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刹那 郭沛文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的女儿跑了……”赵定尧说完,又开始了他的老生常谈,批评如今90年代真是大退步,男人们都开始学国外的那种歪风邪气,讲究风流潇洒,不愿再负责任,所以社会上混账越来越多,好男子汉越来越少。

  “停弦渡那个案子啊,我其实……总觉得还有点不太清白。”乔先贵喃喃自语,陷入思考,好像并没有听进赵定尧说的话。

  “先贵啊,你有时候就是太轴了。你手上的事情这么多,一年到头不给自己放个假,都累成什么样了?”赵定尧赶紧让他打住,“这个事情已经结案了,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但是……”乔先贵的疑虑仍在发酵。

  “但是什么但是?90年代有你这样责任心太强的人,我看也不行!现在这个结果是最好的,”赵定尧劝他多想想,“那孩子在澧县县城,不比在农村那样不幸的家庭里面好多了?没准以后还能成个人才,对他自己、对社会都有好处。你说有几个农村孩子,有这样的机会,得到这种条件,改变自己的命运?”

  “好吧,你讲得也有道理……”乔先贵轻轻点头,“那就算了吧。”

  一阵风吹过来,吹出干燥的沙土灰尘的味道,男人用手掌揉揉眼睛,愈发显得疲惫。

  女人打开门缝,只见一位穿橄榄绿制服的公安正扶着自行车把,大拇指正在扳动车铃。

  “您好,我是临澧公安局的。我叫乔先贵,请问这里是不是崔静莲家?”

  “是啊。”女人只露出半张脸,身体依然藏在门后,平静地回答他。

  “你就是崔静莲?”

  女人打量着他,点点头。

  乔先贵问她上上个星期,是不是登记收养了一个临澧县停弦渡镇覆船村的小孩,名字叫周启森。

  “对啊。”崔静莲把门拉开,乔先贵才发现她挺漂亮的,披肩的长发垂在干净整洁的墨绿色连衣裙上,要是笑一笑,应该是个美人,但她完全没有表情,太过冷淡了。

  乔先贵想不出一种形容,但他想起不少在工作中见过的死人脸。他暗暗觉得要是他们可以睁开眼与人交谈,也许就是这副样子。

  “我可以进去吗?”乔先贵把单车一推,停在门边,把帆布包挎在肩上。

  崔静莲让他进屋来,问他有什么事。

  “哎呀,你就是周启森吧?”

  乔先贵第一次看到周启森的时候,他正坐在缝纫机前看书,双脚轻轻来回踩着踏板,好像觉得那很好玩。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来,照在他剪得整齐的平头上,透出棕亮的颜色,也把他白白的的确良衬衣照得通透、干净。这哪里像是农村出来的小孩?他这么恰如其分地待在这个可以称之为“小康”的县城住所里,没有任何不妥。

  乔先贵不禁低下头看自己的腰,制服的下摆又忘了塞进裤子里,反倒显得一副邋遢相。

  “周启森是他以前的名字,”崔静莲对乔先贵强调,“他现在改名了,叫崔远,跟我姓了。”

  周启森转过头,小孩子的眼睛终究还是藏不住东西,惊恐和警惕在他绷紧的脸上表现出来。

  “好,崔远。”

  乔先贵一边从帆布包里掏出他的海鸥牌照相机,一边解释,“是这样的,你们澧县这边的手续都办好了,但是我们临澧也要走一些手续。我先给你们拍张照,好吧?”

  崔静莲走到崔远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乔先贵问是要分开照还是合照。

  乔先贵说,那就合照吧,举起相机,等他们站好看向这边,拍了一张。虽然他没有说“笑一个”,但在按下快门的刹那,取景器里的两人却都像本能似的,露出了亲生母子一般腼腆但自然的微笑。

  如乔先贵料想的那样,崔静莲笑起来的样子挺动人的。

  乔先贵把海鸥相机收进帆布包,又拿出黑色的指纹捺印盒和一张白色的卡纸,走过去放在缝纫机台上。

  “还要登记一下小孩的指纹。”

  崔远乖乖伸出双手,乔先贵不声不响地给他的每个手指都涂上油墨,然后将指纹一一按捺在卡纸上。

  “我的指纹要吗?”

  崔静莲直勾勾地看着乔先贵的眼睛,乔先贵也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不好意思。

  “啊,就不用了。”

  他把工具整理好,收进自己的帆布包,又拿出钢笔和记事本,“我们聊一下就可以。你收养了这个小孩,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那天去长沙办事,在街上遇到他。看到他穿得破破烂烂的,很遭孽的样子,听他讲话又是我们这边的方言,就问了他情况。他说他是临澧人,父母总是虐待他,他被他爹赶出来,离家出走跑到长沙,我们就遇到了。”

  “具体是哪一天还记得吗?”

  “4月7号,清明节过了几天。”

  乔先贵一边站着书写,一边问崔远是哪天出门的。

  “4月1号晚上,清明节前几天。”

  “为什么要去长沙?”

  崔远小心翼翼地说他本来想去深圳的,就一直往南边走。走了三四天,身上的钱用完了,发现才只到长沙,都没有出湖南,觉得走不动了,就在长沙落脚了。

  “又是为什么想去深圳呢?你有亲戚在那边?”

  “没有。”

  乔先贵抬起头看,崔远的眼神一直在闪躲。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大海,就想去看看海。再又听说深圳打工可以挣钱,我也想挣钱,有钱了就不用受欺负了。”

  乔先贵不为所动,问他走到长沙,中间经过了哪些地方还记不记得。

  崔远称反正就一路往南边和东边走。到过常德、汉寿、益阳和宁乡,再就到长沙了。

  “你身上应该没什么钱吧?路上吃的什么?”

  “我叔叔过年都给我一点压岁钱,我一直存着,饿了就买点馒头吃。”

  “哪天到的长沙?”

  “4月5号晚上。”

  “你的……亲生父母分别是4月2号晚上、4月3号上午过世的,这两天你在什么地方?”

  “记不清了,应该是走到了常德和汉寿。”

  崔远每次说完话,都要闭紧嘴。

  “关于他们的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乔先贵忽然发问,小孩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不要慌啊,我就随便问你几个问题。”

  “是啊,”崔静莲也在一边跟着说,“这有什么好慌的?”

  乔先贵问崔远有没有听说父母是怎么死的。

  崔远很小声地回答,说喝药死的。

  “可是你家又不务农,农药哪里来的,你知道吗?”

  崔远说是他买的。

  “你买的?”乔先贵惊讶于这小孩如此坦白。

  “是我爹让我去停弦渡镇上的生产资料供销社买的。买完回去的那天晚上,他就把我赶出家门了。”崔远说。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买农药干吗的?你娘知道农药的事吗?”

  “没有说,”小孩看着自己的喇叭牛仔裤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娘知不知道,那天她不在家,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说实话啊,当时我们发现农药瓶子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