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4章 曹彬真正的目的
古人对于祖先的敬意是诚挚的。
像是这种偷吃供桌上冷猪头肉的人,一般被抓住以后,免不了一顿打。
而且,旁人吃冷猪头肉,一个个偷偷摸摸的,像杨七吃的这么豪放的,真不多见。
偷吃被抓包,还被自己老丈人给撞见,杨七明显没有做贼的自觉。
“你们盯着我干嘛?是不是也想吃?”
只要不是被老杨和佘赛花抓住,被其他人看见,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甚至还准备邀请别人一起同流合污。
他重新拽住了供桌上的冷猪头,翻过住嘴对着地上,对准了猪脖子里的肉,一顿猛啃。
外边的啃光了,吃不到里面的肉,杨七尝试着啃了好几次也没啃到。
他有些懊恼的埋怨了一句,“洪叔,下次我再罚跪的时候,你记得提前在祠堂里藏一把小刀。不然吃不到猪头里面的肉。”
杨洪一脸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话让他怎么接?
曹彬大步迈进祠堂,顺势蹲在了杨七身旁,笑眯眯道“偷吃供桌上的冷猪头,吃的这么长气的。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人。”
杨七嚼着难吃的猪皮,脸孔皱成了一团,翻了个白眼道“这祠堂里,除了冷猪头,没别的可吃了。如果有得选,您以为我会吃这东西?”
杨洪在门外,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少爷,偷吃供桌上的三牲头颅,那可是在祖宗抢饭吃,祖宗会不高兴的。”
杨七瞪眼道“祖宗要是知道有我这么个聪明伶俐,光宗耀祖的后辈。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别说是吃一个冷猪头了,说不定祖宗还愿意分我一些蜡烛吃呢。”
杨洪扯了扯嘴角,一脸幽怨的盯着杨七。
祖宗要是真的有灵,估计今晚上会掐死你这个不肖子孙。
曹彬学着杨七的模样,席地而坐,坐在了杨七的对面,他冲着门外的杨洪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杨洪迟疑了一下,瞧着自家的七爷没反应,就照着曹彬吩咐做了。
关上门的祠堂,显得有些昏暗。
翁婿二人就这么静悄悄的在祠堂里坐着。
一个在吃冷猪头,一个在看着他吃冷猪头。
许久,曹彬打破了气氛,“祠堂挺暗的……”
杨七一边啃猪头,一边回了一句,“那可不……在这里呆久了,估计回瞎的。”
曹彬笑眯眯的问道“你闹够了没有?”
杨七一愣,吃冷猪头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笑嘻嘻的道“老泰山觉得小婿在胡闹吗?”
曹彬似笑非笑的盯着杨七,道“汴京城的将门,人人自危,一个个紧紧张张的。你说说,他们为什么紧张?”
杨七随口说了一句,“他们做贼心虚呗。”
然后,继续低下头,啃自己的冷猪头。
曹彬瞪眼道“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你杨公子的事儿了?”
杨七放下了猪头,笑道“我只是一个讨债的而已。”
曹彬无奈道“你这债,讨的有点多。”
杨七把猪头放回了供桌上,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正色道“我丢了一个兄弟,亲兄弟。他们总的给一个交代吧。一个个都装的跟没事的人一样。当我跟老杨一样好欺负?”
曹彬沉声道“你不觉得闹得有点过了吗?你这一下子得罪了一半的将门,以后你们杨家在汴京城里怎么立足?”
杨七笑了笑,没说话。
曹彬感叹道“好吧。老夫知道,你这位南国国主,富有一国,看不上小小的汴京城。”
感叹至于,曹彬试探道“能不能给老夫一个面子,放他们一马?”
杨七挑起眉头,好奇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您在小婿面前赌上面子。”
曹彬也没有隐瞒杨七,直言道“高怀德找上了赵德芳,赵德芳抬出抬出了先帝。老夫和先帝是过命的兄弟。他儿子求上门,老夫也舍不下脸咀嚼。”
杨七愕然道“赵德芳愿意赌上赵匡胤的找您说项,高怀德给了赵德芳什么好处,值得赵德芳赌的这么大?”
杨七沉吟了片刻,惊愕道“不会是高怀德答应了帮赵德芳夺取那张椅子吧?”
曹彬思索道“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先帝的余恩,用一点少一点。老夫的余恩,算是重中之重。关键时刻可是能保他一命。他情愿舍弃了一条命,也要为高怀德说项,肯定是得到了更大的好处。
对赵德芳而言,除了那张椅子,貌似也没有其他东西值得他这么做了。”
杨七思索道“我有那么可怕吗?逼的高怀德如此豪赌?”
曹彬咧嘴一笑,鄙夷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老夫猜测,高怀德心里估计早有想法。今上一直在夺取将门的权力,将门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杨七兴奋道“扶一个没有希望坐上那张椅子的人去坐它,应该是一场不错的大戏。我还真有兴趣看看,赵德芳坐上皇位以后,大宋会有什么变化。
您这位老泰山的面子,我可以给。谁叫咱们是一家人呢?
您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每一家,送一个嫡系子嗣的头过来。另外,还有高府的管家的头。
我看到了人头,这件事就算是了了。
当然了,符家除外。”
曹彬点了点头。
杨七的这个要求,要是放在市井之间,肯定会有很多人觉得过分。
可是在大家族,特别是豪族。
牺牲个别人的性命,保存家族的利益,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嫡系子嗣的人头?
也就是杨家这个男丁稀少的家族会在意。
其他的将门,一点儿也不在乎。
富贵了几十年了,家里的嫡系子嗣一大堆。
牺牲一两个不成器的,也没有什么好心疼的。
“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的。高家那边,应该没问题。高怀德这个人,赌品还是没问题的。既然在雁门关一战的谋划输给了你。他自然会认罚。
其他的几家就不好说了。比如护短的党家,也许不会同意。
搞不好还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
曹彬郑重的说道。
杨七失声笑道“极端的手段?干什么?让府上的府兵们伪装成死士,冲进杨府,杀了我?”
曹彬沉吟了一下,沉声道“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杨七肆意的瘫坐在地上,笑呵呵道“那就让他们来吧。”
曹彬轻笑道“也确实没什么可怕的。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有需要的话,曹府上的人会配合你的。近期,老夫也会让巡街的禁军,多注意注意杨府这边。”
杨七拱了拱手,道“多谢老泰山。”
曹彬摆了摆手,道“闲话说完了,聊一聊正事?”
杨七点了点头。
曹彬低声道“依照你的计划,你已经掌控了交趾,并且把交趾变成了南国。按照计划,接下来应该是大理,你怎么突然跑到了西北去了?”
杨七笑眯眯道“因为有人帮我们搭桥,让我们的计划推行的更快了。”
曹彬愣了愣,眼睛渐渐亮起,道“你是说……王小波等人的叛乱?”
杨七点头,道“有这么一波人出现,我们就不用再用老办法去谋划大理了。他们已经把水搅浑了,我们只需要浑水摸鱼即可。”
曹彬顿时来了兴致,“快,说说你的计划。”
杨七分析道“首先,咱们得承认,王小波这些人真的很了不起。一个小小的起义,居然拿下了整个川府。同时还打通了南下的道路。
能在如今国朝安定的时候,做到这个份上,王小波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既然是人才,咱们就有必要利用一下。
据我所知,王小波手里的流民大军,已经汇聚了近六十万的人了。
以呼延伯伯和我大哥的本事,收拾这一群流民叛军,也就两三个月的事儿。
在这两三个月里,老泰山您可以操作一下,把这流民叛乱的事儿,和大理联系起来。
您想想,这伙流民如此厉害,远超一般的流民。
您说,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是愿意相信他们背后有靠山,还是相信他们背后没靠山呢?”
曹彬笑眯眯的道“自然是相信他们背后有靠山,不然岂不是显得川府的文官们无能?”
杨七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又道“如此一来,只要我们挑起一个话头。后面也不用我们费多大工夫。那些个好面子的文官,会帮我们办妥剩下的一切的。
老泰山只需要谋划谋划挂帅出征大理的事宜就足够了。”
曹彬询问道“非大战,陛下是不会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出汴京的。你有办法让老夫出京?”
杨七咧嘴笑道“这还得感谢候仁宝,侯仁宝在交趾一败,陛下对文人统兵肯定心有余悸。紧接着又发生了雁门关的事儿,高怀德暂时肯定用不了。石守信一心养老,陛下肯定不会让他出来统兵的。
算来算去,也唯有老泰山一个人有资格领兵出战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派遣我爹当先锋。”
曹彬沉吟道“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为确保万无一失,老夫回府以后,再好好盘算盘算。”
杨七点头,道“有备无患总是没错。有您和我爹领兵,教训一下大理,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曹彬问道“打到什么份上?”
杨七摸着下巴,沉吟道“打到升龙府。”
曹彬皱眉,“陛下未必愿意,朝臣们也许只会赞同教训一下大理。”
杨七摇头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了,大理的百年财富,都在升龙府。只要拿下升龙府,缴获一大批财物。一车车的运进汴京城。谁有有资格问罪与你?陛下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毕竟,辽国才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杨七又道“打到了升龙府,就会有一伙儿大理遗落的王族出来。您如实上报给陛下,陛下必定会册封这个遗落的王族,并且命令您扶持这个王族上位。
朝廷肯定想让这新王和大理的老王相斗,形成一个互相牵制的局面。
到时候,您带着财物撤出大理。
属于新王的人马,就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接管被您打下来的一半的大理。
这位兵强马壮的新王,对付一个苟延残喘的老王,自然是手到擒来。”
曹彬贼兮兮的笑道“这个新王可是姓曹?”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你敢让他姓曹吗?”
曹彬尴尬的笑了笑,道“还不是时候。”
杨七幽幽说道“这个新王,未必一定要是男子。一个改头换面的女子也可以……”
曹彬眼前一亮,道“有道理……”
杨七又道“丑话说在前面。可以是曹玮的妻,也可以是曹玮的妾。如果是你们曹家其他子嗣,我可不答应。”
曹彬瞪着杨七,喝道“你自己占了交趾,现在还想暗地里控制我曹家的大理?”
杨七不咸不淡道“我也是为了长治久安打算。若是您老人家只在乎眼前的利益。那么谁当大理的王,我也可以不在乎。”
曹彬面露挣扎的神色,许久才开口道“老夫暂时不能答应你。”
杨七无所谓的道“随你。”
曹彬站起身,甩了甩袖子,说道“老夫先告辞了。”
杨七随意的拱了拱手,道“恭送老泰山。”
曹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杨府的祠堂。
望着曹彬离开的背影,杨七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容,“终究还是舍不开利益……老泰山啊老泰山,你贵为大宋枢密使。我以为您的眼光会比别人长远。没想到还是一个守财奴的性子。”
杨七顺势躺在了地上,幽幽的说道“有舍才有得,这钱不花,怎么赚?一个小小得大理而已……”
杨七的感叹,如果被曹彬听到,一定会说他狂妄的。
一个小小的大理?
大理所居的位置,得天独厚,百姓们崇信佛教,恭顺异常。
是一个非常好管理的地方。
只要历代的皇帝不是太废,这江山就能一直坐下去。
不论中原大地上的朝代如何更替,只需要俯首称臣,缴纳贡品,就能背靠着大树,好好乘凉了。
而且,大理的地盘,可是一点儿也不小。
足有中原的三府之地那么大。
一个三府之地,在战乱纷飞的时候,那就是一个不小的国家了。
曹家到时候在汴京留一支,大理留一支。
两支血脉相互依存,相互扶持。
便能一直的生存下去。
第0426章 寇准入瓮
杨七闻言大喜,他撇下了大同军的军卒,匆匆穿过了代州衙门的二堂。
在堂上,早有一位柔弱的青年在等候,青年穿着一身绿袍,顶着官帽,见到了杨七,赶忙屈身施礼。
“下官寇准,参见杨知州。”
杨七快步向前,扶起寇准,乐呵呵笑道“你我乃是同年,就不要拘泥这些虚礼。”
寇准也是一个妙人,听到了杨七这话,也不客气,直起身,笑问道“下官连日赶路,粒米未进,不如咱们边吃边聊?”
杨七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吩咐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吃食。”
代州府衙内的大厨,是杨七从军中带过来的,做饭的速度很快。
一会儿工夫,一桌上好的酒菜就做好了。
杨七领着寇准,坐到了桌前。
寇准向杨七拱了拱手,也不客气,开始大肆的咀嚼。
杨七一言不发的在一旁自斟自饮,悄无声息的看着寇准像是饿死鬼一样的吃吃喝喝。
寇准也不顾及杨七这位上官,他不仅自己吃,还把跟随自己的两位老仆叫进来,一起吃。
寇准的两位老仆,可没有寇准这么洒脱。
他们见到了杨七,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低着头,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寇准吃了许久,把肚皮撑的圆滚滚的,才打了一个饱嗝,感叹道“好久没吃的这么痛快了。记得上一次吃肉,还是在琼林宴的时候。”
杨七放下酒杯,笑眯眯道“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寇兄也算是一县之尊,虽说弄不了十万雪花银,弄他一两万两应该不成问题吧?怎么可能吃不上肉。”
寇准抄起杨七眼前的酒壶,连酒杯都不要,对着壶嘴猛吹了一气。
然后吧唧了一下嘴,感慨道“都是一群穷鬼,一个个穷的叮当响。从他们身上榨油,我实在是狠不下那个心。不仅狠不下这个心,还得搭上自己的俸禄。想要打打牙祭,也只能宰一宰你们这些个狗大户。”
杨七像是一只偷鸡的狐狸一样笑道“随便吃,随便花,不够尽管跟我要。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别!”
寇准连忙摆手,“你杨探花的这碗饭可不好吃。琼林宴上,喝了你敬的一杯酒,我就被你扔到了边陲小县吃了三年的苦。这要是让你养我一辈子,那我这辈子岂不是都要为你所用了。”
杨七乐呵呵一笑,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寇准抱着酒壶又吹了一口,叹气道“到了县上赴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咱们是同榜同年,你们一个个的都留在了汴京城附近做官,就我一个人被发配到了边陲。这要是没人在里面做手脚才怪。
我赴任的地方,又属代州管辖。这朝廷的官员,想要在代州赴任,要是没有你们杨家点头,怎么可能进得来?”
寇准又吹了一口,然后把酒壶塞给了杨七。
杨七嫌弃的推开了。
寇准毫不在意,提起酒壶继续喝。
杨七莞尔一笑,疑问道“既然你当时看出来了,为何不上一道奏疏,辞官不干呢?苏易简觉得自己有宰相之才,朝廷却委派了他一介小官。所以他不高兴,已经挂印而去了。”
苏易简听到杨七这话,估计会气的跳脚。
寇准听到了,明显一愣,惊讶道“苏兄可是状元之才,将来若是没有什么差错的话,位列宰相之位,手到擒来。他居然会嫌弃官小,辞官?”
杨七感慨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寇准低声感慨道“苏兄乃是酒中仙人,淡泊名利也情有可原。我当初之所以没有辞官,是因为,我也想到这边陲之地看看。”
“了解民间疾苦?”
寇准侧目,鄙夷道“我是想看看,辽人是不是比大宋的人多了个脑袋。”
杨七低声笑道“看来你对边关的战事很不满。”
寇准喝光了酒壶里的酒,放下酒壶,沉重道“国恒大,好战必亡。然,燕云十六州是我大宋北方的屏障,不收回燕云十六州,大宋江山时时刻刻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我就是想看看,辽人是不是比宋人脑袋多。凭什么太祖和今上,三次北伐,都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
杨七笑眯眯道“那你在边陲待了三年,都看出了些什么东西?”
寇准撇了一眼杨七,毫不顾忌的说道“边军糜烂,杀良冒功,官逼民反……如此边陲,如何能够抵挡得主辽人?”
杨七摇头一笑,寇准现在还是太年轻了。
看事情只看到了一些表面的问题。
真正的问题,并没有看出来。
寇准见杨七摇头,下意识追问,“贤弟不赞同我的说法?”
杨七笑道“你说的这些只是表象。真正的问题在于杯酒释兵权和以文御武。”
寇准瞪大了眼睛,愕然道“贤弟慎言。”
杨七拿过了寇准手里的空酒壶,递给了身后伺候的仆人,随意的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寇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
他沉吟了许久,才咬了咬牙,道“愿听贤弟详解。”
杨七笑道“先说说杯酒释兵权,你觉得此事是好是坏?”
寇准当即喊道“自然是好事,杯酒释兵权,这说明了太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也说明了几位国公们深明大义。从此,大宋便可避免内乱之祸。”
杨七接过了仆人新换的酒壶,自斟自饮道“是吗?那么你告诉我,太祖抽调了各军中的精锐,组建了四十万的禁军,囤积在汴京城,有什么好处?”
寇准沉吟道“拱卫京师,防止其他地方有人作乱。”
杨七耸立耸肩膀,笑道“在我看来,只会养一些酒囊饭袋而已。这些人被囤积在汴京城,每日里发着足额的饷银,吃着大鱼大肉,又不用担心战事。
只需要十年,十年之后,你觉得这些人还有多少的战斗力?
然后,这些人被养废了。朝廷继续从各厢军中继续抽调精锐,继续养废。
边军中的精锐被抽调,边军废了。精锐被抽调到了禁军中,禁军也废了。
那你告诉我,朝廷拿什么去跟辽人打?
他们只能挨打。”
寇准脸色阴晴不定,他是一个有见识的人。从小就跟着他爹四处奔波,看见过太多太多的事情。
他心里不得不承认,杨七说的这些,真的很有道理。
而且,现在禁军似乎也在朝着杨七所说的这方面发展。
自今上北伐太原过后,禁军就再也没打过什么胜仗了。
每一次出击,都可以说是败仗连连。
反而,一些守卫边疆的边军,屡屡都能打胜仗。
寇准心里认可了杨七的说法,嘴上却死不承认。
他沉声道“朝廷这么做,可以防止内乱发生。免去百姓遭受内乱战火之苦。”
杨七摊手道“然后呢?边关没有精锐坐镇,敌国的军队就屡屡犯边,掠夺我大宋的财物,强大自己。各地也没有精锐坐镇,各地强盗四起,山头林立……”
一句话,把寇准怼的面红耳赤。
寇准红着脸,辩解道“就算是这样,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朝廷拿回了燕云十六州,大宋就有了天然的屏障存在。辽人就别想犯边,朝廷也能腾出手,教训各地的强盗。”
杨七笑眯眯的道“那就说一说以文御武。朝廷想要以文御武,是为了防止武将背叛朝廷。可是现在各地的监军,权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职权范围了。
他们不仅可以监管诸军,而且已经开始插手军务了。
你觉得一群不通兵事的监军,插手军务,干预将士们作战。
甚至有人直接掠夺了主将的指挥权。
一个个都纸上谈兵。
能打胜仗?”
寇准低吼道“朝廷可以剥夺他们干预作战的权力。”
杨七讥笑道“剥夺得了?文官贪权,又有上书直奏之权。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只当一个摆设监军?”
寇准低下头,沉默不语。
杨七趁热打铁,道“边军中没有精锐,禁军又在逐步得糜烂。还有一个个纸上谈兵得文官在里面从中作梗。你觉得,朝廷凭什么从人家辽人手里拿回燕云十六州?”
寇准头低的更低了。
寇准也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很容易联想很多。
寇准在脑海里推算了一下,他发现杨七所说的话,有八成的几率发生。
半晌,他抬起头,质问杨七,“你跟我说这么多,究竟欲以何为?”
杨七诚恳道“我想让你留下帮我。帮我一起拿回燕云十六州。帮我们身后的百姓们,撑起一片天。”
寇准沉声道“朝廷拿不回来的燕云十六州,你凭什么拿回来?”
杨七正色道“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我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为身后的百姓们拼一把?你若是愿意,就留下来帮我。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我会向朝廷上一封奏疏,保举你回京做一个左正言。”
寇准陷入到了困惑中。
“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寇准沉声道。
杨七没有强逼着寇准立刻答应,也没有用对付苏易简的赖皮手段对付寇准。
寇准的性格和苏易简完全不同。
寇准决定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寇准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是有人强逼,他也不会出力去做。
酒足饭饱以后。
寇准背负着双手,晃晃悠悠的出了府衙二堂。
他心里有心结,所以静不下来。
他开始在代州城里转悠。
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
傍晚的时候,才回到了杨七为他准备的住处。
走到门口,寇准伸手拍着门口的大狮子,问身边的老仆。
“仁伯,你说说,当官究竟是为了什么?”
仁伯弓着腰,疑惑道“老爷不是常说,当官就是为民做主吗?”
寇准身旁年轻的仆人喊道“不对,当官是为了光耀门楣。”
仁伯冷声道“一心只想着光耀门楣的官儿,即便是位极人臣,也只是徒添了一层身份而已。为民做主,堂堂正正的官,才能名垂青史,被百姓记住。”
寇准摇了摇头,感叹道“一条阳关大道,一条万丈悬崖边上的小道……一个平步青云,一个千难万险……”
寇准望向了府衙的方向,神色复杂道“杨延嗣,你还真是为了出了一道难题。若是我没在这边陲任职三年,或许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阳关大道。
可是,在这边陲任职了三年。我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
这边陲的变化,和你描述的一般无二。
长此以往,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还真是没有一点儿胜算。”
感叹过后,寇准大步流星的进入到了府邸内。
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卧房,寇准二话不说,倒在头上就睡。
这一瞬,直接睡到了次日,日上三竿。
寇准的两位仆人已经在门外催促了四五次了。
寇准悠悠的起床,洗漱了一番后,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青衫。
他带着两位仆人,趾高气扬的走到了府衙门前。
“你们前去通禀杨延嗣,就是我寇准答应他了。陪他疯一次。”
府衙门前的衙役们,早就瞧见了府衙门口的寇准了。
听到了寇准的话,两个人笑嘻嘻的凑上前,道“小人参见寇老爷。”
寇准瞪着眼,道“带我去见杨延嗣。”
衙役们拱手,笑道“启禀寇老爷,知州大人在今早的时候,已经带人离开了。说是奉诏回汴京去了。有关您的官服印信,都在大堂上放着。
知州大人说了,他不在的时候。你就是代州的代知州,代州的一切事务,全由您一言决断。
代州治下的十六县,施政方略,和各级官员的任免,也全由您做主。”
寇准闻言,有些发愣。
杨七走了?
他怎么就走了呢?
他凭什么认定我会答应他?
这是吃定我了?
一瞬间,寇准就有种转头就走的冲动。
然而,想到了杨七把整个代州都托付给了自己,寇准又有些感动。
被信任的感动。
而且,他在任职期间,发现了很多代州的政策上的弊端,只是一直苦无权力施为。
如今大权在握,他刚好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