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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赵家倒了,那姓赵的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

  “可不是,此人恶贯满盈,实在是苍天有眼,让他去地下和宁王赔罪去!”

  “说到底不过是先帝豢养的一个玩物,倒是没什么自知之明。”

  市井中的流言入了剑客的耳中。

  剑客腰间的青玉剑被紧紧握在手中,他向酒楼走去,步履有些慢,但是没有因为流言停下来。

  剑客扔下两个铜板。

  “老板,来两壶酒。”

  这街道不长,剑客拿了酒,便出了酒楼。天色黯下来。

  多年前他走这条街的时候,许多老酒店家还未开张。堂前车马喧哗,堂后嬉笑怒骂,人间的烟火气突如其来的撞进了眼中。

  过去的已经过去,人人翻了新的篇章。

  他这双眼睛看着赵家的高楼塌了,看着赵长宁摔的粉身碎骨,看他为世人唾骂,于是憋闷在胸憶间的一口浊气散了。

  却也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剑客牵着他的马一路向东,去了一座坟墓前,月色亮了起来。

  他手中的酒便洒落在了地上。

  这是宁王的坟墓。

  宁王有贤王的名声,有百姓替他扫墓,墓前摆着新鲜的贡品。

  却没有人知道贤王的名声背后,宁王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一个被权力蒙住了眼的骗子。

  陆惊澜曾经是宁王的走狗。

  如今他这走狗还活着,当年发号施令的下棋之人却埋在了不见天日的地下。

  “这壶酒,权且当谢你收留之恩,来生别投生在皇家了。”

  不论宁王出于何种目的,宁王救他是真,对陆沉烟不好是真,而他和陆沉烟为了沉霜的音信背叛了宁王也是真。

  这世上谁对谁错,谁能说的清楚?

  剑客冷漠的神色一如他的剑。

  他的剑是杀人的工具。

  他从何处来?

  他又要去何处?

  落拓的剑客半倚着墓碑,仰头灌了一壶酒。

  一双眼睛便落在了宁王墓前的石雕上。

  月光为石雕洒上了银色。

  石雕像是一道缄默的人像,沉沉面朝着宁王的墓跪了下来,被压弯了脊梁。

  石雕是新立的,栩栩如生的眉眼。

  那雕师雕工了得,九珠官帽,顶戴花翎,宽大的箭袖,卷云纹的袍摆,不是赵长宁又是谁?

  只是眼前的赵长宁形容奸狠,油头粉面,像是被人压制才不得不跪下的神情一一

  实在是丑陋至极。

  天边下起了细碎的雨,雨打湿了石雕。

  年轻的剑客发丝被雨水湿透了。

  他已酩酊大醉。

  剑客脚步有些迟钝,踢翻了地上的酒坛。

  眼底的冷漠因朦胧的醉意消融,踉踉跄跄的走到石雕前,伸手擦干净了面目狰狞的石雕身上的雨水。

  雨未停,雨滴便又淌进了石雕的眼睛,像两行混沌的泪。

  赵长宁,你为什么要哭?

  剑客脱下了外衫披在了石雕上,替他挡住了侵袭的雨,神情温柔。

  他仰面躺倒在了石雕身侧的土地上,就好像在这石雕身边找到了他的归处。

  剑客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他在石雕前沉沉醉了过去。

  梦中正逢少年时,宝马雕车香满路。

  他挽着剑花,身后有一人缄默立着,偶尔看着他的剑招眼含笑意。

  剑花挑动,花瓣簌簌落满了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