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唯一的交集,就是我把钱还给他那天。
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将一个人活生生从心上剜掉拔除,需要多大的隐忍和勇气才能直面那伤疤。
我很傻,也很胆小,所以我拔到了一半,忽然下不去手了。
他说,“睡在您睡的客房。”
我趴在车门框上,静静看着那扇窗口,何堂主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他将车开得十分缓慢,渐渐我看不到了,可那窗口的光始终不曾熄灭。
何堂主开出街道问我去哪里,我说卡门宴,他问我不回家吗,我愣了愣,我盯着窗外隐没在黑暗中的树林,“我没有家。”
这回换何堂主愣住,他想了一下。大概想到我的底细,他有些抱歉,“我忘记了,冯小姐别介意。”
他继续开车,我继续沉默,夜色无边,风声大作,吞没了这辆疾驰的车,以及车上渺小的我。
我觉得空气里满满都是纪容恪的味道,香水味柠檬味还有他口腔里夹杂着烟雾的薄荷味,他轻轻抱着我,将头抵在我肩窝;他解开衬衣和皮带,问我是不是想要了;他笑而不语,说我是麻烦精;我枕在他肩膀昏昏沉沉的看月亮;他打电话那个陌生女人叫他容恪,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名字是什么。
全都过去了,几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留下我一辈子抹不掉的东西。
我问自己后悔了吗。任何相遇都有预谋,也都可以避开。
我不只是有一条路,一条通往和纪容恪相遇的路。
我看着头顶月亮,它悄悄隐匿在云后,不曾给我一个笑脸,只给了我一片泪。
下雨了,又是一场雨。
何堂主开启雨刷,他问我冷不冷,我说有一点。他将空调热风打开,问我可以吗,我扯出一丝格外勉强的笑容,对他说谢谢,他从后视镜里盯着我看了两秒,然后说不谢。
何堂主其实一个特别沉默的人,他除了在纪容恪面前汇报项目其余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尤其和女人,根本不交谈。一个血气方刚的男性。居然不愿和女人接触,我总觉得他很特别。
那次我问纪容恪,他性子太稳,也几乎不会办错事,这是纪先生信任他的缘故,在华南浮躁的人都混不长久,因为华南从来不缺浮躁的人,每条道上都比比皆是,可在黑道上行走,脑袋别在腰带上,一点点心浮气躁自大狂妄,就有可能被后面一只脚绊住,从而再也爬不起来,纪容恪是江湖上一块金字招牌,能跟在他身边做事,想不狂妄都很难,何堂主受了多少人朝拜,可他从没有因此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这是纪容恪最看重他的品德,能成大事必不居功自傲。
车开出有一段时间,进入华南市中心,华南省很大,由十几做城市组成,其中最繁华最富庶的城市就是这座,在华南的西南部,沿海靠湖,两个a级港口撑起了整座城市的进出口贸易。商贾贵胄富得流油,百姓却并没有享受到什么,反而被繁重的生活压力挤得透不过气,尤其是在龙岗街那边的旧小区,地头蛇和混混儿猖獗霸市,疯狂压榨,民不聊生四个字,在华南某些治安贫瘠的地段,是很多底层百姓挂在口头上的。
我坐在车里看向窗外忽然间流光溢彩的街景,金苑夜总会五个大字从外面一闪而过,我愣怔着收不回目光,心里打翻了五味瓶,那是纪容恪的字,我见过他书法,和牌匾一模一样,行云流水收笔潇洒,后来有一次,他来了兴致。把我叫到书房教我写字,写我的名字。
那是个难得气候温暖不干燥的午后,阳光美得令人心悸,树叶被镀了一层金色,菊花还没有大片凋零,他的书房窗外是庭院,那两把老式藤椅在风中摇晃。
我抓着毛笔,他掌心覆盖我手背,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他呼吸时潮湿的热气掠过我头发,他用牙齿咬住其中一缕在他鼻尖不停摩挲的发丝,我动也不动,生怕他会忽然咬到我。
他写字时候身体挺得笔直,眼神专注得看不到一切,只有笔和纸,可我眼里看不到那些,只看得到交握的手。还有他薄唇上一丝胡茬与绒毛。
我很想触摸,那是不是特别硬,又像不像他亲吻我时,我咯咯笑那样痒。
我从来不知道冯字繁体那样难写,我总是数不清底下有几个点,他耐心教了我一下午,当我歪歪扭扭把冯锦两个字独立写在纸上时,他终于不再那么严肃,“好了。以后流露街头,还可以表演书法赚钱。”
我哭笑不得,我转身去给他倒水,走到门口推开门回眸不经意看了一眼,他正在冯锦后面添什么字,可到底添了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
也许我永远都无法知道了。
我在卡门宴门口下车,何堂主将后备箱的行李取出来,他放在地上将拖拉杆递到我手中。“冯小姐,您和纪先生的理想不同,对于感情他不在乎,他只想要保住权势,得到更多的东西,而您却太计较于真假,其实真真假假在这个花花世界原本就不重要,底层的人生活最真实,但您愿意回去吗。”
他说完笑着朝我点了一下头。拉开车门重新坐进去,车灯闪烁着朝后面一点点倒退,我忽然间冲过去拍打着玻璃,他摇下车窗看着我,我带着哭腔说,“他爱不爱我。”
何堂主蹙起眉头,他说不清楚,可他想了一会儿,又补充说。“爱不爱,也改变不了丽娜小姐将成为他妻子的事实,也改变不了他对于权势的渴求,冯小姐最在意的,是纪先生最无所谓的。女人评判男人的标准,就是爱不爱,娶不娶,这样看来”
他欲言又止,我手指从玻璃上滑落下来,他将车开走,我盯着卡门宴大门上璀璨的霓虹灯,那光芒似乎能穿透几百米,几千米,将整个市中心都照的灯火通明。
我眼睛里干干涩涩的,我用力揉了几下,拖着行李箱走进去。
保安将我的行李箱放在前台更衣室的柜子里锁住,我开了一个今晚没客人预定的包房,坐在里面喝得酩酊大醉。快天亮霍砚尘才知道我来了,他推开门时,带进了走廊上一丝刺目的灯光,我迎着光亮看过去,他被惨白的颜色笼罩得更加惨白,就像一张白纸,一张卡片,从门外轻飘飘毫无重量的挤入,他反手关住了门,无比精准摸到墙上开关,打开了壁灯。
包房忽然间因为一束彩光吞噬了黑暗,我借着那束光看清他身上穿的什么,他穿了一件玫红色衬衣,下面是白色西裤,男人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