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魂的眼
一 回到原点
第二天,我们押着蛇牙,上了押解车,前有警车开道,后有武警押运。
公安、交警全力配合,从县城到监狱,一路畅通。
下午,押解车就到达了监狱,蛇牙直接被关进了禁闭室!
由于我亲自参与了抓捕行动,我被评为全省监狱系统“十大杰出青年。”
奖励也就是多休息一个星期。
我在家休息了几天,期间,我给顾美打了电话。
“是你,你去哪儿?我找你找得好苦!”顾美在电话那边快要哭出来了。
“我出去执行任务了,你在哪儿?”
“我在开往南京的列车上!”顾美说着就哭了起来。
“那你还好吗?”
“我负伤了,休假了。”
“保重。”
“谢谢。”
之后,我们都挂掉了电话。
我感觉我们之间似乎疏远了很多,我们本来就不在一个城市,工作的性质决定,我们只不过是一对“双城恋”。
现在,能算得上是恋爱吗?
这个问题有待商榷。
我去看了田小乐,他的伤势好多了,一个住在家里。
他见到我很高兴,“臭小子,和你在一起工作真过瘾!”
“也许,只是给你填了很多麻烦。”
“哪里,你知道吗?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
“是很爷们的那种吗?”
“是也,不是,你很聪明,有时坚韧勇敢,积极乐观,有时玩世不恭,搞怪惊奇,是一位热血青年,和你在一起工作,是种乐趣。”
“我有那么好吗?”
“你自己不这么觉得吗?”
“嗯,好的,我好好揣摩一下。”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小刘和小赵的案件,好像有了新进展。”
“你确定?”
“据说有了线索。”
“太好了,我想去看看老宋。”
“别去了,老宋住院了。”
“他怎么了?还是高血压吗?”
“罪犯脱逃后,老宋回监区值班,连续两个夜班,都是他一人值。被病犯传染上了结核,现在正在治疗阶段。”
“怎么会这样?”
“民警被犯人传染上结核,他不是第一个,我想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上班了。”
田小乐不像以前那么健谈了,他说他的肩,晚上仍然会隐隐做痛。
我想起他父亲双规的事,我想问,却欲言又止,看他家冷清的样子,估计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说杀害小赵的凶手找到了?”
“啊,是吗?到底是谁?”“一个流氓,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动机是什么?”
“还不太清楚,据警方说,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
二 还是猜猜我是谁
第二天,我去了阳市,找到了名叫“猜猜我是谁”的网吧。
那座网吧处于城市边缘的街角,店面不大,却很整洁。
“猜猜我是谁?”这个名字很诡异,像马师的风格。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网吧灯光昏暗,一排排电脑位上却没有几个人,房间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收银台坐着一个女孩,正在上网。
她问我:“上网吗?”
“不上,我想找个人。”
“你找谁?”
“马师!”
女孩摇了摇头,说:“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瓜子脸,有酒窝,左眼边还长了一颗黑痣!”
女孩若有所思,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的心中感到莫名的惊喜,“你见过她,她是你们这里的管理人员,对吗?”
“不是,她前一阵子,经常来这里上网,和一个男的。”
“你知道她住哪儿吗?”
“不知道,她看样子像个学生,好像要是在读研究生,那个男的是她男朋友。”
我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时,心里突然有点失落。
“不过,她不叫马师这个名字!”
“那她叫什么?”
“凌悦!”
“凌悦?”
“对,据说她家在这里,人却在省城读研,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她家在这里?是在附近吗?”
“那我不太清楚,也许是她家,也许是她男朋友家。”女孩不置可否,继续上网聊天。
我正准备离开,那个女孩又突然叫住了我。
“我又想起一件事了,感觉很奇怪。”
“什么事?”
“就是她男朋友,走路很不正常,怪异。”
“就是扭来扭去,我感觉像个女人!”
“啊?你是说她男朋友是女人?”
“好像是,而且长得很难看,还有点老。”
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又在阳市呆了两天,整天在网吧附近转悠,也没有碰到马师。
之后,我又坐车回了省城,回到了监狱。
不过,我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蛇牙死了!
三 政委谈话
蛇牙是在转监途中死的,死因是猝死。
他的死与马干、林风一样,很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据说,他死的前一天晚上,他接受了审讯,他交待了很多事情。
还有一种说法,在蛇牙押送的途中,他突然窜起来,一口咬住了警察的脖子。
那个警察动脉差点被他咬断。
就在命悬一线之间,他停住了。
没了呼吸。
他死了。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
回到监狱当天,监狱政委就找我谈话。
他是个五十多岁,温文尔雅,性格爽朗的秃顶男人。
他穿着只有警监级别的人才可以穿白衬衫,那是一种地位和荣誉的象征。
我给他立正敬礼,他很客气,他亲切地和我握手,那感觉就是像一个国家元首在机场迎接另一个国家元首一样。
他示意我坐后,然后平静地说,“小齐,这一段时间,你工作表现很好,狱领导对你也很认可。”
“哦,谢谢,上次逃犯的事,我也有责任,有时工作过于冒失。”
“这都是在所难免的,你是年轻人。过一些时间,你还要接受一项责任重大、前所未有的任务。”
“啊?不会又是守尸、抓逃犯吧?”
“不是,可能比这些还要难,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那会是什么工作呢?”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监狱长说,他比较看好你。在后来追逃的过程中,他说你表现得很出色。”
和政委谈完话,我的心始终悬着,心里一直在猜测那项任务,到底是什么。
既使在值班时,我也这么想。
我的特殊任务是否与蛇牙的交待有关呢?
我记得,他和我说过,有一个比他还要厉害,那个人又是谁呢?
还有一个人,比他还厉害?
有一个人,在我脑海一闪而过——顾明达。
他知道那批失踪的毒品,他知道蛇牙这个人,他说过的话,有很多都是真的。
如果是他,那他究竟想干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蛇牙告诉了警方一个秘密,也就是那个很厉害的人。
他是谁呢?
四 耳目布建
我发现我对顾明达的猜测,越来越有依据了……那天上午,我正在监舍值班,听到楼下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出门一看,原来是四五个陌生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公安机关刑侦支队的。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来与小赵的死有关。
他们简单和大队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我们分监区的犯看到生人,都警觉地从寝室出来,站在监内的走廓里,好奇地向外张望。
刑侦支队的同志走后,监区长走了我们监门门口,那些犯人,就像动物园里看到生人时发出好奇目光的猴子一样,在监区长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想要得到陌生人的消息。
顾明达悠闲地走了过来,身子慵懒地靠边监门上,向监区长露出谄媚的笑容,活像电影里卖春的小姐,“领导,那些人是来看人的吗?”
“不是,他们是生产厂家的人。”大队长说。
“我看不像,生产厂家的人,能有那么健壮吗?”
“你这么健壮,谁能相信你得了肝炎!”
“领导,我得肝炎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给我回寝室老实呆着去,别没事瞎出来转悠。”大队长发火了。
几个犯人悻悻地回到寝室,继续相互吹嘘入狱前的“辉煌”历史。
“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大队长小声和我说。
进了办公室,他对我说:“刚才那些人是刑侦支队的,他们说小赵的死是被人雇凶杀死的,那是凶手亲自供述的,而且那个幕指使者,就是一个叫马干的人。”
“马干,你是说那个死去的马干。”
“现在还不好说,他只知道那个人自称是马干,至于为什么杀小赵,凶手根本就不清楚。”大队长眉头紧锁,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们监狱里有人搞手机诈骗,据说,现在数额已经达到了几十万元。”
“监测到手机的位置了吗?”
“当然,那个手机就在你们分监区。”
“啊?这怎么可能。”
“这是刑侦支队的同志说的,是已经通过系统定位的,既使有误差也不会太大。据他们分析,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团伙,这是一起监狱内外联合,利用手机诈骗的大案。”
“那他们为什么要杀小赵。”
“据他们分析,很有可能小赵已经知道了这个手机诈骗的真相,所以才被灭口的。”
“那小赵为什么不说出这个秘密呢?”“现在还不清楚,或者说,小赵根本就不知道手机诈骗这件事,充其量是他知道谁有手机。可是做贼心虚,那些诈骗犯可不这么认为。”
“您分析得真有道理。”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多留心罪犯的动向。”
“明白。”
“还有,你要充分发挥好耳目的作用。”
“谁是耳目呢?”
“他叫壁虎。”
“壁虎?”
“对,你就叫他壁虎,他现在负责收拾民警办公室的卫生。你上班第一天,就认识他。”
“谁?”
“他不到三十岁,我当时对你说他是个精神病。”
“是我刚上班时,头被撞的那个青年男犯。”
“正是他,他会每天和你联络。”
“以后,你就是他的耳目布建负责民警。”
“好的,我一定完成任务。”
“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要保密,否则,他就会有危险.”
五 不解之迷
顾明达很可疑。
他的身上具备了那个丧心病狂的“诈骗犯”的所有特征。
他曾经告诉我小赵叔叔遇害的事,他对小赵的事很关心。
那种关心和了解令人心惊胆战。
他知道的太多了。
为什么只有把他小赵父亲的事告诉我呢?
这时,我又突然想起顾美来,我又记起了这个令我闹心加烦心的巧合。
顾明达是顾美的表叔,我一想到这事,就像吃了苍蝇一般。
作为监狱警察,和马师的纠葛已经令我无地自容,心力交猝。
现在,我又与顾美——这个罪犯家属弄得不清不楚,真是不应该。
可是她却是那么的喜欢我,潜意识告诉我,我和顾美之间,是一段不能见光的爱情,因为,只要别人知道他是罪犯的侄女,我就别想在监狱再工作下去了。
我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以前的我,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许多疑问令我辗转反侧——
小刘、小赵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眼前浮现,他们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幕后的人到底是谁,还有马干那个恶魔,他到底是生是死?
为什么杀害小赵的凶手说是马干的指使的呢,这怎么可能?
还有两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女人,马师的冷艳令我醉生梦死,顾美的暖爱让我受宠若惊,谁才是我的真爱呢?
那个手机诈骗犯是谁?真的是顾美的叔叔吗?
当然,还有政委向我交待的那个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下一个,重要的任务,到底会是什么呢?
我躺在曾与小刘谈笑风生,曾与小赵畅谈你我的那张床上。
可是,如今,只剩下了我孤令令一个人——值单班。
六 锁定目标
第二天,工作依然照旧。
吃过早饭后,病犯监区中有劳动能力的罪犯都去生产车间劳动,其余病犯都窝在寝室里。
八点多,监狱医院的民警带着犯人来给监舍消毒,喷过氧乙酸。
十点,教导员带几个民警回来了,决定清监。
监舍内所有的犯人都清到了院子里,我们穿上白大挂,戴上口罩、手套,开始清监。
一次清监下来,我基本上要洗澡和洗衣服,我真不知道,在清监的过程中,到底有多少细菌曾游览过我的身体,到底有多少肝炎、结核病毒对我垂涎欲滴……每次清监,收获都不小,小到自制刀片、白酒,大到手机,当然,能够清出一部手机,那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这些犯人狡猾得很,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把东西都藏到了什么地方。
这次清监的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任何收获。
清监之后,我下午换班,不在监区,而是去生产区。
那个顾明达也被监区长叫了出来,一起去生产区,我想,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监督他。
下午,我又带犯人去参加劳动,从出工时间来说,一般是早七点半到十一点半,犯人吃过犯后,回监舍休息;一点半正常出工。
罪犯生产时,壁虎在收拾卫生。
生产区的音响里放着流行歌曲蔡依琳的《日不落》……他扫到我旁边时,说:“没有情况,真不知道那家伙是用什么时间打电话的,在哪儿打电话的。
我面无表情,但是,我已经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小声回了一句:“留心那个姓顾的毒贩。”
他点头答应,之后,慢慢扫着地了开。
犯人仍然各就其位,这天,顾明达到车间了,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厕所里抽烟。
透过大玻璃,我发现,他正在看着我。
这个王八蛋,也许是看出我的用意了,于是,我也盯着他看,他没坚持多久,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我决定,盯死他。
下午收工的时候,壁虎走在后,他小声对我说:“这个家伙太狡猾了!”
……
晚饭后,我开始给病犯发药,监督他们吃完,然后做记录,这样,防止罪犯服用超量药品自杀。发完药,就到了“亲情电话”时间。
我把值班室的电话拿到监门处,并拿出笔记本,主要用来计算罪犯的通话时间,并根据时间向他们收取电话费。
之后,罪犯开始排队到我这里打电话。
我看到顾明达排在第七的位置,他也在翘首以盼,等着打电话,真是太虚伪了.
他们开始一个个打电话,我在另一头负责监听,记载内容,并计时。
第一个打电话的犯人,用时8分15秒。是个盗窃罪,23岁,很年轻,盗窃了十几家仓买,金额达十几万元,而是团伙做案。既使是屋里有人,他们也肆无忌惮地去偷东西。他以前和我说过,他每次出去偷东西,身上都带着刀。如果主人醒了,他们绝对是毫不留情,一刀捅死完事。他给家人打电话的原因,没有别人,就是要钱。
第二个打电话的犯人,用时6分10秒。刚开始仍然是一顿寒暄,说来说去,最后,还是亲戚要钱。
第三个打电话的犯人,用时7分30秒,是打给自己上大学儿子,边说边哭,弄得电话柄满是大鼻涕。
第四、第五、第六……
到了顾明达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他有点不自在,“队长,您对我有仇吗?我可是一直服务管理,遵守监规的。”
我收起电话,“少罗嗦,今天不打了。”
“别别,我和您开玩笑的,我打,我打……”顾明达拿起电话,我仔细监听。他瓦拉说了十来句,我一句都没听懂。
他妈的,他在说上海话。
我啪地嗯掉了电话,“谁让你说方言的?谁允许你说方言了。”
“对方就是上海人,我就要说上海话的啦,侬不要太不讲道理啦。”
“下一个……”
第八个人是个30多岁的小伙,他把顾明达往外一挤,兴高采烈地说:“大顾,你真是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家小妞等我都等不急了,喂,宝宝,我是小乖啊,想不想我啊……”
顾明达有点生气,双手抱着膝盖,坐在走廊边缘。
在监门的内侧,一个理发师犯人,正在给另一个犯人剃头,用的是电动推子。
监狱里的犯人要经常剃头,这样才能保证他的头是光亮的,证明他是个犯人。
如果在监狱里,你看到哪个犯人的头发很长了,还没有剪,那就说是,他快要出狱了。
看到别人剪头,顾明达又凑了过去,排队剪了头发。
他很怪,他剪完头发,右手始终在摸着他的光头,摸啊摸啊摸啊!
突然,他转过身,正好与我的目光相遇。
他冷笑了一下,之后,他就回到了寝室。
壁虎也慢步跟上,与他一同进入寝室。
每个寝室内有一台电视机,正在放着电视节目。
罪犯值星员开始准备上岗。
看守大队锁完监门后,监门内部恢复了平静。
我坐在监门口,盯着走廊深处,两个值星员相视而坐,偶尔有犯人出来上厕所,值星员随之跟进……我坐在监门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
我就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做一些监区长交给的工作,比如写一些政工学习记录、整理罪犯档案、填写各种应该填写的记录……我抬起头,正好看到了黑漆漆的监控器。
半夜,我准备回值班室睡觉,刚出办公室,我就看到铁门内侧背对着我,站着一个人。
我仔细一看,是顾明达。
我啊了他一声。他听到后,转过身,他嘴里叨着烟。
我让他马上回到自己的寝室。
他说有话要和我说。
我说,你要说什么?
他双手扶着铁门的栏杆,瞪大眼睛,他问我:“你说,我和马干长得像吗?”
七 我们分手吧!
第二天上午,我出监舍取材料,我从手机箱中取了自己的手机,30多个未接电话,有父母的,有同学的,有顾美的。
我刚想给父母回拨电话,顾美的电话却率先进来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多天不接我电话?”
“我在监区值班,我上哪儿去接你的电话。”
“过几天,我想去看你。”
“别假惺惺的了,我不用你看。”
“齐枫,我知道,你现在是抓捕逃犯的英雄了,是吗?追你的女孩要用火车皮来装,想要什么样的,就要什么样的。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列车员,你哪能看上眼啊!”
“顾美,你不要这么尖酸刻薄,好不好!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哼,以前,你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没有问过我过得好不好。”
“问你过得好不好?我每天生活在火山口、炸药包、定时炸弹上,我不仅要每天面对一群丧心病狂亡命徒,还要去面对着死尸、追捕逃犯,你能看到我活蹦乱跳、神经正常的站在你面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不就是擦破点皮,受点伤,至于你这样满腹牢骚吗?你不是说,你热爱警察这个职业吗?”
“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我们只见过几次而已,你想做什么,就直说吧!”
“齐枫,我对你的真心,都让狗吃了?”
“真心?呵呵!你对你那关在铁窗中的叔叔是真心的吧!你可能更关心的是他。”
顾美挂掉了电话。
我没有给她拨过去,也许这样的结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天下午,我正在监舍值班,对讲机喊道:“病犯监区一分监区顾明达接见!”
“收到,马上就去。”我回答道。
“顾明达,有人来看你了!”我透过监门,对着走廊大喊。
顾明达跑了出来,他的脸依然汉奸一样诌媚,“队长,真是麻烦你了。”
到了会见室,透过玻璃窗,我看到顾美和一个中年女人在一起。
顾明达拿起电话,开始和那个中年女人聊天,我拿起电话边监听边记录。
那女人是顾明达的老婆,两个人谈些无聊透顶的内容,全是卿卿我我。
顾美的眼泪在眼圈直打转,我不看她,但我能感受到她火辣辣的目光。
我的心也非常难受,酸楚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们两个以前相遇的那些场景历历在目。
但是,我一想到,她和这个毒贩的关系,就心如死灰。
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居然泪流满面,她拿起语音电话,用手指着话筒,示意我也拿起来,我知道她要和我说什么。
但是,我不能,我想,我们应该结束了。
顾明达的会见结束了,我把记录本还给会见室的女警,之后带犯人离开……我迈开步子的一瞬间,她也跟了上来,她拍打着透明隔离带上的铁网,哭得撕心裂肺。
顾明达好像看出什么,但是,他没有揭穿我。
我们两个慢吞吞地走回监舍。
他走在前面,低着头,背对着我说:“队长,昨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和马干长得像吗?”
我没理他。
“队长,你说,是马干厉害,还是我厉害?”
我还是没理他。
“队长,你知道马干的梦想是什么吗?”
我仍然没理他。
他停住了,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向后转,齐步走!!”我大声喊道。
顾明达迅速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很不高兴,他嘴里念念叨叨,魂不守舍。
我想,他是心里有鬼,怕我发现他的阴谋。
走到监舍楼四楼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笑着对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梦想是什么。”
八 铁窗下
这天下午,壁虎来找我,他说:“那家伙晚上睡不着觉,总是在屋时转悠,心事重重。”
他指的是顾明达。
“还有什么表现?”
“他蹲在厕所就不出来。”
“还有吗?”
“他晚上还说梦话。”
“说了什么?”
“他说他快死了。”
“其他的,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了?”
“没有了。”壁虎说完,又回到楼梯假模假式地搞卫生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想,真是个笨蛋,没有一句是有用的。
晚上,仍然是我一个人值班,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值班,我心里有点害怕。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半夜十二点时,我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梦到了几个检察官把我从监狱带走了,之后是法院宣判,我成了一名罪犯,我又回到了这个监区,我抓住铁窗,呼唤自由。
我从梦中惊醒,全身冷汗。
恰在这时,我听到了卫生间的门开了,那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窗子没关,晚上风大。
第二天,我和大队长申请加个夜班民警给我。
值单班,我快要崩溃了。
下午时,监区长神采飞扬地告诉我:“已经给你落实民警了。”
“太好了!是谁?”
“到时你就知道了。”
晕,监区队长也卖关子。
晚上,罪犯收工后,邓哥抱着行李过来了。
我喜出望外,“邓哥,你和我一个班?”
“当然,除了我,还能有谁?我已经上了人身意外伤害保险,估计我儿子初中高中大学的学费有着落了。”
“不至于,如果我杀伤力那么强,直接把我制成生化武器,发送到大气层中,地球人口至少能减少一半。”
“这倒是个好办法,那样你会成为救世主,名垂青史了,至少可以有效缓解全球气候变化,延长地球的寿命。”
和邓哥在一起真开心,至少晚上心里会有点底。
“手机诈骗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还在调查过程中……”
“你知道吗?就在今天下午,又有人被骗了,损失了二万元。”
“电话确实是从我们监区打出的?”
“据说是!”
“监区是24小时监控的,怎么会有人持有手机呢?”
“监控可能也有死角。”
“是不是系统搞错了,手机不在我们监区,而是在别人的监区。”
“不会错的,公安的技术还是很过硬的。”
“我有个重点怀疑对象,是个毒贩,姓顾。”
“我知道他,他倒有点可疑,到底是不是他,现在还不能确定。”
天黑后,邓哥深入到罪犯寝室去巡视,我站在铁门外没有进去。
“进来啊!怕什么!”他说。
我笑了笑,我确实是有些担心,特别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
我脑海中始终设想一个恐怖的场景:
如果我自己进入了罪犯寝室,他们有人把监门锁上,那我不就成了笼中之鸟?任其宰割?
我经常幻想起一个恐怖的场景:犯人锁上监门后,所有的犯人都来打我,用东西砸我,我的脸被人踢得变了形,之后,他们再把我从楼上扔下去。这让我不寒而粟。我们巡视到最后一个寝室,里面有四个犯人,顾犯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其他犯人看到我们来了,都从床上站了起来。
“顾明达!”我喊道。
他没理我。
我又喊了一句,他才站了起来,好像没睡醒。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睡觉啊,我没干什么!”
“说,你把手机藏哪儿了?”
“我哪有手机?”他站起来,翻开床铺,示意自己清白。
邓哥把我拉走,我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三四眼。
我们走出监门,锁上。他说:“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而且,还没有找到手机。”
“哦,对了,我们刚才没去厕所吧!”
“没有!”
“那里面,刚才好像有人,他在里面呆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
“对啊,快去看看。”
我们又冲进了监舍,进入厕所,我们看到一个年轻的犯人,正趴在桌台向窗外望去。
“你在干什么?”
“抽根烟,看看云彩。队长,你看这天有多蓝啊!”
我暗骂他扯淡,天黑了,看个鸟云彩?
我发现他很不正常,厕所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们到底把手机藏哪儿了?
这时,监门开了,几个警察跑了进来,看样子,他们是有目标了。
他们冲进厕所抓住了那个年轻人,摁倒在地:“说,把手机放在哪里了?”
他的脸被压得扭曲了,“在窗台上。”
警察过去找,却怎么也没有发现。
有一个警察爬上了窗台,向外观察,他跳了下来,站在窗前,把手伸向窗外。我看到他那弯曲的胳膊正在用力,突然,他一用力,收回右手,大家全都惊呆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被透明胶布粘着的一部手机。
那家伙竟然把手机粘到了大楼的墙身之外……
九 小赵之死
谁也不会相信,就是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犯人指使别人杀了小赵。
他叫江城,他是与马干“五连保”的罪犯之一。
马干心脏病突发时,是他第一个冲出寝室喊的我们。
虽然他只有三十多岁,但是,却是个老江湖了。
他13岁就开始偷盗,14岁因抢劫入少管所,出来后,他又重操旧业,纠集一些人从事入室抢劫,入狱后,他仍然不思悔改,以用发短信、打电话的方式问被害人:“猜猜我是谁?”
这种诈骗已经司空见惯,一眼就能识破,可是,仍然有一些人上当受骗。
刑侦支队根据他提供的消息,在市区内的一处出租屋,将团伙一网打尽。
这个团伙分工明确,有打电话的,有取钱的,还有做帐的……当然,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我最关心的就是小赵是怎么死的。
事情还要从我刚上班时说起,小赵工作兢兢业业,平时查监舍十分仔细,连个指甲盖大小的铁片都不放过。
那个时候,江城就已经开始组织手机诈骗的事了。他每次打电话都在厕所里,只要他去厕所,就再也没有人敢进去了,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有一天,他正在里面打电话,小赵警官来了。
他忙把手机藏了起来,他也不清楚,小赵知不知道他有手机。
小赵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上厕所啊,我没干什么。”
“告诉你,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其实,据事后大家分析,小赵仅仅是知道他上厕所时,别人不敢进去这件事而已。
其他的小赵什么都不知道。
江城非常胆小,自从小赵说他知道自己的坏事后,他就如坐针毡,夜不能寐,小赵走后,他甚至两个星期没有再使用手机。
没过几天,有一个犯人和江城发生了口角,江城就把那个犯人给打伤了。
小赵就申请关押了江城一个星期的禁闭。
这一个星期,江城就开始怀恨在心,决心一定要收拾小赵。
后来,在马干死后,江城就决定以“马干”的名义杀掉小赵,于是就导演了雇凶杀人的血案。江城说,当时,他和凶手只是说收拾收拾,说好了是给凶手五千元。没想到,凶手却一步到位,制造了杀人案,之后,并以此为根据,索要更多的钱,无奈之下,江城给了他两万。
江城本以为事情可以不了了之,不料,自己却被抓获了……江城团伙被绳之以法,“手机诈骗”事件就此结束了?
其实这只是个开始,到底是谁给江城提供了手机?谁又能一直这样的纵容他呢,一定是有狱警在背后支持。
当然,追查还要从江城下手,他最开始就是个死扛,怎么审,都不说。
后来,他竟然吞吞吐吐地说,“是刘警官。”
“刘警官,他不是死了吗?”审讯他的人很惊讶。
“手机是他从外面带给马干的,后来,马干又把手机卖给我了……”
此后一段时间,江城始终一口咬定是刘警官带给他的手机,他把责任推到了一个死人身上。,这才叫死无对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令人十分震惊:江城的手机中竟然存有林风的手机号。
难道他与林风有关?
正当大家以为案情有了新线索时。
江城却说说他早就忘记了。
就江城被抓的三天后,壁虎在下楼时,脚一滑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腿骨折了。
他只记得,当时下楼的人很多,他被人拌了一下,又被人推了一下。
至于是谁干的,谁也不知道……
我想,也许是壁虎的身份暴露了。
后来,始终没有找到那两个推他的人。
也许,壁虎本身就是在撒谎,他想赢得同情。
但我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就像我一直怀疑的顾明达一样。
谁也不会相信,在他的身上会发生奇迹。
而且,这个奇迹与我有关。
十 神秘来信
我依然正常上班,依然和那些怪里怪气的罪犯整日厢守。
这天早晨,我正带几个犯人去食堂打饭。
只听到一阵喊叫,我看到几个民警向监狱大门那边跑去。
过了一会儿,再一看,几个警察拖回了一个犯人。
那个犯人张牙舞爪,他大喊着:“有人要害我,我要出去!”
一看便知,这人又是个不正常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家伙是因为收自己妻子离婚的信而精神受刺激的。
这天下午,管教干事从收发室带回来十几封信,都是写给犯人的。
吃过晚饭,发完药后,我就开始读那些信,犯人发出的信和寄来的信都要经过审查,才能给犯人。
这天晚上,邓哥请假了,只有我一个人。
这封信是寄给顾明达的,信封很普通,内容却真的很不普通……大哥,最近还好吗?我依然住在郊区,我非常想你,我依然单身,我住的这边天气闷势,下雨了,周围很荒凉,去年我找到了工作,看仓库,你也知道,这活儿非常寂寞,也赚不了几个钱。
兄弟小开
年月日
虽然这封信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又一时想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我站在监门,顾明达又在走廓里转悠,他抽着烟,哼着歌。
我说:“你怎么不回去睡觉,这么有兴致,竟然在唱歌?”
“那当然,我终于清白了。”
“我也只是怀疑你,我们监区发生了这种事,每个人都值得怀疑。”我把信给他。
他翻看了一下,看到“小开”两个字的时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我问他。
他没有说话,依然瞪着眼睛,拿着信,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晚上九点多,我的对讲机响了,“病犯监区一分监区,听到请回话。”
“听到,请讲。”我伸手从桌台上拿起对讲,厕所的门开着,风忽忽地刮着,天气没有前些天那么闷热了。“你们监区十号寝室,有个人坐床边,不睡觉。而且有时还走来走去,十分异常。”
“他长得什么样。”
“矮胖!”
我一听就知道,又是那个顾明达。
我起床,喊了值星员,然后让他去十号寝室,看看顾明达在干什么?
值星员跑过去,进去了,之后,他又回来了。
随后,顾明达也跟了过来。
我拿出椅子,坐在监门外,我说:“你怎么不睡觉?是不是想家了。”
他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他说:“你说好人和坏人有什么区别?”
“人是矛盾的综合体,人的好与坏,要从某个角度来看,就像看一个人的优点一样。人无完人。”我说。
“那您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要问你自己的内心了。”
“我想马干了,我想,如果他不死,也许在他的身上也会发生奇迹。”
“奇迹?”
“是的,坏人也可以变好人。”他说,“我刚才问过心了,她说我本善良。”
“那好,你老实回去睡觉吧,关于你以前做过的不善良的事,留着明天再想吧。”
他摇了摇头,身体依然斜靠在监门上,双手抓着铁栏杆,瞪大眼睛。
“你知道马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心脏病突发!”
“不是,他是被吓死的。”
“大半夜的,别装神弄鬼!”
“你没发现,他和蛇牙的死,有很多类似的地方吗?”
“什么类似的地方。”
“他们都是毫无征兆?作为一个警察,你需要具有一定的推理能力,才行。”
“我现在还不够吗?”
“你远远不够,对了,这封信给你,这里面有一个立功的机会。”说完,顾大毒犯把刚才他看的那封信交给我了。
说完,自言自语道,“马干和我比,差远了……”
十一 自投罗网
第二天,下午,我拿出顾明达的信,刚要分析,监区却出事了。
有个犯人突发疾病晕迷。
我们马上把他送到了医院。
我是他的“四包”民警,需要全程戒护。
因为他属于是“三无”人员,就是没有么亲人,没人管的那种。
人命关天。
送到医院后,医生说要马上抢救,必须先交手术费用。
副监区长掏出了自己的工资卡:“拿我的吧!”
“不用,我来垫付!”我掏出了自己的工资卡,交了住院押金。
还好,犯人手术非常成功,不要需要在医院住上一阶时间。
没办法,我还要在医院戒护,五六个民警围着一个浑身上下插满管子的犯人,在医院一呆就是四天,第五天的时候,监区派了一个民警过来替我。
这期间,我身上始终带着顾明达给我的那封信,我仔细研究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回到监区值班时的那天晚上,我依然在研究那封信。
大哥,最近还好吗?我依然住在郊区,我非常想你,我依然单身,我住的这边天气闷势,下雨了,周围很荒凉,去年我找到了工作,看仓库,你也知道,这活儿非常寂寞,也赚不了几个钱。
落款是兄弟小开
年月日
我把这句话一行一行抄了下来,我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这是一封藏头的信。
大哥,最近还好吗?我依然住在郊区,我非常想你,我依然单身……我住的这边天气闷势
下雨了
周围很荒凉
去年我找到了工作
看仓库
你也知道,这活儿非常寂寞,也赚不了几个钱。
“我下周去看你!”下周,那就是四天后,还有,小开是谁?
“顾明达!”我对着监内走廓大喊。
“我来了,我来了!”顾明达出来了。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开是我以前的一个哥们,他前不久和别人打架,把人给打残了,是故意伤害,现在是公安部a级网上通辑犯。”
“啊?那他怎么敢来见你?”
“他知道我是比较讲义气,以前关系又不错,而且,我想他是想向我借钱。”
“这可是个重要情报!”
“所以,这是你立功的机会!”顾明达笑着说。
“抓人是主要的,立功算什么,我要对你说的话进行核实。”
“好的。”他告诉了我那个人的真实姓名。
第二天,我们通过公安网查找,发现那家伙真是网上通辑犯。之后,我们和监狱长进行了汇报,狱侦科全力配合,整个过程处于严格保密阶段。
星期一,出乎我们预料的是,来见顾明达的人,不仅有小开,还有他的朋友。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会见室,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狱侦科民警开始查验他们的身份证,之后,又重新在公安内部网上进行比对,确定无误后,实施了抓搏,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两个网上通辑犯就落网了。
就在这年秋天的减刑大会上,顾明达因为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减去余刑,提前释放,当然,我又一次荣立二等功,这些都是后话。
此次事件后,被特批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我决定去寻找马师。
对她的寻找,我一刻也没有放松过,我委托公安局的朋友,查找到那个叫凌悦的女孩,结果是查无此人。
那天,我回到家,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我真想把所有的记忆都清除,我毕竟是一位警察。
下午时,我又去了小赵的墓地,我刚走到他墓地附近就看到他的墓碑前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灰色的夹克,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只能看到他给小赵鞠了三个躬,之后就走了,他的背影我感觉很眼熟,呀!是他!
是老宋,他过来干什么?
他的样子还十分的诡异。
我突然想起老宋曾经说过话,他说小刘和小赵把耳朵贴在墙上。
十二 suv女友
从小赵的墓地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我接到了田小乐的电话,他气色好了很多,声音也越发洪亮,“小齐,最近在忙什么呢?”
“值班啊,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下周就上班了,前几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名字了,又立功了,真不错!”
“算不了什么!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致?”
“你和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美女,相处得怎么样?”
“分手了!”
“哦,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吧!”听田小乐的口气,他很认真。
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我突然感觉自己该找个说话的人了。
“好啊!谢谢。”我说。
“晚上有空吗?”
“有空。”
“那就出来见个面吧!”
“这么快?”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拖泥带水过?”
“谢谢。”
“我把她的电话号码发给你,你们自己联系吧!”田小乐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不一会儿,他给我发了一个短信:林蓝手机号码***********之后,我给林蓝发了条短信:“我是齐枫,很高兴认识你。”
过了十分钟,那边没有音信。
我打开电视台,看体育频道。
我脱了衣服,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几乎要睡着了。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林蓝。“您好,我是齐枫!”
“您好,我是林蓝,十分钟后,我会到你家附近的肯德基等你,从现在开如计时,看我们谁先到!”林蓝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十分钟,有没有搞错,这是干什么,紧急集合吗?
无论怎么样,这个约是必须赴的,我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服,等推开肯德基的门时,我一看表,正好是九分三十秒,我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
“我在这里!”有人拍了我一下。
我回过头,一个身高大概在165厘米,头发长约四十厘米,脸型酷似安吉利娜朱莉的女孩,站在我的面前,她穿着一件深紫的上衣,浅白色的牛仔裤,手提一只褐色的精致女包。
她是属于那种优雅、高贵,既触手可及,却又感觉深不可测的女孩。
“你是林蓝。”我问她。
“那还有错,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以前见过你。”
“在哪儿?”
“在公务员体检的医院,当时,你在第一组,我在第二组,你坐在离楼梯较近的长椅上,我坐在离你十多米的位置。”
“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那你始终在玩手机,医生叫了两次你的名字,你都没听到。”
我惭愧地笑了笑,“你也是警察。”
“当然,我在女子监狱工作。”
“哦,那你也经常值班吗?”
“现在还好,四天一个夜班,刚开始,我不太习惯,甚至还有点害怕,后来,我被这种环境折服了!”
“看来,我们还真有不少共同语言。”
那是一定一定的,我们后来又聊了不少,总体感觉还不错,从肯德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说:“我打车送你回家吧!”
“没事,我自己可以走!”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一辆崭新suv尾灯闪了一下。
那辆车至少也要几十万元。
她上了车,之后,又把车倒了回来,“我送你一程,如何?”
“不用了,我家就在小区里。”我的眼睛只顾着盯着车,心思完全不在她的身上。
“难道对我不满意吗?”
“没有没有。”
“那好,改天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她启动汽车,绝尘而去……
回家的途中,我忽然想起了顾美,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呢?
想起那天的情景,我有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种闪电式的见面,有点令我招架不住。
我又想起顾美,我似乎有点太过分了,把她伤得太深。
不过,这样也好,双方都有个了断。
我呆愣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应该问候一下林蓝。
于是,我给林蓝发了一条短信:“到家了吗?”
“到家了,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谢谢!你也是个难得的姑娘。”
“大家都这么说。”
我们聊了几句短信,之后,我就开如挂qq。
马干和马师的头像都是灰的,这两个号到底都是谁在使用呢?
真是不得而知。
总之,这样成天折磨我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心。
我给父母打了电话,问了一下他们的身体,妈妈在电话那边听说我负伤了,当时就哭了起来,我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她才稍好点。
我打开冰箱,拿出苹果和柚子,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吃了起来。
我正吃着,对讲门铃响了。
我拿起对讲电话,发现一楼的视频很糊涂,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谁按门铃!”我说。
结果我听到的只是门外的杂音。
晚上十点,我睡得正醒,还是一阵门铃,显示还是模糊的,我一直没有开门。
第二天早晨六点,门铃又响了,这次,我终于忍不住了,追下楼去,结果谁也没看见,我想,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
早晨,我从报箱里取出报纸,边吃面条,边看报纸。
一条消息及一张照片进入了我的视野。
王建国:淳朴实干的村主任带领农民建设新农村如果单看这一行字,只是个新闻而已,等我把目光往下移动时,一行字像针一样刺向了我的眼睛:土阴县黑雾村村主任王建国。
这怎么可能呢?
我简直不相信,这个人也能当村主任?
我真想知道这家伙不是精神病的身份会是什么样子。
他就是小刘和我刚去黑雾村时,那个引路的假村主任,一个为村委委打更的精神病。
我真想看看他不是精神病时的样子。
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的身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决定再去一次黑雾村。
十三 黑雾村的新主任
第二天,我就去了土阴县,我又住到花前旅店,透过窗子,我正在可以看到顾美的房间,我想她现在一定是在列车上!
突然,灯亮了!
一光着上身的男人走到了窗口,后面还有个穿着睡衣的女人。
不一会儿,灯又突然灭,两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我又重新数了窗子,那确实是顾美家啊!
那个房间,屋子里的灯又亮了,这次,窗前站了个老太太。
更奇怪的是,那个老太太好像看见我了,她直直盯着我,好像都快把眼珠子挤出来了。
我有种想上去敲门的冲动。
于是,我穿衣上楼,敲防盗门。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女人出来了,问:“你找谁?”
“我找顾美!”
说话间,他男人和那个老太太也出现在他身后了,她的眼睛依然瞪得圆圆的。
老太太伸出手,四下摸来摸去,“谁来了?”
我晕,她是个盲人,怪不得盯着我不放呢。
“你找错了,这里没有叫顾美的!”
“怎么会,我记得她一直住在这儿的。”
“我们已经在这个房子住十年了,怎么会有你找的顾美?”
中年女人关上了门,我坐在楼梯上,我有点想不通,明明是这里,怎么能错呢?
我又敲了旁边的一号门,结果,人家也说没有顾美这个人!
我沮丧地回到了旅店,我站在窗前,再次观察顾美家的窗子,原来不挂窗帘的地方已经挂上了窗帘,挂得严严实实,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我在花前旅店一夜未眠,第二天,我一早便去了黑雾村。
我站在黑雾村村口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熟悉而陌生。
横贯东西的村路上,村民们正在修路。
我到了村委会,里面一片热闹景象。
老王衣着光鲜地坐在桌子中间抽烟,两边坐满了村民,他被簇拥着,和我以前见过后那个神经病判若两人。
“你找谁?”一个正的抽烟的村民问我。
“我找王主任!”
老王眯着眼,向我这边望了过来,“找我?您是?”
“我是肖达克监狱的警察,我们半年前见过面的。”我对老王说。
他看了看身边的村民,非常疑惑,尔后又哄堂大笑起来。
我说:“你们笑什么?”
“监狱的?狱警?找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劳改犯。”一个村民咧着嘴笑了起来。
“我找王主任,我有事要和他说。”
老王轻蔑地望着我,“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半年前,我监狱服刑人员马干心脏病突发死亡,一时联系不上家属,我到村里来找他的家属,当时,你是打更的,还有林主任,亲自带我们去的他家。”
“你搞错了吧!我根本就没见过你,我也没当过什么打更的,他竟然说我是打更的?”屋子里的人又大笑起来。
“你们赶快去打镇政府,把土地测量的情况向镇长汇报,工业园的事最重要。”老王对身边一个年轻人说。“徐主任,修路的事要抓紧,马上就要入冬了,误了工期,老百姓会骂我们的。”老王又对另一个中年男子说。
这两个人各自出去了,老王挪着官步向我走了过来,“小伙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印象里,从来就没有你这么个人。还有,你说什么马干?谁是马干?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没听说过。”屋里的其他人附和道。
“怎么可能,我上次来就住在村里,而且,我来了两次,都是您接待的我。”
“小伙子,怎么年纪轻轻的,记忆力却下降了呢,是不是失恋了,可别搞得精神崩溃啊!”老王揶揄道,之后,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大门,双手叉腰,站在路边指手划脚起来,因为这个村子现在是他的天下。
我追了出去,“老王,你不能这样,我们明明见过面的,而且我还在马干家住了一夜,你怎么能忘记呢?”
他突然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说:“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好,你说你来过,你说你在这里住过,那你给我找出你住的房子?”
我按照记忆的方向,找到了马干家原来的位置,可是,那里却是一座两层小楼。
“就是这里,我当天晚上在这儿住的,可是,当时是平房,现在怎么变成楼房了呢?”
我感觉这个村子非常诡异,每个人都非常怪。
我又找了黑月亮超市,可是名字却变了,变了“阳光仓买”。
我被这个村子愚弄了!
站在仓买里,我的头非常的疼,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我蹲在了地上,这时,一高一矮两个村民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们两个用身子顶住了我,把我顶到了墙上。
“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告诉你,精神病,以后不要再来黑雾村。”说完,高个男村民一拳打到了我肚子上,另一个矮个村民,一拳打到了我头上,我被打倒在地……我想站起还手,可是,我没有力气,我是警察。
他们打我可以,我打他们,事情就大了。
我不能给单位抹黑,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败坏警察的形象。
我从仓买爬出来的时候,路边站了几个村民,对我指指点点。
我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我已经满脸是血,衣服被撕破了,也许本来我就不该来这里,我是没事找事,我到底要寻找什么真相呢?马干全家都死了,虽然警方认定他们母女死了,因为dna说明一切。
我却不相信他们死了。
可我却没有证据,我甚至连他们的照片都没有。
“你们看看,这就是个精神病!来村里,找什么叫马干的!咱们村里有这么个人吗?”
高个子的男人说。
“没有!这人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村民们七嘴八舌。
太阳下,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决定离开这里。
这时,一个歪着头的中年女人向我走了过来,她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我,她穿着一件粉色睡衣,佩散着头发,鼻子流着鼻涕,满身污点和臭味,光着脚。
她很眼熟,我记得好像以前见过她。
她是谁?我突然想起来了,她是林风的老婆,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蹲下来,摸着我的头,说:“小猫,快跑吧。再不跑,就有人会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了!”
她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疯跑着骚扰这些围观的村民,“你们也回家吧,再不回家,就要被人抓起来,烤着吃!哈哈哈!!!”
村民们十分厌烦她,像驱赶苍蝇一样驱赶她。
我出了村子,我眼前一片茫然,眼前一黑,我就晕倒了。
十四 我不了解的她
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正在给倒水,“你醒了?”
“这是哪里?”
“县医院,我是开货车的,在路边看到了你,你怎么被打成这样?”
“我去了黑雾村。”
“没事,你去那里干什么?”
“那里怎么了?”
“那里的人牛得很,现在在搞工业园区开发,他们那里的人都会得到很多赔偿款,据说,村里还养了很多打手,如果谁敢在拆迁征地方面有反对意见,拉出去就是一顿毒打,有的人,甚至差点丧命。我看,他们对你还行?”
“这话怎讲?”
“能活着出来就是万幸了。”男孩这样说着,把水杯递给了我,“看工作证,你是狱警,怎么会到这里?”
“我只是想调查一件事,如果我不是警察,我非教训他们不可。”
“算了吧,村民的事,谁也管不了。只有法律才能制裁他们,有时法不责众。”
“他们怎么嚣张到这种地步?”
“换了个村主任,那个姓王的家伙,不知是什么来头,当上村主任后,就纠结一伙地痞流氓,充当他的打手,村民对他也服服帖帖,整个村子似乎都成了他一个人,”
“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他又没有犯罪,而且还给村民实惠,又是征地,又是新农村,又是工业园区,村民的腰包都鼓了,虽然说受点气,但是,村民都情绪都还稳定;况且,他的做法还适应形势,受到了政府的认可,发展的领路人嘛!”
我想,我再回黑雾村是回不去,马干妈和马师的房子被他夷为平地,又盖了新的房子。
两天后,我坐上了回省城的火车。
火车上,列车员推着食品车在过道里走来走去。
我在车厢中来回走动,我希望可以看到顾美的身影,却即始终没有看到。
这时,正好有一个列车员过来了,我问她:“顾美,在吗?”
“顾美?早就辞职了!”
“什么时候辞的?”
“有一个多月了吧!”
“她去了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据说,她的家里出了变故,具体是什么原因,她也没说。”
列车员推着车子走了,我望着窗外快速移动的秋色,心里蓦地忧伤起来。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林蓝。
“你好,林蓝。”
“喂,喂,喂……”她在电话那边装作听不见。
“我在火车上。”
“啊?在火车上,我刚下班,又是连值了两个夜班。”
“我去看一个亲戚,怎么连值两个?”
“监区民警不足,女人嘛,事儿就是多,有怀孕的,有结婚的,有已经生孩子的。你不知道,我们女子监狱生孩子要排队。”
“排队?那不是要剥夺人的生育权?”
“这和生育权是两马事,你说说,一个监区,有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女民警,如果这些人同一时间结婚,同一时间怀孕,同一时间生孩子,那谁来值班,谁来面对那些整天不是怀疑自己得子宫癌,就是怀疑乳房有肿块,或者天天因一点小事就与其他犯人大吵大闹,大打出手的女犯人。”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真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来,令我们羡慕的女警察,每天竟然遭受这样痛苦的折磨,真是辛苦了。”
“怎么能说是痛苦,而应该说是非人,犯人有期,民警无期,这话你听过吧?”
“略有耳闻!”我说着,听到她那边传来躁杂车水马龙的声音,“你在开车?”
“是的,不过,别担心,我开车没问题的。”她爽朗地笑了起来,“鉴于人民警察这么辛苦,你就陪本警官共尽晚餐吧!”
“求之不得。”
“爽快,晚上我去火车站接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她挂掉了电话。
我还没走到火车站出站口的时候,我就看到在接站的人群中,鹤立鸡群地站着一位穿着白色上衣美丽女孩,她带着茶色眼镜,高高地举起双手,向我打招呼,不像接站,倒像是在拦车。
“你又出去追捕了?”她摘下眼镜,对我亲切地微笑着。
“哪有,只是擦破点皮而已。”
“那怎么看着像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一般。”
“应该是战火中永生才对。”
“如果你想凤凰涅磐,我也不拦你。那样,我只有另辟蹊径了。”
“你这么容貌出众,气质优雅,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的女孩,追求者不趋之若鹜才怪。”
“难道你不知道曲高和寡的道理吗?”她发动汽车,汽车卫星导航屏幕打开,发出贴心的引路声音。
“哈哈,你真会开玩笑。”我坐在她的副驾驶位置,“我请你吃西餐吧!”
“别破费了,我们还是经济实惠地吃点面条吧!”她把车停到了一家面馆,她回头向我微笑说,“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和谁在一起。”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两个相见甚欢,无话不谈,她时而妙语连珠,语不惊人死不休,针针见血;时而搞笑活泼,浪漫多情,小鸟依人,我发现自己被她深深地吸引,并为之着迷。
我把陪她一起回家,她家就住在市中心黄金地段一栋寸土寸金的高层,据说均价一米二万,我把她送到大厅,之后,我就离开了。
没走几步,她又追了出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在我的脸了吻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红着脸回去了。
我很高兴,兴奋激动。
回家后,我们又通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直到我迷迷糊糊,她仍然在喋喋不休,窃窃私语。
她的家境似乎很好,她的父母到底是做什么呢?
我想,终于有一天,他会告诉我一切的,现在还是不问为妙。
十五 危险犯的危险我回到了监狱。
许多疑团需要解开,马干、蛇牙、林风、马干妈,马师的死……怎么死的这么突然,他们死亡的背后,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他们都有未说出的秘密,这些秘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还有黑雾村、王主任、顾美、林蓝,他们让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洞。
这些还不算什么,离我很远。
从近处来说吧,我也越来越发现,马干“五连保”中,除了江城以外的其他三名罪犯,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们越来越像马干了。
第一个,叫李志林,他想自杀,就像人要内急上厕所,饿了要吃饭,发情要女人一样,迫不急待地想死。
监区长看到我时,脸色阴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大队长,您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目前,李志林,情绪非常不稳定,时刻都有自杀、自残的危险,一定要提高警惕。”
“明白,您放心吧。”我一口答应。
值班记录写道:
服刑人员李志林,男,48岁,籍贯山东,因拐卖妇女被判有期徒刑8年,19##年8月投入我监狱服刑,该犯自20##年开始出现自闭状态,不与同犯交流,也不向民警汇报思想,不参加三课学习和劳动。20##年12月初,医院诊断该犯患双肺结核,但该犯不配合治疗,母亲死后,情绪变化异常。
这天下午,我去监内看他,他正坐在床边看电视。
他身边坐着两个罪犯,这两个人监区安排对他进行监控的,防止他有异常行动。
说来也怪,几天前,他还是好好的,可是,怎么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事情发生三天前,那天,他给家里拨打亲情电话,得知他的母亲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就开始情绪失控,先是大哭大叫,晚上又在走廓里跑来跑去。
更奇怪的是,他喜欢把耳朵贴在地上,听着下面的声音,而且经常是听了一会儿,就一惊一乍的,他这动作和马干一模一样。
他嘴里还念叨着:“一、二一、一二一、小鬼快点滚出去,我跟妈妈一去,我跟妈妈一起去……”
我站在他的寝室门口,他刚开始没有看到我,我就一直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盯着他。他双腿摇晃,嘴里振振有词,浑身发抖,而且,他的眼神很惊恐,目光直直地投到了地上。
下午的监舍内静极了,能出工的犯人都出工了,昨晚的值星员还在梦中,几个重病犯和残疾犯还躺在床上,耳边时会传来他们零星的咳嗽声……我戴着口罩,穿着白大罩。
我嘱咐那两个罪犯要好好监控,有事情随时叫我。
之后,我出了监门,上锁,回到值班室,心情沉重。
翻开值班记录,上面记载昨天李志林以来闹了三次,每次都声称不想活了,要和找妈妈去。
我在值班室没坐一会儿,我就听到监门尽头的寝室,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听得人心里直发火。
我又打开监门进去,我看到李志林正在地上乱跳,而且要把头往墙上撞,两个罪犯拉着他,仍然吃力,最后没有办法,一个犯人用被子把李志林围上了,他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被被子包着,躺在床上,这样,他仍然哭个不停,过了一会儿,他不哭了。
他平静下来,他突然说:“妈妈,你来了,别站在门口,进来吧!”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股风,把门吹开了,门发出“吱吱”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那两个罪犯吓得脸都绿了。
再一看李志林,他已经睡着了。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十六 我妈在你身后
晚上,分监区依然是我自己值班,因为时间的原因,邓哥被排到和别人一个班,需要过至少四天,我才和他轮到一起。
晚六点,给犯人发药,吃药,打几个亲情电话,犯人收拾好监内卫生,清理厕所,锁好储物间(防止犯人单独跑进去实施自杀等行为)。
我心里一直在想着李志林,他让我坐立不安,睡前,我又加派了一个罪犯,负责监控李志林,事情安排妥当,七点半锁了监门。
监内逐渐恢复了平静,偶尔会有一、二个犯人出来上厕所,或者洗衣服。
我回到值班室,拿出监狱自办的、面向民警和服刑人员的报纸《新生导报》。
那上面主要发表监狱新闻以及犯人自己写的文章。
第一版,有一条新闻:就是监狱里有个犯人女儿考上大学没有学费,全狱民警为他捐款五万元,我记得当时我还捐了一百元。其余几版都是犯人的文章,大多是好人好事,感谢民警,或者是悔罪文……不一而足。
我打开电视,看电视剧《奋斗》,看着看着,我听到监舍里也响起了《奋斗》的主题歌,透过离我最近的寝室窗子,也在看《奋斗》,这似乎是他们消磨时间最好的办法。我闭上电视,翻开《监管改造手册》,总算挨到九点,监内的声音越来越小,监狱的电视到八点就自动关闭,很多罪犯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透过铁门向里面望去,两个值星员正在值班。
我脱衣服睡觉,不过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铁门“咣咣”作响。
我马上起来,开门,看到李志林正满脸是脸地,拍着铁门,大喊道:“放我出去,我要去看我妈妈,她来接我了,就在楼下,她说,她要接我出去,一起过自由的生活,妈妈,妈妈……”
三个犯人过来拉李志林,他却死死地拿着铁门栏杆不放,甚至试图把脚勾栏杆里面去。
他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死盯着我:“齐队长,你把我妈接上来,行吗?她自己不敢上楼。我们只见一面,见一面,她就会走的。您去帮我接她吧!”
“队长,别听他胡说!”一个犯人说。
“他怎么满脸是血?”
“他自己把脸往墙上撞,撞破了鼻子。”那个犯人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用力抱住李志林的腰。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龙之力,才把他与铁门分离,在李志林离开的一瞬间,他竟然看着我笑了,“队长,我妈自己上楼了,就在你的值班室里。”
我猛地回头一看,值班室黑洞洞的,卫生间里有滴达滴达的滴水声……他妈的,我的心竟然也没底了。
大半夜的,竟说些让人睡不着觉的话。
我慢慢地回到桌上,心里一直想着李志林的话,我睁大眼睛不敢入睡。
我小的时候,妈妈常和我说,只有两种能人看到鬼,一种是精神病人,另一种是小孩子,当然,这话都是她哄我玩的。
有时,精神病说话确实挺吓人。
我看着铁门,慢慢地把被子盖上了门,心里依然放心不下。
我的窗户开着,对面的监舍楼灯光通明,我试着闭上了眼睛,心里却直发怵。
李志林的那句话久久盘旋在我的心里:我妈就在你身后。
我睡着了。
可是,铁门又响了。
我打开值班室的门,看到一个双眼迷离的瘦弱、年轻犯人正靠在铁门上,整个人的脸就夹在两个铁栏杆中间,气喘吁吁,“队长,我好像又发高烧,我要去医院。”
“这么晚了,怎么去医院。”我这样说着,5九贰随后拿出一支温度计递给他,“量量体温。”
之所以量体温,是为了证明他是否撒谎。
罪犯的话,百分之九十是不可信的,因为他们除了擅长吹牛,最拿手的本事就是撒谎了。
五分钟过去了,36.5度,体温正常。
又是一个撒谎的家伙。
“你体温正常,回去睡觉吧!”
“可是,我真的高烧了,我的结核好像又犯了。”他依然赖赖几几,不依不挠。
“少废话,赶紧回去睡觉。”
他悻悻离去,拖鞋磨擦水泥地的声音都带有几分怨悔。
第二天,我又给他量了体温,一直正常,第二天晚上,他仍然顽强地活着。并且饶有兴致、乐此不疲地看了一个小时电视。
所以说,他在撒谎。
犯人寂寞了,就想出去转转,哪怕是到下一个楼屋,到监内篮球场站一会儿,去超市买点东西,去食堂打次饭,他们都会眉飞色舞,特别是出工的时候,他们嚷嚷着要上医院,一方面是看病,另一方面就是躲避劳动。
把撒谎高烧的家伙送走,又有一个犯人跑来了。
是刚才监控李志林的犯人。
“队长,他天天说那些神啊鬼啊的,我们都有点害怕,真是受不了他。你说他今晚上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他妈妈就躺在我的床下……”
我很生气,“你又不是小孩,他说梦话你也信吗?监控好他!别被他给蒙了!”
“也是啊!”
“当然,万一他是装的怎么办?你们放松了警惕,他就会有机可乘,实现他驾鹤西游,寻母归天的壮举了。”我想,万一那家伙是装的就惨了,“如果你们还想要这个月的有效奖分,就把脑袋放清醒点,看好那个家伙。”
“队长说的有道理,我们一定做好。”犯人又快步回了寝室。
楼道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又回到了床上,我心里骂道,今天晚上,谁再叫我起床,谁就不是人。
民警值班的时候,犯人总骚扰,对民警是最大的折磨。
我正准备睡觉,感觉床里有东西,我身体往靠,却被什么堵住了。
我的心突然发毛了,难道我床上多了个人?
我颤微微地把伸到身后,摸了一下,我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我紧张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又摸了一下,发现那东西有棱角,晕,是暖气片。
这一夜我头昏脑胀,在半梦半醒中度过。
早六点半,我让对方分监区的民警帮我照看一下,然后,我又带着十几个犯人出去打饭打水,这支队伍,依然成分复杂:哑巴,聋子,独眼龙,矮老头……哑巴又开始巴拉巴拉和我说话,我不理他,他仍然巴拉。
独眼龙用一只浑浊的大眼睛,看着我的脸,“队长,昨天没睡好吧?”
“值班的民警,哪有能睡好的!”
“昨天,您值班室里是两个人吗?”
“就我一个,你不是看到了吗?”
“可是,我晚上上厕所回来,听到你的值班室里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聊天。”
“你说梦话吧!别装神弄鬼的。”“您屋子里死过人的,您又不是不知道。”独眼龙的语气突然像变了个人。
十七 他还是出事了
打饭归来,李志林精神状态很好,还吃两个鸡蛋,他也享受了病号餐。
我吃了一盒泡方便面,加几根榨菜,早餐就完事了。
早晨后,大队长又派别人顶替我,派我去带犯人出工。
下楼,点号、列队、齐步走、一二三四……
在到生产区楼下时,我看到八监区正在进行电焊作业,一件件电焊产品摆在生产区楼的后面,其中,有一个破旧的水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水箱很旧,上面满是铁锈,那东西有点像潜水艇。
上午九点,我想这个时间,正是监狱医院到监区消毒的时间,一想起那股过氧乙酸的味道,我就难受得不行。
中午回去休息,我去了李志林的寝室,他正在睡觉,我这才放下心。
下午,厂家车辆进监狱来送加工产品的料,我带十个犯人下楼去卸货。
按照规定,货车进入院内后,要先经过看守所女警的查验,之后,由监区副监区长带车进入监内,下车后,将车头方向摆向监狱内侧,拔下车钥锁,锁好车门。这样以后,犯人才开始卸货。
看到汽车,犯人的眼睛都直放光,搬头东西劲头十足。
搬完东西,我又清点了一下人数,并亲自上车检查,确定没事后,我才决定撤回犯人。
汽车开走,我才带犯人们上楼。
这时,对讲机又喊了起来,“小齐,收到请回话,李志林又犯病了。”
我回到监区,看到李志林正在大喊大叫,我让两个犯人抱住他,安抚他的情绪。
他安静一些后,我向大队长请示,想带他去心理咨询。监区长同意了。
心理咨询室位于教育改造综合楼,就在生产区旁边。
我带李犯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位国家心理咨询师一级职称的民警在值班。
他接待了李志林。
之后,开始心理咨询和辅导,在咨询室谈完后,又到了静省室。
后来,又去了宣泄室,那里立着一个像拳击用的假人,李志林进去打了一顿假人,似乎心情平静了一些。
我想,监狱的心理咨询还是有效果的。
在回监舍的路上,李志林走在我前面。
他的步伐很慢,他也不回头,好像有心事,我想他是心怀不轨。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我说:“队长,昨天晚上您辛苦了!”
“没事,只要你能情绪稳定就行。”我想,他总算说了句人话。
“我以后不这样了。”
“那再好不过了。”
“其实,我想告诉你我作的原因。”
“那是什么?”我说。
“是我妈告诉我的,她死后,她就来看我了,她站在我寝室门口,她说,让我好好作,不要让你们有消停的日子过。她每次说完,都会回到你们的值班室睡。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挤下……”我晕,我本以为他恢复正常了,没想到,他没说几句,又成神经病了。
这天夜里,我依然没怎么睡,他闹了我三回,每次都声称他妈在我身后,在我床上,在我厕所里。
我终想到明白了,他妈是苍蝇,只有苍蝇才会矢志不移地光临我的寒舍和茅房。
监狱医院感觉每天来消毒很麻烦,然后,就把消毒用具交给了我们。
这样,我就每天安排一个犯人消毒。
这方便了不少,但是,那气味我实在受不了。
后来,我叮嘱负责消毒的犯,少喷一点。
李志林逐渐恢复了正常,但精神依然恍惚,我们对他的监控一刻也不能松懈。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有些事却已经来不及了。
出事那天我正好休息,下午时接到了大队长的电话:“你在哪儿?”
“在家!”
“马上到市第一医院,李志林喝了过氧乙酸。”大队长大声地喊道。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头嗡地一下炸开了,马上打车去医院。
事情经过大致如此:
由于李志林的病情有所好转,所以对他的监控放松了一些。
那天早上九点,民警带个犯人进监内消毒,消毒后,有一个犯人说要上厕所,就把消毒用的喷壶放到了走廓里。此时,民警已经进入了值班室,进值班室前,他说:“赶紧把走廓收搭干净,然后把喷壶拿出来。”
“队长,喷壶里已经没有过氧乙酸。”
“那也要拿出来。”
民警回值班室去写消毒记录,走廓里只剩下一个犯人和一个用过的过氧乙酸壶。
此时,在民警值班室的桌子上,放着一瓶未稀释的过氧乙酸。
这时,对讲机响了,政治处让民警找一个资料,于是,民警就回到办公室去找资料。看消毒壶的犯人实在无聊,就和他关系不错的犯人聊天。
就在这三四分钟的空闲时间,事情发生了。
李志林准备厕所,他看到喷壶,大喜过望,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他就溜进了民警值班室。
之前,监控他的犯人发现,他不在厕所,就跑了出来,在值班室门口,他们看到李志林已经拧开过氧乙酸的瓶盖,大家正准备去夺,可是一切都晚了,李志林像挑衅一般,迅速把瓶子对嘴喝了起来……他终于如愿以偿。
我赶到医院时,李志林正疼得张牙舞爪。
“他的食道烧伤非常严重,恐怕有生命危险。”医生说。
“医生,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他。”监区长说。
医生点了点头,之后采取一系列措施,洗胃、消炎、止痛……经检查,他的食道烧伤严重,成了腐蚀性食管炎,而且食道中下段变窄。
不过,幸好他喝的量不多,他食用的是10%的过氧乙酸原液5ml。但是,仍然做了手术。
他的家属来看他,暴跳如雷,又作又闹,扬言要起诉监狱。
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都陪在李志林床头,又是倒呕吐物,又是擦身子,就连父母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他的哥哥和姐姐始终陪在医院,我在的时候,他们基本上没有插手的机会。
我想,我连尸体都守过,照顾病更不在话下。
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比这再可怕的事情了。
最开始时,李志林姐姐态度十分恶劣,后来,我们多次做她的工作,她的情绪也逐渐缓和。
医院治疗十天后,李志林终于出院了。
李志林姐姐没有再提赔偿的事,也不告监狱了。
我想,是我的行动感动了她。
李志林回到监舍后,没有再提他妈鬼魂再现的事。
不过,他仍然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啊!听啊!听啊!!
大家都不把他当作正常人,对他嗤之以鼻。
有时,他也跟着大家出工。
出工时,就算在行进的队伍中,他也会突然停下,把耳朵贴到地上,像一条狗。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天,在队伍行进中,他又一次把耳朵贴到了地上,我把他硬拉了起来。
他静静地望着我,然后,伸出手臂,直直地指着生产区后面。
我顺着他的手臂望去,在生产区后面,靠近围墙的附近,有一个黄色的类似小锅炉一样的铁桶,直径在两米左右,我知道,那东西放在那儿有一段时间了。
我叫它“黄色潜水艇”。
李志林问我:“看到了吗?”
“看到了!”
“我说,那里有个人,你信吗?”
我没有回答他,谁都是知道他又在说疯话。
十八 “潜水艇”的秘密
我们依然每天出工,我依然能看到生产区后面的那个“潜水艇”。
自从李志林和我说那里有人后,我就开始注意那个大家伙了。
它给我的感觉很怪、很突兀。
我问了八监区的民警那里得知,那是厂家要求定做的,据说,后天来取。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三天的下午,一辆厂家的货车开了进来,那个“潜水艇”和其他几样电焊产品一起被搬上了车。
搬“潜水艇”用了五个犯人,他们满头大汗,很吃力,有个犯人抱怨说:“这是什么东西啊!沉得像个死人。”
他说这话吓了我一跳。
“像个死人?”
车装完后,司机和戒护民警都上了车,汽车启动,车子呼呼地开向监狱大门,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有种预感,那个“潜水艇”不一般。
我追了出去,一直跑到看守所,才赶上那辆车,原来是车辆排队检查。
我找到看守大队长,我告诉他,我感觉那个“潜水艇”很怪,希望他仔细检查。
他点头答应,等那台满载电焊设备的车开到大门里面时,几个男女民警都上车了,仔细检查。我也爬上了车,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我甚至把头伸到“潜水艇”顶部,从上面往下看,结果,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我把耳朵贴到铁皮壁上,我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人在巴答嘴。
我举起手,所有人都静下来,屏息敛气。
我再次把耳朵贴向了“潜水艇”,什么也没听到。
我又再一次地爬到潜水艇上面,我看到里面的底层铁板,那块泛着铁绣的铁板是平的。
“大哥,能不能快点,我还要赶着去送货呢?”司机开始抱怨了。
我走到大队长跟前,告诉他我的想法。
他觉得有道理,突然,他说:“把司机铐上!”
之后,大家把车围了起来,我说:“一个圆形的容器,底面应该是椭圆的,而不应该是平面的。”
“你是说容器里还有内容。”
“对,里面是加了一层隔板。”
我们把车又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我们几个民警围着“潜水艇”,我找来了电焊车间的一把锤子,使劲往“潜水艇”上一敲,顿时发出一声巨大而刺耳的响声。
身边几个民警被我给砸蒙了。
“齐枫,你要干嘛?”一个民警说。
我抬起头,发现岗楼上的武警正在向这边投来关注的目光。
于是,我使劲又砸了一下,震耳欲聋。
“监狱长来检查了!”一个民警说。
我回过头,看到监狱长和副监狱长及几个科长正往这边走过。
监狱长说:“小齐,听说你又有了新发现。”
“狱长,只是个猜测而已。”我笑着说。
监狱长向我伸出了手,我把锤子交给他,他如法炮制。
“别砸了,我出来!”这是“潜水艇”里发出的声音。
这时,几个民警围了过来,一个满脸灰尘的犯人从“潜水艇”里爬了出来。
他大汗淋漓,“队长,求你别砸了!我再也不敢了!”
“押下去!”监狱长说,然后,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幸亏你发现的及时!”
是啊,我们监狱已经再也承受不起一次越狱了。
事后,我才知道,那名罪犯是预谋已久的了。
他是马干“五连保”里的另一名罪犯,他叫小单。
小单,故意伤害罪,原来参与黑社会性质的斗欧,结果,两败俱伤。他在医疗住院时,对方竟然追杀到医院,向他开了三枪,幸好都没有击中他的要害……后来,他又去报复对方,导致对方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马干死后,他就调到了这个监区。
他的电焊技术很好,这次,可谓用心良苦。
他在电焊时,就给“潜水艇”设计了夹层,可能容一个人躺进去,为此,他折腾了半个月。只等着厂家把货提走,他就可以逃之夭夭,结果……没想到,竟然被我发现了。
在审讯时,他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马干死前一个星期,他和蛇牙见过两次面,最后一次,是在食堂里,而且聊了很久。
我知道蛇牙说过,马干和他见过一次。
但是,据他所知道,除了那次还有一次。
他说,蛇牙越狱,有可能是马干指使的。
但是,这个假设理由不充分。
蛇牙打断马干的胳膊,马干为什么还要鼓动他越狱呢?
蛇牙已死,无从考证。
他还说,马干很诡异,他天天把耳朵贴到地面上。
有一天,他问马干,在听什么?
马干说,他在和他爸说话,他爸说自己冷。
为什么冷?
因为,他爸身上被人刺了26个窟窿——透风啊!
十九 谁在看着你
马干的“五连保”罪犯下场都不太好……
江城是“手机诈骗”,他还杀害小赵。
李志林是个危险犯,自杀未遂。
小伟藏身“潜水艇”,越狱未遂。
还有一个是谁了?
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直到这天上班的路上,我仍然在想这个问题。
我决定到单位后,查查名单就知道了。
我刚到监区,还没进值班室,就被一个出来打扫楼梯卫生的犯人拦住了。.
他神情特别激动,欲言又止,眼泪在眼框中打转,咬着牙,他甚至还握紧了拳头。
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头.
我和他之间有二十厘米的距离,如果他出手,我怎么才能快速地制服他呢?
“你要干什么?别怪我不客气!”我想,小子,你敢袭击我,自找苦吃,以卵击石。
他竟然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干嘛,别向我借钱,我现在身无分文。”
“队长,谢谢你,那天,如果不是你自己拿钱给我垫付医药费,我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说着,那个犯就哭了起来。
我扶他起来,我这才想起,他就是那个前些天突然昏迷的家伙。
他就是另一个马干“五连保”罪犯。
当时,我用自己的工资为他垫付的医药费。
其实不管我一个,很多民警因为给犯人看病,都是自己垫付,面对那些“三无”犯人,我们从不袖手旁观,尽点微薄之力还是可以的,只是等待监狱报销的日子太漫长了。
“队长,我下周就出狱了,我一定会努力打工赚钱,还给您。”他的口气意味着他将去“奋斗”。
“我可不要你偷来、抢来的。不用还我了,只要以后别让我在这里再看到你就行。”
“是的,队长,您放心吧,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别废话,该干嘛干嘛去!”
“是。”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开始痛骂自己——我后悔了。
由于前不久垫付他的医药费,还有李志林住院期间,我也垫了一些钱。
目前,我已捉膝见肘,囊中羞涩。
为此,我一个星期都没敢给林蓝打电话。
第二天晚上下班,我换完衣服,走出监门,望着夕阳的余辉,我的心情就会豁然开朗,那种压仰和压力随着监狱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而随之杳然遁去。
我正准备上通勤车,却发现一辆车停到了我的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齐同学,我总算抓住到你了。”
晕,是林蓝。
监狱门口大概站着上百名等通勤车的同事。
他们都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盯着我,当然,更多的是盯着车和美女林蓝。
“不要这么高调好不好!”
“快上车,别耽误时间。”
我快步上车,她把车子向后倒了一下,然后方向盘向左一旋,车子开动了,高速开到公路,又疾速奔驰起来。
“你要干什么,这么快的速度?”我发现她神色紧张。
“不干什么,只是你们这破地方太远了!我开车找了整整两个小时!”林蓝目视前方,心事重重,“这几天心情真不爽,找你又找不到,打听你的同事,才知道你值班呢!”
“最近怎么了?”
“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谁?”
“我也不知道,我要查出来。”她胸有成竹。
我们在市区一家日本料理吃的晚餐,之后,又出去看了一场电影。
电影散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在她家楼下,我们依偎在一起,“我很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喜欢。”
“是像暴风骤雨一样吗?”
“也差不多吧,我下班的时候,本来是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你知道吗?我又值了两天班。晚上,有个五十多岁的女犯人,她说睡不着,偏偏要找我聊天,向我倾诉。我发现自己成了垃圾桶,大多数女犯人都喜欢把自己的苦水倒给我,你说说,我又不是心理医生,既使我是心理医生,我也驾不住,她们这样车轮式的折腾,那场面声泪俱下,折磨死人不偿命。”
这时,我和她坐在车的后排,我下意识地向窗外看了一眼,突然,我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黑暗处,正在盯着我们,他手里好像还拿着个人东西。
我下车了追了过去,那个人却不见了。
“你看见过跟踪你的人吗?,长得什么样子?”
“没有,我只记得是一个黑影,因为他总是在晚上出没。”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你的?”“就是你从外地回来那次,因为我在火车站的时候,我就发现,有双眼在注视着我,因为当时人太多,我也没注意。”
“那你可要小心。”
“我知道,没问题,我在警校也上了四年呢,本姑娘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说完,林蓝拿出一个电警棍,从自己的下巴往上照,还吐着舌头,装扮女鬼,“这样吧,我明天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和你一起上班。”我说。
“那再好不过了。”林蓝笑着搂住了我的脖子……。
之后,我回家,她上楼。
我发现林蓝是个很难对付的女孩,她看似平和开朗,内心却是个狠角色。
她比马师更漂亮,比顾美更难缠,她是个慢丝条理的人。
好好相处,天下太平。
若是分道扬镳,她可能就会玉石俱焚。
想到此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半夜,我家门铃又响了。
我从梦中惊醒,追到楼下,一无所获。
我想,我被人盯上了。
这个人是在折磨我。
可是,谁对我有仇呢?
难道是?
二十 又是跟踪者
第二天,我一早就到了她家,可是,却迟迟不见她下来。
我给她打电话,她接起来却在车上,她焦急地说:“监区里有个犯人得了重病,家里又没什么亲人,估计,这个星期我要在医院住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哦!”
放下电话,我的心莫然一阵酸楚。
回到家里,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洗干净,又收拾了屋子,和妈妈通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她还问起关于我女朋友的事,我没有把林蓝的事告诉她。
因为我和林蓝还在相处阶段,我不知道该怎以介定她的身份。
林蓝戒护的这一个星期。
我的工作还是照旧,值班,夜班,有两个犯人打架,其中一个被关了禁闭。
武警部队与监狱又组织了一次联合清监,效果显著,共查出三部手机及十几根的绳索。
监狱又组织了岗位大练兵,我们和武警部队一起训练,包括跑步、射击、格斗以及搜索、追捕等。
监区又新来了一批犯人,我负责组织他们训练,监督他们背《服刑人员行为规范》,也就是俗称的监规。
在夜深人静时,我依然会想起当初政委与我的那次谈话。
他所说的重要任务,怎么现在还没有到来?
那个任务像一把剑悬在我的头上,令我时时会想起它,有点放不下。
一个星期后的星期二,我和林蓝又见面了。
两人出去一起逛街、吃饭、看电视、去游乐场……在一起腻歪了整整一天。
这一整天,我也似乎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
我问林蓝,“我们没见面这几天,你被跟踪过吗?”
“好像没有!说来也怪,我这个特别敏感,只要是被跟踪就会马上觉察出来。”
“会不会哪个仰慕你的人?”
“怎么会,像我这么强势的女人,只有你才能令我心悦诚服。”
“真的?不是在哄我?”
“哪有?”她紧紧地抱住我,我们站在喧哗的大街边,我抬起头,看到顾美正站在街对面,恶狠狠地看着我。当她看到我在看她时,她扭头就走了。
林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怪笑了起来,“小齐,说不定跟踪的目标不是我,而是你哦?”
我的脸忽地就变得火辣辣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你怎么脸红了?一定是心里有鬼?"
"怎么会啊!"
我们又在外面玩了一下午,直到我送完她,回到家,我们都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看来跟踪我的人就是顾美。
我躺在床上,正要睡觉,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一看,晕,是顾美。
“你好。”
“你好,女狱警爱上了男狱警,这下可有故事了!”
“别开玩笑了,你最近过得好吗?听说你辞了工作。”
“嗯,是的,我父亲去世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我很伤心。妈妈一个人在家不行,土阴县那边又没有亲戚,她很寂寞,于是,我就带她到了省城。”
“哦,最近的事?”
“没什么的,我们不是早就已经分手了吗?”
“呵呵,我们还是朋友。”
“当然,听我叔叔说,你还和他一起立了功?”
“是的,你叔叔表现不错。”
“如果当初我叔叔不是囚犯,你还会继续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我无语了,她在电话那边哭了。
我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顷,她说:“你是不是还想问问,我为什么要跟踪她?”
她的话正中下怀,她总能把话说到我的心里,好像她一直以来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如果你愿意说,你就讲吧!”
“其实,我这几天跟踪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是,我感觉你和她相处还是小心为妙。她的父亲可是大有来头。”
“她父亲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小心就是了,如果不小心,以后你会后悔的。”说完,她就挂掉了电话。
这天晚上,我家的门铃没响。
二十一 新任务
我将马干及其他“五连保”的四名罪犯,一并写了个情况报告,交给了监狱长。
这里面,有我对整个案件的分析,包括对马干马师及母女死亡的种种推断。
大部分是我的猜测,马干的死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他死后发生的一系列案件太诡异了。
马干,他的身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什么,我还不清楚。
还有,那批失踪的毒品到底在哪儿?
蛇牙越狱前,马干又和他说了什么?
马干与这批失踪的毒品是否也有关呢?
那个蛇牙自称很厉害的人又是谁?
也许,找到那个厉害的人,就可以知道蛇牙未说出的真相。
我把封信好,交给党委秘书后,我就进监区上班了。
我没想到的是,再次迈进监区的大门,竟然是一年以后。
这天,我刚上班,就收到了政工干事给发的通知:“警嫂参观监狱活动”通知,本周六,监狱邀请民警家属到监狱参观,感觉监狱氛围,赢得家属对工作的理解,没有成家的带恋人。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林蓝时,她兴高采烈,“我还真没去过男犯监狱呢!”
“只是让你参观一下,这次别太高调了。”
“嗯,我明白。”
周六,她穿着一身作训服来的,松松垮垮,难看极了。
我说:“你怎么穿这身来了?”
“你说要低调啊!”
“低调也不代表要穿工作服啊?”
“这好办!”她脱下作训服,又从包里掏出一件粉色夹克,非常漂亮。
这次到监狱参加的家属有一百余人,大家先是在机关楼五楼的会议室,听政委介绍监狱情况,并做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包括这次活动的目的意义等。
之后,这一百余名警嫂进入了监区,这其中,有一半是未结婚的男警察女朋友。
她们刚进入监狱时,都很兴奋,东瞧瞧,西望望,但经过一个小时的参观后,出了监门,一个个却面露难色,沉默不语。据送她们离开的大客车司机回来讲,这些家属在车上没有说一句话。
我想,这种沉默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又对了——据不完全统计,自从组织警嫂参加监狱活动后,有十几个女孩向男狱警提出了分手,理由很简单:工作太艰苦、环境太危险、待遇太普通、发展太受限。
当然,也有的家属变得更加热情,林蓝就算一个。
一天,我们在吃饭,她居然对我说:“你监狱真大,是不是巡逻时要开摩托车?”
“当然,那是巡逻队用的。”
“真不错,原来,你就是这种环境中,成就英雄壮举的?”“哪有惊人之举,只有胆小所致。”
“胆小?”
“当然,我十分胆小,我担心犯人越狱、犯人自杀、犯人打架……”
“所以,你每项工作都要兢兢业业?”
“当然,如果说是如履薄冰、如临大敌才对,不这样,造成社会危害,是什么都弥补不了的。”
关键是丢了工作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监区长。
他说:“明天,你去明山路140号617房间,找姓王的人。”
“那是什么地方,我要去那儿干什么?”
“时间来不及了,就不多说了,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监区长就放下了电话。
接下来,手机又响了,原来是监狱长。“小齐,这次任务十分特殊,非常危险,你要顶住压力,熬过这关,出色地完成任务,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狱长,到底是什么任务?”
“你到时就知道了!”
监狱长说完就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