督促我父亲用功读书。在北京的时候,他曾经请了几个比较有名望的人教我父亲学做文章,学做诗,学写字。但是,我父亲依然不肯好好地用功,特别是对当时的八股文不感兴趣。他所喜欢的,却是老师们所禁止阅读的四书、五经以外的一些书籍。他读书的成绩虽然不很好,可是他从叔父让他办理一些事务的时候,却突出地显示了他的才能。

  过了不久,袁保恒在开封病死,我的父亲再次回到了项城。那时候,由于他喜欢多事和好出风头,所以虽然他自己的文章做得并不好,却联合了一些读书人,组织了一个文社。这个文社所需用的一些房屋和必需的费用,都由他一人负责筹办。大家就由于这个缘故,公推他为文社的负责人。因此邻近各县的许多读书人,都知道了他的姓名。当时,徐世昌正在淮宁县署里做着塾师,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就专程来拜访。两个人见面畅谈,极其融洽。特别是他们对于反对八股文的意见,完全一致。后来,徐世昌准备进京应试,我父亲晓得他的盘费不足,就资助了他一些钱。使得他顺利地前往北京。这便是我父亲和徐世昌订交的开始。

  在这期间,我父亲曾先后应过两次“童子试”,都没有考中。他盛怒之下,就把过去所做的诗文完全烧毁。后来,他在直隶总督任上,曾联合湖广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岑春煊、两江总督周馥会衔奏请停止科举。这个害人的科举制度,也就由此而被废除。我父亲以后经常谈论这件事,他认为这是他这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事情。他说,他是从小就痛恨这种科举制度的。

  但是,在当时的环境里,大家公认科举是读书人的惟一出路。他既然没有考中,为了谋取一个进身之阶,就不得不另想其他办法。他所想的办法是:捐官。他的生母刘氏、嗣母牛氏,看到他有这个想法,就拿出她们自己的私房钱,帮助他进京谋事。可是他到北京,却把那捐官的正事搁在脑后,一味地讲吃、讲穿、讲玩乐。有一些腥赌害人的人,看到他孤身一人,认为可欺,便合伙引诱他去赌博,把他所带的钱都赢去。他官既没有捐成,钱又输个净尽,正在落魄无聊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已经考中了进士、做着京官的徐世昌。徐向他问明究竟,便资助他回转项城。后来,我父亲从来不准家里人在平时赌钱,大概就是由于他本人受了这次教训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