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高名衡也算是个狠角色,竟以巡抚之尊,不畏矢石,带着银子在城头奔走。逐渐把战局稳定下来。
开封城头有三十门炮,流贼来时,先以炮轰。先用实心弹,实心弹打的远,到了三四百步以内,再换散碎,将一包包铁钉碎石做成的散弹打出去,若无防御手段,一扫便是一大片。
不过闯贼流窜多年,作战经验丰富。如今没有附庸炮灰,便将盾车摆在前面,流贼兵卒藏在盾车后,缓缓向城墙靠拢。
当前这个时代,处于冷热兵器接替换代的关键时候。譬如攻城,一般而言,如云梯、楼车之类的器械越来越少见,多是杀到城下以火药轰塌城墙,然后直接打进去。
这是最正常的打法。
历来流贼攻城,多以取巧的手段——先埋些暗子在城里,然后里应外合。
但开封不同。
闯贼打开封打了一两年,类似这样的小手段早就没用了。
只能强攻。
而且不惜命的强攻——开封作为中原重城,城墙的高度和厚度,不说堪比京师也差不了多少。等闲一次两次,很难将城墙炸塌。只有多次按着同一个地方炸,才有机会炸塌城墙。
但这很难。
防守的明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流贼狂炸同一个位置。
火炮轰鸣,烟雾蒸腾,待得流贼进入城墙百步之内,城头上劈里啪啦爆豆子一样,火铳开火,一排排铳子带起的烟雾比火炮还要浓烈。
夹杂在火铳之间的还有不少的箭矢。
五千流贼,按着七八百步的距离,到了城墙下,大概损失了二三百人。这个时代的火炮在战场上的作用,威慑大于杀伤。
实心弹杀伤范围太窄,而散弹的穿透力不足,有盾车遮挡,无法造成成片成片的杀伤。
不过等流贼到了城下,与城头形成一定的仰角之后,盾车的作用就不大了。城头的明军居高临下,打铳放箭,霎时间惨叫连天。
但流贼并非只挨打不还手。到了这个距离,站在城下,用火铳和弓箭,同样能对城头的明军造成威胁。
一时间你来我往对射,自然城上更具优势。虽说城头明军多是新丁,但城下流贼遍地,也不需瞄准,撞上铳子只管开火,总能打死打伤那么一两个。
不一会儿,流贼就受不住,退了下去。
流贼的凶狠广为人知,但流贼的攻坚能力、战斗意志,却极为薄弱。单个流贼逞凶斗狠,比起明军要强得多,但在正面战场上,流贼往往很难坚持多久。
这第一批五千流贼,大概损失了近千人,不到五分之一,就承受不住了。待这批流贼下去,闯贼丝毫不停,再将五千人投入战场。
一浪接一浪的对城头造成压力。
同时,两翼各有一千马队驰出。两千马队,其中至少有五十人提着布包。
城头高名衡看的一清二楚,当下命令火铳手集中攒射流贼两翼出来的马队。
铳子飞过,一个流贼脑门轰的炸开一个洞,吭都没吭一声便跌落下马被踩成肉泥。
战马的速度极快,几百步的距离,只够火炮一轮、火铳两三次射击。而城头的明军多是新丁,几乎没有准头,只对两翼的流贼造成了不到两百人的伤亡。
流贼马队到了城下,其中提着布包的流贼将布包点燃,抡起胳膊往城头山丢。
而城头山也予以还击,将一个个碗口大小的东西丢下来。
轰隆隆,城上城下,炸成一片!
流贼的炸药包添加了许多调料——比如石灰。爆炸的威力不强,便以石灰这种东西补足,一旦炸开,石灰腾起,城上顿时一片咳嗽声不绝。
而城头丢下来的,则是万人敌。
所谓万人敌,可以看作这个时代的手榴弹。或用薄铁皮或者瓦罐,灌入火药、铁钉、铁片、瓷片瓦片之类的,炸开之后零碎飞射,造成大范围的杀伤。
万人敌过后,又咻咻咻响起一阵尖利的鸣叫,一溜溜的火焰如同陨石碎片栽落下来,带起一阵阵爆炸。
这是火箭,或者叫神火飞鸦。
一七零章 源流
“开封能挡住闯贼多次围攻,护城河功不可没。只可惜如今护城河已被填平,少了这一道天险,流贼便可直达城下。以开封如今的兵力和物资,若无大人,绝无可能安然无恙。”
李真人师徒及一队夜不收跟在嬴翌身边,站在一处小丘上,远远眺望着开封城下正在激烈燃烧的烽火。
李真人如是叹息。
开封有巨大的水利优势,引汴河之水,环城为河,形成了环卫开封的第一道牢固防御圈。
李闯两年之内三次围攻开封,护城河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但同样的,在这个过程中,护城河逐渐被破坏、填平。
开封至山穷水尽,不独乎弹尽粮绝,也因为护城河的失效。
没了护城河的防护,流贼就可以直接攻打城墙,更容易给守城的兵卒造成伤亡和压力。
此番闯贼引兵与战孙传庭,对开封来说,本来应该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修复护城河,但可惜的是,孙传庭败的太快,而开封本身境况窘迫,或许高名衡还没来得及组织人手着手修复,闯贼就回来了。
嬴翌微微颔首:“开封能坚持这么久,护城河的确功不可没。不过护城河终归是死的,万事万物,还是以人为本。大明朝已是腐朽,人心离散,开封再怎么城高墙厚,不也步入绝境?”
又道:“依真人之见,这闯贼什么时候能打上城头?”
李真人面露惭愧之色:“大人高看贫道了。贫道并不擅长沙场临机,却是看不出来。”
嬴翌失笑,道:“如真人所言,陈永福当初带走了绝大部分老兵,如今守卫城头的皆是些新丁。新丁战场抗压能力不足,依我看闯贼最多再攻三次,城头就要坚持不住。”
顿了顿,他又道:“闯贼麾下还有两个异人。真人是否打过交道?”
李真人颔首道:“倒是打过交道。除却一巫蛊修道士,还有一个鬼道旁门,一个胡教旁门。”
嬴翌笑道:“巫蛊修道士已死,不去管他。余下二人能耐如何?若为先登,城头山的兵卒可挡得住?”
李真人一惊,道:“挡不住。那鬼道旁门炼有厉鬼,厉鬼聚散无常,不惧矢石,且可附身,若以之附身城头将士,甚至军官大臣,定会造成巨大的骚乱,令不攻自破。至于那胡教旁门,却是以偏门手段修成了金刚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一旦先登,几无人能挡。”
“哦?”
嬴翌一听,不禁道:“厉鬼?”
他道:“民间传说冤死者为厉鬼,但如今这世道,冤死者比比皆是,我却不曾遇到过鬼怪。这鬼道旁门是从哪儿弄到的厉鬼?”
嬴翌听了李真人的话,对所谓厉鬼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