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果然是你

　　像是做了个很长又很真实的梦。

　　查尔斯在漆黑的棺材中醒来，迷茫了一会，才慢慢的推开棺材板坐了起来。

　　地堡内终年不见天日，那股潮湿和发霉的味道，无论怎么做都清理不掉。

　　不大的房间就好像一个墓穴，不大的空间却给了他一定的安全感。

　　查尔斯感觉有些冷。

　　这当然是一种错觉，吸血鬼是没有体温的，寒冷这种感觉早就遗忘。

　　现在之所以被记忆，应该是尘封已久的回应因为灵体上的回归，又被唤醒。

　　穿戴好衣物，对着镜子整理好了仪容，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借这样缓慢的整理，来慢慢的调整心境。

　　这一趟别开层面的通幽，是在失去后又重新获得的，所以才显得如此的弥足珍贵。

　　对查尔斯而言，不仅是重新找会了理想和支撑，还是一次凤凰涅槃的新生。

　　一刻钟后，他就在墓穴挖出来一个耳室，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祭坛，供奉起魔焰之狼的雕像，跪下虔诚的祈祷起来。

　　他的信仰，包含着失去又重新得到的东西，还包含着理想和重新唤醒的目标与野心。

　　所以，显得极为投入和虔诚。

　　感觉冥冥之中的联系在意识层面微微的回荡，就好像从水面泛过来的涟漪。

　　锚定成功，改信也成功了，从现在开始，他就失去了对“命运之轮”的信仰和仪式的激活，改信源初之狼。

　　源初之狼能提供的非凡仪式是很丰富的，因为客户不多的关系，在灵活性方面还大大的超出。

　　查尔斯有祈愿仪式的经验，并不需要罗安为他制定和规范仪式的流程和效果，让他能根据实际需要，临时创作仪式制成。

　　当然，这只是个开始。

　　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了阿加塔伯爵的身影。

　　她还是一身公主裙，没有长大的样子，面容绝美，不像个血族，而像个从灵界降临到现实的天使。

　　灵界、星界、影界，也是罗安这次传授给他的知识，一起传授的还有任务和使命。

　　“伯爵大人！”

　　结束祷告后，查尔斯向神圣的伯爵鞠躬。

　　“你联系上他了！？”

　　阿加塔看着祭坛上的魔狼雕像，淡淡的问。

　　“是的。”

　　“他已经到了圣阶？”

　　“我不知道，大人。”

　　阿加塔冷冷一笑，什么圣阶当然是不可能的，那只狼离开视线才多久，怎么可能晋升到序列4.

　　那他现在已经转行，当起了伪神？

　　非凡者以伪神的面目出现并不新鲜，总有些疯子，被某种邪物和未知而高等的存在蛊惑和污染，一头扎进这永世不得超脱的深渊，再也没能上来。

　　那只狼可能还不至于，但他这么做是很危险的。

　　就算是她，这样资深的、存世已经千年的圣阶，也从未以神明的面目出现过，就算需要“锚”，也是家族和血裔的身份来施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这样做极其的危险？

　　“明天你就离开吧！”

　　阿加塔转身离去，边走边说：“我这里没有伪神存在的空间。”

　　查尔斯神色微动，想到以后确实不适合再待在阿加塔身边了，也就忍下了挽回的冲动。

　　从一颗参天大树身边离开，独自面对外面的侵袭和风雨，对任何来说都是困难的，调整心态完成新生后的查尔斯很好的克服了，在伯爵大人离开后，叹了口气，默默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小心的将魔焰之狼的雕像收进行囊，最后看了看这个居住了一个多月的墓穴，最后不带一丝留恋，毅然的转身而去。

　　血堡中的吸血鬼们已经知道他被伯爵大人放逐，大白天的也从棺材中爬了起来，分列甬道两侧，或是好意，或是恶意，调笑和唏嘘的送他离开。

　　——一群行尸走肉的尸体！

　　查尔斯在心里这样想。

　　如何能跟自己相比？

　　外面的太阳很烈，马车被遮挡的密不透风，查尔斯被送到郊外的另一处墓园，躺在一口密封的箱子里，随意的丢弃在荒草与乱坟之间。

　　一只郊狼远远的看着马车离开，鼻子嗅了嗅，悄悄的靠了过来。

　　围着棺材，这只灵敏、狡猾的野兽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靠近了棺材，鼻子在上面嗅了嗅，下一秒发现了危险，正要跳开，一只漆黑的手带着淡淡烟扼住了它的脖子，将它从敞开了棺材盖里拉了进去。

　　几声狼声呜咽后，棺材内恢复的平静。

　　夜幕降临，查尔斯坐起，丢开一具吸干了狼尸，面部表情的打量这个坟地。

　　选了个相对完好的墓穴，开建用于暂时缠身的家。

　　两个小时后，他在新家中布置好仪式，等到约定时间的到来，激活了仪式。

　　这次不是献祭，而是祈求赐予。

　　最终，一枚戒指从虚空中掉落下来。

　　叮当一声，在祭坛的中央滚动。

　　仪式结束，查尔斯小心且神色凝重的将戒指捡取，全力感受周围的异动。

　　好一会都没有异样发生。

　　这让他松了口气。

　　再看这戒指。

　　白与黑盘旋而成的一个阴阳鱼光晕，光晕深处，依稀可见一扇门。

　　——罗安的门戒指。

　　犹豫了片刻，查尔斯将戒指戴在左手的食指上。

　　套上去的一刹那，就与他的血肉融合，戒指表面的阴阳鱼光影活了过来，开始了徐徐转动。

　　摩擦戒指，白与黑盘旋的阴阳鱼就在虚空中投射出一个漩涡，漩涡内那扇门渐渐放大和凝实。

　　最终，失落深渊的大门再次敞开。

　　查尔斯眼中交替闪过亢奋和恐惧之色，再次默诵魔焰之狼的尊名，感觉那冥冥之中的联系依然稳固，才一咬牙，身形飞起，向那门义无反顾的投射而去。

　　进入门内的一瞬间，仿佛听到了无数足以让他失控而疯狂的尖叫与蜂鸣，但这一瞬间后，初临贵境的污染和冲击全都被抹去，查尔斯站在铁锈色密布的山丘上，好一会才从茫然和震惊中恢复过来。

　　（恶灵，你要小心自然母神教会和恶灵。）

　　查尔斯摇了摇头，醒悟过来后，第一时间伏下身体，小心翼翼的向不远处的那座死寂的城市看去。

　　他现在登录的位置，正是上次罗安离开时候的位置。

　　只见，茫茫然的白骨大军大多都已经不见了，很多黑点正在所剩不多的白骨军队附近忙碌着，好像进行着什么大型的工程。

　　城市的城墙上，支起来很多灯塔似得建筑，灯塔的样式和源初描绘的差不多，看不到城市内的情况，显然，这一层深渊已经被自然母神教会收入囊中了。

　　白天，黑夜……

　　查尔斯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天上的岛屿似乎也没有多少了，再看地面就能发现，大量从天空掉落的岛屿形成了一座座很是突兀的小山，而自己身下的，豁然是其中一个。

　　刚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头皮为之一炸，二话不说的就要摩擦戒指离开。

　　阻止他的是从脖子后面吹过来的寒意。

　　一时间，他全身的关节都好像锈蚀了，像个机器人一般对抗这股锈蚀，僵硬机械的转身。

　　一只人头鸟身的怪鸟立在他的身后，无法形容的眼睛正盯着他，又好像通过他盯着某一个事物、某一个层面，它说：“咕咕……逃走的恶灵，正在苏醒的魔鬼，你也无法跳掉，总归还是要回到魔鬼的墓穴内。”

　　查尔斯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怪鸟说完后，露出一个诡笑，身形就被马赛克一样的斑点和模糊笼罩，下一秒就好像沙粒一般的溃散开来，化作身下粉末，再也找不见了。

　　查尔斯身上的锈蚀一点点的褪去，后怕像潮水一样的袭来，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源初和亵渎宫殿的联系一直畅通着，源初正通过他的感知和眼睛注视着这里，自己将……将……

　　也许失控、崩溃还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的鬼地方，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但没办法，血族序列7的魔药比【兽语者】的魔药主材料还要难获取，除了求助家族，这里可能是唯一能够获得它的地方。

　　魔药啊魔药！

　　序列7的美食家。

　　查尔斯的眼神再次坚定，退却和逃避的念头一扫而空，重新注视城市前方的白骨大军，观察了好一会，直到灵性耗尽，才摩擦戒指悄然离开。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非凡仪式中，罗安的声音就好像真正的神祇，隔着一个世界传来的神谕。

　　“目前来看，他们还没有打扫干净，一是外面的上古军队，二是红堡内封印的事物……你的魔药主材料应该就在这两个地方。”

　　源初不需要他回答，查尔斯只是恭敬的维持祈祷的姿势，并没有回话。

　　“小心一些，按计划进行。”

　　仪式结束，材料的化为灰烬，查尔斯在一个结束的祷告语后站起，出了一会神，神色怔怔的打扫起来。

　　晚上，他换上了正装，离开墓穴。

　　在一个街口的车站登上公共马车，向罗安曾经的家而去。

　　站在依湖而落的庄园外，看着庄园门上雕刻的那个活灵活现的华夏神龙，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按响了门铃。

　　当晚，他就在庄园内住下了。

　　索菲亚和老摩根对他的到来喜出望外，整个庄园也因为他带来的消息而振奋起来。

　　“菲力蒙他……过的好吗？”

　　“他很好。”，餐桌上，查尔斯拿着刀叉，彬彬有礼的回答，“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见面的。”

　　“是吗？”，索菲亚很是复杂的低头，看着餐盘里的晚餐，“教会……”

　　“他是他，你是你，索菲亚小姐。”，查尔斯连忙说，“信仰是很严肃的事儿，不能收到外界的干扰和影响。”

　　“我知道。”，索菲亚笑了笑，说：“那么……您也是跟菲力蒙一样的人吗？”

　　“是的，但我远不如他那么优秀。”，查尔斯说，“各个方面，你很幸运，年轻的小姐，所以……打起精神来，好好过每一天，不要颓废，也不要迷茫。”

　　“那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儿吗？”

　　“呃……说来听听。”

　　“温士顿庄园，我的朋友最近遇到一些困扰，需要像您这样的人给一点合适的建议，可以嘛？”

　　“如果只是合理的建议的话……当然可以，美丽而尊贵的小姐。”

　　索菲亚抿嘴一笑，向查尔斯表示了感谢，专心致志的对付起晚餐来。

　　跟老摩根的谈话又是另外一种场面了。

　　“怎么样，这段时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查尔斯靠着窗户，微微剥开窗帘，看着密林边缘的那辆马车，从自己入住后就一直停在那里。

　　“没有什么异常。”，老摩根说，“主人的信笺我上次已经交给你了。”

　　“信没有问题，我已经转交给他了……我是说……算了，我明天就走，免得把麻烦带来，你们要小心。”

　　“查尔斯先生，菲力蒙主人还会回来吗？”

　　“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我感觉……一直都很不安，这屋子，这庄园，像是住进来了一个幽灵。”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以为，这只是错觉。”

　　“行了，临走之前，我会清理一遍的。”

　　第二天早上，索菲亚去上学了，查尔斯认真的清理了一遍庄园，什么都没有发现。

　　离开后，他回到墓穴，布置好仪式，在约定的时间建立起与罗安的联系。

　　“管家果然出了问题，他……可能被教会收买了。”

　　“……那不叫收买”，罗安的声音虚无缥缈的传来，“他面对的是官方，也是可以理解的。”

　　查尔斯正要说话，却突然发现无法再指挥身体了，但他的舌头还在动，他的声带咽喉，他的胸腔，还在说出声音：“接下来怎么办，失落深渊那边可能很困难，还有传教的事儿……”

　　“还有恶灵！”

　　“是啊，恶灵！”

　　查尔斯毛骨悚然的听着自己在说话，意识中，好像无数被无数个阴冷的触手给接管了，他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想法，哪怕是深藏的记忆和所有的秘密，就好像被打开的箱子，正被人随意翻检。

　　除此之外，没有一丝丝不适的地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丝异常。

　　仪式依然处于激活状态，与亵渎宫殿和罗安的联系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我没有发现它。”，“查尔斯”说，“除了老摩根因为事前可能知道一点点，而疑神疑鬼之外。”

　　“也许不是疑神疑鬼，也许是真的，也许那个恶灵就潜伏在我的庄园，也许他现在就附身在你的身上，也许此刻跟我说话的不是你而是他。”

　　“查尔斯”：“……我该怎么做？”

　　罗安轻笑一声，说：“无论你是不是恶灵，来到我的面前就自然清楚了。”

　　下一刻，查尔斯的灵体脱离肉身，在一闪而逝的红光和白芒后，置身在分殿内。

　　魔焰之狼高高就坐，而他身上带着一个就好像巨型章鱼的巨大怪影，睁着一只只阴冷而漠然的眼睛。

　　魔焰之狼微微一笑，说：“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