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的指纹,还有一些小孩子的指纹,我们就想到,很有可能是你的指纹。”乔先贵照直说了,“所以呢,我后来也去你们镇上的生资社问过了。那边的销售员还记得你,她说你当时给她讲,农药是你娘让你买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崔远说那是她听错了,自己明明给她说是爹让买的。
“她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乔先贵追问。
“她听错了,我告诉她是我爹让买的。”崔远身体有些向后闪躲,小声重复了一遍。
“好。”乔先贵说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把农药买回去之后,有没有看到你爹把它放哪里了?”
“我不知道,不记得了。”小孩越来越紧张了。
“不知道吗?”乔先贵告诉他,“我们是在你的房间里,发现的农药瓶子。”
崔远咬紧了嘴唇,不再说话,慢慢看向崔静莲。
“他爹想和他娘一起喝药死呗,下药的时候又不想让他娘看见,就躲在他的房间里去悄悄下药了。你问他这么多干什么?他又不在场,怎么可能知道?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父母,他一个小孩,你这样一直问是什么意思?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原本脸色冷淡的崔静莲,忽然变成了护崽的暴躁母鸡,眼神锐利,咄咄逼人。乔先贵赶紧合上笔记本,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您别这么大火气。”
“他父母的事情,你们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村里做主把他们家房子都给分了,一块土砖、一片烂瓦都没有留给他,现在还有什么没弄清楚的?”
“弄清楚他们的死,对崔远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我想弄清楚这件事,不是为了给去世的谁讨公道,而是对这些还在世的人负责。”
“那你们怎么不给我主持公道啊?把我的女儿找到还给我啊!”
一旦牵扯到别的事,就没完没了了。乔先贵说这事不归他负责,但可以帮忙去打听打听。崔静莲知道他打听了也没什么用,板着脸不为所动。
“好好好,”乔先贵把本子重新打开,“那我现在不问他了,问问你可以吧?”
“你想问什么?”崔静莲轻轻拍拍崔远的肩膀,抚慰他。
“我想问问,你是哪一天去的长沙?你说去那边办事,是办什么事?”乔先贵调整了自己的站姿,把正对着崔远的身子转向崔静莲。
“我去长沙?是4月6号,从津市坐船去的。”崔静莲第一句话还在故作镇定。
“我去年离过婚,前夫那个畜生因为我迟迟怀不上孩子,和别的女人好了。后来我给他生了个女儿才知道,他们一家人都是畜生,都知道他在外面找女人,还都帮他瞒着我。我和他离了婚,那段时间压力大,精神也出了点问题,他们那家畜生劝我为孩子着想,让我答应把女儿……”
正说着,一滴眼泪猝不及防滑向下巴,她哽咽了。
“我心里软,为了孩子的成长着想,我答应了女儿断奶之后就跟他。但是怎么想到,他们带着我的孩子,一家人都从澧县消失了,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我真的……”她拿出手帕,擤了擤鼻子,“我是听人说他们去长沙了,当时就想到长沙去找我女儿。”
乔先贵不知该如何安慰情绪突然崩溃的女人,只好问她找到女儿了没有。
“女儿没找到,”崔静莲一脸哭相看着崔远,“我找到他了。”
“你是听谁说,你女儿和前夫一家人在长沙的?”乔先贵瞄了一眼她手帕上面绣的一朵宝莲,并没有因为她的哭泣有太多动容。
崔静莲说她前夫是个知识分子,以前是当老师的。前夫给朋友写过信,说自己到了长沙,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一切都很好。
“那这位朋友是哪一天告诉你的?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乔先贵的提问很迅速。
“去年快过年的时候遇到了,他告诉我的。他叫刘平武,是澧县二中的老师。”
“哦?我想想啊……”乔先贵停下笔,瞟着崔静莲的眼睛,“你去年过年的时候遇到这个刘平武,他告诉你,你前夫一家和女儿可能在长沙,然后你直到今年清明节后才过去找女儿,是这个意思吗?既然你这么想女儿,为什么中间等了那么多天才出发,去长沙找他们呢?”
崔静莲先不做回答,走进自己的房里,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信笺纸来,递给乔先贵看。
“你问这么多,”她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不是一直怀疑我不是在长沙遇到的这个孩子?”
乔先贵还没来得及打开纸看,突然被红着鼻子的崔静莲问到了要点。确实被她看破了。
“主要是我从临澧县过来一趟也远,就想尽量问清楚一点。万一到时候不行,又要重新过来,就很麻烦,希望你多多体谅一下,耐得烦一点。”乔先贵按着信笺纸,向她解释。
“还有什么不清楚?”崔静莲紧接着说,她当时在街上遇到崔远之后,不是直接把他带回家了,还是先带他去了长沙的派出所报案。崔远这孩子怕生,听不懂他们说长沙话,只愿意跟她回家,征得长沙公安同意之后,她才把孩子带回来。
“这是那时候那边派出所给的回执单,你自己看,签字、日期、盖章都有。”
乔先贵拆开纸看了看,确实如她讲的那样,印有“长沙公安下河街派出所”抬头的信笺纸上,用钢笔刚劲有力地写了几行简短的接案通知,并有民警签字,加盖了单位公章。
“你问的这些问题,澧县公安局的人都问过了,我也交代过一遍,再问一次有意思吗?我去年过年得到刘平武消息的时候,就去长沙找过我女儿和前夫一次了,我没找到啊!所以清明是第二次去,就隔了那么久,有什么问题吗?”
崔静莲从乔先贵手上拿回那张回执单,轻轻折好,放回抽屉。又从抽屉里摸出一沓小纸片来,找出其中的几张,递给乔先贵看。她说这分别是去年过年时津市去长沙的船票、4月6号津市去长沙的船票,还有4月9号带崔远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长沙买的船票。
“我都收着呢,总不会有假吧?”
乔先贵点点头,把这些都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的确,崔静莲的证据很全,但在乔先贵看来,有点太过于无懈可击了,仿佛是准备好要证明什么似的。
“你怎么还不信啊?”崔静莲有些歇斯底里了,“要不我们一起去长沙一趟,问问那边的派出所、饭馆和我们住的招待所?”
乔先贵举着钢笔摆摆手,说这个事情就先问到这里。
“我还想问问,你4月3号清晨三四点左右,有没有骑单车去过停弦渡的覆船村?遇到过一个起夜的老人,问过他三组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