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三回 追杀
黎飞及孟戈两人率先回过神来，朝着曲念逃跑的方向冲了过去。见到朱流广被震倒在地，黎飞噗哧一笑，孟戈眉头微皱，没有说些什么。
陈百梦像是发疯似的，着急的大喊：“追呀！快给我追呀，救回我女儿的赏金一千两，一千两！”
朱流广挣扎着爬起身来，跟着黎飞以及孟戈两人脚步追了出去。
三人才到外头，只见得血煞老祖以及曲念的身影已经离他们两条街之远了，速度之快，望尘莫及。
黎飞见状惊讶的叫道：“这血影杀手抱着一个人竟还能有这种速度，功夫居然如此了得？”
孟戈也是难掩惊讶，只有朱流广一脸淡然，似乎不以为意。
三人没有停步，朝着曲念等人退去的方向追去，却越离越远，一直追到城外，竟然只剩下一个影子而已。
罗东城外是一片荒野。黎飞当前，其他两人一左一右紧随其后，一直追着曲念急血煞老祖两人影子，渐渐离开大路方向，四处所见是一片荒废的田园，杳无人烟，只有远方一间，看起来像是当地人祭祀的土地公庙，只是也已荒废甚久，但总是为这荒原多了点点缀。
朱流广喘着气停下脚步，其他两人见状跟着停了下来，他有些不甘的说道：“该死，这两人跑这么快，怎么可能追的上！”
黎飞附和道：“是啊，我看他们早就跑远了。”
朱流广说道：“我看我们这就回去吧，我想那曲念对那陈小姐也没有歹意，也许过两天，他们就会回来了。”
孟戈看着远方的破庙，说道：“罗东城外都是一片荒野，这破庙似乎是少数可以藏身的地方。”
朱流广摇了摇头：“孟兄你此言差矣，那血煞老祖是何等人物，又怎会屈尊这种破烂地方呢？”
孟戈颇是疑惑的看着朱流广，应道：“那血煞老祖虽是一位奇人，可也自愿蹲在地牢三十多年，若说他不会躲在这间破庙，那也是滑稽。”
朱流广摇了摇头：“依我之见，我们还是回去，回去晚了，可就得要摸黑了。”
黎飞突然执剑在手，杀气腾腾的说道：“说起来，虽然我两功夫比不上血影杀手，但也算是风云榜上有名之辈，可你一个狱卒，一个连武功都不太会的家伙，为什么可以追上我们的速度？”
孟戈闻言像是恍然一般，抽出长棍在手，凛然邓着朱流广，喝道：“一个市井小贩可以是血影杀手，那朱兄，你又会是什么人？”
朱流广冷笑一声，没有应话。
黎飞喝道：“你千方百计阻止我们去那破庙，想必那血煞老祖正藏在那里，莫非那里正是你们事先约好的地点？”
孟戈像是恍然一般，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与血煞老祖合谋，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目的就是想要劫夺城主大人的财产！”
黎飞怒喝道：“好恶毒的计谋！”
朱流广冷冷笑道：“你们二位如此说，是太高估了血煞老祖，还是太低估了朱某人？”
黎飞看着朱流广冰冷冷的眼眸，喝道：“你什么意思？”
朱流广没有回应他，只是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你们知道，其实我人也是很好地，本来想说你们就这样回去，大家也不必舞刀弄枪的，何不欢喜？”
两人自然听出语句里的火药味与对他们的轻视，不由得大怒。黎飞性子急，怒喝道：“你的意思是你有本事打赢我们两人嘛？”
朱流广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两位大侠听不出来呢！”跟着他周身也燃起与血煞老祖相似的红色真气。
正是——血煞神功！
曲念果然是带着陈似梦及血煞老祖两人走进那破庙，曲念将陈似梦轻放下来，走向门口见没人追上来，连忙将门关起，大口喘气。
饶是他修为深厚，但硬接血煞老祖一掌本已经受伤，跟着又背着陈似梦跑了这么长一段路，也不免感到疲惫。
“陈小姐，对不起，但可能要请你先待在这一下子了。”曲念关上门后，走到陈似梦身前，深深鞠躬。
陈似梦面色冰冷的应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嘛？”
曲念仍是鞠躬的姿态，不敢抬头：“小人冒犯了，但血煞老祖与我有恩，迫于无奈，只有出此下策。”
只听得陈似梦声音冰冷的说着：“曲念啊曲念，我是该叫你曲念，还是叫你血影杀手，说对你有恩，说迫于无奈，我又怎知你这句话，是真，是假？”
“句句属实，不敢隐瞒，今日之事，纯属无心。”曲念真诚说着，连头也不敢抬。刚刚他一时紧急，此刻回想起来，确实太过大胆了。
陈似梦喝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曲念乖乖抬起头，只见得陈似梦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全然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陈小姐……”曲念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你没有恶意，那我可以走了嘛？”陈似梦问道，露出一个微笑，有点奸诈的感觉。
曲念点头，说道：“可以……”
陈似梦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转身朝着门走去。
曲念看着陈似梦的背影，只觉心里突然少了一大块，顿时涌起一股很强烈的失落感。
“别走……”
曲念想要呐喊，制止住陈似梦，话却卡在喉咙，怎样也喊不出声。
是啊，他是杀手，天下人闻之丧胆的恶人，又凭什么要求与官家大小姐相伴？
陈似梦走向门口的脚步异常的慢，不知道是因为受了惊吓，还是有其他原因。
曲念愣在原地，看着，悲痛的看着。
“站住！”
两人皆是一愣，只见是从一进门，就立刻打坐调息的血煞老祖开口：“血影杀手，这毒极强，刚才我又妄动真气，毒现在已侵入我五脏六腑，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曲念闻言只觉担心，却没开口。陈似梦默默看着老祖，眼角余光扫过曲念，见他担心之情不似作假。
血煞老祖继续说道：“我需要闭关数月，将毒排出，期间绝不可再妄动武功。因此，我需要你帮忙护法。”
曲念连忙点头说道：“好，交给我吧！”
陈似梦转头看向曲念，等着。
等着他的一句话。
曲念看向陈似梦，微笑道：“陈小姐，小人刚也受了些轻伤，若追兵来到，未必能挡，恳请留下，权充人质。”
“恩……那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呀！”陈似梦点头，停下了脚步，凝望着曲念。
“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呵护你的！”
曲念说道，情真意切。
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在门外冷冷笑道：“早安呀，各位英雄！”
曲念身形快绝，一个踏步，竟然已经挡在陈似梦身前，全神戒备。
刚才他虽在聊天，但精神没有一刻放松，来人能在他不知觉下走到大门外，若是敌人，绝非好对付的。
“血影杀手，对付我这样的小人物，你又何必这样戒备？”朱流广微笑着走了进来，转身又将大门关了起来。
“朱兄！”曲念见到是他立时一喜，知道是友非敌，立时收起戒备的姿态。
陈似梦疑惑道：“你不是刚才那个挡在门外，被一招放倒的卫兵嘛？”
朱流广拱手说道：“是！小人乃是一个捕头，刚才虽明知不敌两位高手，但职责所在，只有拼命一试。”
曲念问道：“既然如此，莫非朱兄是来抓我们回去地？”
朱流广摇了摇头，说道：“我朱流广虽然是衙门捕头，但也懂得一个义字，况且借今次事情，更可令我做一直想做的事情。”
曲念想起地牢里头，朱流广对自己说的一番话：“你是指，复兴血煞教？”
“正是，在下功力浅薄，还望两位高手鼎力相助。”朱流广拱手真诚地说道。
血煞老祖没有说话，他已专心调息，只盼能在最短时间内，将毒逼出。
曲念却是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虽然我已不再是<曲念>，但朱兄挺身相助，现在又不抓我们，这等恩情，我自当全力报答。”
陈似梦默默看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拉了拉曲念的衣袖，靠在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曲念微微一笑，向陈似梦解释道：“这位朱兄乃是血煞教一个教徒，近两年蓝天皇离奇失踪，左右护法彼此恶斗不止，血煞教日渐衰竭。朱兄见此惨状，痛心疾首，希望能够借我与血煞老祖之助，复兴血煞教。”
陈似梦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朱流广只是微微笑，说道：“那么，就请多多担待了。”
曲念说道：“可是现下还要先等血煞老祖将毒逼出，我方能抽出身来相助，还望见谅。”
朱流广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无碍，几位跑了这么一段路，想必也饿了，我先去探探现在城中情况，顺便带些吃的过来。”
“好，有劳了。”
曲念点头，朱流广转身开门走了出去。曲念扶着陈似梦到刚那块地方坐下，稍做歇息。
曲念站着，只是看着陈似梦，没有说话。
“阿念，你那朱兄比起你，武功如何？”陈似梦问道，此刻她语气已然恢复之前的温柔。
曲念闻言，想起地牢中朱流广的身手，又想起刚才冲出大门时，仅仅一招就已经将朱流广放倒，应道：“他毕竟只是一般教众，比起我应该是远远不如吧。”
陈似梦却是疑惑道：“可是你刚才跑得速度快极，像是一阵风般，那朱流广却转眼赶到，感觉轻功很好啊！”
曲念闻言又想起刚才朱流广开门之前无声无息，竟能让他毫无防备，说道：“这倒也是，可能他是个捕快，为了要抓人特别练过一些专门追人的技巧吧！”
“可是你再想想，刚才你冲出门时，门口卫兵仅仅朱流广一人，其他人已经全部被放倒，看起来像极是朱流广所为。”陈似见曲念仍是不以为然，说出她心中最大的困惑。
曲念闻言终于想通其中关键，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深藏不露，别有用心？”
“可能吧。”陈似梦点头，说道：“只希望你这位朱兄，不要是去找人来害我们就好。”
曲念顿时蹦起神经，问道：“可他没有必要这样做啊，若他真要对付我们，刚才就直接封住门口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陈似梦见曲念如此，只得轻轻一笑：“不要这么紧张啦阿念，也许只是我想多了，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大官，从小看过各种勾心斗角，自然比平常人多疑心了一点。”
将“也许你还有利用价值，也许他没有必胜你的把握”这两句话吞了一下。
话虽如此，但曲念心里明白，陈似梦是在提醒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曲念点头，心下确实感激。
陈似梦看曲念露出苦闷的样子，轻笑道：“好啦，也不是那样严肃的事情。”
曲念应道：“唉，只恨我少历世事，实在太过单纯了。”
陈似梦闻言起了兴趣，好奇道：“你是血影杀手，在杀手楼这么久了，想必有很多故事，可以跟我说说嘛？”
“恩。”曲念自然应承下来。
他眼睛凝视着陈似梦，眼神却逐渐冰冷，开始讲起，那个名叫杀手楼的，地方。
杀手楼，突起于三十多年前，那年，血影杀手从江湖上崛起，拜他所赐，一句话开始在江湖上流传。
“没有杀不死的人，只有出不起的价格！”
随着血影杀手的名声越广，杀手楼在江湖上的凶名越盛。
但杀手楼，并非只有血影杀手一个杀手。
其实血影杀手，不过不过是一个统称，曲念其实是位于血影杀手中的“金”字辈，本名其实叫做童念，只因在此隐姓埋名，换做曲念。
除了“金”之外，还有“银牌杀手”一十二人，“铜牌杀手”三十六人，“铁牌杀手”几百名。
童念一五一十说着，但这些，却不是陈似梦真正想听的。
陈似梦很聪明，自幼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四书五经，都能在短短时间内上手，掌握重点。
所以对于童念那近乎憨直的思考模式，陈似梦其实有些没辙，所幸直接问道：“那阿念你功夫这么好，为什么会加入杀手楼？”
“呃……先让我说完吧。”童念苦着一张脸，继续说道：“在杀手楼里，上对下的命令是绝对的，但每个杀手都想往上爬，铜牌出现空缺，铁牌就会抢破头。银牌出现错误，铜牌杀手就会拼尽实力，力求表现。”
“但不论银牌如何努力，永远都做不了血影！”
“只因为，血影并非池中物，我今年方才二十，却已练就一身绝顶功力，放眼武林，罕有敌手，得来这一切绝非偶然。”
童念说着，字字泣血。
“这世界，本来就没有偶然，有的，只是人为安排的偶然，没有人创出绝学，又怎会有有缘人获得，没有人日夜练武，又怎会成就武林高手。”
陈似梦看着童念的神情，感同身受，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悲痛。
金童杀手，为何是“童”，而不是“牌”。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要功成名就。努力、运气、实力、天赋缺一不可。
“阿念，你还好吗？”
陈似梦问着，她可以感觉得到，童念字字泣血，无比悲愤。
血影杀手，他的过去，定然是一段痛的难以承受的过去，才能成就这样一个二十岁的绝世高手。
童念只是微微一笑，正要开始说陈似梦最感兴趣的事情。
但话到喉头却卡住了。却只觉全身沸腾，有一股火、一股悲哀的火在他心底，熊熊燃烧着。
他突然想起了，一段，很痛苦的回忆。
他想起他六岁的时候。
想起那场改变他人生的灾难。
他想起曾有一群患难与共的兄弟。
想起孙雪……
他想起凭着一身功夫，完成十数张单子。
想起他是个杀手。
杀手，只懂杀人。
但他，并不想当一个杀手，他不喜欢杀人，却被逼着杀很多的人。
杀人，是一种无奈。
因为不杀人，人就杀他。
童念看着陈似梦的眼睛，只觉得在她眼中的自己，是如此地的污秽，如此的不堪。
“对不起……”童念说道：“我可能……可能不够资格，跟你说话，跟你谈天。”
陈似梦微露惊讶，但随即了然，张开双手，轻轻地将童念抱入怀里，轻轻地抱着。
童念先是一愣，然后埋怀。
两人像停格一般，再没人动作，再没人言语。
直到很久之后，门才趴啦一声打开，打断了这阵寂静。
朱流广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陈似梦抱着童念的举动：“两位……”
陈似梦闻声看向门口，只见得朱流广站在门口，只是歉意笑着：“对不起，他似乎太累睡着了。”
朱流广心下了然，也不在说些什么，放下手中东西，说道：“我买了几个馒头，等等你们就趁热吃吧。”
“城里情况如何了。”陈似梦问道。
“城主多招了三百兵马，贴身守护。然后派人大肆搜索，想要把你救回去。”朱流广说道：“但是我已经做好安排了，城主决计是抓不到你们的。”
陈似梦疑惑道：“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声东击西罢了。”朱流广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暂时先待在这吧，我每日会送些食物过来，不会让你们饿到的。我公务上还有事情要忙，得先走了。”
“等等。”陈似梦叫住了朱流广，眼神锐利，像是能杀人一般：“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朱流广毫不畏惧的迎上陈似梦的双眼，冷笑道：“那血影杀手呢，血煞老祖呢？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所谓正邪，不过是你们这些自命高尚的人给我们强行惯上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他说完，转身，又补上一句：“至少，现在不是。”然后离去。
陈似梦仍是轻抱着童念，任由朱流广离去。
一阵寂静，却听得童念突然说起梦话：“雪儿……不要离开我，不要啊……”
陈似梦看着童念，表情复杂，却没有叫醒他，仍是任由他在自己怀里睡着。
只是看着天花板，想着。
雪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