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敢为天下先,这族长,我当定了!”
擦过朱仙镇,嬴翌心中仍有些沉甸甸的。
曹孟德说过一句话:宁我负人,勿人负我。嬴翌多有体会。负,或可为背叛,但也可为背负。
宁我负人,勿人负我,我来当这炎黄族长,背负这一切,当仁不让!
过朱仙镇,不远便是开封。开封为中原重城,北宋时为都,历来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开封虽非大明之都,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城市。城里城外,有户百万,人口数百万。
流贼荼毒中原,开封将官以坚壁清野,将城外百姓迁入城中。惜遭围困,不能沟通内外,一潭死水,使得城中日渐匮乏。
眼下已临近紧要关头。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闯贼还会围困一段时间,令城中粮草尽绝,百姓衣食无凭,随后决堤放水,将这满城百姓尽数淹死!
如今还好,还能坚持。
嬴翌远远的望了开封一眼,城外泥泞,往日里战火留下的痕迹,还清晰可见,雨水并未全数洗刷。偌大一座城市,在烟雨中卧伏,好像一头奄奄一息的巨兽,在嬴翌眼中,显现出一种颓败、死亡的气息,没有半点活力。
嬴翌叹了口气,转身而走。
闯贼在嬴翌眼中已不足为惧,若要击之,易如反掌。但让嬴翌挂心的,不是闯贼,而是这满城的百姓。
百万户,数百万人啊!
南阳三县,收拢的也不过十余万。而开封一城就有数百万。加上朱仙镇三十万,这巨大的负担,让嬴翌沉默。
虽然他早已命令孙秀才通过郑氏商行不计量的收购粮食,但几百万人的口粮,绝非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
好在嬴翌心中有底这开封城,多少豪富勋贵,都是嬴翌的目标。
大明朝末期的豪富勋贵,自此时往前数,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可以比得上节操无下限。
开封本是重城,其中豪富勋贵,比不上南北京师,也在前五之列。其中豪富勋贵不可计数。但都是些有进无出的蠢货。
他们宁愿把粮食埋在地窖里发霉,也不愿在国破家亡的时候拿出一些做点善事。宁愿把金银做成冬瓜埋的严严实实的,也不愿为国家多缴一丁点税收。
嬴翌有理由相信,就算满城百姓都饿死,也还能从城中勋贵的地窖里掏出大量的金银粮食!
是的,开封能坚持到现在,周王功不可没。他拿出了大量的金银粮食供给军队,鼓舞士气。但周王不会去兼顾满城的百姓。
大明朝老朱家的宗室,也是历朝历代的奇葩。朱洪武为了预防诸王之乱,为了保证核心正统,将宗室养起来,除了不能做官,不能从军,其他的都可以做。
因此宗室往往是大商人、大地主。有钱有粮食。
当然,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很多人以为,大明朝到了后期,有几十万上百万宗室要养,每年国家会给多少多少俸禄,拖累了国家财政。
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是拖累了国家财政。但实际上,能够拿到俸禄的,没有那么多人。
一般而言,除了主脉,只有三代。譬如周王这一脉,最初的周王的子嗣除了可以继承王爵的那一个,其他的子嗣一代代降爵,基本上三代以后,爵位就会降低到拿不到朝廷俸禄的地步,如果不能持家,生活与百姓无异。
各地的王爵的确都是土霸王,而他们实际上也看不上朝廷的那点俸禄。比如周王府,历代的周王积攒了好大的家业,无论是商铺还是土地,都是开封之冠,就算是收租子,也比朝廷的那点俸禄要多无数倍。
然而也就这些王爵被当官的看在眼里,王爵以下的宗室,文官们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翻遍史书,除了几个王爵时不时跳出来留个名字,王爵以下的连个名字都没有。
自从文官势大之后,大明朝的武将、宗室,都被压制的厉害。真正与国家争夺利益大头的,不是他们,文官地主与商人勾结起来的集团才最厉害。
说了这么多,只一句话,开封的百万户百姓,嬴翌有把握能养得起。开封城中,肥猪多的是,杀一批取肉,怎么也能坚持下去。
一六一章 李真人
“孙传庭误我,孙传庭误我啊!”
高名衡捶胸顿足,双目通红。
“原想他孙白谷剿贼凌厉,不料这回却为闯贼所败。如今开封还有什么可以依凭?可恨侯恂老儿,畏贼如虎,眼睁睁看着开封受难。只可惜了陈永福,欸,欸...”
高名衡如丧考妣:“眼下闯贼再来,开封如何守的住!”
比起高名衡的悲观,周王却要沉稳的多。
“高巡抚何必如此?”周王道:“孙传庭虽败,不是还有个嬴翌嘛。闯贼似也未曾讨到好处。细细计较一番,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当务之急,高巡抚须得尽快联络嬴翌所部才是。”
又道:“本王再发内帑十万,一则多募些青壮,怎么也要先把城守住喽。二则作个见面礼,嬴总兵那里也好说话。”
高名衡闻言,沮丧之色稍减,道:“殿下英明。”
随后问道:“敢问殿下,今日怎不见李真人?”
以往来见周王,李真人皆在一旁。今次却不见,难怪高名衡疑惑。
周王笑道:“李真人出城去了。道是有些小事处理,入夜必回。”
高名衡心中稍安,道:“闯贼也有异人,若无李真人坐镇,下官毕竟不安。”
周王道:“巡抚安心就是。”
前面大战,闯贼与孙传庭之战况,为开封所知。但毕竟不知后来转折,只大略知道闯贼击败孙传庭之后,没有讨到好处。
嬴翌所部兵马,在里面若隐若现,毕竟没有向开封发来战报。
当前孙传庭全军覆没,开封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有若隐若现的嬴翌所部。周王不惜再发王府内帑,拿真金白银做见面礼。
在侯恂装聋作哑的前提下,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周王看似稳如泰山,实则也心中无底。但实实在在,抛不下开封的家业。周王府的根基,就在这里。抛弃开封,周王肯定不愿。
却说那李真人,果然是出城去了。
这位李真人,的确是个有法术的异人。其出身武当山,于开封城中有一座道观,历来是周王府的座上宾。
闯贼围困开封,以异人手段祸害,若非李真人坐镇,开封早就城破人亡了。
早上李真人与周王说了一声,便自出城去,说是有小事处理,早晚必归。周王知晓李真人性子,不好阻拦,听凭他去了。
茫茫雨幕之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若隐若现。皆披蓑衣,戴斗笠,在泥泞里闲庭信步。
却便就是两个道人。
一个是李真人,一个是他徒弟。
“师父说有事,弟子不知是什么事。”小道士唇红齿白,眼神纯净。
李真人闻言轻轻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