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名亲卫把马缰递给同僚,奉命带着三位公子前往宗祠,楚长辞冷哼一声,当先走入府中。中门前二十四名亲卫牵马绕着楚府走了大半圈,才从后门进府。
宗祠。
楚望舒三人跪在祖宗灵位下,这一跪便跪到太阳西下,楚望舒和楚望生体魄强健,倒也无碍。楚望云伤势未愈,跪了两个时辰后,脸色开始发白,额头沁出豆大汗珠,上半身摇摇欲坠。
最后一缕晚霞也消失在西边,楚长辞踱步来到宗祠,戎装换成了黑袍,头盔换成了发冠,双手负在身后,施施然踏入中堂。他挥退了堂内的亲卫,坐在太师椅上,斜睨三个儿子,冷哼道:“我不要求你们手足情深,一些明里暗里的争强好胜我也懒得管,楚家将来是楚望楼的,你们未来能走到哪一步看你们的造化。但凡事都得把握一个度,做事之前先低头看看脚下,有没有越过那条不能逾越的底线。”
三人低头默不作声,一副悉心受教的样子。
“云儿,你强占七儿例钱,不告自取,错在与你。今日十五大板难逃。”
楚望云张了张嘴,颓然道:“是!”
楚望舒暗想,看来父亲怒火已经过去,回过味来了,即便众口铄金,他心里也自有思量,明白必然是楚望云先招惹我,他既知我娘俩受尽委屈,却从不过问,做为一家之主我能理解他,但做为人子,我却无法原谅。
“生儿,你使铜棒殴打七儿,令其遭受重创,险些酿成大祸,二十大板。”
“是!”
“舒儿,”楚长辞眯着眼,顿了顿,冷冷道:“你冲撞嫡子在先,殴打兄长在后,性质恶劣,不重惩无法服众,然明日乃祭祖大典,子孙需完好见祖宗,且先罚你杖责三十,秋后算账。”
“是!”
楚望舒心中叹了口气,他终究势单力薄,一番胡搅蛮缠勉强把两人拖下水,可父亲心中仍然偏向楚望云和楚望生。一人杖责十五,一人杖责二十,而他非但杖责三十,日后还要算账。
楚长辞挥挥手:“出去领罚吧。”
三人闻言告退,门口早有亲卫握棍棒候着。
“现在就算你肯将水玲珑给我,我也不会放过你。明日祭祖大典,我会亲自把水玲珑要到手。”楚望生压着嗓子冷笑道。
“先恭贺三弟抱得美人归,来日享尽胯下之福,可莫要忘了为兄。”楚望云装模作样的拱手做揖。
“届时也不会忘了七弟,咱们兄弟之间有福同享,有女人同睡,最好大被同眠,三龙戏凤。”楚望生声音中透着一股子阴冷。
楚望舒顿足,回头朝两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随亲卫扬长而去。
第十一章 祭祖大典
人族自古便有祭天习俗,起源于对天道的敬畏,因此冬末春初便会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宰牲畜,献五谷。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道祖叩开天门,弘扬万法,人族天纵之才辈出,守护一方安宁,人们念其功劳,在死后建立石像牌位,年年祭拜,这就是祭祖的雏形。
道祖后七百年,人族出了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天仙人物。定礼乐,传经义,创儒学,被后世称为:至圣先师,万世师表。
这位至圣先师为人族制下纲常伦理,其中有一条就是“敬天法祖”,也就是后来的祭天祭祖。
祭天乃一国之事,在东荒只能由道门主持。祭祖是一家之事,由族长或家主召集族人祭祀祖宗。
楚家传承了几百年,旁系支脉无数,大多都无缘参加祭祖大典,除了嫡脉之外,只有三代之内的旁系才能参与祭祖。楚长辞父亲那一辈只剩下三个叔父还健在,同辈本有十余个兄弟,年幼时夭折了两个,因为内宅一些见不得光的龌蹉中又英年早逝了四个,失踪一个,成年后死在战场的有三个。如今只剩下两个庶出的弟弟,一个已经成家立业,在楚长辞麾下担任千夫长。一个性情洒脱,放任不羁,年轻的时候仗剑九州,策马江湖,当了游侠儿。
三个叔父那边的嫡子嫡孙有三十余人,庶弟那支有三个嫡子,那名性情不羁的游侠儿天黑才赶回楚府,与楚长辞把酒言欢到深夜。再加上楚望舒九个兄弟,此次祭祖大抵有五十人,人丁还算兴旺。
大清早,府上的仆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张罗着祭祖仪式。太阳温吞吞的挂在天上,到了正午时分也不愠不火,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早上起床后,楚望舒拿了两块水玲珑做的米糕填肚子,喝了一碗肉汤,然后就赶到宗祠正门前的大雪坪上候着。一同等候吉时的还有一群族兄族弟。
祭祖大典还没开始,因此大雪坪上气氛并不凝肃,众人低声谈笑,楚望楼和楚望生两位主家嫡子自然是众星捧月,十几个清秀少年围着两人攀交情。楚望楼穿着一身素色长袍,剑眉星眸,俊朗温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面对铺天盖地的奉承之词坦然受之,但他也不是一味的高傲,每个人都能亲切的聊上几句,不冷落任何人,更显豪阀贵子风度。
楚望生与一母同胞的哥哥相差了三岁,远不及嫡长子哥哥那样人情世故拿捏熟稔。汇聚在他身边的都是些臭味相投,或阿谀奉承的谄媚小人,人情世故反而不重要了。
楚府做为楚氏一族嫡脉,哪怕是庶子也比旁系的嫡子来的身份高贵。好比在诸多族兄弟间如鱼得水的二公子楚望云;为人处世很有一套的五公子楚望风;没什么本事却喜欢扯虎皮拉大旗的六公子楚望平。
七个庶子中有三人不太合群,性情怯弱的八公子和年仅十岁的九公子,最后一个是楚望舒。其实当年楚望舒还是嫡子的时候,每逢祭祖大典,总有族兄族弟们围着他翩翩起舞,阿谀奉承。一朝贬为庶子后,自然而然就遭了冷遇。这几年水玲珑眉眼逐渐长开,在牧野城名声不显,但在楚氏一族中却美名远播。而楚望舒和几个兄弟间的矛盾也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他被排斥孤立就不足为奇,庶子和嫡子,该选择谁不用多说。
楚望生那对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哄笑,旋即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朝楚望舒看来,性格张扬点的,甚至对楚望舒指指点点。
楚望舒眉头刚刚皱起,就见到一个锦衣少年郎笑吟吟的朝他走来。此人相貌平平,却有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儒雅之气,与楚氏一群修力不修性的后辈显得格格不入。
“望舒堂弟,一年不见,长高了不少。”那人走到楚望舒面前,展颜一笑,温润如玉。
楚望舒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