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与白发贼联手击败董纯,就是从白发贼手上轻松拿到关隘,不论形势如何变化,韩世谔都是受益者,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
顾觉一边佯装沉思,一边又把手上的书信看了一遍。带着高度的警觉性,甚至是带着某种针对性,再看杨玄感的这封书信,顾觉马上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杨玄感给他们画了个“饼”,而这个“饼”就是预测白发贼要渡河北上,甚至可能到北疆找活路。原因很简单,此次齐王一旦“讹诈”圣主成功,获得了足够的政治利益,可以暂时延续政治生命之后,为自身利益计,必定要剿杀白发贼灭口。白发贼早有防备,他利用这场兵变早早让联盟大军渡河北上,完成了战略转移,所以白发贼“逃离”京畿后,必定也会渡河北上。
杨玄感为什么要在信中详细述说白发贼的事?顾觉直到此刻才领悟了杨玄感的“苦心”,原来杨玄感并没有抛弃他们,而是给了他们一条逃生之路,那就是跟着李风云一起走,只要保住性命,未来还大有可为。
“越公对荥阳战场的形势看得还是很清楚。”顾觉有意试探,佯作质疑道,“若想坚守荥阳战场到最后一刻,必须留下白发贼。白发贼逃了,就算你击败了董纯,就算你占据了金堤关,但在对手的三路夹击下,我们依旧坚持不到最后一刻,除非越公在西进道路上挡者披靡,势如破竹。”
韩世谔冷笑,“如何留下白发贼?越公都留不下白发贼,你还能留下他?你当白发贼是痴儿,愿意陪着我们一起送死?”
顾觉愈发不安,他从韩世谔这句话里闻到了一丝绝望的味道,如果白发贼跑了,韩世谔也跑了,仅靠自己这点人马还能守住荥阳战场?痴人说梦。
顾觉望着韩世谔,目光炯炯,韩世谔也望着顾觉,泰然自若。此刻双方心里都有算,顾觉已经察觉到韩世谔要“跑”了,只是无凭无据,不能胡乱猜疑,以免无事生非,而韩世谔“底气”十足,就算你怀疑我又如何?除非我跑了,否则你无凭无据,能奈我何?
“你带多少人马去金堤关?”顾觉问道。
“五千人马。”韩世谔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说道,“镇戍虎牢的重任就托付于你了。”
顾觉暗自苦叹,他没办法提出反对意见,事已至此,只能祈祷上苍,走一步看一步了。
韩世谔成功说服了顾觉,两人当即拟定了具体部署。韩世谔率牛渚口和扳渚一线的大军赶赴金堤关作战,顾觉坐镇虎牢,向东兼顾金堤,向西联手洛口仓,居中策应。
当天晚上,韩世谔就带着亲卫团离开了虎牢,匆匆赶赴牛渚口和扳渚调集军队,而顾觉则在虎牢一边派人急赴洛口仓调粮,一边急书杨玄感,禀报荥阳战局的变化。
七月初六,金堤关。
李风云所率的联盟主力与吕明星所率的骠骑军顺利会合。将士们欢呼雀跃,非常兴奋,虽然目前大军还在卫府军的包围圈内,但一只脚已踏在天堑防线上,只要奋力一跃,就能突出重围,逃出天生,心情之激动可想而知。
吕明星详细禀报了当前战局。彭城留守董纯在东线每日攻击金堤关,水师战船在北线频繁威胁通济渠,郇王杨庆和武贲郎将刘长恭则在西线频频出击,以酎合董纯和水师夺回通济渠的控制权。联盟军队处在卫府军的三面夹击之中,形势很不好,将士们撤离的意愿越来越强烈,吕明星承担了巨大压力,好在侥天之幸,紧急时刻李风云终于带着主力赶到,守到得云开见明月了。
“瓦岗的单氏兄弟和王氏兄弟仗义相助,已经率两千兄弟秘密潜伏于济水两岸,只待我们杀出天堑防线,他们就依照约定,打着韩相国的旗号虚张声势,吸引卫府军和地方官府的注意力,帮助我们金蝉脱壳。”吕明星终于说到关键处,声音也显凝重,“翟总管则率部分兄弟北上大河,潜伏于离狐徐氏船队,随时接应我们渡河。”
李风云连连点头表示赞许。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关键时刻瓦岗兄弟还是然诺仗义,这份人情记下了,将来百倍报答。至于李密,此次背后捅刀子,往死里算计联盟,就凭这份仇怨,将来也要好好回报他,不让他有任何机会伤害瓦岗兄弟。
“另据瓦岗兄弟报讯,孟海公也出动了,打着联盟旗号,已越过汴水,掳掠梁郡,配合瓦岗兄弟吸引宋豫两地官府的注意力。”吕明星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和瓦岗兄弟并未求助于他,但他依旧主动援手,且计策得当,目标明确,时机选择得也很好,对我们撤离京畿、渡河北上帮助甚大。”
“这份人情太大,将来一定要还。”李风云大为感叹,仔细想想,联盟内部兄弟之争,相比自己在东都战场上遭遇到的那些残酷无情卑鄙无耻的贵族们的围攻,实在是不值一提。屁股决定脑袋,地位决定眼界,身份决定观念,不同阶层的人,不但利益诉求不同,斗争方式也是截然不同。与东都的不死不休的血腥厮杀相比,联盟兄弟间的斗争就要温和多了,很多时候就是意气,还保存着很多温情。
“对面可与你有联系?”李风云问道。
“有。对面似乎很着急,催得很紧。”吕明星眉头紧皱,目露忧色,“尤其这几天,催得更厉害,甚至有威胁的意思。”说到这里他看了李风云一眼,疑惑道,“难道黎阳那边出了意外?”
“也没太大意外,估计行宫那边来人了。”李风云轻描淡写地说道,“目前局势对东都十分不利,圣主必定向齐王让步,而齐王如果坚定了北上决心,这个谈判就很简单。”李风云转头看看吕明星,叹道,“但是,齐王这个决心太难下了,他过去身份显赫,位高权重,过得都是好日子,如今让他过苦日子,落差太大,很难接受。这种情形下,如果圣主以退为进,以权力诱惑他,先把他骗进东都,骗进囚笼,接下来对付他就易如反掌了。”
“齐王不会如此幼稚吧?”吕明星持怀疑态度,“这都要父子反目了,他还对圣主抱有幻想?”
“储君的诱惑有多大,你知道吗?”李风云摇头苦笑,“那对齐王来说根本就是不可抵挡的诱惑,哪怕东都是个陷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吕明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明公既然有此估测,可有对策?”
“当阳公随某一起撤离了东都。”李风云说道,“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了,但某不能把命运交给别人,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渡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