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机
“在下周平泰,是周寿慈老爷大管家。”老头言罢彬彬有礼一作揖,道:“三位大侠请先随我来。”言罢,他径直向山洞尽头而去。走过几尺,他忽转向左侧,攀起岩壁。攀上七尺,只见他纵身一跃,登上石壁。我如法炮制,紧随在他身后上得石壁。只见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周平泰道:“大侠见谅,待我拨开草蔓借光。”话音刚落,只见右边似拉开窗帘一般豁然开朗,望去,一轮皎洁明月映入眼帘,海风拂面而来。我借月光查看四下,却猛然见得两具骷髅。
我走上前查看,只见两具骷髅紧抱彼此,却双双少了头颅。正要开口询问,身后的蒲先生低声道:“周海龙、成仙,果真葬身于此么?”
不知睡去多久,我再睁眼时,见蒲先生与槐兄两人正立在石窗前向外眺望。我起身上前,只见窗外是一抹娇艳似火的晚霞,靓丽之极。正此时,几只海鸥又伴海浪轻拍石壁之音呕哑飞过,此情此景,仿佛人间仙境!
蒲先生见我醒来,轻声道:“恐怕神仙洞府,也不比此处好去哪里罢!”
话音刚落,我忽闻一声巨响,随即传来一声暴躁呼喊:“狗奴们,步伐快些,快些!别耽误本大爷下去吃酒!”伴一阵纷乱沉重的脚步声,那人又嚷:“快些,快些!要本大爷打着,你们这些狗奴才肯走么!休要逼本大爷脏手!”
正在此时,石舍外传来海贼头子的声音:“三位,酒宴已备置妥当,请赏光。”
蒲先生转身拱手:“有劳相告。这山外的景象,实在美艳非凡。”
海贼头子笑笑:“三位看得上眼就好。闲话不多说,我等现在启程如何?”
我三人应允,便随海贼头子再次螺旋绕下石廊。只见天井中央空地上早已灯火通明,喧闹震天,挤满席地而坐的、正传递酒食的海贼喽啰。至于正中,则设有两丈见方的五尺高台,其上坐着郑如龙、郑如虎、郑如彪,还有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不消讲,那肥胖男子定是郑如虎口中的废物,郑如豹。
我三人随海贼头子下了石廊,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近至台前。郑如龙起身相迎,豪爽道:“河北豪侠看我这场面如何?”
槐兄面露讶异之色,抱拳叹服道:“大气,大气!生平从未见过这等壮观场景!真不愧是郑家天军!”
郑如龙闻言哈哈大笑,请我三人也上了台。随即,他一清嗓,对台下嚷道:“弟兄们,静一静!”
只听台下原本振聋发聩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海贼们纷纷止住手中酒食,一齐盯住郑如龙不语。郑如龙一抱拳:“多谢弟兄们给我郑如龙面子。今日,有河北三位豪侠成安、季文、周长,听闻郑家军的天军威名,携重金来此拜访。弟兄们高兴不高兴?”
台下登时欢声雷动,不一时,竟齐喊口号,连声高呼:“郑家天军!郑家天军!郑家天军!”
郑如龙得意大笑,又嚷道:“三位豪侠携重礼前来,今日也分给弟兄们共有!”言毕,他劈手取过一箱财宝,开了盖,抓过一把便向台下抛去。台下登时欢声震天,喽啰为了争抢财宝乱作一团。郑如龙又抛撒数把,方才尽兴住手,大叫道:“可有分文未得的兄弟?”
只听台下呼喊连连:“有!有!”
郑如龙大笑,喝道:“可有还要财宝的兄弟?”
见台下嚷得更凶,郑如龙抚掌大笑,随即比个手势示意喽啰安静,喊道:“弟兄们,昨日我等已照二弟计划,尽斩文登狗官,大获全胜。二弟,多有劳!”
郑如虎腼腆笑笑回应,又听郑如龙高喊:“依二弟之计,我与他明日一早,尽点亲兵出海,去李村与老爹会合。当天,我等当装作商贾,混进文登摸清形势,以作内应。至于后天,弟兄们当倾巢而出,一早轻装前行。依二弟之言,当在夜幕时至文登城外。届时我与二弟率众人合力,杀守卫,开城门。但弟兄们万万不可急躁,当听从四弟调遣,先将四方城门悉数封锁。那些文登奸猾富商,便尽是瓮中之鳖了!弟兄们今日未拿够的财宝,自在文登有百倍补偿!”
郑如龙话音刚落,台下叫好声登时如山呼海啸。郑如龙见状大笑,顺势拎起一坛烈酒,尽情向台下喽啰泼洒。喽啰们沐浴着酒雨,更加欢呼雀跃,高声呼喊。
待郑如龙尽兴,他又一比手势。见台下安静,他扭头与槐兄道:“河北豪侠,不如与我一角气力,为弟兄们助助兴如何?”话音刚落,台下鼓噪叫好声此起彼伏。
槐兄笑笑,一抱拳:“有幸领教神将之力,是我季某人荣幸!”
两人随即落座,各自挽起袖,露出壮硕右臂。伴随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二人相互一抱拳,两手相扣。随蒲先生一声喊,两人一齐发力,展开激烈角逐。
槐兄与郑如龙二人你来我往,苦苦相持。只见两人各自额头手臂上早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僵持足有半炷香的工夫,只听郑如龙一声大喝,尽注浑身气力于腕,死命将槐兄手腕压下。伴随欢呼,只听咚一声,槐兄手背终于触在案上。
郑如龙长舒一口气,当即起身,振臂大吼。只听台下喽啰呼声如潮:“郑大人天下无敌!郑大人天下无敌!”
郑如龙听罢忙转向槐兄,抱拳道:“果不愧是河北豪侠!厉害!我两年之间不曾遇上敌手,如今勉强险胜,容我敬季兄一杯!”言罢郑如龙拎过一坛酒,举坛痛饮。槐兄连声道:“郑大人不愧神将,我季某人甘拜下风。”言毕,槐兄也学郑如龙模样,拎起一坛酒畅饮。
少时,两人将整一坛酒一饮而尽,郑如龙见状大喜:“季兄上道!待两日后季兄与弟兄们同往文登攻伐,定叫季兄赚得盆满钵满。”
槐兄抱拳:“有劳郑大人费心。此番与天军共行,于我如美梦成真!”言罢,槐兄又取过一坛酒畅饮。郑如龙见状连声道好,当即拎过一坛对饮。
不料第二坛酒后,槐兄满面通红。他步履蹒跚,恍惚与郑如龙一抱拳,竟“嘭”一声摔倒在地。我与蒲先生见状,急上前查看。台下喽啰一时哄笑不止。
郑如龙喝过第二坛酒,将酒坛高高抛起,又单手接住。他见槐兄醉卧在地,笑道:“季兄酒品虽好,酒量却有些差!”
蒲先生忙抱拳道:“郑大人,此是二弟不自量力,实在失礼。如今他班门弄斧,岂有不败之理?待我与三弟将二弟抬回屋内照管,诸位且先行尽欢。”
见郑如龙点头应允,我与蒲先生上前,将槐兄一左一右架起,拖出嘲笑不停的海贼人群,上了石廊缓缓而行。
蜿蜒绕过天井半圈,我与蒲先生仍左右搀槐兄向上,蒲先生轻声道:“飞,魏槐兄,你二人可见着台子背面那些水贼?”
槐兄睁眼道:“见得。那些水贼正襟危坐,无人喧哗。蒲先生和飞兄可曾见那几人吃酒么?”
见槐兄果是装醉,我宽心道:“并未。”
槐兄微微颔首:“果真如此。那些海贼个个精壮,大抵是郑如龙四十员亲兵。也当是明日一早与郑如龙、郑如虎两兄弟前往文登做内应的精锐。”
蒲先生问道:“伏击文登衙役的,亦是此些?”
“当是。”槐兄话音刚落,只听天井底霎时安静,槐兄见状忙道:“蒲先生,飞兄,且听郑如龙说些什么。”
我扭头,见郑如龙与郑如彪正双双立在台上,郑如龙高声喊道:“二弟言,明日一早,四弟率领二弟部与我等同去李村。待我与二弟率众往文登,四弟当率二弟部将李村洗劫个干净。”
话毕,只见郑如豹挺大肚起身,道:“大哥,如此一来李村人质怎办?”
郑如龙一笑,大声道:“随三弟你高兴。三弟,明日中午,你带其余弟兄去李村,休整一日,后天一早出发!”
只见郑如豹大笑道:“好好好,我明日也睡个舒服。”
听此,我皱眉道:“不知贼人突然变更计划是为何故?”
蒲先生答道:“大抵是为郑如彪率众洗劫文登做个演练。”
槐兄点头:“正是如此!这伙海贼行事当真谨慎。此是因郑如彪尚且稚嫩难以服众,故以李村先行立威。”不料槐兄话音刚落,右边忽传来一低声呼喊:“三位大侠请留步!”
我吃了一惊,急忙向右看去,却只见着一堵墙。我心生疑惑:莫不是活见鬼了?此时又是一声叫:“大侠,在上边。”我循声望去,只见我头顶高约摸一尺处,探出个人头。
果不其然是那老头。
“大侠,大侠。”老头说着竟流下泪:“请大侠上来,共商为周少爷复仇大计。”
我三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蒲先生四下略一查看,道:“海贼正见不着此处,飞,你先去。”那老头连声道:“多谢,多谢!请三位大侠上来。”言毕便缩回洞中。我见状攀上山壁,钻进方才老头探身的狭窄洞口,匍匐向前数尺,只见老头正躬身与我伸手:“大侠请起。”
我搭手起身,见此处别有洞天,借月光查看,我左右皆是石壁,而身前两丈远处便是直通山外的悬崖,月光通明。槐兄与蒲先生依次钻过窄洞起身,蒲先生道:“洞口处的草帘我已复位,勿忧。”
老头听此,顿时跪倒在地哭道:“三位大侠,我今日一早见三位相貌不凡,请助我替少爷报仇!”
我连忙将他扶起,只见老头流泪不止:“方才我听三位自报家门,却分明是周少爷与成公子之字号。三位大侠果真是为周少爷之事而来么?”
蒲先生轻声叹道:“成长季、周安文,果然。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周平泰,是周寿慈老爷大管家。”老头言罢彬彬有礼一作揖,道:“三位大侠请先随我来。”言罢,他径直向山洞尽头而去。走过几尺,他忽转向左侧,攀起岩壁。攀上七尺,只见他纵身一跃,登上石壁。我如法炮制,紧随在他身后上得石壁。只见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周平泰道:“大侠见谅,待我拨开草蔓借光。”话音刚落,只见右边似拉开窗帘一般豁然开朗,望去,一轮皎洁明月映入眼帘,海风拂面而来。我借月光查看四下,却猛然见得两具骷髅。
我走上前查看,只见两具骷髅紧抱彼此,却双双少了头颅。正要开口询问,身后的蒲先生低声道:“周海龙、成仙,果真葬身于此么?”
周平泰一听此言,登时跪倒在蒲先生面前哭道:“大侠!请可怜可怜周少爷,助我斩除郑狗贼!”
蒲先生忙将他扶起,道:“我三人早有此意,周先生不必忧心。”
我则目不转睛盯着那两具骷髅,心中思忖道:蒲先生所言周海龙与成仙两人断袖分桃,看来果真如此么?
槐兄上前道:“周先生,你且先与我三人将往事对质个分明如何?”
周平泰忙道:“是,是。且让我与各位道来。”
槐兄抢道:“周先生,若有差池之处,还请指正了!二十年前旗人入关,扫荡至文登时殴杀周寿慈,周海龙悲痛欲绝,发誓报仇。因此,他与一众志同道合的伙伴寻着此处,谋划在此兴兵起义。而周先生,也当是其中一员。”
“此,此事竟被人识破了?!”周平泰登时骇然。
槐兄笑笑:“并非。只是我等推论。”
“丝毫不差!”周平泰应和道。
“敢问周先生可知周海龙是如何寻着此处的么?”蒲先生忍不住问道。
“我等出海遇见风暴,漂洋至此。却不想竟误打误撞,寻着这等宝地。”
槐兄道:“周海龙欲在此起事称王,故此施恩李村,苦心经营,以拉拢民心。他与来往商贾交好,出兵护卫以求钱粮兵刃。而在岛上他日夜操练部卒,厉兵秣马,只等时机起兵。”
周平泰点头道:“正是如此。原初伙伴,皆志在驱逐鞑虏,反清复明。可无奈势力渐大,所招揽之人鱼龙混杂,混进真正贼寇。这些人等,一心只想打劫发财,毫无民族大义!”言罢他泪流满面:“谁曾想两年前周少爷竟遭海贼弑杀篡位,义军竟沦落至今日这般地步!”
槐兄叹道:“如今这些水贼对李村无辜百姓出手,更设计伏杀前来救援的文登衙役。不止如此,竟图谋血洗文登重镇,可谓罪大恶极。”
话音刚落,周平泰跪地哭道:“三位大侠有所不知,这郑狗贼一窝残忍奸猾,无恶不作!想当初这郑狗贼四兄弟之父郑柏,曾在周少爷手下干活。十六年前,这厮因擅害来往商贾被周少爷逐出周家军。不曾想,他竟带几个手下告发少爷密谋之事,害少爷被文登县令判了死罪!幸亏成公子出手相救,才救下周少爷一命。五年前郑狗贼四兄弟入伙,先有老三滥杀商贾,后有老大煽动周少爷洗劫李村,讨了周少爷一顿臭骂。若是周少爷彼时从了成公子苦劝,斩了郑狗贼,还怎会留此祸根!”
蒲先生听罢问道:“敢问两年前郑贼怎生害了周海龙?”
周平泰哭道:“郑如龙蛊惑周少爷对李村出手,被骂得狗血淋头。之后一天,他赔笑称自己少不更事,已设好宴席,为周少爷赔罪。周少爷大喜,丝毫不顾成公子劝阻,竟与成公子两人只身赴宴,却不料郑如虎早在饭菜中下毒。郑狗贼趁时机成熟,便鼓噪喝令众人袭杀周少爷。周少爷抽过侍卫佩刀拼死抵住,护成公子逃走。待我风闻周少爷赴宴被害,率领众家将救护时,正迎见右臂被砍去,左臂护住成公子,死命奔逃的周少爷。我命家将抵挡追兵,独自护送周少爷与成公子逃来此处。
周少爷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他与成公子轻道一声抱歉便撒手人寰。成公子哭得悲痛欲绝,我与他搭话时,却见他咳血不止。成公子道他身中必死之毒,已是死人。我当即傻了眼,问他如何是好,他道此间海贼皆反,我等大势已去。我急得直流泪,不想成公子竟开口道,我当待他咽气时,将他与周少爷二人首级割去,献与郑狗贼称臣。我不答应,他竟道:‘海龙不听我言以致如此,你也不肯听么?你当就此混入郑狗贼旗下,伺机为诸位报仇!’言罢他竟倒在周少爷身上没了气。我,我一时没了主意,只得……”言至此处,周平泰泪如雨下,哭声惨绝。
足有半晌,周平泰方才说道:“待我提周少爷与成公子首级见郑如龙,他大喜,称我识得时务,便留我在此。周少爷的亲兵见我如此,纷纷破口大骂,当即扑上前要杀。郑如龙将我护住,命家将将少爷亲兵统统斩杀。随后他手提周少爷首级大叫,叱令其余人马听他命令。我原以为军中尽是反清义士,不想大半人等竟纷纷叫好,拥立郑如龙狗贼为首。只有将近百人不愿投靠,沦为奴隶终日劳作。我在军中受尽唾骂,忍辱至今尚未自尽,只求与周少爷报仇。不想郑如龙狗贼身强力壮,亲兵护卫戒备森严,我无从寻得下手时机。如今三位大侠犹如神兵天降,请助我斩郑狗贼报仇!”言毕,他竟“咚咚”磕起头来。我三人忙将他扶起,槐兄道:“周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此间我等正有替天行道之意。但,听周先生所言‘助我斩贼’,想是早有计划?”
“有,有!”周平泰喊道,“我早捣坏郑如豹房锁,如今房门一拉便开。若我等夜刺郑如豹,取牢房钥匙将周家旧部尽数放出,定可破郑家军!”
“沦为奴仆的周家旧部,尚有多少人健在?”槐兄问道。
“共有六十一,”周平泰悲痛道,“六十人。今日有一人在下午遭郑如豹手下恶贼打杀。”
“六十名手无寸铁之人,怎与数百凶恶海贼相争?”槐兄问道。
“在顶层,郑如豹设有一间军械所,堆满刑具刀斧。”
槐兄颔首:“不错。之后如何?”
“全副武装杀出,尽斩郑家走狗。”周平泰咬牙,恶狠狠道。
“没了?”见周平泰无言,槐兄问道。
周平泰面露尴尬:“大侠,此计不成么?”
槐兄苦笑:“那却未必。只是实在有欠考虑!”
周平泰哭道:“只因我无从袭杀郑如豹,一切便是水中探月。”
“今日海贼尽情狂欢,定醉卧不起。此计虽不够缜密,却有成功可能!”槐兄与周平泰拍拍肩膀,道:“何况当下有两名大枪好手,一名身怀百步穿杨之能的神射手,确有机会。”
槐兄言罢略加思索,却歪头道:“那些乌合喽啰不值一提,我却十分忧虑今夜滴酒未沾的郑如龙亲兵。周先生,敢问天井底部,可有兵器库?”
“有,大侠意欲何为?”
槐兄无奈摇摇头:“我本谋划我四人即刻行动,冲下杀这些酒醉海贼一个措手不及。但想那些亲兵可即刻武装,郑如龙又亲临,想必不可硬拼。”
周平泰道:“若趁亲兵入睡时下手如何?”
槐兄摇头:“此类情形我在山贼处做内应时曾有经历。若在出征之前滴酒不沾,怕是要枕戈待旦。若引最底层海贼精锐惊起,聚众抵御,我等在高层绝地毫无退路被迫应战,怕是死局。”
蒲先生听罢,低声道:“既然亲兵最为棘手,容我献丑,不如等明日一早,郑如龙、郑如虎率领亲兵离去时下手如何?”
槐兄闻言一愣。忽连声道:“妙计!妙计!此法可行!”
蒲先生忙道:“只是随口一提。若待到天明我等方才行动,可会太迟?”
槐兄面上的欣喜之色登时消散,垂眼道:“不假。我等搭救周家旧部,再分予兵刃武装要花不短时间。在清晨如此行动,难免生变。”言罢槐兄又垂头沉思片刻,开口道:“周先生,我听郑如豹常彻夜毒打周家旧部,惊扰众多海贼,可是真有其事?”
“实有!”周平泰答道,“郑如豹残忍之极,常在夜间鞭打周家旧部取乐,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听闻顶层之下的郑如龙部,因夜间常常传去惨叫深有怨言。”
槐兄顿时眼前一亮:“如此说来,即使顶层在夜间传出惨叫,下层海贼也并不会疑心?”
“魏槐兄,莫非!”蒲先生惊道。
槐兄眯眼一笑:“正是!周先生,若我三人待到海贼散席睡去,先袭杀郑如豹,放出周家旧部全副武装,再尽斩郑如豹手下恶贼。其间不免传出几声惨叫,可会引来怀疑?”
周平泰忙道:“不会!不会!郑如豹嗜杀残暴,又酷好包庇手下。曾有下层喽啰因不堪夜间吵闹,拍门抱怨。不料郑如豹部下喽啰当即开门,一刀将那找上门的喽啰刺死。而郑如龙与郑如豹交涉未果,此事落得不了了之。自此往后,下层喽啰只私自议论郑如豹丧心病狂云云,却丝毫不敢再公然过问。”
槐兄咧嘴一笑:“好极。我等便先斩郑如豹部,得手后按兵不动,伏在上层伺机待发。等清早郑如龙、郑如虎、郑如彪携亲兵离去时蜂拥而出,斩杀宿醉未醒众贼,定可成功。”
“其余海贼怎办?”我问,“若海贼出海跑去李村,见郑柏被害,李村定遭血屠。”
槐兄笑笑:“此事我已有准备。我等可在天井处聚柴生火,贼人见老巢山中浓烟滚滚,岂有不顾之理?待贼人回军,我等便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周平泰闻言大喜:“甚好,甚好!幸有三位大侠在此,大仇眼看可报!”
我却问道:“依郑如虎之意,明早出行的精锐亲兵与郑如虎本部海贼共有百人,我等救出周海龙旧部方才有七十人不到,当如何应战?”
只听蒲先生答道:“命周家旧部执锐,在廊上石舍内设伏如何?若引贼人上廊追击,见机喝令石舍内众人一齐砍出,可一战而破乎?”
槐兄惊道:“妙计,妙计!果不愧是狐鬼神探!届时我与飞兄两人在洞口持枪,引诱海贼追杀至廊上,再两面夹击,此计可成!”
蒲先生抱拳道:“若寻着弓矢,我也可在高层廊上狙杀众贼。届时众贼便是三面受敌。”
槐兄大喜:“行得通!如此我等便是将众贼一分为三,逐一击破,正应兵法之道。只是不知李村人质藏在何处?此间既有全身而退之策,我等当解救人质而返。何况其中若有习武之人,也可做个即战力。况且当初虽是托辞,但我毕竟答应仲业,当救他亲妹而返。”
蒲先生笑道:“当然。若我等破贼得胜,行船返回李村时候,也需村民做个向导。”
周平泰闻言拱手道:“大侠,人质皆押于郑如豹房间一侧,并与其住所相通。待斩了郑如豹,自然可以救出。”
槐兄大喜:“好!眼下谋划已妥,我等便在此等候时机,待海贼散席酣睡,便随周先生去上层处动手。”
周平泰听罢喜极而泣,登时跪地道:“多谢大侠!多谢大侠!如今忍辱两年,终等到报仇之机!”
我三人忙将他扶起,便与他一同向山外明月席地而坐,远眺静谧海景。
借月光,我扭头查看洞内相互环抱的两具无头尸骨,登时回想起在前来岛上之前,蒲先生语出惊人,笃定成仙杀害周海龙之妻。见眼下正无事可做,我与蒲先生问道:“蒲先生,眼下既难得空闲,不如将文登成仙传说的来龙去脉说个分明如何?”
蒲先生听得一笑:“也好!眼下恰有故人,也可将我所想一验。”言毕他转向周平泰道:“周先生,文登一地的成仙传说可曾听过?”见周平泰点头称是,蒲先生诡秘一笑,道:“周先生,成仙谋害周海龙之妻一事,你可有了解?”
此话一出,只见周平泰脸色大变,惊道:“怎会!此事当只有极少心腹所知,怎会……”
蒲先生微微一笑:“周先生放心,我并无推翻此传说之意。何况当下成、周二人双亡,已无追究必要。如今,我只想将此事真相见个分明。”
周平泰惶恐道:“此间手段是成公子精心设计,不知大侠从何处看出了端倪?”
“在周海龙断定子嗣是其亲生骨肉之处。”蒲先生答道:“周海龙既见仆人何旭与妻子私通,却咬定儿子是自己亲生血脉。此处,实在蹊跷。”
我皱眉道:“周海龙何故如此?”
蒲先生笑道:“因忧心亲生血脉遭人唾弃之故。”
我忙道:“并非此处。我却是疑惑周海龙怎生断定儿子乃是自己亲生骨肉?想周海龙常与成仙借经商之名为举兵之事外出奔走,他却怎敢断言……”只见蒲先生一笑:“飞,你明明已得其中要领,却何必装傻充愣!只因周海龙深知,妻子并未与何旭私通的缘故。”
“啊?!”我登时一愣。
只见槐兄在一旁笑笑,答道:“飞兄,你且想想周海龙为何特地返回文登?”
我听得犹如云里雾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槐兄见此,笑道:“飞兄,你且说周海龙特地回家,将一桩凶案讲得如梦似幻,又留下一句‘忍事最乐’而去,是为何故?”
“是命其弟周天年放弃缉凶?”我当即问道。
槐兄点点头,道:“当然。周海龙密谋起兵,若为官府持续追查,想必不利。但以周海龙的性子,怎可容忍爱妻为歹人所害?”
“以周海龙的性子?”我又是茫然。
蒲先生趁机搭腔道:“飞,因仆人与黄吏部家仆斗殴,在公堂上讨来毒打一事,便愤怒至大闹衙门的周海龙。却在爱妻惨遭杀害,以至剖肠斩头一事上忍辱有加,忙于息事宁人,你却不觉其中当另有玄机?”
我忙反问:“岂不是因周海龙担心起兵之事为官府察觉,只是忍辱吞声?”
蒲先生笑道:“区区仆人遭打,周海龙便愤怒至不顾大计,大闹公堂几遭杀害,便表明此人行事冲动不计后果,哪里顾得上大计?如今爱妻为歹人残忍杀害,他怎会冷静如此?”见我愕然不语,蒲先生道:“岂忘彼时周天年与周海龙道,‘嫂子为贼人所杀’,若当真如此,此事周海龙会忍气吞声么?他怎不放声大哭、暴跳如雷,当即嚷上衙门发誓报仇?”
“有理,有理!”我连声惊呼,片刻才道,“此中却有何意味?”
槐兄一笑,搭话道:“证明周海龙对斩妻杀仆之人为谁早已心知肚明,并且早在心中决定不予追究。”
“原来如此!”我惊道,随即连声反问,“怎并非周海龙亲手弑妻?若他为掩盖自己罪行如何?”
“不合情理,”蒲先生答道:“周海龙与妻子关爱有加,更是为她不愿久居此寨。何况他也不相信爱妻与老仆何旭私通,却怎有残杀妻子的动机?”
“何况周天年已断定嫂嫂为贼人所杀,若周海龙欲掩盖罪行,又怎会留下此等画蛇添足之言?”槐兄随声应和。
我点头,又问:“周天年为凶如何?”
槐兄登时苦笑:“假定如此,周海龙彼时在外,从何得知周天年为弑妻真凶?何况周天年并无动机,若周海龙察觉周天年杀妻,非但不与他问个分明,反将子嗣托付与他抚养,岂不荒谬?”
我听罢低声道:“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成仙了么?”
蒲先生坚定道:“正是!成仙与周海龙断袖已久,对周海龙之妻早已妒火中烧。何况周海龙已有行事冲动之举,不但险遭黄吏部陷害,更几乎泄露起兵之事。此等状况之下,周海龙却不愿弃家登岛,只因贪恋娇妻;这等横在大计之前的障碍,怎能再容忍一刻?”言毕蒲先生转向周平泰道:“周先生支持此事知之动机,想必是因后者罢?”
周平泰被这一番话唬得魂不附体:“大侠,大侠莫非天神下凡?怎会……”
“周先生既为周寿慈大管家,来此落草反清,想必是为家主复仇。见周海龙身为长子,却贪恋女色怠慢大计,周先生想必心存不满。可是如此?”
周平泰听得冷汗直流,连连称是。
我却在一旁将蒲先生所言一条条串起:成仙下定决心斩杀周海龙妻子,哄周海龙上山,因此在周家现身。第二日周海龙天不亮便离去,想必是因成仙谎称寨中生急变,但他却……至此,我与蒲先生疑惑道:“蒲先生,若假定成仙返回周家骗周海龙上山,但他却逗留周家不走,更冒充周海龙是为何故?”
“这还消问,当然是为斩杀周海龙之妻做铺垫。”蒲先生轻松道。
我苦笑:“当然,敢问此间是如何布局?”
蒲先生笑道:“此间布局甚妙,我每每回忆,也要为之折服。飞,你且听我仔细道来。成仙骗走周海龙,便大吵大闹,四处呼喊,唬家人误以为周海龙当真被法术易容,变作成仙面目。不止如此,他更硬闯周海龙之妻闺房,甚至呼唤起她乳名,令四下仆从更加相信,而最为重要之事,乃是周海龙之妻也因此笃定周海龙已变作成仙。”
我惊道:“何故如此?”
蒲先生笑答:“是一处伏笔,待我稍后揭晓。其后成仙依旧模仿周海龙模样,带领家中仆从华炳去寻周海龙。行至半路,成仙命华炳先行返回,又为他准备一些托辞,路途遥远、偶遇旧识云云,也不忘又故弄玄虚,继续令众人以为周海龙与成仙二人换脸。周先生,华炳何在?”
周平泰一惊,垂眼滴泪道:“华兄是海龙亲兵,两年前……”
见戳至周平泰伤心处,蒲先生忙拱手道:“抱歉,抱歉!怪我只顾卖弄。”周平泰道:“不怪大侠。想大侠多有一分聪慧,复仇大计也更有一分把握,无妨。”
蒲先生轻叹口气,道:“待差走华炳先回家禀报,成仙便趁夜色返回周海龙府内……周先生,敢问成仙是假托周海龙之名径直去敲大门,或是翻墙而入?我猜是翻墙?”
“是翻墙而入,成公子说过。”
“果然,”蒲先生道,“成仙偷偷摸去周海龙之妻屋内,骗开门,假托周海龙之名而返。”言罢蒲先生一笑:“飞,此处便是成仙要在众多家仆面前假装与周海龙易面之缘故!”
我闻言恍然大悟:“莫非是为赚周海龙之妻开门?”
蒲先生点头:“正是!飞,你想周天年等人相信周海龙之妻与何旭私通之由为何?是因周海龙之妻在半夜梳妆亮丽、脸涂胭脂,以及对饮至一半的酒杯!”
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莫非当晚真正与周海龙之妻对饮之人,是装作周海龙的成仙?”
蒲先生颔首:“说得好!飞,成仙苦心演戏,正是为此!若非如此,要骗周海龙之妻开门,梳妆陪酒,怕是难于登天!如此一来既可伺机杀害周海龙之妻,又可留下栽赃她与下人私通之证污之,岂非一箭双雕?”
我听得骇然,说不出一言。而蒲先生叹然道:“对饮时,成仙借机斩杀周海龙之妻,随后借周海龙之名,去寻来当晚守夜的仆人何旭。他假意得返,哄何旭随他同去周海龙妻子门前,趁其不备一剑斩杀。”
“但此处,成仙却留下了破绽。”槐兄言道:“何旭若是在逃跑时被斩杀,怎会留下割喉伤痕?此情形来看,何旭分明是遭偷袭。恐怕是成仙事后察觉,只得割下何旭右臂混淆视听。”
蒲先生点头称是,道:“当是如此。之后成仙返回屋内,先将周海龙之妻斩首,又开膛破肚,挑了肠子挂去中庭树上,方才越墙而走。”
我一皱眉,问道:“成仙何故为此?”
槐兄叹道:“成仙将周海龙之妻视作夺爱情敌。而情杀多有毁尸之举,不稀奇。”
然蒲先生却眯眼道:“我却以为不止为此。”
“此话怎讲?”
“魏槐兄,你且判定周海龙对成仙的计划知情么?”蒲先生问道。
“当然不知情。周海龙并无动机,又因贪恋娇妻不肯上山落草,怎会应允这等计划?”槐兄毫不犹豫答道。
“既如此,魏槐兄且试想周海龙回家后听周天年说起妻子遇害时的情景。”
槐兄皱眉,略一思索,道:“莫不是逼迫周海龙就范?”
见蒲先生颔首回应,我忙问:“槐兄,此中有何蹊跷?”槐兄道:“飞兄,你且想来周海龙为成仙掩盖罪行,而与众家仆所讲的传说,是他本人临时起意的么?”
我一歪头:“不可能。周海龙并未暴跳如雷追拿凶手,证明他一早得知娇妻遇害之事。应答如此顺畅,想必非是一届莽汉即兴编纂。”
蒲先生答道:“正是!成仙在将周海龙之妻剖腹后扬长而去,径直回此处寻着周海龙,将实情一五一十相告,以劝周海龙上山。飞,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起周海龙回家,是为暗令周天年放弃缉凶?”
见我点头,蒲先生又眯眼笑道:“但此意图,实则为成仙所有。周海龙只是不肯弃娇妻于不顾,坚持回家一看究竟。”言罢他转向周平泰:“周先生,敢问周海龙得知此事时,可曾暴跳如雷?”
周平泰答道:“周少爷得知此事时一愣,却与成公子笑称莫要无理取闹。直到成公子将详情一一道来,周少爷方才放声大哭。成公子趁机劝他当从此与文登家人断绝往来,在此安心谋划兴兵之事。”
“周海龙并未当即答应罢?”蒲先生问。
“正如大侠所言。”周平泰叹道,“周少爷起初只是流泪不答,却在我与众人跪地请愿,求周少爷在此留守,以尽早为老爷报仇雪恨之事之后,方才勉强答应常驻在此。但却果如成公子所料,周少爷坚称要回家一看,接妻子上岛。”
我趁势问道:“周海龙何不一早接爱妻上岛?”
槐兄道:“若引娘家人寻找,怕是节外生枝。何况若毫无缘由屡屡消失、复归,难免引官府四处搜寻,惹来无妄之祸。”
蒲先生撇嘴道:“也当有成仙妒恨周海龙与娇妻缠绵,意欲独占周海龙之故。成仙想是一早料到周海龙不见黄河不死心,定要回家看个分明,故此为他备了脱身托辞,也便是如今流传在外的成仙传说。”
“正是!正是!正如大侠所言。”周平泰连声惊叫。
“飞,成仙残害周海龙之妻并剖腹毁尸,也是为此。”见我惊讶不语,蒲先生又道,“待到周海龙回家听起周天年说起娇妻的惨状,竟与成仙所说一模一样,他登时万念俱灰。此处雷同吕后将戚姬害作人彘,引惠帝观看一般,显示自己的手段。”
“此人定是疯了!”我几乎作呕。
蒲先生叹道:“其后果如成仙计划,周海龙只得将成仙备好的说辞一五一十讲给周天年。周天年见周海龙所说之事与凶案毫无二致,嫂子又是罪有应得,而真凶更是周海龙本人,只得放弃缉凶,代周海龙隐瞒。之后周海龙忧心儿子遭排挤,故此叮嘱周天年‘此是周家血肉’,而在临行时,更特地扭头叮嘱周天年‘忍事最乐’。”
蒲先生言罢,槐兄冷笑道:“这句却不似讲给周天年,却反像是讲给自己。”
蒲先生点头:“有理!当时成仙恰在周海龙身边。周先生,敢问周海龙上岛之后如何?”
周平泰答道:“虽萎靡了一段时日,但半月后便恢复了。”
蒲先生斜眼问道:“周海龙经历此事,对成仙也一如往常么?”
周平泰叹道:“周少爷虽与成公子仍旧要好,却不似往常一般亲昵非常。但我却并不以为此是坏事,毕竟分桃断袖之事,难免遭外人耻笑,更败了我周家的大家门风!只是我见识了成公子的手段,却也不敢多言罢了。何况……”
“何况?”蒲先生一挑眉。
“周少爷原配生产后不久暴毙,曾有人言……”周平泰支吾其词。
蒲先生眉头一皱:“是成仙在其中作祟?”
周平泰连忙摆手道:“不知,不知!此事只有谣传。”
蒲先生微微点头,仰天长叹道:“此便是成仙传说全貌。飞兄,你看如何?”
我拱手连连道:“厉害!厉害!不愧是狐鬼神探,这等光怪陆离之事,竟被蒲先生轻易破解。”
蒲先生抱拳回礼,遂与周平泰道:“我在此仍有两事欲与周先生问个分明。”
“大侠请讲。”
“上岛后,周海龙是否借棺材,与周天年送去不少财宝以度日?”
周平泰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道:“此事竟也遭大侠察觉?”
“以点石成金的爪甲澄清财宝来源,此事听来玄妙非常,想必也是成仙的主意?”蒲先生问道。
“正是!周少爷听眼线说天年困顿,心急不已,找成公子商量。成公子便献了此计。”
“周天年如今在文登经营白事生意,可谓安居乐业,请周先生放心。”槐兄答道。
“两年前遭乱之后便并未与天年寄去财物,我还有些担心,不想天年竟以此发家,实是天命!若周少爷泉下有知,想必会对此心生慰藉。”
蒲先生应和两句,又问道:“敢问周先生,十六年前黄吏部一案,我隐约感到其中另有隐情,不知可否请周先生澄清?”
周平泰连声称是:“愿为大侠解惑,我尽力而为。”
蒲先生点头,道:“两家冲突的起因,竟是黄吏部家人放牛踏坏了周家田地,这等缘由实在蹊跷。不知周先生可知其中真故?”
周平泰摇头:“正如大侠所言,放牛只是托辞。成公子曾与我说起此事,是家仆在田里埋藏银子时被黄狗官家奴看见,不想黄狗官家奴竟就此惦记上,趁少爷家仆不备时偷偷发掘,才引来冲突。”
“埋藏银子是为何故?”我应声问道。
“周少爷与成公子虽常借经商之名外出上岛,其中却有不少时候是当真经商。成公子聪慧非常,常常做得一本万利的生意,养活了整岛人马。岛上这些兵器粮草,大都是成公子与商人暗中购得,暗中备船送来岛上。”
我正感慨,蒲先生开口又问:“因此是黄吏部家人偷了银子遭打,却恶人先告状。只是黄吏部不愿交出银子,故此另寻斗殴缘由。至于周海龙,也不愿官府过问万贯家财的来源以免节外生枝,因此也寻了放牛踏田的借口开脱。周先生,我所言可与事实相仿?”
“何止相仿,是丝毫不差!”周平泰惊道。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凌乱脚步声顺着山洞口传进耳中。随之而来的,是几声醉意浓浓地叫嚷。
槐兄听得眼前一亮,道:“待这些海贼回石舍内烂醉如泥,我等便可动手!”言罢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蒲先生一笑,与周平泰拱手道:“周先生,眼下还剩一处疑惑。周海龙身陷大狱,又遭郑柏落井下石,事迹败露时,成仙苦心上告,莫非是巧借部院一时马虎,想当然将郑柏以为是被黄吏部收买,诬赖周海龙的无赖,以为周海龙解围?”
周平泰大惊,忙拱手道:“丝毫不假!多亏成公子巧破死局,不然若引来旗人大军来此,我等早已败亡。”
蒲先生叹道:“遭黄吏部与县令、叛贼郑柏两方围剿,成仙却引出部院大官查案,反趁翻案之机诬郑柏受贿作伪证。这一出以毒攻毒,顺水推舟,真是棋高一着!”
周平泰搭腔道:“正是!每想起此处,我对成公子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槐兄苦笑道:“只可怜耿直有加的王特使,又遭人狠狠摆了一道。”
我与蒲先生两人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想下次见着王特使时,若与他提起此事,不知他将是怎生模样。
成仙谜题尽数得解,我重在心中回味起整出奇闻,不禁感慨万千。正在此时,槐兄蓦然起身,坚定道:“静了。已临行动之时!”
我与蒲先生二人应声而起。周平泰躬身道:“三位大侠如此费心舍命相助,在下万谢不足以表达心意。不知可否斗胆与三位大侠问个姓名?”我三人相视一眼,依次道“在下蒲松龄”“在下魏槐”“在下严飞”。言毕,蒲先生紧握周平泰双手,道:“特来此讨贼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