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真理之眼
来自众神之王的真理锁链,依然在贪婪获取着王辑的灵魂力量。无论是怒斥诸神,还是放弃治疗地吞吐恒星气息,它都没有浪费分秒的时间,放下对王辑力量的蚕食。希望的灵魂力量太过美味,对它而言,是根本无法放弃的补品。
“你忘记我,忘的有些快。我跨越岁月长河,可一直都记得你。”尖锐的孩童之音在回响里散荡,“我们曾在米诺斯囚牢见过,在那遗忘之地,你忘了吗?我可是亲眼看着你,被母亲给住起来吞掉的,好像……你也是亲眼看着我,离开囚笼的。”
“哦,你是太阳女神那个智障儿子。”
王辑像是猛然想起了些什么,认出对方的身份。众神之王这样一说,王辑倒是心有印象。
王辑其实早有猜测,那个被米高带走的痴傻神子,真会有可能成神。但在熟悉的理论上,他又不认为有这样的可能。
因为没有记错的话,女神的那个孩子,也是太阳神国里诸神征伐导火索的神子,最终被它残忍的母亲送到了米诺斯囚笼,用来装填人王赫拉克利特的觉醒人性。
别说神子,哪怕对神,这种处理结果都不会有未来。人王的力量太过强大,仅靠监狱的封锁,还是不能阻止力量的蔓延,以神子作为容器,那就真的是创造一个愚痴容器。
但因此说到太阳女神残忍,王辑倒并不这样觉得。或者说理解吧,太阳女神将自己认为为人,披着神皮的人,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会是曾经那个伤害自己的老神王子嗣。
太阳女神本就是位被老神王摧残而忍受极致欺辱的女性,当她抓住救命稻草爬出深渊时,无论做出怎样的举动与报复,王辑都不觉得意外。
把自己的孩子不认为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当做憎恨的神子时,容器处理并不会让王辑意外。
反倒是,她成为太阳女神,还依然留了曾经情人的命,等待着他能有一天来找自己,给王辑留下了深刻印象。
回忆太阳神国的经历,太阳女神的故事在王辑看来,有很多的不详。王辑从不觉得,自己理解了这位谜一般从生命底层爬出、去一步步攀上星空顶端的女子。米诺斯的经历,更多让王辑对女神留下了深刻印象,对那怅然若失的人性,铭记心中。
至于那个被米高在地牢中带走的愚智神子,他根本没有在意的。
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再度相见。还是以这种形式。
不过这样的事实与经历摆在面前,王辑还真的意识到,他所经历的一切,有点剧本嫌疑。
初来特兰时,见过的混沌妖母气息的星虫,后来巡礼路上遇到的火魔;曾经合作过的林先生,菲斯凯兹沉睡的吞星怪兽,还有现在在他面前这位,继承了母亲地位的神子。
一切都不像是偶然。
“恐怕你才是智障,呵呵。你的叛徒之剑呢?”
众神之王牵动起真理锁链拉禁,灼热的气息吹起王辑额前的细发,边缘处隐隐传来难闻的焦味。一瞬间,王辑不由地因疼痛也颤抖了下。因为锁链的灼烧,他灵魂的伤口豁面更大。
但王辑左手还是握紧了锁链。
虽然有点吃力,但他还没被击倒。这种程度的痛苦,他早已习惯。
不就是抽取灵魂力量吗?王辑自己使用邂逅与初火时,同样也是在消耗自己的灵魂。尽管目前这道锁链的力量窃取,要比邂逅和初火的消耗要更厉害。但痛到一定程度后,再如何去增强折磨的强度,对他而言都没有太大区别。
总归超不出痛苦的范畴。只要在概念内,王辑没有忍不下来的。
“你问那把剑干什么?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老哥你呢。”他低头检查了自己腹部伤口,再度抬起头,开始确认信息道:
“所以你就是赛拉弗斯的主人。这样的话……我大概也懂她之前说的意思了。我想采访一下你,便宜老哥,你是怎么克服人性的?你如果不急着回答,那就让我猜猜吧!”
王辑自顾自地猜测道:
“你有女皇为人的血统,也有神的血统。虽是个杂种,但在神的定义里从没有杂种这样的说法。人性的存在,怎么都会侵蚀你的神智。所以现在的你,应该和你父亲当初的癫狂差不多,我觉得你没克服人性,反而被其奴役,跟你的父神一个性质。坦白说,我从没有亲眼见过一位神明这样的人性化,你的存在拉低了我对星空的认知下限。”
“你想激怒我,呵呵。我的情绪源自内心的自然,而非外界的影响。你的尝试性嘲讽,对我来说没用的。呵呵,我就一边吞噬你的灵魂,一边看你丑陋的表演。”
众神之王笑声尖利,酷似恶魔。
“我始终相信,任何生命都可以成神的。”
王辑脸色苍白,依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因痛苦颤抖:
“因为我知道,所谓的神只需要一个真理的认证,仅此而已。有了这种认证,蝼蚁也能成神。你们说的那么伟大,其实也就是相对高等的宇宙生命罢了。所以即使被人性感染的你,能成神我也毫不意外。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你所使用的力量,能否被真理所容许。你被感染的人性力量,与星空真理是不可共容的吧?
更何况,你不是身为神被感染,而是你本身就是感染者,然后成神。
我以为,神真正存在的意义,并不是真正为了真理,而是它们存在的绝对理智。你看起来好像比其它真正的神要强大,但你的力量来自欲求,是否有真理的容许?你攻击我的这道锁链,是真理的力量,但它似你没有你自身的人性力量吧?”
王辑问到最后,伸手摇晃了下拿到穿腹锁链。
这正是王辑真正想要问的,他从那神王那里感觉到了赫拉克利特的人性,但在这条锁链上,却没有任何感觉。
“境界啊!这就是你只配做眷族的原因,你知道自己为何不配成神吗?就是因为你明明保留了一点欲望,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盲目相信智慧和自我。纵然拥有原初之魂,也不具备与我为敌的资质,还不如把它给我。”
众神之王避过了王辑的问题,反而是以孩童之声,老气横秋地批评王辑:“可怜的弟弟,告诉你个真理吧,时代在我手上已经不同了,生命的进步需要欲求。纵使智慧,也是因为欲求而产生,宇宙万物,无一例外。”
众神之王有些不耐烦了,说着说着,它好像因为自己被窥见了某种……某种不可以被其它生命所知道的秘密。他不再向王辑说任何有关自己的事,而是以更强大的吞噬力,加快速度去蚕食王辑的灵魂力量。
“你已经没资格向我提问了。”它说,“瞧瞧你的样子,像条被链子拴住的恶犬。放心,等我完全吞掉了你的灵魂,你就解放了!很快的,等你死去时,就是我创造新宇宙的时候。”
“呃……”
王辑若有所思。
他本想站在弱势立场,诱使自信地多说出些内容。但交流没多少句,对方便没有了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而且王辑不是很能琢磨透,对方究竟是什么思考模式。
王辑始终相信,神之所以有真理的定义,绝不是为了人格化神的产生。包括在过去,他听说的天父愤怒等事,但他更相信,那是来自眷族自我情感上的定义,而非其神本身就这样拥有复杂情绪。
现在,王辑看到了形成星空树阵的诸神。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保持着如同以往一样的神秘,绝不试图与王辑交流一句。突兀的众神之王,则像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峙于自己的强大力量与地位,肆意妄为地做着一切。
但来自星空的真理,那种自真理之主起源的规则力量,据王辑所知和过去所见,与低等生命的欲求,是绝对有悖的。
它可以暂时的恩与、许可,来作为一种统治的变通。但当这个许可降临于赫拉克利特的力量时,所有立场、光暗、混乱和秩序,就没那么立场分明了。
一个能把伟大血裔拉下神坛的东西,竟还要赐予它真理?
王辑想要求证的东西也并没有得到答案,但对方不愿意说,其实也算是一种无形的答案了。
王辑想到,自己看到神王动用了真理,却没有看到它自身充斥着整个身体的人性,与所用的真理力量结合。它没这样做,是因为做不到吧?真理之主的力量,还是不能和黑暗人性共容吧?那混沌的星体现象,也是因为神与亵渎力量间的争斗,而产生的吧?
不能共容,那它本质还是没有那么强大,只是他对星空体系本身,有巨大威胁而已。不过,这位昔日神子今日神王的畸形生命却说,等它吞掉王辑的灵魂,就能开启新时代,这有很有趣了。想到曾经跳进火山那位女领袖,想到了孤独死去的约尔班,再联系到自己,刹那间王辑就懂了。
他明白了,这位神王究竟要的是什么。
所谓人性,其实从没有独属于人过。很多情况下,都是人的一厢情愿定义,因为智慧属于他们,他们拥有定义的能力。但人这种字眼,可以在此泛指下定义的智慧生命,因为那本就是获得智慧,形成非自然进化的认知集群后,一种要脱离自然的狂妄定义。
他们会把自己视为一种自命不凡的生命,这种定义词可以有很多,翻译成王辑能理解的语言,就是人类。
但事实上,人就是自命不凡的说法,而他们给自己定义的专属,也是自命不凡的智慧狂妄,人性兽性从没有区别。只是有些人看到的是温情闪光点,有些人看到的是相互伤害的残酷黑暗面。这些东西放在野兽身上,难道就不成立了?
可以成立的。
因此将其定义为“生命性”也毫不为过。只是可以下定义的智慧生命,将自己看的太自命不凡、太过崇高而已。
事实上,在王辑灵魂中隐藏的生命树阵里,智慧也从来只是一个方向,而并非超越轮回的等级。
因此,“生命性”作为生命统一欲求,通过树阵可以予以赫拉克利特力量,让它完成众生欲求。然而被真理之主镇压后,封印在神子身体内的生命性力量,却是一种没有光明的纯粹黑暗。
不过,根据意柯塞汀给王辑的描述,他提到狐尾松森林里的巴门尼德,身上保留了强烈的光,这种光让意柯塞汀感到刺眼。
光不止一处出现。
耶利亚的父亲说,他看到了那深邃的黑暗里,是有光的。他有,巴门尼德有,耶利亚也有,图恩家每个人身上都有,甚至被约尔班恩与过希望的每个旧世界特兰人都有。唯独王辑眼前的这位众神之王……没有。
回忆起往事,有些过去的疑问,现在王辑也有了答案。
比如说,为何赫拉克利特被封印为故事,镇压的是那黑暗深邃的一部分,但光的一部分却没有,而是去了巴门尼德和赫拉克利特后代那里?
因为这个光是琥珀族人说的希望,无法被镇压的。
即使在意柯塞汀的描述里,巴门尼德被邂逅所打碎,但被杀掉的是巴门尼德,而不是那希望本身。
后来女神的旧情人达夫继承了巴门尼德的力量。那时的达夫出现在太阳神国,他和遗忘废墟的亡魂一样苍白,但他驾驭着黑暗力量,足以将女神拉下神坛。王辑相信能做到这点的关键在达夫这位诗人自己身上,而不在驾驭的黑暗力量本身。
因为那些黑暗力量,前面是可以被女皇用囚笼镇压的。
与之相似的,同样有纯粹希望铸造灵魂的约尔班,他得到生命树阵的认可后,便强大到无以复加。所以琥珀所定义的希望,人性里发光的那一部分,才应该是最重要的。它可以把女神拉下神坛,也可以得到生命树阵的眷顾。
尽管从发条生锈感染的问题上看,这种东西对幽邃黑暗的人性的抵抗力很小。图恩家族和旧世界无数被约尔班施与希望的人被感染,就是实际的例子。赛拉弗斯随便拿出那黑暗的物质,他们便会被轻易深受感染。
理论上,王辑的灵魂,也会被这种东西所克制,被众神之王所克制。这位众神之王出现与此,毫无疑问就是为了王辑的灵魂。先前赛拉弗斯没有对死去的他产生重视,甚至连风行者滑稽都原封未动,等待的,就是现在这条,打穿他灵魂的裁决锁链。
“所以你要吞我的灵魂,是为补全自己的力量。你缺少最重要的环节,来调和自己冲突的力量。这就是你的剧本,有点自信啊……”
王辑心中低语。
他已经有了答案,并搞清楚这个要吞噬自己的神,究竟是什么样的矛盾集合体。这个神王的强大并非真实,而是一种浮夸的表面。若论实际,恐怕只是米高神族的一件创意作品,且尚未完成。不过,这件艺术品却让王辑觉得,很危险。
想要调和这种真理和黑暗的渴望力量,单单是吞噬掉他,还远远不够。他的灵魂和约尔班差不多,远没有全盛时的赫拉克利特强大充沛。他们两个只强在有生命树阵。所以单以灵魂强度而论,他加上约尔班,也远不能满足这位神王的食欲。
因为它需要吞噬海量的灵魂。
海量到堪比在那封印的故事里,能够与赫拉克利特产生共鸣的灵魂数量等同!
但目前除了琥珀民族,平常生命还拥有这种力量的,已经太少。少到赛拉弗斯不止一次向耶利亚说,她是献给神主最好的美食。今天王辑不管自己的生死,他只认为这位神王必须死,因为它不死,那食欲就会大到变成一种灾难。
“所以该结束了,感谢你这么弱小,让我静心思考这么久,你都没能杀死我。”
王辑低语着,抓住锁链的手掌悄然用力。
相应的,他那沉寂的生命树阵图也终于向外展开。在无人得见的虚无里,转轮起完全无缺的圆。
一刹那间,王辑脸色苍白了许多。
在生命树阵图尚未展开时,永生发条的效果,让他有着近乎无限的生命力与灵魂力量。永生的力量只要存在,就会永无休止地填补他被侵蚀的灵魂。但当树阵开启的时刻,那无穷无尽的供给,就完全不存在了。
可树阵开启的瞬间,那星空树阵顶端的众神之王,也瞬间终止掉了对灵魂的窃取,并且发出尖锐地哭叫声,痛苦异常。
那来自生命树阵的力量,对它而言仿佛毒药。
惊人的时刻,就这要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过来!”
一把抓住穿身锁链,王辑牵拉向身前一拉,不顾伤口地奋力拉扯,瞬间便把一位神明从恒星中拉扯出来!
痛苦的回响散开只是暂时,下一刻,王辑通过牵拉巨龙的武夫之力,砰地一声,将那神明拖进暗潮渊面,那硕大的巨光顷刻间炸裂,由中心的黑暗裂口不断向外湮灭。将一位隔着不知多少光年的神拉到身前,隔着遥远星河,王辑做到了,仅是通过裁决锁链的媒介,通过自己针对大型生物。
炸裂的光体本身直径在五公里,接触正常的宇宙温度,让这个神明几乎被“冰封”,完全无法再凝聚成形,彻底爆裂。这一刻别说屠龙了,杀神都比屠狗还要简单,王辑举起阎魔刀一个前刺,便将光体彻底斩灭,仿佛用针刺破气球般容易,将本就膨胀爆炸的神彻底消灭。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那些穿透王辑身躯灵魂的锁链,纷纷爆裂成了阳光。没有一位星空的王预料得到,猎人居然还有还手之力。
但当意识到这点时,诸神全部心生退意。
这是最理智的选择。
恐慌与震撼是没有的,神没有这样的情绪。它们只是理性选择最优选项。理智永远作为不可动摇的第一位,尤其是当看到这个猎人的屠神瞬间,诸神没有一位会在自己的思考逻辑里,认为自己能够无视这个可怕现实的发生!
销毁自己的裁决锁链,断开接触媒介,是它们迫在眉睫的必须选择。否则下一刻,死的可能是它们任何一位王。
但话说回来,杀死一位神明的本体,这是猎团多久没有发生过的情节了。虽不会被震撼到,但理智会告诉它们,那充满威胁的时代重新到来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众神之王在剧烈地痛苦中,通过回响不断嘶吼着、挣扎着。承载生命树阵的力量的灵魂,成了最可怕的毒药,让他痛不欲生但又求死不能……也许能死吧,当诸神将裁决王辑的锁链全部断去后,依然还有一根锁链,牢牢穿过王辑的身体,没有化为爆裂的阳光,依然顽强存在。
这让王辑都感到意外,因为不在他的判断之内。
“按你的说法,大家都是神圣家庭的人。大哥呀,你这么不给我面子,合适吗?”
锁链依旧在,王辑的伤口便无法复原,但他无所谓,这条锁链没有断开可以说是意外之喜。诸神因理智选择而断开与他的媒介联系,担心自己被下一个屠杀,这些都是王辑能猜到的。但是他没想到,众神的王居然这样拥有王者风范,致命威胁存在,它不肯断掉真理锁链。
这么不怕死地要和王辑统一维度,如果不是送死自杀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了不起的万王之王,想要和王辑决一死战。
那就……接受挑战。
王辑奋力一拉,牵引屠龙之力,隔着深远莫测的宇宙尺度,硬生生是通过真理锁链,将众神之王拖了下来,他们现在在一个维度,三维宇宙的宏观尺度已不生效,只要有合理媒介,神其实就相当于站在王辑的面前。
就像它所居住的恒星一样,众神之王的本体,同样是一团混沌无序的光。幽邃而不断自黑暗裂缝里向外透发炙烈强光。
它远比纯粹的神明本体要坚韧的多,没有在接近暗潮时,便脆弱的分崩离析。耐冷程度极强。
“冷!”
不过,它依然还是在痛苦中散开回响。这是必然的,对王辑而言都是寒冷的暗面,对神而言寒冷更不必说。但能依靠黑暗人性来保持本体不灭,众神之王不愧众神之王,它已经做到众神无法做到的创举。
“所以你要和我决斗吗?”
王辑抓着燃烧的锁链,踏过暗潮,手握阎魔刀,无声靠近众神之王。
“为什么,锁链断不开!”
混沌的光体拼命浮起,不敢再去接触冰冷的暗潮。它在发狂地挣扎,想要断开锁链,然而锁链的另一头被王辑抓着,如何都不能断裂。对它而言,这无疑是最绝望的时刻。
有趣的是,米高神族这时降临了,悄然无声,出现在了暗潮之上,光体的身旁。
“我尊贵的王啊,请将您的意志转移我身,通过我来和他做决斗吧。这条锁链是源自血脉的压制,您在神圣家庭的地位高过他,作为他的王,理应压制眷属。这种压制是真理之主制定的家庭规则,任何力量都无法切断,除非是那把叛徒的剑。”
米高挡在王辑面前,阻止了他的去路。一面保护身后的神王本体,米高一面为其愤怒的疑问做出解答。只是答案有点尴尬,连众神之王都因此而暴怒。
“一派胡言!!我压制他了吗?我压制他,结果让他把我从神殿拉扯下来,骑在我头上排泄?”
众神之王怒火中烧,童声在回响里显得无比尖锐,混乱的光体时刻都有可能炸裂。
王辑冷冰冰地否认道:“我没有这种恶趣味,别胡说八道。”
米高开口:“看在我米高神族的面子,放过我们的王……”
“而且你好有胆子,明知我的树阵高于你,你还敢拿你们的树阵,来挑战我。要我重申吗?我,不受任何你们的任何力量压制。”
王辑随手斩杀,抹灭掉了米高,全程在与众神之王讲话,根本不屑去听米高说什么。
“还有啊,你们很在意的叛徒之剑,我送人了。最后给你个劝告,吞噬灵魂这种事会让自己出现明显弱点,我啊,跟你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寻找你的黑暗印记了。”
话到最后,王辑已然挥起了阎魔刀。他在利用沟通的这段过程,尽量松懈着神王的意识。
这团混沌光体密度极高,质量很大,因为有太多人性的黑暗力量在,他在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办法用窥测到其全貌。因此黑暗印记的准确位置在哪儿,王辑也在尽力寻找,确认了位置后,他便不再啰嗦,一刀将其结果。
刀扬起的刹那,猛然间,一种神秘的眼神注视,让王辑感觉到了。
“……”
王辑没在意,当机立断先斩神王!
疾风突刺向前,他的瞬身刚闪出去,便撞在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上。迎面正撼,砰的一下,将他硬顶回去。与此同时,那混乱光体也传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尖叫,仿佛所有经历的阵痛,都没有此刻来的更加恐怖。
不知不觉,暗潮起雾了,在那回响里发出的撕心裂肺痛楚,神王本体的混沌光暗交界被强行分开了。
光与暗清晰地划分出了眼白与瞳孔,形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暗面,注视着王辑。
在虚无缥缈的雾气里,眼睛显得神秘无比。
痛苦地尖叫回响源自那巨大的眼球,却又不是眼球本身。它形成的开始,眼神便不属于众神之王,而是其它存在。
那眼神所带来的凝视,会给生命一种古老而熟悉的既视感,似曾熟悉,却又陌生。那感觉,仿佛亿万年光河岁月的变迁,都在其冰冷的注视下。
真理的锁链依然连接着王辑,一面在他,另一面,则在眼球的深处。但掌控它的,不再是众神之王,则是冥冥之中,更远更加深邃恐怖的力量……
“真理之主。”
不管那究竟是什么,这四个字,就是王辑第一时间想到的。
淡薄的雾气仿佛让人置身永恒之梦,一切观感熟悉,而又让人新生绝望。
真的,王辑自复活以来,已经少了很多情绪反应,他没有任何自发的心理表达,但在这只眼睛里,他竟重拾了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纵使身临暗潮,背于黑森,都没让他像现在这样,感受物质与思想时,触觉那么真切。
“你逼我的……”
在超越生命承受之重的莫大痛苦里,众神之王的回响重新出现。
然而,这战场早已经和他没有关联。
它或早或迟去承受这样的痛苦,王辑提刀早攻或者晚攻,都与必然的结果无关。王辑意识到的深邃恐惧,是当这只眼睛会出现时,它的出现永远是在最准时,也是最要命的时刻出现,没有任何事物,能与它产生必然的因果。
它自身就是因果。
古老的凝视里产生烁光。
这一刻,王辑无法再自信地说,自己不会受任何力量的压制。他曾以为获得了生命树阵的认可后,自己即可超越神明。
但纵论结果,他所超越的不过是这只眼睛的造物,从未超过其本身。
烁光在他面前越发炙热。
它的温度上升极快,一念之间,便已经彻底超过王辑对冷与热的理解。光暗交汇,已经谈不上灼热或是冰冷的力量出现,那一瞬间,整个暗面在被蒸发没了。
这足以在举手投足间,就可以销毁深渊事象的力量,让王辑迷离了。
这是他复活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他在这一瞬间的想法和思绪太多了。这样的感触良多是他很久以来,都没能有的深切感受。好像所有宇宙深处的神秘,都为他敞开了大门,让他得知一切,领悟一切。没有穿过真理之门的他,竟也有了穿过真理之门,见证真理的感受。
这真理已不是他过去所掌持的真理,也不是星空所维系的规则力量,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究极。
曾经在上学期间随便读些课外读物时,他对某段思辨记忆尤深。思辨讨论的是终极的因、终极的果。
具体的论述,是以神是否存在作为思考的点。大意为:如果神存在的话,那就必然有创造它的因。这个因才会是真正的神;但当这个因存在的话,也必然有其存在的因。那么,这个因上一层的因才是真神。可每当一个因存在时,都会应有一个比其更崇高的因,作为更高意义存在。那么,这样去求证的结果,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循环,没有尽头。
作者本身在做这简单的思辨时,或许只是在暗示,宗教与人类在为自己创造一个虚无缥缈的终极定论,来作为贬低自己和奴役自我的钥匙。但它所描述的简单关系,却足以让很多人陷入深深的虚无里,让存在变得不存意义。可是,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王辑忽然间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终极。也顿悟般理解了那句古老的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并未清楚什么样的道,只是一种错觉,在告诉他一切的存在,都不过是自己迷失在物质世界里的精神,产生了狂热臆想。这种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恨不得马上去脱离,脱离眼前这捆缚自己的世界,超脱于外。
短暂的思考瞬间,王辑意识到,这种想法意味着真正的死亡与告别,但意识回转的一念间,他又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那只凝视他的眼睛里里产生了无尽的光,光最远的距离,仿佛是原初黑暗的长眠地,王辑想到,自己可能要解脱了。
但当光在他的视野里,达到尽头时,一道熊熊燃烧的烈焰出现,阻隔了他的归乡之路。
烈火汹涌的宝甲散发出七彩的炫目光华,森地神国的女皇毫无预兆地现身于他面前,握手邂逅,挡在他的身前,那凝聚着可怕力量的真理之剑,切断了穿透王辑胸口的锁链。
咔嚓!
一瞬间,那所有来自永恒之梦里,那深沉内在的欢乐全都消失了。
一个伟大的意志悄然远离王辑,它在光环下孤独而又威严,光环向外破碎,蒸发于对不可捉摸世界的静观里。王辑也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放,来自心灵深处的沉重压力,瓦解于广阔无声的宇宙里。那真正可以压制他的伟大力量,断去了唯一去制衡他的媒介。
生命树阵的光再度涌现,王辑重新挥起阎魔刀,瞬身银芒,去追那已经逃远的眼睛。众神之王的痛苦依然在持续,这是杀死它的最好时机,哪怕那是来自真理之主的眼睛,在守护这个逃跑的丧家犬,在失去了来自伟大血裔的压制后,王辑无所畏惧!
可当他冲出去的瞬间,那恢复的回响才意识到,森地神国的女皇陨落了。
那是在光暗的交界点,王辑回首两顾。在他面前,是漫天星辰的璀璨树阵,漠视着他追逐众神之王;在他身后,则是垮塌崩解的深渊,在炽白金焰燃烧的琉璃战甲包裹里,森地女皇被拖入暗潮深渊,她好像已经没有力气,来挣脱这拉扯自己的力量,但她晶莹的双眼依然看着王辑,没有希冀,没有绝望,淡泊地像一面死水。
一面天堂,一面地狱,王辑没有任何抉择的痛苦,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黑暗,向下坠的女皇伸出援助之手。
终于,在他伸手的时刻,女皇那死水般的眼神里,重新涌现出希望的光芒。她在这一瞬间笑出了泪水,扬起手臂,一把抓住了伸来的手掌。
“抓到你了。”
她在回响中说。
指尖触碰的瞬间,那伸出手臂的僵硬行尸走肉里,女皇看到了。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透彻灵魂,像她父亲一样,纯澈而涌动着令人心醉的光芒。在其灵魂之上,轮转着生命树阵的不朽之光。
亲眼见证了这些后,她什么都没说,而是欣然抓住王辑的手掌,用出了所有力气,不顾一切地撞进他的胸膛,死死抱住了王辑的腰,将双手环在他背后,细手用力,将衣服拧出团团锦簇的褶皱。
“你也感觉到了我,是不是?”
她将头埋进胸口,轻声说道。
王辑没说话,只是身体僵硬地颤抖了下。他回望星空树阵,在那里,众神之王在真理之主的眼睛保护下,已经逃远。
下一刻,痛苦地回响传遍了整个星空树阵!
一念之间,众星神明全部陷入了对他们而言,都无法忍受的剧烈痛苦里。漫天的星光,因此爆裂出无比恐怖的强烈光芒,燃遍了整个荒凉宇宙。
光与热的笼罩下,它们全部化为了真理之主的眼睛。那来自古老目光的凝视,让所有的光与热,在与之相比后都黯然失色。
目光可及的所有物质、空间、距离……一切全都开始了分崩瓦解,被无尽的光焰吞噬。
只是瞬间的变化,整个宇宙都陷入了幻灭。
警告:
首字母A,你所在的当前宇宙正在发生质量崩溃……
——源于A号实验机。
“为了除掉我,至于这样吗?”
动荡宇宙的强光之下,王辑轻笑。他的阴影被无限拉长,映入黑暗宇宙深处,而那遥远的深渊暗潮退下去后,露出了整个特兰世界的形状。
王辑眼神顿了下,低头看着身前的女皇,同样的,女皇也抬起头,看了眼他,继而迅速低头,手臂更加用力,将他抱得更紧。
“好像没办法了……”
王辑双臂无声地绕过女皇的身体,感觉到自己要被抱住,女皇身体激动地颤抖,然而,王辑绕过女皇的双臂,在她背后,只为拔下手指上的二维戒指。
他没有其它选择了。
这个戒指现在还舍不得用的话,他就再没机会了。能够逼出真理之主的力量,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不过,有人不希望他这样做。暗潮退去,来自星界的光芒落在了遥远的黑暗宇宙,那熟悉的金发散乱在席卷一切的风暴中,星界天使远远看着他,手握时光尺,眼神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