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无比灵透的家伙,想让他吃亏的人,怕还没生出来呢,替他担心,不如想明天中午吃什么。
“好个绝情的家伙,吃我一剑。”
邓神秀大手一挥,寒钢宝剑从背后脱体飞出,直射楚狂歌。
楚狂歌头也不回地伸手,将寒钢宝剑抄在手中,剑柄处吊着个包袱,内中装着满满一袋金瓜子。
接了宝剑,金瓜子,楚狂歌脚下丝毫不停,连个“谢”字也欠奉。
不多时,他那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邓神秀的视线里。
送走了楚狂歌,邓神秀身无长物,连外袍都丢了,只剩了个内衬。
银蛇剑也毁了,就剩了两柄匕首,这惨状他自己想想都不敢相信。
“这十三娃,看来要少接触了。”
他正盘算着,去哪里搞身衣服,嘚嘚嘚,又有马蹄声传来,远远望去,又见大队兵士驰来。
邓神秀扯下一片衣襟,蒙了脸,展开八极游身术,朝那队官兵扑去。
砰,砰,砰,
赤炎掌每次拍出,必有一名骑士落马。
他夺了领队骑士的那匹枣红骏马,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骏马吃痛,驮着他狂飙起来。
这队兵士本是追击楚狂歌和流民而来,邓神秀这一闹腾,兵士们全恼了,立时奔着他来了。
霎时,大量箭矢迎着他攒射。
邓神秀控马技术极高,双腿夹着马匹,身子直立,双手抓拿,轻松将箭矢打落。
为了拖延时间,他甚至故意放慢马速,任由那帮匪兵追击。
追追赶赶,差不多了耗了半柱香左右,邓神秀估摸着流民和十三娃都去得远了,这才打马遁走。
枣红马脚力不俗,一路风驰电掣。
有了坐骑,邓神秀觉得没必要将金银深埋了。
当下,他打马赶到振明山庄附近的埋包点,起出三个包袱,在马上驮了。
一路打马向西,绕过汉阳城,进入江夏地界。
路过城关镇,他找了个成衣铺,里里外外换了一通,又寻了个钱庄,将金银兑换成了银票,和一袋金瓜子、一袋金叶子。
又买了几屉包子,灌了两壶清水。
随后,他穿过了城关镇,一路上了官道,又开始疾驰。
到得昌武城时,已是傍晚时分。
入得城来,邓神秀找了个上好的客栈,丢下一粒金瓜子,将枣红马,托付给面目和善的掌柜代为喂养。
见了金瓜子,那掌柜的眼睛眯得都快瞧不见了,一迭声应承,保管用最好的麸料,上好的泉水。
出了客栈,邓神秀直朝前四大街行去,那里是府衙所在地。
邓神秀阔步向昌武城府衙行来的时候,昌武府知府陈鹤,正呆滞地坐在后院的藤椅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葡萄架下的那张朱红色条案。
这条案本是他平素用来描画丹青摆放画纸所用的。
此刻,这张条案,却被谢塘用一根根金灿灿的金条铺满。
“谢某素知大人清廉,日子过得清苦,区区千两黄金,买大人个两袖清风,为民做主无后顾之忧,谢某觉得千值万值。”
一身锦衣的谢塘,气度不凡,毫无行贿者卑躬屈膝的姿态。
“谢兄,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陈鹤惊得站起身来。
这谢塘正是当今淮东侯谢昆的三弟。
如今谢玉身死,谢塘的来意,他再清楚不过,无非是逼着他发拿捕杀害谢玉凶手的海捕文书。
如果杀掉谢玉的是个普通贼寇,这海捕文书说发也就发了,偏偏杀人的是汉阳县新冒出的一位儒士邓神秀。
这位少年儒士,新近成名,但名声扶摇之上,便连他幽居府衙,也听过此人的名头。
士林舆论,对此人的“散发弄扁舟”一诗,和“卿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一句,极为赞赏。
但作为科举出仕的陈鹤知道,真正让此人名动儒门的,却是那首“天地有正气”的歌诀。
浩然气自问世以来,先后好几位儒门圣贤对“浩然气”做出过诠释,因论出多门,为此也引发了大量的争论。
如今,这位少年儒士的“正气歌诀”一出,简直要开浩然气诠释新风。
随着这“天地有正气”歌诀的流传,此人的名声在儒门中想不响亮都难。
这样一位儒士,便是犯了刑罚,他也只能慎重对待。
何况自上百丽人被谭明遣返后,士林内外的舆论对谢玉和淮东侯都不利到了极点。
这样的舆情背景下,谢塘送上这千两黄金,无疑是块烫手的山芋。
可到口的肥肉不吃,陈鹤觉得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
收,为难;不收,也为难。
陈鹤很痛苦。
谢塘含笑道,“陈大人的忧虑,我知道,无非是此獠现在还披了层儒士的皮,陈大人不好主持正义。若我将这家伙儒士的皮扒了,陈兄不会还为难吧。”
陈鹤眼睛一亮,“若果如此,我立时签下这海捕文书。只是苏提学向来持重,不知谢兄计将安出。”
除却邓神秀儒士功名的权力,掌握在提学使苏青手中。
谢塘笑道,“陈兄既然问及了,我为你引荐位新朋友。”说着,他冲陈鹤交待一句,陈鹤冲身后伺候的婢女挥了挥手。
半柱香后,婢女引着一位锦帽锦衣的富贵中年行了进来。
45章 双鼓
谢塘引荐道,“这位是柳朝元柳兄,乃是……”
介绍完柳朝元身份,谢塘道出一番因果,
陈鹤听罢,击掌道,“若如此,大事成了。”
忽地,咚咚咚,一阵让人心惊肉跳的响动传来。
“是谁击鼓!”
陈鹤厉声喝道。
门口的随侍急忙遁出查探,旋即折回,“听人议论中,是叫邓神秀。”
“什么!”
“呵!”
“好胆!”
陈鹤三人同时站起身来。
砰,砰,砰,
“警学鼓,敲响了警学鼓,他这是要疯么?”
陈鹤面黑如炭。
府衙前立着两扇大鼓,一为鸣冤鼓,一为警学鼓。
前者为民伸冤,后者为儒生警奸。
鸣冤鼓已极少敲响,警学鼓更是数年难得一响。
似这般两者同时被敲响,昌武府有史以来,还是头一遭。
咚咚咚,
苍青色的鸣冤鼓,才被敲响,前四后四两条大街上的行人,全被惊动了。
砰砰砰,
朱褐色的警学鼓被敲响,微妙的音波,震动了官学的凤鸣锣,锣声爆响,整个府学都惊动了。
霎时,人流开始往府衙前汇聚,府学大门不知被谁推开了,大量的学子也朝那边涌动。
有身份加持,学子们很轻易便霸占了围观的有利位置。
“何人击鼓。”
堂内有掌衙班头高声喝问。
“汉阳儒士,邓神秀!”
“什么,他就是邓神秀。”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的邓扁舟。”
“这就是写出我‘寄人间雪满头’的人间惆怅客邓神秀?”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能诵出此句者,必有一身浩然正气,竟是此子!”
“诚哉此言,吾闻振明山庄,邓神秀匹夫一怒,谢玉这王侯之子血溅五步,如此血性男儿,当为王某榜样。”
“…………”
邓神秀才通了姓名,全场热议。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