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快活无比。
昨夜下了场小雪,今日已放晴,两岸犹见晨霜一般薄薄积雪,风悄波静,船行悠缓。
润儿忽然道:“丑叔。知道吗,上月润儿和娘亲去探望陆小娘子,回来时,陆小娘子与我们一起坐船过了松江,送了一程又一程,舍不得分别,润儿心里酸酸的好难过,娘亲答应明年会再去华亭看望陆小娘子,丑叔,何时把陆小娘子娶回来呢?润儿好喜欢她做丑叔母。”
陈操之墨眉微皱,本次土断,陆姑父子与他的矛盾已经尖锐化,打击他也不遗余力,他必须反击,陆俶、贺铸此次构陷成不成。肯定会受到惩处的,他与陆氏的关系就更紧张了,与陆姑父子和好是不可能了,他唯有扳倒陆始才有可能迎娶葳蕤,然而这其中关系微妙,他不能明着与陆始为敌,伤害陆氏太深也对不起葳蕤,虽然他知道史载陆始是被桓温免官的,但应该不会是这次,陆始作为土断司长吏。私下却阻挠土断,但土断却依然在桓温主导下进行着,陆始不会因此罢官,最多也就是执行土断不力而已。陆始作为江左士族的首领,若非有大过失,桓温轻易是不能贬黜他的,对付陆始也不是倔一个人的事,这是南北士族矛盾演化的必然,陆始这种僵化固执、不知大势的性格和识见,被排挤出朝廷权力中枢也是必然的,这只是一个时间间题一
冬月将尽,与葳蕤的三年之约又过去一年了,陈操之因为是两世灵魂的融合,本着后世的观念。总觉得他和葳蕤才十九岁,三年之后也不过是二十二岁,来日方长,而今他身边的友人,刘尚值已有子、徐邈很快就要做父亲、顾恺之四月已完婚、孔汪与会稽谢氏的女郎订亲,明年开春亲迎,丁春秋将于腊月完婚,妻子是本县全礼全常侍的侄女,而谢玄与河上羊氏女的婚期为明年三月
朋辈或为人父、或已婚娶,这让陈操之也有了压力,晋人早婚是因为寿命不长啊,他陈操之又岂能按后世六、七十岁的平均寿命来对待自己的婚姻!
这样一想,陈操之就对已经苦等自己近四只的陆葳蕤有着深深的怜惜和歉疚,当初在吴郡真庆道院后山的瑞雪山茶下,葳蕤含羞言道:刀,接年十六了。若嫁作他人妇,那就不能陪你看茶花了乃旧常旺低眉间。髻上金步摇滑落,他为葳蕤插上金步摇,低声道:“不要嫁,等我娶你。”言犹在耳,千日已过。他会误了葳蕤的终身吗?
陈操之摇了摇头,心道:“即便时光到流,往事可以重来,我也会对葳蕤说那句话,这是浸入骨髓的爱恋。理智岂能束缚,葳蕤也是与我一样的感受,我们要努力争取在一起,我也一定能迎娶葳蕤入我陈门。”
宗之和润儿一左一右坐在陈操之身边。这时见丑叔痴痴出神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润儿便拽了拽陈操之的衣袖,说道:“丑叔,丑叔。要是娘亲也在这里就好了,我们一家人坐船。最快活、最安,。”
陈操之回过神来,微笑道:“明年,丑叔接你们、还有你们娘亲一起去建康,路上要行一个月,一路游玩。可好?”
宗之、润儿喜道:“好。”
一边的雨燕道:“宗之小郎君明年要去吴郡求学的再。”
宗之过了年十三岁,丁幼微准备明耸二月间让宗之随陈馍、陈谭两位堂叔一起拜在徐藻博士门下。求学、交友,等年满十五岁时再参加定品雅集,宗之是钱唐陈氏继陈操之之后最有希望定为上品的子弟,好学深思、品行端谨,有父叔之风,他平日沉默寡言,但要辩其义理来也是头头是道,在陈家坞无他人可辩,宗之都是和母亲丁幼微还有润儿相互问难。问难清谈对于求学求知来说是一种很好的提高途径,这与当政者专务清谈是不一样的。
陈操之道:“宗之明年照常击吴郡徐氏草堂求学,我要接你们入都也是明年年底前的事。”
润儿道:“丑叔,那润儿怎么办呢。阿兄去了吴郡,没人陪润儿一起读书习字了,一个。人很无趣的。”
陈操之道:“润儿在家陪你娘亲。明年年底就到建康了,丑叔会指导你。”
润儿看了看阿兄宗之,又看着篷窗外的刺溪水,幽幽道:“要是润儿也能和阿兄一样出外求学就好了。”
陈操之心中一动,立时想起谢道韫,千古祝英台,仅此一人而已。
未想少有言语的宗之这时说道:“润儿可以扮作男子出外求学嘛。”
陈操之失笑,心道:“此风不可长。这是东晋,不是千年后。”笑问:“润儿,你能扮耸子吗?”
一边的小婵和雨燕抿着嘴笑小婵道:“待我来看看,润儿小娘子能不能扮作润儿小郎君?”把润儿抱坐到膝上,仔细打量润儿
润儿有些难为情小脸羞红,又长又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婴儿肥,的双颊白如凝脂,唇色嫩红,嘴唇的轮廓极美
小婵忍着笑道:“哎呀,这么美的小郎君,岂不是把你家丑叔的若头抢去了,又一个江左卫阶吗?”说这话时,眼睛瞄着陈操之。
润儿扭着身子撒娇:“润儿不依小婵姐姐取笑润儿”
陈操之含笑看着这今年方十岁聪慧可爱的小侄女,心里想的却是谢道韫十岁时是什么样子,应该不似润儿这般娇美吧,谢道韫脸形狭长,鼻粱似男子一般挺拔,不笑出梨涡的话小敷粉掩饰扮一个文弱美男子也勉强可以,润儿不行,润儿和其母丁幼微一般,脸形轮廓柔美,实在是扮不了男子的。
陈操之便讲了《吕氏春秋》里“盗钟掩耳”的寓言,满船皆笑。
乌篷船行至上虞与刺县交界处,溪水清浅,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的沙石。
船头的稍公嘀咕道:“这刺溪水比往年是浅了许多,近来三个月就只下了两场小雪,只盼明春雨水足些,不然的话都无法行船了。”
陈操之便问稍公刻溪最近二十年可曾断流过?稍公道;“断流到是罕见。听乡阁者老言,东吴黄龙年间削溪曾经断流,会稽郡连续七个月无雨,大旱。颗粒无收,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陈操之眼望刻溪水,心道:“刺溪断流,那真是百年不遇的大早。人力也难以补救啊。”
这日傍晚,乌篷船溯流来至刺溪支流长善溪,泊于左岸,戴逸的草庐就在不远处的片云岩下,五年前王徽之就是在这里兴尽而返的。
向纯朴的乡民借问戴安道先生居所,乡民遥指前方那几株十丈高的大树道:“戴氏草庐就在那大树边,安道先生正在鼓琴,走近一些,就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