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越欢,跌得越惨。
“父亲,我和谢昆相交,只是为了,为了……”
“为了收拾邓神秀吧,我替你说了吧。”
威远侯双目如电,直射邓孝先,“老三,往日里,你如何折腾,我都觉得你是在往前奔。
现在,我看明白了,你是在往死路上奔啊。
你这条命我勉强保下来了。
我跟陛下求情,恳请陛下让你去皇陵守陵,十年内不准回东都。”
邓孝先肝胆俱裂,“父亲,不能啊,父亲,我大好光阴,十年……”
“父亲,是儿媳不贤,不能相夫教子,一应责罚,儿媳愿意代夫君承担。”
邓孝先媳妇盈盈拜倒,泪湿罗衫。
邓介中微微摇头,“还不如一个妇人有担当,老三,你若想活,就去皇陵,若不想活,天大地大,你且自去。”
邓孝先呆住了,他媳妇只是掉泪,也不敢再哭劝了。
“老二媳妇!”
邓介中沉声道。
一脸温婉端庄的柳袂盈盈拜倒,“公公放心,儿媳会谨守门户,管束好夫君,决不沾惹任何是非。”
邓介中道,“已是是非人,如何不沾是非。
你做的那些蠢事,真以为能瞒过谁去。
自今日起,你就在家禁足。
若实在待不住,我向程乾兄赔个不是。
你和老二就和离了吧。”
柳袂如遭雷击。
柳程乾就是柳家致仕的那位侍郎大人,也是柳家现如今的家主。
柳家常自恃柳家兴盛,在威远侯一系,自觉高人一等。
今日,邓介中直接要她离,她觉得通身的骨头都酥了。
“儿媳遵……命。”
柳袂心中狂恨,眼泪都要下来了。
“行了,三个儿媳妇还有老三,老二,你们先下去吧。”
邓介中疲惫地挥手。
目送几人离开,邓孝勇暗喜,沉声道,“父亲放心,有我在,准备我家无忧。
老三分管的家臣,您看……”
邓介中深深看了一眼邓孝勇,轻轻一叹,“你也下去吧。”
“喔。”
邓孝勇瘟头瘟脑地离开。
“家门不幸,愧对祖宗,尽生一些酸枣烂桃。
东来兄,让你见笑了。”
邓介中轻轻敲击着茶盏,一脸苦涩。
帷幕后转出一个布衣中年,身形瘦弱,五十六七年纪,正是跟随邓介中多年的书吏,也是心腹谋臣谭东来。
谭东来道,“养子不比种树。
若是种树,一枝独秀不成林,养子则不然,成一人则足以济家族。
东翁有天下罕有之佳孙,何忧家族前程。”
邓介中摆手,“那痴儿对孝先如此愤恨,足见深恨吾家。
兼之孝勇器小,孝严痴愚,纵我强行接回此子,也徒给族内增添风波。
如今,风暴起于青萍之末,吾家只能静又静,再经不起风浪了。”
谭东来深吸一口气道,“东翁所虑极是,因着懿文太子旧事,东翁已经承担了滔天压力。
这档口,唯有镇之以静才是上策。
好在乾清殿中的那位,总要拿东翁装点门面。
只要东翁不冒头,风波迟早能够过去。
至于邓神秀,认与不认,一笔写不出两个邓字,不管将来他有多大成就,都是威远侯府的荣耀,东翁不必挂怀。”
138章 乾清殿议事
邓介中长身而起,“也只能如此了,但愿这场风暴不要起的太大?罢了,什么都不管了,天塌下来,咱们先过这个年。”
就在邓介中和谭东来说着“先过年”的档口,一个蟒袍玉带的身影升捧着一沓奏折,走进了乾清殿。
他每一步跨出,周边的世界都仿佛静止,而他每一步的步距,就是拿最精准的尺规来量度,必是一样等长。
此君正是已在皇宫中奉献四十三个春秋,时年五十有七的提点夜卒事、司礼监秉笔大监陈升。
明明已是五十六七的年纪,可任谁一眼看去,都会以为这是个芳华正好的俊秀少年郎君。
空阔的乾清殿,宛若一个巨大的冰宫,冰宫内几乎没有任何陈设,除了有限的侍者三载几乎一眼难以望见的角落,整个乾清殿似乎没有别的生气。
谁能想到,一国至尊所居之地竟是如此的清冷。
和往常一样,前行一千三百六十三步,陈升定住了脚,微躬了身子道,“启禀陛下……”
“可是不招?”
一道玉语鹤音打断了陈升的回话。
声源来自一团袅袅白气中传来,透过那团白气,可以看见一个隐隐绰绰的清癯身影,正是御宇四十余年的大明国当今至尊的广元皇帝。
陈升道,“是的……”
“可以预料的,这等罪名,他纵是死,也断不肯认。”
广元皇帝再度截断了陈升的回话,“可查明了何人投书?”
陈升道,“投书之人很是小心,文字全部从刊物上裁下粘贴。
投书的济北城,已让左高带人过去了,现在还没有丝毫头绪。”
广元皇帝道,“不必查了,掉脑袋的干系,能让你们查出蛛丝马迹?
投书地在济北,投书人一定不在济北。
谢昆此人,你怎么看?”
陈升道,“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他回答得很果断,因为他伺候广元皇帝太久了,太知道这位至尊的脾气了。
尽管他也清楚广元皇帝未必不知道谢玉是被人构陷,多半是无辜。
可谢玉千不该万不该,和那件事联系起来。
不管任何人,只要和那件事联系起来,就已触了广元皇帝的逆鳞。
就冲这一点,注定没救。
“你这老狗,现在也学会哄着朕说话了。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
广元皇帝的声音清冷,透着一丝凄凉。
陈升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既然问不出来,就别耽误工夫了。
谢玉的案子,刑部的那群苍蝇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追查吗?你们夜司处理谢昆后,和谢玉案联系起来,正好堵住悠悠众口。”
广元皇帝一锤定音。
“奴婢遵命。”
陈升正待告退。
“老狗,你说谢昆是谁捅出来的?”
广元皇帝又说话了。
陈升恭谨道,“奴婢不敢妄言,倒是谢昆有所指认。”
“都有谁?”
“北静王萧海里、金蝉博士邓神秀。”
“海里那孩子恨朕不假,但不至于这么蠢。
谢昆指认他,不过妄揣朕意,就冲这一点,活剐了他都不为过。
至于那邓神秀,近来,我好像有两三次听到这个名字。
德华那里又招揽到了奇人异士?”
广元帝的声音没有变化。
但陈升还是听出了他情绪上的起伏,“虽然邓神秀金蝉博士的封号,是东宫签发的,太子并未和此人见过面,此人甚至不曾来过东都。
多半是太子背后那帮人的手尾,陛下最知太子素来宅心仁厚,难免为小人所趁。”
广元皇帝道,“朕的儿子什么样,朕自己清楚。
邓神秀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冲区区一个金蝉博士,不至于让朕听了好几次他的名字。”
陈升道,“此子生于淮东,年方十九……”
“威远侯的血脉?”
广元皇帝的语气加重。
陈升道,“世间盛传,除非滴血认亲,但邓孝先极为介怀邓神秀的身份,因此与他争锋,传言未必为虚。”
“你接着说,这小子有点意思,原以为能做出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