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捅娄子

　　地球影界，白令海峡的中央，双头的阴影之狼立在浓雾褪去的虚空中，看到一个巨灵神模样的浓郁色光，从同样的迷雾中走出。

　　这是罗安第一次看到刘颂降临时的样子。

　　宫殿加持的位格很明显的体现在周身燃烧的魔焰上。

　　漆黑的魔焰再不是单纯的黑色，边缘有了色彩的变光，就好像他身上的一样。

　　两人遥遥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靠近。

　　等距离足够接近，又有三个燃烧着魔焰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蕾拉的“真知之女”，漆黑的长袍兜帽、手捧着一本神秘而漆黑的无字天书，周身燃烧着色彩渐变的魔焰。

　　罗娜的平衡女王、秩序之主，一身繁琐的而古典的宫廷盛装，面容绝美古朴，透着一个在罗安看来妖异的神圣，魔焰勾勒着一个天枰的虚影，很好辨认。

　　山口是“苦难女士、被俘之神”的形象，双手被一双铁链锁住，魔焰构成的外衣斑驳，不断向下滴落着漆黑的火花，象征着自我压抑、束缚、苦难和重压之下的爆发与疯狂。

　　五人在影界汇合，却陷入到很古怪的沉默。

　　五人的形象各自象征的途径的顶处，是宫殿预示和提前加持的位格。

　　良久。

　　罗安开口说：“开始吧！”

　　其他四人点头，各自伸出双手。

　　四双手和一对狼爪彼此相握，接触的一瞬间，遍及整个影界的震荡就开始了。

　　于此同时的现实。

　　莱特城的深夜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莫妮卡裹着厚厚的斗篷出门，举着一盏随时都可能熄灭的油灯，漫步在无人而狭窄的小巷。

　　搬到这座著名的海滨城市已经好几个月，一切都好像活在梦中，她的个人际遇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像从狭窄的小鱼塘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每天所看所见所思所接触的人和事，都是巴塞尔岛这个小池子所无法想象的。

　　用了很长时间，她才逐步适应，如今更是要第一次参加一个非同一般的聚会。

　　巷尾，教会准备的马车就好像幽灵一样的停靠，莫妮卡忍着满心的异样和激动上了车。

　　放下厚厚的布帘，陷入车厢内的漆黑之中。

　　好像还坐了其他人，但她无心探究，心脏只随着极富节奏感的马蹄声跳跃着。

　　半个小时后，不知道到了那里，马车停了，靠着车门的人先下了车，莫妮卡是最后一个。

　　一个漆黑的罩子包住了她的眼脸，感觉手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牵着，木偶般的风雪中行进了许久。

　　等挡住眼脸的黑布揭开，这才发现身处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地窟中。

　　地窟很大，有些像巴塞尔岛上的狼堡，或许这里也是狼堡，只是不见神使大人。

　　地窟中央有一座祭坛，祭坛上，主的形象雕刻的惟妙惟肖，散发着神秘的幽光。

　　莫妮卡跟其他人一样，在祭坛周围跪下，嘴唇开合着，默诵着早就像本能一样熟练的祷词，安静极了。

　　十分钟后，感觉有一个人走上了祭坛，莫妮卡下意识的看去，发现是一位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

　　这人长的很是凶恶，脸上有一道蜈蚣一样的刀疤，在神像的幽光之下，像是活物一样的扭曲蠕动，极其的惊悚。

　　——这是圣堂的人。

　　莫妮卡赶紧低头，四周有压抑不住的沉重喘息之声。

　　“你们很幸运，也很不幸！”，这人说，“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和非凡的大门即将为你们敞开，不幸的是要背负随之而来的诅咒和疯狂……最后提醒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都到这里，没有人因为他的恐吓而退出。

　　好一会过后。

　　他桀桀的笑道：“很好，五人一组，按秩序跟我走。”

　　莫妮卡忐忑不安的走在漆黑而狭窄的甬道中，从这个时候开始，她终于接触到教会的核心和顶层。

　　神使大人也来自圣堂，就好像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一样。

　　如今的神教早就不是当初的草台班子了，莫妮卡的地位在不断适应的过程一直下降，如今只负责一个小教区的事物。

　　互助会也悄然壮大起来，在莱特城声名鹊起，不仅在繁华的商业区兴建了总部，前不久还跻身进市政咨会的大门，拥有了一席之地。

　　来往的不再是一无所有的背带汉，还有很多中上层的绅士和贵妇，门槛变高了，她每次去都不能走大门，而是从偏门。

　　老奎恩春风得意，俨然成了大人物，莫妮卡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今晚他的位置在那里。

　　刚想到老奎恩，突然发现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有些像。

　　但她看错了，老奎恩并不在今晚准备服用魔药的名单中，而是作为记录员，坐在一个黑色的布幔后。

　　一个参加聚会的非凡者进来，向他出示铭牌，他做好登记，然后递出去一张铁制的面具，拉响铃铛，就有圣堂的人出现，将来人带进向下运行的升降机。

　　前前后后，数十人进入升降机，今晚参加聚会的非凡者才渐渐的少了。

　　等预定的时间到来，他将记录了一晚的文件小心的收好，佝偻着腰身，伪装成驼背的聋哑仆人，关上了城堡的大门。

　　举着火把，巡视空无一人的城堡，一直等到有人来交接，才在暗室内脱下这一身沉重的行头。

　　老奎恩不知道交班的人是谁，最近，圣堂的行事风格是越来越神秘了。

　　最初的神使大人早就淡出了视线，就算在互助会内部，他也分不清谁是教会的人，谁是圣堂的非凡者。

　　表面上，教会和互助会早就脱离了干系，实际上……唉，很多事他也看不清、说不明了。

　　就好比今晚的差事，让他一个堂堂的理事长当起了看门人，命令来的毫无缘由、且莫名其妙，为此他还忐忑了很久。

　　圣堂的行事风格越来越神秘和诡诞，再不是从前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澈与简单了。

　　从密道离开了古堡，走进城市路灯的光照中，他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绅士形象。

　　忠心的手下伍德坐在马车的驭者位置上打着盹，老奎恩走过去叫醒了他，使了眼色，爬上了车厢。

　　等回到位于上城区的家中，收养的孤儿纷纷向他问好，老奎恩慈爱的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就这温暖的壁炉，唠了一会家长。

　　晚餐的时间已经错过了，他不觉得饥饿，只觉得疲惫。

　　——等忙完了神谕中的事儿，是该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了。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脸，他心里这样想。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举着油灯下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密室。

　　密室内的祭坛上，主的神像散发着温润的光，老奎恩虔诚的跪下，不一会就明显感觉到主的意志降临了。

　　烛火重重的一跳，一个如大海般微微波澜的触角轻轻的触碰到了他的灵魂。

　　老奎恩一个激灵，连忙重重的叩首，将最近进行的一些事儿，一五一十的详细禀告起来。

　　等他说完，这个大海般微微泛着波澜的意识悄然离去，他好一会才从不能自己的激动中恢复过来，从怀中取出一本贴身收藏的小册子，用颤抖的笔尖记录下来。

　　也许是因为频繁的接触这样伟大而崇高的意识体，他最近发现，记忆力有了明显的衰退迹象，非要这样记录下来，才不会忘记。

　　他不会知道，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讯号，预示着他正在透支生命。

　　对他而言，这样特殊的殊荣是不可承受之重，但作为从上古一直流传至今的、阿鲁比耶神的“密匣人”，他很享受这一刻，觉得他才是距离阿鲁比耶神最近的那个人，而不是所谓的圣堂和神使。

　　检查这一个星期的记录，他欣慰的合上了笔记。

　　他不知道，伟大的主正在谋划什么，也不知道一个星期近两万磅的支出究竟用在那里，反正只要是对主有益的事儿他都愿意付出一切的做。

　　衰老不是问题，主已经给他“永生”的承诺。

　　——也许虔诚是假的，密匣人也是假，只有这个承诺才是真的？

　　要不然，在阿鲁比耶神沉寂的那段岁月里，他怎么从未想起过还肩负着特殊的使命？

　　说到底，还是交换罢了。

　　第二天，互助会总部的四楼。

　　今天要接见一位新加入的投资人，董事会的股东济济一堂，商议着数目庞大的利益和股权分割。

　　这位投资人的来历不凡，是老奎恩极力引进的，有了他的加入，必将打开通往上层阶级的大门，让这个新兴的、朝气蓬勃的行会组织，登上真正的大雅之堂。

　　不一会，投资人的代表来了，是位神色倨傲的贵族。

　　会议进行的很不顺利，涉及到各自的切身利益，每个股东都是分毫必争，一直到中午，才商议出一个大致的条款出来。

　　股东们不管满意还是不满意，都是值得庆贺的时刻，互助会以这种形式得到了壮大，旗下的各服务公司的业务也到了有利的背书，总之是一件双赢的事儿。

　　于是纷纷提议召开一次盛大的晚宴，用于招待各界名流，发布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

　　正这样兴奋不已的商议着，老奎恩和新投资人却早早的离去了。

　　在理事长办公室，年轻的投资人贵族接过老奎恩递来的支票，轻佻的弹了弹，慢悠悠的吐了口烟雾，收起支票，放下雪茄，皮笑肉不笑的说：“您的诚意，大人已经收到了，只是我们听说，你好像跟一个秘密组织有什么牵扯？好像还是个阿鲁比土人的秘密教会？”

　　“污蔑，全都是污蔑……”，老奎恩义愤填膺的否认。

　　贵族像是知道很多，并不耐烦听他的分辨，站起来说道：“总之，感谢你的资助，我们佛罗多家族记住了你的这份情谊，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所回报。”

　　老奎恩听完精神大振，小心的看了看贵族的脸色，媚笑道：“难道那个神圣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这不是你能打听的！”，贵族状若严厉的呵斥一声，神色虽然压抑，却透出按耐不住的憧憬和忐忑。

　　这就是神谕中让老奎恩一直在进行的事儿了。

　　投资一个有着古老传承的非凡者家族。

　　平白让出去庞大利益和资金，就是因为这个家族中，有一位神秘而强大的非凡者即将迈向圣阶。

　　这在莱特城可谓迷辛。

　　只有极少的一小撮人知道。

　　老奎恩也是费尽周折，才挤进这个家族的视线，与眼前这人搭上的。

　　他不知道，阿鲁比耶神这样做的目的，最合理的推测是，笼络一位即将晋升的圣阶。

　　可到了晚上，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错的万劫不复。

　　睡梦中，老奎恩正沐浴着主的圣光，突然感觉到一股剧痛，让他从天堂般的梦境中惊醒。

　　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被一个全身浴血的提在半空，一张扭曲的、满是肉芽的脸惊悚无比的贴的很近。

　　“你这只老狗！”

　　来人咆哮着，悲愤无比的语气像是要将老奎恩吃了。

　　老奎恩先看了看身下的、宛如台风过境的家。

　　房顶被掀开了，仆人、管家、手下包括收养的那些孤儿全都躺在血泊中。

　　城市的远处，有一道猩红的烟雾直冲夜空。

　　“这是怎么了，佛罗多少爷！？”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嗖嗖嗖的数道黑影向离弦之箭般的射来，落在左右，为首之人正是命运教会的一位高级执事。

　　“就是这个人，就是他，邪神阿鲁比耶的信徒！”

　　佛罗多举着老奎恩向高级执事控诉道。

　　“把他交给我！”

　　高级执事上前一步，老奎恩的视线一花，就转到了他的手中。

　　“你是怎么在一个准圣阶的魔药里动的手脚，说！”

　　——老奎恩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不是为了笼络一个准备晋升圣阶，而是铲除。

　　主的神谕真是捉摸不透啊。

　　他在心里感叹，并露出一个从容的笑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人生的落幕。

　　高级执事冷冷一笑，提着他降落到地面。

　　夜幕下的海港之城暗流涌动。

　　一位十拿九稳的圣阶，倒在即将成圣的最后一步。

　　非凡特性被一位邪神窃走。

　　这样的大事足以将平静的里世界搅的天翻地覆。

　　第二天一大早，互助会就被查封。

　　阿鲁比耶神教正式出现在街头巷尾，定义为邪恶、恐怖必须加以铲除的毒瘤。

　　普通人自然不知道真相如何，但在里世界，邪神阿鲁比耶之名却是声名大噪。

　　“这是个死硬分子，一般的手段是没用的。”

　　审讯室内，老奎恩已经不成人形，恍惚中，仿佛看到“永生”兑现的那一刻。

　　制止审讯的教士像是知道他所想，轻蔑的一笑，说：“对付这种人，你要击碎他的幻想……”

　　老奎恩微微一颤，抬起血肉模糊的脸庞，看着教士的脸一点点的凑近，听到一个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我猜，你是被邪神的许诺给骗了，我再猜，你是不是盼望着灵魂回归所谓的神国，得到真正的永生？”

　　老奎恩的瞳孔为之一缩。

　　“且不说你信仰的神国存不存在，但你肯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什么还不是的、窃取神圣之名、愚弄你这种蠢货的伪神，就算有所谓的神国，你以为你还去的了吗？”

　　老奎恩这次想起，自己身陷囫囵的地方，是命运教会的地牢。

　　是一位正神赐福和关注的地方。

　　他激动起来，淡定和从容如潮水般褪去，无边的恐惧袭来，让他开始颤抖。

　　“你不妨祈祷，看看你的主还能不能回应你。”

　　教士的声音就好像恶魔的呢语，击中老奎恩最在意的要害部位，让他明知道不该怎么做，却忍不住这样做了。

　　结果……

　　“哈哈……他不是不能回应你，而是胆怯，知道为什么吗？”

　　“不！！”

　　“现在你唯一的生机就是将做过的事，全都说出来，还有可能争取到救赎，否则，你将得到另一种形式的“永生”，灵魂被钉在离墙的火刑柱上，承受数十上百年的煅烧。”

　　老奎恩的信仰就这样被动摇了。

　　再说罗安。

　　历时两个多月终于将影界彻底贯通，不知道后续的变化如何，但他却是有些累了。

　　谁知道，灵体一回到莱特城，就面临这样大的变故。

　　“擦，你这家伙背着我干了什么！？”

　　“一份序列4的非凡特性……”，饲养的宠物在意识中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