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光的维度
王辑松开了二维戒指，将其重新戴回了手指上。
原本的打算都打消了，当星界天使到来时，王辑完全能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动这最后准备的必要。
他本环起的手臂最终落下，掠过女皇的白裙。女皇当然有所感应，本已欣然闭上的闭眼睛再度张开，闪烁出似乎懂了些什么的眼神。然而，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加紧了自己拥抱的力量，“……”王辑感觉自己被抱得有些难受了，但他同样保持沉默。
还不到他需要说话的时候。
星界天使张开洁白的羽翼，将时光尺高高举起。
那向外倾泻星光的尺子全身化为光棒，在天使手中微微颤抖着，似有无穷的力量。氤氲的光芒下，天使的银甲上飘动的红色披风鲜艳无比。她默默从身后再度拿出一把量尺。
那量尺一半光，一半暗，被她举起与时光尺交错，时空的力量瞬间被引动起来，来自星空树阵的毁灭之光下，一切事象全都进入了扭曲。
若能以一个更高维度的观察角度去看，便可以看到，这个濒临蒸发的宇宙内部，幸存的物质正在迅速逃离这个空间，它们在超膜中呈现出一种完全扭曲的形态，仿佛被一种透明的漩涡力量完全搅成了一锅粥，不断被拉扯走。
物质转移的速度惊人的快！
在高于二维时间超膜平面的维度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白茫茫空间中，陆续出现了逃跑的物质。它们大到星系，小到陨石，甚至更小的物质。
透明的漩涡中，缓慢显现出王辑的身形。王辑张望面前的空间，这白茫茫的世界由各种光构成，它在视觉上已经完全被光所填补，说不清是什么特殊空间。
“这是在哪儿？”
王辑问话时，无声地用手轻轻抓住女皇的手臂，将她手拉开，从自己胸膛前推了出去，他用力很注意方寸，尽量没有表现出不快乃至其它意图，仅仅表达该结束了的意思。女皇也迟疑了下，她本极不愿意这样松开，但她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似乎已经为猎人带来了不适感，于是，那原本很用力的手臂还是被撑开了。
不过，她还是抬起头，固执地望向王辑，希望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
王辑露出歉意的笑容，向她微微欠身，以示道歉。
“在光的维度，星界之外。这里容许所有物质存在，允许任何生命生存。因为组成维度的光里面，存储了超膜宇宙的所有信息。”
星界天使的答复很冷漠，她只是拿起自己那把衡量善恶的尺子，给王辑稍作了比划。“那个宇宙塌陷下去，会彻底掉落在暗的维度里，我尽力保留了你的探索所得。”她说着，将自己的道具全部收起，“你们看样子有话要谈，那就继续谈吧，我先暂时回避。”
“……”
王辑没去在意她说的话。因为他的回响里，感受到了一些其它的东西。那是来自被拯救的特兰世界方向。
刚刚完成物质传输，王女的回响便出现了，具体位置好像是要冲出时空裂隙。不过，这个回响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就其平静状态，应该是知识完全被某种力量所挟制。
王辑思考到这个层面时，相应符合他回响观测的具体事物也出现了。
特兰世界的保护膜裂隙里，雷电火花的爆裂中，一位六翼天使挥翼飞出，飘然的长裙仿佛舞动的火焰。那身影王辑当然认得。
是炽天使赛拉弗斯。
“……”
距离虽然很远，但赛拉弗斯冲出特兰世界时，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这白茫茫的空间里，满是光流交互的信息维度，根本不是正常的物质宇宙，而是她所知道的，一种形而上的特殊空间，一个通过光流交互产生的特殊维世界，这里能够允许所有生命生存，是所有物质存在的特殊维度。
这地方她是很熟悉的，不过自星界的门关闭后，这里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赛拉弗斯有了不好的预感，旋即她看到了远方的猎人，森地神国的神裔女皇，以及……一个银甲红袍的金发战争天使。“团长……”赛拉弗斯脸色变得很僵，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白翼身影，眼神都凝固了，挟制黑翼羽人的手臂，也不由地软了下来。
王女趁机奋力一推，挣脱了控制，一把抢回自己的盒子，掉头张开翅膀便逃！赛拉弗斯的反应有些迟，但不代表她真的完全没有动作，当意识到王女要逃时，赛拉弗斯伸手便去擒拿。
“别杀她！”
星界天使有些急迫地声音响起，然而这句话不是冲赛拉弗斯说的。
说话的同时，她转过身，金发挥洒开，试图伸手去阻止王辑。然而，那来自刀鞘发出的嘶嘶声已到终点，王辑松开拇指，露出小半截的阎魔刀回鞘，咔嚓一声清脆碰撞，笔直的斩芒切割出上千道，凝固和笼罩了赛拉弗斯的身影，将其瞬间斩杀！
王辑没有给任何机会。
“……”
星界天使的动作凝固，眼神也彻底僵硬住了。很短暂的瞬间，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姐姐。”王女挥着手，高兴地朝她冲过来，因为跑的太快，本就因她成长而显得很紧的长裤腰部崩断。哎呀一声，王女狼狈地抓住了自己裤子，看了眼王辑的方向，低下头，小碎步往星界天使的身边移过去。
王辑撇开眼去。
“我们先回去吧。”
星界天使抚摸了下王女的头发，很勉强地淡笑了下，打开了空间的门。
“那其他人呢？”
王女拉着自己的裤子，小心看了王辑的方向一眼。
“没事，他们会后续回来的。”
星界天使说着用羽翼挡住王女，带她穿过了空间之门。
光的维度里，除了可见的物质世界与星体外，仅剩下了王辑和女皇两位。好不容易等所有无关人士离开，低头揉着裙子的女皇也终于停下手，放开自己已经被揉满褶皱的裙子，她转过身面向王辑，尴尬地笑了下，说道：“那个……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名，要不我先自我介绍下吧！我的真名是……”
“抱歉，请等一下。”
王辑摇着头，打断了女皇的话。
“赫索丽斯。”
女皇大声道，王辑愣住。
女皇搓着手指，两只手臂无助地贴在裙子上，很紧张地解释：“对不起，我忘了，以神真名的话，我的名字信息需要用光去承载的，抱歉。赫索丽斯，我的名字，我父亲给我留的名字。”
“哦，我是首字母A。”
王辑微微低身，也做了自我介绍。
“你的本名。”
女皇伸了下手指，然后又收手，低下头，银发从肩上倾斜下来，“这是你在猎团的名字吧，我想知道你的本名，本名……”她声音变得很小。
“王辑。”
王辑做出了回答，“很抱歉。”他主动开口，“您的名字我其实是知道的，我是说您父亲给您留的名字。您的故事我也大概清楚。感谢您的帮助。但是……”
“我父亲说但是前都是没用的话。”
赫索丽斯女皇突然抬起头，两眼盯着王辑，烁烁发光，有点发狠的意味，“不要说但是。你也感觉到了吧，我的灵魂！我看清你的灵魂了。我很对不起之前和你说的话，我也不用但是去辩解自己什么，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可以原谅的，所以这没有意义。我想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如果你知道我父亲母亲的话，你懂我的意思。”
这些话，女皇越说越有勇气。
起初她还是低着头，让王辑不要说但是，但后来她抬起头，晶亮的双眼直视王辑，没有任何怯意地将自己想法全部说出来。然后用闪烁的目光望着王辑，等待他的回应。那清澈的眼里满是希望，看着王辑低头躲过了她的目光。
“至少你要告诉我，你是什么想法。”
她说着，向前迈出了一步。
“很抱歉。”
王辑摇头。
“为什么？”
女皇长长的睫毛瞬间湿了，她颤抖的双眼里写满失望，但依然直视王辑，仿佛是在逼问。
“是这样的，女皇陛下……”
“叫我的名字！”
赫索丽斯捏起了拳头，再度靠近王辑一步。
“……”
王辑沉默。
“叫我的名字，然后再回答我！”
她第三次迈步逼问时，王辑退步，抬起头，冷漠的目光迎向那晶莹闪烁的泪眼。
“您这样的威严，我承受不起啊。”
王辑微笑了下，歉意答道。
“那是因为你太软弱了！你要是向救我时那样果断强硬，我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你有感觉的对吧，在我们接触的时候。我知道，你的灵魂被改动过，即使是现在，你的灵魂完美了，但意志还是残缺的。但你缺少的那些东西，都能在我身上找回来的。这样你也逃避的吗？”
女皇声音有些发抖，眼神依然不肯让步，她让自己睁大双眼，认真审视面前的男人。
“你有误解。可能是源于您父亲的教育，让你有了比较畸形的观念。”王辑解释道，“其实真正的文明社会，并不是就像您父亲所说的一样，就一定会有家庭单位。”
说到这儿王辑先停顿了下，观察了眼女皇的精神状态，以免再被打断，确认可以继续说下去活，他继续道：“而且我是个猎人，在很多情况下都可以不受秩序约束。我不需要稳定如和您在一起的家庭，也能享受到女性的温暖胸怀。换个概念说的话，我也可以像神一样，随意挑选眷族，挥之即来，用之即去……”
“真的温暖吗？那些女人，对你而言真的温暖吗？她们没有办法……给你温暖的意义吧？”
女皇眨着眼睛，认真端详着面前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然后声音温柔地质问道：“她们能和我一样，让你心动吗？你抓住我的手，你自己是什么感觉，你还要骗自己吗？”
“可我已经有了家庭。”王辑张开自己的手掌，展示戒指，“不瞒您说，刚才走的那个银甲天使，就是我……”
“就是你的嫁妆，对吧？”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女皇再度打断。
“你给我看二维戒指做什么，当我不认识这种东西吗？你那个妻子，应该是超膜观测者吧？我知道，看到那个戒指我就知道了，那只是空口无凭的交易而已。”
女皇咬着嘴唇，低头望着王辑手上的戒指：
“她不在物质世界，甚至不在灵魂可以生存的地方。除了被消灭的她们一族外，任何灵魂在她们的世界，都会被蒸发成最初始的虚无生命。包括她们自己，也仅能保留对公式的守护智慧而已，树阵不会允许她们除此以外，还能再拥有其它。她与你的婚约，只建立她的维度跌落，建立在因降维于低物质世界而生成的概念。当她离开时，一切就荡然无存了。她不会记得你，更不会像我一样深爱你，那种生命为了回到自己的故地，执行任务，只会知道自己按照树阵的安排，获取生命之种，延续种族的未来，然后给你一个看似美好的一点希望。但事实上，你在那时被她窃取走了自己的希望，说成骗局，都毫不为过！这些你都没意识到吗？”
“……”
王辑无言。
自己被窃取希望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
可女皇这么一说，他也当然能想清楚。自始至终，他和那个高维生命完全不在一个维度，哪怕是灵魂也不可能在一个水平线。那夜的神交，当王辑重塑灵魂时，他也清楚的知道，和自己真正灵魂结合的人是谁。那个高维生命，他从头至尾，都是感受不到的，而对方需要他的什么，才能延续自己的种族？
正和女皇说的一样，答案很显然了。
“和你结婚的根本不是她。她只是拿走了你的东西，给了你相应补偿物而已。所谓的结婚，只是智慧树阵知道以你的能力，必然可以判断出，自己的希望可以创造无数次奇迹，而二维戒指仅能够救自己一次的论断，为了让你接受这个交易，所以才有结婚的谎言而已。因为结婚那种东西代价是模糊的，可以建立在感情上胡说八道、可以不需要等价交换的！因为相关规则都是为了两情相悦的结合，但真的两情相悦？那时真正和你神魂结合的，你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吗？”
女皇用最现实的话，断绝了王辑一切奢望挡箭牌的想法。
“那位对你冷漠的星界天使，你觉得，她在沉睡中被安排的这一切，她会接受吗？以她做媒介，做虚无的婚约欺骗，然后将她留在你身边作为‘嫁妆’，她内心会真的接受吗？”
女皇在步步逼问时，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也许会吧……”
她勉强让自己保持微笑，但嘴角弯起的弧度，却被晶莹透明的泪珠斜淌进去。
眼泪到嘴里，她还依然毫不在乎，依然要去笑着说：“我不在意那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的。反正你是个畏手畏脚的懦夫，为了逃避你什么都敢说的。没关系，我不怕。反正从你抓住我手的那时候，你的心就是我的了。”
王辑沉默无言。
“包括你去找那个走掉的天使，也一样。确实，她的灵魂和你我一样完美。我能发现，现在的你肯定也能发现。但那没用的，我说你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不会因为其她人而心动，谁让你拿了我祖先的东西……”女皇声音有些哽咽，但又有些赌气，不知不觉，她又撑起了最开始时，自己强硬的那一面，高昂着头，说道：“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你怕什么，我就让你走。”
“我如果说了我的话，我可能就真走不了了吧。”
一直冷漠以对的王辑突然笑了下，欠身做出回答后，转身拔出阎魔刀，撕裂了空间。
“时空坐标，长城防区。”
他给树阵的超膜传送定位。
“垃圾！”
好不容易用高傲稳定下情绪，女皇再度泪崩。
“大垃圾！”
她擦着眼泪，拼命朝着那背影喊道，直到背影彻底消失。赫索丽斯不禁身子一软，无力地坐在了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可哭没多久，传送阵的光芒落下。
“这里是哪里？喂，你传送错……”
意柯塞汀正要责难医生，突然看到了伤心哭泣的女皇，责问戛然而止。同一时刻，女皇瞬间停止哭泣，捂着脸的双手放下来，哭红的眼睛狠狠盯着传送来的两人，感受到这令自己绝望的眼神，意柯塞汀腿登时一软，双手抓着医生的胳膊。
“你别过来，我身上有发条装甲，真理级道具，能反弹所有伤害的……别过来！你不想伤害到自己，就别胡来！”
意柯塞汀一滩泥似的，在神施与的绝望前毫无抵抗力，那外强中干地警告，听起来怎么都有些心虚。女皇冷冷看着两人，什么都没说，举起手臂，燃烧这的神王心火无声浮现。女皇一把伸进心火中，拔出了炙烈的邂逅。
“完了。”
意柯塞汀彻底绝望了。
心理医生强装镇定，身体被意柯塞汀拉扯地倾斜，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从口袋中拿出洁白的手巾，颤抖的手擦去额上冷汗。
“女皇陛下。”
医生放下手巾，脸上强行憋出一丝笑容：
“我刚才似乎看到……看到您有伤心事……当然！也许是我看错了，您看我戴眼镜，就知道我视力确实有问题……不过！如果您真的有伤心事，尽管跟我说，在下一定效劳。不瞒您说！我虽是渺小的猎人，但平生最不见得女人流泪，更不见得美丽的您伤心欲绝，是谁做了这件事，您告诉我，我一定会帮您惩罚他！”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意柯塞汀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线曙光后，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倒戈宣言。
再见了猎团，再见了老大，再见了亲人，再见了政委老师们，再见了敬爱的流云老板，再见了西娅，我对不起你们，为了活命，我要倒戈了。
意柯塞汀心中充满了绝望，最后那愤恨地眼神看向心理医生。
都怪你！让我连和西娅最后一句生离死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堕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