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真理田园
“你喝醉了吧？另外你是哪里人，还会吟唐诗，很了不起的。”
冥界花园。
黑杨树下，王辑在醉酒的男子面前蹲下身，低声问话。男子看面貌不是亚洲人，身上的蓝色大衣也像是现代人的装束，更别提那束腿的长皮靴，打扮装束很夸张。男子的白发不是衰老，而是他天生就是这种发色。
从这个人的回响里，王辑感觉到的是一种介于羽人天使与恶魔的复杂灵魂。
“我是诗人，没有不会的诗句。”
白发男子抓起身边的银制酒壶摇了摇，然后直接扔在了草丛里，他抬头仔细打量了面前的猎人一眼，目光落在了神王的心火上，“这是我最近刚和一个女弟子学的诗句。哦，她和你一样都是中国人。不得了的猎人啊，你居然有神王的心火，你肯定是猎团的团长了，就算现在不是马上也就是了。团长，你来冥界做什么？”
“猎团没有团长。”
王辑微笑摇头。虽然白发男子因为醉酒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王辑并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恶意，他称呼自己是为团长，难道他也是猎人？
“我来地狱找冥界女神。请问你能帮我指路吗？”
王辑和善问道。
“哦。冥界女神。据说那是个无比饥渴的疯子。”
白发男子说着话便打了个隔，道：“你算是问对人了，团长同志。我刚从冥界出来，正要回老家办事。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是冥界的大门。在那里有一条非常可爱的三头地狱犬看门，又可爱又凶，它负责看守冥界的大门。但没关系团长，我已经喂了它昏睡草做的饼干，它现在就是死狗，雷打不动。”
“这个同志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王辑问道。
“我说了，我有个女弟子文明背景和你一样，她也是个猎人。”
白发男子打着嗝继续给王辑指路：“然后你过了大门，往前走走就是冥河。那里有个财迷摆渡人，你给他个银币他送你过冥河。放心，那个摆渡人是瞎子，他看不到活人与亡魂区别的。”
“银币吗？我并没有准备。”
王辑迟疑道。
“我这里有，你都拿上，到时一并甩给他，他喜笑颜开肯定优先送你过河。”
白发男子说着，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堆银币，压在了王辑手上。
“过河之后就是真理田园，往西走就是痛苦山庄。冥界女神就住在痛苦山庄。那是个饥渴无比的女疯子，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发脾气。你要想见她的话，就必须给她献上一匹真理田园的公马。所以你在田园记得偷马。但要小心牧神，那个家伙力大无穷的，别让他发现了，如果发现了你就跑……你不需要跑，团长同志，你直接揍他一顿，然后牵马走就好了。就算他和女神告状，你已经献上了公马，女神也不会责难你的。更何况，我不觉得她能为难的了你。对了，凡人是看不到女神的，当狗叫声响起时，她就会出现。”
“谢谢。”
王辑点头称是，表示感谢。
“不要侮辱我……”
白发男子挥挥手，拒绝感谢。王辑愣了下，这种感谢会成为侮辱好像是地狱恶魔们的习俗吧？迟疑间，白发男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开。
“我要回老家了，团长同志，祝你一路顺利……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岂因祸福避趋之！”
自称为诗人的白发男子吟着混乱的诗句，踉踉跄跄地沿着花园小道离去，恍惚间仿佛道千万道白色的幻影剑从他身边瞬息而逝，紧接着他身前的道路次元便被无端割裂，撕裂的空间飘着急速的彩虹光芒。
“好黑啊！月黑风高杀人夜……”
男子说着，一脚踏过次元，伴随次元裂缝修复，男子也彻底没了踪影。
“是他……”
王辑眼看着那些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仅用回响可窥一斑的幻影剑出现消失，他瞬间猜到了这个醉酒白发男子的身份。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自己的老师，但如今有关斩雨的知识已经荒废，他也无心再去学习。
邂逅而已，无多感怀。
王辑至多也就是想到，或许维吉尔老师会老家办事，和红海有所关联。没有在花园太多驻足，王辑转身继续前行。
通往真正冥土的大门在花园深处，那是一面高过任何建筑的漆黑大门，上方连接着灰暗的天穹，大门的材质应该是石质，漆黑厚重，毫不反光。紧密的大门下，一头浑身燃烧熔岩火焰的地狱犬正趴在地上沉睡，它有三个头颅，并生有诡异的犄角，犬牙凸出，参差不齐。除腿部外身上的毛发异常茂盛，每一根都流动着火色。它的体型很大，仅只是腿的高度，就差不多有王辑的身高。
如维吉尔所言，看门的三头地狱犬正在酣睡中。
从沉睡的看门狗身旁绕过去，王辑来到冥界大门前，抚摸了下光滑的大门。它的中间并没有门的缝隙，完全一体化。他试着推动了下，大门毫无松动。
“看来是没有办法用正常手段开门了，但我也早做好了准备，这个门应该是有解谜元素之类的先决开门要素。这样的话……但愿这条狗真是睡的雷打不动。”
对冥界之行早已经做好充足准备的王辑思考片刻，回头望了一眼酣睡的看门狗，从腰后拎出了颜王的智慧，挥起敲向了冥界大门。
砰然一声巨响，颜王的智慧破空焕发出夺目的光彩，撞击在冥界厚重的巨门上。漆黑的门体随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发出了猛烈的晃动，大门中心炸雷出现了弯弯曲曲的裂缝，沉重地向里两边打开。
“开了。”
王辑擦了下锤子，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回响的古怪，回过头。只见趴在地上的三头地狱犬已经醒过来，艰难地扭转着自己三颗狗头向身后的来访者望去。因为是刚睡醒，它三个脑袋六只狗眼多有些昏沉的气息，并伸出自己的狗爪揉弄自己的眼睛，直到它看到冥界的大门已经被武力砸开，一个渺小的人类正站在开启的大门下方。
一瞬间，它的六只狗眼都流露了吃惊的眼神。
“你醒了，你不是睡的雷打不动吗？”
王辑同样抬头望着苏醒的看门狗，读出了那狗眼里所存的惊讶，王辑将锤子悄然藏在了腰后，一人一狗就这样久久凝视着。
……
冥界之门过去后向前走，就是黑暗的冥河。烟雾在那无尽的河水上漂泊，王辑遥望，看到河边的渡口拥挤着数不清地苍白幽灵与亡魂。
“借过，借过。”
他从幽灵亡魂们中间挤了过去，身边的幽灵们在发现王辑后，大呼小叫着用各种语言惊叫起来，在树阵联络机的翻译中，这些语言都是惊讶活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冥界。他没有理会身边拥挤的亡魂，强行将他们挤开，站在了渡口边缘，等待冥河摆渡人的到来。
冥河之水是黑色的，那种黑不见底的那种，王辑感觉到河水是在流动的，但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它看上去平静地像是黑翡翠的镜面。从水中，王辑感觉到了一种深渊的气息。
首字母A，你已抵达冥河。冥河的河水携带着浓重的深渊气息，它的由来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传说中这条冥河被称为痛苦之河，它的痛苦可能源于那深渊气息的河水深处，在那里存在着痛苦挣扎的人性，它们会将疯狂地将所有落水者拖进深渊。
——源于A号实验机。
“深渊？”
王辑用回响仔细感知，但他纵然集中所有精力，也探知不到冥河的彼岸，深入不了冥河的水底。
河雾中，一缕幽光从河面上缓缓飘来。那是一艘腐朽的小船，船上绑着一盏惨绿的船灯，照射着一个漆黑的佝偻身影划船而来。因为看到摆渡人的缘故，冥河渡口的亡魂们开始了骚动。
轻微地水声响起，船只靠岸。
“想要过河，就要交付一枚银币。给钱多的，可以优先过河。”
一个佝偻的老人站在船头，用王辑听不懂的语言向渡口喊道，所幸有A号实验机的翻译，王辑听后直接跳到船上，将维吉尔老师交给他的银币递给了摆渡人。但他只给了一半，万一自己还要返程，说不定使用。
“不要有所保留，把你们带过来的生前财产全部缴纳。这只有去的路，是没回来路的。”
没有瞳孔的摆渡人似乎猜到了王辑的想法，粗糙的手抓住他的手掌，将所有硬币硬是从王辑手中全部扣了出来。
“很好，你的钱不用看就知道最多，看来你生前是个勤劳的人，你先过河吧。”
摆渡人抓着满手银币，老脸露出了不要脸的微笑，他将银币赶紧放进了自己胸口的口袋，在渡口无数亡魂的哭喊下，将船划出了渡口。
“今天真是运气不错，我感觉自己好像沐浴到了久违的阳光。”
盲目的摆渡人一脸微笑地划着船，和坐在船上的亡魂说话。
“是吗？”
王辑同样微笑，看了眼神王的心火，它就悬在摆渡人的头顶。
船离开渡口还没多远，那里的亡魂便传来了巨大的骚动，王辑转首回望，只见三个头都撞肿的地狱犬撒腿冲到渡口，惹的亡魂们躲避不及，它冲到岸口，对着划出去的船大叫：
“汪汪汪……”
不得不说三个狗头一起叫起来，声音还是很大的。
“哦，别慌。那是冥界的看门犬。让我听听它说了什么。”
摆渡人放下船桨说道。
“你还精通兽语？”
王辑问道。
“略有……你不是亡魂，你是活人！活人是不能进入冥界的，下船，回去！你不能踏足冥土。”
摆渡人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霎时间变成了狰狞的面孔，他一转身冲进船舱抓住王辑的手。
“现在你老老实实呆着，否则我就把你扔进冥河里。”
他凶神恶煞地说。
“我赶时间啊，还要再回去吗？我给了这么多钱，不能融通一下？”
“你是活人，不能踏足冥土！你难道不怕因此染上深渊诅咒吗？”
摆渡人凶狠地问道。
“我啊，最不怕的就是诅咒。”
王辑坦然回答。
……
时间计算大约在半小时，灰雾笼罩的冥河对岸，王辑走上了这片黑暗的土地。在他身后的冥河上，脑袋都被撞肿的摆渡人和三头地狱犬从船上拥挤下来。
“你等着！我马上叫神来抓你！”
“汪汪汪汪……”
摆渡人高声呼叫着，骑在狗背上驾驭地狱犬疯一般离去。王辑没理会，他望着面前那迷雾笼罩的荒原，目光最终落在了面前暗草中，爬满灰藤的路牌上。那上面用独特的文字写成了一段话：
真理采摘的季节永久过去，旅途亡魂不必因此留恋，那盛开鲜花的伊甸，早已荒芜。
……
迷雾笼罩的广阔平原，王辑一路记录着方向，漆黑的水草附近，他看到了一些游荡的牛马。
“这匹马看起来不错。”
王辑走进牛马群中，视察了马匹的性别后，最终选中了一匹看起来很高大雄壮的公马。“你，过来跟我走。”他走过去拍了拍马背，轻易躲开了公马烈血一踢。
“不是很听话啊，这怎么带到痛苦山庄。”
王辑迟疑了下。
“谁敢染指我的牧场！”
荒原迷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头部长出羊角，下半身是羊上半身是人的生物，它脚踏疾风而来，一时间所有的牛马全部退到了这个生物身后。王辑凝望，这个生物的上半身无比精壮，肌肉结实，上面还有许多疤痕，那额头长羊角的人脸看上去也很凶神恶煞，像是征战沙场的老兵。
“牧神，就是这个人！”
“汪汪汪……”
冥河摆渡人骑着三头地狱犬从迷雾中冲出来，气喘吁吁地和那怪物说道。
“我只是借匹公马，献给冥界女神。”
王辑的语气谦和。
“不可以，你把它献给冥界女神，比杀了它还要让它痛苦！活人，快点离开这里，你不该踏足冥土！”
牧神抓起一根缠绕的青藤长矛，厉声呵斥。王辑没生气，说道：“真的，我是猎人，很需要一匹公马，你要能给我，感激不尽。我可以拿东西交换。”
“猎人不狩猎偷我牧场？想要就先问过我的矛！”
牧神说着四蹄踏风挥舞藤矛冲锋过来。
……
痛苦山庄是一片建立在黑暗山际的庄园，远远望去山庄的幽火灯光仿佛群星闪耀，庄严肃穆的山庄前立着女神裸身雕像，雕像下方，一位亡魂侍女谢绝了王辑的请求。
“你看这匹马精神状况这么差，都哭了。会打扰我们女神行乐时的性质的。另外你是个活人，你为什么在这里？”
侍女指着公马说道。
“我也没办法，我把它往痛苦山庄带，它死活不肯来。不打不行的。”
王辑遗憾道，看着身旁低头的公马，它可能知道自己要被献给冥界女神，马眼里流出了伤感的泪水，看起来很通人性。
蹄声自山道响起。
“女神，这个活人抢我的马奉献给你，你可要做主啊！”
“汪汪汪汪……”
急奔的牧神跑上半山腰，顶着自己被撞断的犄角，噗通一声趴在了山庄前，后来的摆渡人与三头犬也大叫着跑上来，累死累活地趴在了地上。
“你们，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王辑回望身后的老瞎子、三头狗和半羊人，问道。
“汪汪汪……”
狗叫声响起时，山庄的门后突然冲出了一辆亡魂尖啸的幽灵马车，停在了山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