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的时候!他决定暂时搁置心中的疑问,集中精神开车。
前路还很漫长。
2
若娟盯着楼下,男朋友提着菜,嘴里叼着烟,正在埋头往里走。
桃花源路的这栋老房子,随时可能会被拆掉。常德这些年来发展得太快了,到处都在搞拆迁。邻居们都在议论拆迁会补多少钱,若娟却盼着它晚点拆,最好是不拆。
她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从小到大,再到出嫁离开又回来。父母走后,房子成了她唯一在世的“血亲”。
邻居们总是背着她讲闲话,她是知道的,但并不怎么往心里去:关于她的工作,每天要接触到的病孩子,又或者是她让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人住进家里,却一直不结婚。他们说这个女人太放荡,不是什么良家妇女,难怪被前夫抛弃了,不值得拥有家庭。
“回来啦?”她托着腮,懒洋洋地和男朋友打招呼。
“回来了。”男朋友说,“洗个手就去做饭。”
若娟问今天吃什么。男朋友告诉她一个菜是辣椒炒肉,还买了点豆渣,昨天烫了点萝卜叶子,就搞萝卜菜炖豆渣。
男朋友换了拖鞋,把吉他包丢在沙发,把菜放在厨房的砧板旁边,然后熟练地系上围裙,去洗手做菜。
“你来把饭煮起?”他对若娟说。
若娟告诉男朋友已经淘好米了,在电饭煲里,按一下就好。
相比于拥有家庭,十二年前被前夫一家逐出家门时若娟就已经想通了,她更希望自己拥有爱情。
但有些爱情是假的,只是诱捕女人的陷阱。回想刚结婚时,丈夫和他的家人对自己的好,都是以自己的生育能力为前提的。对于前夫一家而言,婚姻真正的意义就是为他们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做准备。当他们知道自己无法完成这个任务时,所有人的脸都变了。
曾经,她试过尽最大的努力留在那个家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做到尽善尽美,哪怕只是拿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那时的她已经无法变得更卑微,最后换到的还是婆婆递过来的一纸离婚协议书。
“若娟姐,家里还有盐不?”男朋友卷着袖子,拿着锅铲,青椒都已下锅,才发现盐缸里没盐了。
若娟告诉他多的是呢,盐在卧室床底下的纸箱子里。
男朋友关了火,去到卧室,蹲在地上把纸箱子拖出来,拍拍灰打开,惊呼怎么买了这么多盐。
若娟扑哧一笑,说是2003年的时候买的。
“这盐都五年了?”男朋友皱了下眉头,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非典’的时候吗?你也去抢盐了?”
若娟告诉他,那时候她妈妈刚走一年,她害怕爸爸也因为“非典”离开自己,就拼了命去各个超市抢盐。后来呢,“非典”结束了,爸爸也走了。
男朋友拿着盐往厨房走,说“非典”那年,自己前妻也去抢了好多盐,还有板蓝根,天天冲给他们一家三口喝。自己和两岁的儿子都不喜欢板蓝根的味道,经常偷偷倒掉,前妻发现了,又哭又骂,发了好几天的脾气。好在后来都说盐和板蓝根能预防“非典”是假的,她才慢慢消停下来。
若娟看着男朋友重新开大火炒菜,油烟从锅里升了起来。
“哈哈,一点盐和板蓝根就让你受不了婚姻了?”
男朋友说那倒不是。
“一直没听你讲过你儿子呢,他今年多大了?”
男朋友也曾简略聊过自己离婚的原因,说是奉子成婚,后来自己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又发现自己并不能承担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就净身出户,离开了澧县,来到常德。
“7岁了,都两三年没见过他了。”男朋友把盘子里的肉倒进锅里,滋滋作响。
若娟自己没有子女,无法体会这种感觉,但仍然很好奇。
她靠着门框问男朋友:“你难道就不想儿子吗?”
男朋友一边翻锅铲一边说,忘了他才是对他好。
“屁呢!那你前妻呢?你想不想她?”
男朋友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娟也笑了,倚靠在厨房门口继续逗他。
“你喜欢她多一点,还是爱我多一点?”
“当然是你。”
若娟便问他有多爱。
“这么说吧,我以前特别不喜欢吃肉,跟你在一起生活久了,都开始吃肉了。”
男朋友把菜盛进碗里,推着若娟往餐厅走。
“哈哈,你有毛病吧,这是什么狗屁话?”若娟觉得他的说法好好笑,在餐厅咯咯笑起来。
男朋友的表情却很认真,说没有骗人。
两人坐在餐桌上吃完饭,若娟去洗碗,男朋友就坐在沙发上,弹吉他给她听。
男朋友除了一些自己练习的指弹曲目,还会很多不同的弹唱曲目,她经常就附和着在家里唱起歌来。她喜欢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甜蜜蜜》和《光辉岁月》之类的,一些上个世纪的港台老歌。
那时的若娟20岁出头,正值青春,还未开始那段糟糕的婚姻。如今36岁了,跟着伴奏唱这些歌的时候,她经常忍不住去想象自己的容貌和气质,会不会也随着嗓音时光往回流转,再次回到当初的那个自己。
若娟认为男朋友的吉他弹得好,不仅仅在于技术上的熟练,或者节奏上的工整,而是一种理解他人的能力。他懂得如何通过拨动琴弦,来与自己的各种情绪相呼应。
“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弹琴的呀?”若娟洗碗的时候,转过头来问男朋友。
“2001年吧,怎么了?”
男朋友按住琴弦静音,专心和她聊天。
“你弹得这么好,又这么喜欢弹,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学吉他的呢?”
男朋友笑了笑,告诉她自己算是音乐世家,从小就接触乐器。
“就你?还音乐世家?”若娟才不信他的鬼话,“你不是说你是农村人吗?”
“你以为农村就没有音乐?”男朋友笑若娟眼界不开阔。
“那我还真不知道农村有什么音乐,山歌?”
两人总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乱开玩笑。
“你还别不信,农村搞婚丧嫁娶,不都要音乐吗?”
男朋友说,那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音乐,只是现在大家都不爱听了。
若娟把一个“哦”字拖得很长,觉得他讲得有些道理,但也有些无聊。
“那贵府以前是演奏什么传统乐器的?打鼓还是吹唢呐?”
“我父亲以前主要是打铜镲的,你知道是什么吧?哐、哐、嚓、嚓、哐、哐、嚓!就是两个像帽子一样的铜片系着红布夹在手上,和鼓啊唢呐一起演奏的。”
“哐、哐、哐、嚓、嚓、嚓、哐、嚓、哐、嚓、哐、哐、嚓?”若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记得这样的节奏,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走亲戚,确实有这样的演奏,但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它也是一种音乐,只觉得太吵闹。
男朋友笑了,说没错,确实也有这样打的。
“说到小时候啊,你有什么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