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见月 风里话 528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4章

  从南燕都城前往巴陵郡有七百里之遥, 苏彦飞骑而往。

  隆冬时节,漫天风雪。

  他却昼夜不歇一路疾行。

  她要伐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伐燕军事战略的布置在这开战的半年间, 他其实没有完全看懂。特别是无法理解为何会舍近求远从幽冀两处调兵。而入燕的煌武军便是从调兵后,方大规模出现病役的。若说是水土不服或许有些,但不至于这般严重,严重到仿若军中无医, 或是有医而无能, 任由病情传播加重……

  日升月落,苏彦脑海中盘桓的这些事宜慢慢散去, 取而代之的只有两件事。

  她病重。

  她也不是很想得到北麦沙斛。

  弘台的分析没有错。

  此番伐燕, 她意在铺路, 而非夺药。

  所以煌武军一定会疯狂攻城,而李朔那副性子随时可能发疯销毁草药。他需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场战争的声响控制到最小。

  孙敬是主和派, 他已经暗示过。

  荣嘉处,他也已交代以安抚为主。

  剩下便是钟离筠。

  雪如飘絮,扑打人的视线, 面具愈发冷硬咯人。雪花落入面具中, 零星渗透到里层肌肤上。

  苏彦已经感受不到湿冷痒痛, 只一次次催马奔驰,换马扬鞭。

  七百里路程只用了五日,抵达巴陵郡时正好是腊月初八。

  食腊八粥的日子,军中汤令官熬煮了好几大锅粥汤,分与将士们。

  钟离筠的主帐内,数位将军接连出来,面上皆无多少斗志。他们原都是钟离筠一党的主战派,只是钟离筠近年来反复被天子猜忌,原该主动出击的北伐到如今成了被动式的抗敌,是故士气明显颓败不扬。

  只看着迎面走来的带着面具的男人,个个眼中目露凶光,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苏彦手中端着一碗腊八粥,谦逊避在一旁,与他们低首行礼。有一二人欲上前揪斥的冲动,被同僚拉回,愤愤走过。

  苏彦默声不语,待他们一行过去,遂往钟离筠主帐走去。他是晌午到的,领着监察的皇命,却一整日不曾露面。钟离筠本就纳闷,这会自不会让人拦他。

  即将日暮,帐中点起火盏。只因还余一抹天光,便只在书案上亮着一盏豆灯,连着毡门和席案旁三个取暖的炭盆中几蹙火星子,以此照明。

  “军务繁琐,太尉日理万机,用碗粥驱驱寒。”苏彦将冒着热气的腊八粥搁在案上,取了火折子点亮其余烛盏。

  “尚有日头。” 钟离筠冷声,却不由蹙眉,今日这人竟能开口说这么长一段完整的话。

  “太尉节俭,确乃许多地方夜中点不起灯盏。入夜即闭眼,人生黑白各半,颜色甚少。”苏彦并不理会他凝神审视的目光,继续点燃灯火,“但是太尉大人所行乃为国为民,多费点灯油烛火以照明,以取暖,不算什么。”

  他将两侧烛台全部点亮,捧来一盏又点旺了个炭盆搁在钟离筠身侧,然将手中那盏灯火添在他案上。

  外头仅剩的一点光照敛尽,帐内在此时通明。案上统共两盏灯,火光轻轻摇曳,照出一张沧桑面庞,一张掩容面具。

  四目相似的一瞬,目光比火亮。

  “大人请。”苏彦推过那碗粥。

  钟离筠没有接粥,只一瞬不瞬盯着他。

  面具下的嘴角噙来一点笑,端过碗盏饮下一口,“无毒。”

  试粥的男人从主案下,回身跽坐在一旁下属位,一边理正衣衫一边含笑启口。

  他的话语有些慢了,却始终没有间断,都是连字成句完整诉出, “下官闻腊八粥者,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八样合水煮熟,外用染红的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棒瓤、松子、红糖、葡萄八样以作点染(1)。然观太尉面前这盏,莫说外用八物没有,便是里头八样亦不全。不全也罢,此乃军中食粮,今日时节所用,无非图个热闹吉祥。然却是连米粒都不见,浆水尔。这、便说不过去了。”

  “太尉大人至今不用,若是不疑有毒——”苏彦笑了笑,抬眸扫过那碗粥,“可是嫌粥太稀?若是如此,或许可以着人去对面魏军处瞧一瞧,何为粥稠味香?”

  “魏军可是千里而来,最重粮草。”

  钟离筠眉宇蹙了又蹙,目光如炬,他能听懂对方说的话。从灯盏到粥汤,乃贬低南燕地少物稀,比不上魏国地广物博。

  “魏军处千般好,倒不知先生经天纬地之才,如何择我大燕而不投女帝?”钟离筠端起面前粥盏,慢慢用着。

  “论才能,大人不输下官。不也择了这南燕小国吗?自然的,大人择这处,多少夹杂着私人情意。但下官想,除却情爱一说,大人留燕近三十年,定是也觉得此处有值得你付出的君主,有值得你酬凌云志向的可能。”苏彦顿了顿,话语在这处停下。

  钟离筠不置可否,将粥喝完,方道,“所以先生也同某一样,是看中了君主,为酬志向而来?”

  “那试问当下我大燕国君如何?先生的志向又施展的如何?”

  下手的男人这会笑意更深了,“这两问当是下官要请教大人的?当下大燕国君如何?大人的志向酬得否?”

  钟离筠眉心抖跳,火星跃入眼中。

  “粥薄至此,大人定不能饱腹。”苏彦瞥过他神色,起身行至案前,将案头即将烧尽的烛火续上,伸手接来碗盏要给他再盛一碗。

  却不想,转身才踏出一步,只觉一阵寒芒起,一柄长剑从后架上他肩头,逼近脖颈。

  钟离筠心防在来时就已经崩裂几许,今早看见此人的一刻,更觉悲从中来。

  天子疑他至此!

  偏这人在此时此刻里,竟还倒提如此锥心之问?

  钟离筠持剑的手并不稳,只转来他身前,死死盯着他,“先生入燕六年,将我手中权柄分化离析,我今日被天子所忌,先生功不可没。”

  “天子若是眼中澄明,自当看见大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心血;若是心中有恩,也当感谢大人扶他上御座;若是脑中存智,更当觉出下官这等挑拨离间毁尔君臣情意的奸佞。”苏彦迎上钟离筠眸光,又看横在脖颈的锋利剑刃,却是从容不迫,长叹道,“大人今日将罪归于吾身,下官也是愿意认的。然罪之源头是下官吗?下官一点算计,如何比的上李家天子的不明、不道、不智呢?”

  他微微半阖了眼,因持剑人之手愈发颤抖,那长剑冷芒混着火光跳跃刺入他眼眸。

  缓了缓,他抬手两指夹住剑刃,往自己喉间更近一分,“大人此番欺我,原也不是欺我,实乃欺您自己尔。”

  “谁能承认,谁又愿意承认,大半生年华似流水,当真只是付水流!”

  “咣当”一声,是长剑落地的声响。

  钟离筠呆立帐中,苏彦去而又返,手中又捧一碗热粥。

  “你是谁?”钟离筠看着近身的男人,彼此间是粥汤的氤氲热气,和一点麦香。

  “魏国有兵甲八十万,其中精锐四十万,若说要以兵屠燕,大可在初时便推强兵压阵,血洗燕国,如今已然得胜收兵。然女帝只先谴十四万,方才再谴六万,这一路推进,除非拒死不降方屠城尔。所过燕国州郡,更是不扰民户,不侵粮草。所用将领,陈珈乃世家子,齐飞乃苏家军旧日属臣,夷安长公主乃女流辈。如此治君严明、用人不疑的君主比之南燕国君,不值得大人效忠吗?”苏彦将手中热粥再度奉上。

  话说的太多,又到情深处,早已现了模糊本音。

  钟离筠踉跄退开两步,又猛地上前。他接了那碗粥,放在案上,回首再看带着面具的人。

  从面具皮囊看到心里面。

  “苏七郎。”年过半百的男人哽咽出声。

  悲喜难抑。

  失力跪跌。

  许久,方听他道,“是你,好过旁人。”

  苏彦亦跪身下来,与他对面而坐,“师兄。”

  是久违至近三十年的两个字。

  熟悉又陌生。

  钟离筠阖目长涕,伸手拍他臂膀。

  帐外朔风吹起帘帐,吹得烛火明暗不定,似流年岁月潮起又潮落。

  他缓了缓,从衣襟内拿出半枚虎符,在掌心摩挲,“谨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凡利于民而周于事,不必法古,不必循旧…… ”

  “师父昔年教诲,我从未忘记。”钟离筠背的是抱素楼虚室生白台中当年苏志钦教导的一席话,终于慢慢将南燕虎符推向苏彦,“君与民,今终要负其一,自是民贵君轻。”

  然苏彦伸手欲接,却被他一时扣住,只见他垂首出声,眼泪一颗颗落下,“这些年,总想回抱素楼再看一眼,但是我始终不觉自己有错,我不认错。”

  “是这个世道的错。”苏彦的手也在抖,面具下亦有泪水滑下,“我们都没错,只是在人间寻到了爱的人,这有什么错?”

  “好好好!”钟离筠推过虎符,抬首又哭又笑,一把将人拥入怀中,似年少读完书,辨完经,又绝骑胜过各路学子时的相拥激动,把酒言欢。

  他缓缓退开身,起身至桌案,寻出一封信,服下一颗药。

  “师兄——”苏彦大惊。

  “小声些!怕旁人不知你身份。”钟离筠抬首止住他,回来他身前依旧坐下,将信给他,“有劳了。”

  是给林柔的信。

  苏彦接过的一瞬,钟离筠口中血喷在他指尖,染红信件。

  “若可以,许我回师门。”钟离筠交手伏拜,“愿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有何不可!”苏彦还礼亦拜,“长安西郊跑马场上,始终留着您的马。”

  服毒的男子背脊忽颤,倒下地去,最后的目光里满足又抱歉,流转在案上那碗已经放凉的粥上。

  苏彦伸手给他阖目。

  是了,南燕国主是他爱人的儿子,他交出虎符止战已是极限,怎能再食他国之禄!

  *

  当夜,苏彦持燕国虎符献降,巴陵郡城门大开,迎魏军长驱直入。他忍着灼痛渗血的嗓子,在营帐中拦下夷安。

  交出携带而来的十二枚北麦沙斛制作而成的丸药。

  嗓音已经难出声响,人也精疲力竭,只依旧持笔速写,“荣嘉公主费心所得,托臣奉于陛下。今南燕国中太医署尚存许多,为公主与药安全,不刺激李朔,当掩招降一事,连夜率兵挺进。”

  “你是?”夷安见他献上的虎符和丸药,当即让医官查验药物,以待正确送回国中。

  “公主近侍,愿永效陛下。”竹简再现字迹。

  夷安扫过,遂如他意连夜拔营,让陈珈先率领两万兵甲回京畿支援,只特别交代入扶风郡后化整为零,且见陛下五色烟火信号方再入城,否则不可轻举妄动。

  又观苏彦道,“吾主早闻先生乃世间大才,想招先生入朝,您既为公主近臣,便是缘分至此,且先随我军回朝,修养生息。陛下见您,必然高兴。”

  苏彦张了张口,手中笔微顿,竟一时不知要说何话。最后只掏出怀中信交于夷安+

  ,让她给林柔。

  巴陵郡到南燕都城七百里路途,夷安再收拢消息,也架不住数万兵甲挺进的架势,何论齐飞处已在腊月十三这日兵临城下。

  而数日里,朝中里孙敬为首的保守派,数次上谏要求李朔交出全部草药称臣。李朔在清正殿中雷霆震怒,尤其在与魏军对峙的第六日,腊月十九,闻钟离筠献降后,更是暴躁不堪。

  “ 安儿,就算你现在不给,待魏军援军一到,他们屠城破门后,还是能搜出来的。你何苦来着? ”

  林柔亦闻钟离筠之事,但尚不知已经身亡,被荣嘉说服后强撑心力赶来劝谏,盼着钟离筠只是献降,他们还有来日。遂催促让李朔尽快交出北麦沙斛,当下他将全部的草药都藏了起来,已不在太医署中,无人知晓在何处。

  “你到底要闹到何时?”林柔拂开荣嘉,对着儿子厉声道。

  “朕乃铮铮铁骨守卫都城,如何闹了?”

  林柔摇首,“不是的,你不是一直也不爱做皇帝吗?献降做个闲散权贵不是你一直想的吗?眼下正有机会啊!”

  李朔看着母亲,半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母后,您瞧瞧您自个说的话,这些都是多久前的事了。朕现在爱做皇帝了,不行吗?”李朔深吸了口气,愤怒中夹着嘲讽,“小时候,我不愿当皇帝,父皇和钟离筠硬把我推上去,只因我是父皇唯一的孩子。我勉强学了,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课业吗,那样多那样重。你便抱着我说,可以让钟离筠对我少严苛些,但是你说了吗?他一日日变本加厉催命一样催促我。我躲在你处,你说等我大些,我能做主了,他自然会少管些,我就一直盼着自己能早点长大,凡事能自己做主。”

  “十四岁那年我出去打猎,遇见了她。”李朔望向荣嘉,转首又看林柔,“我回来和你们说,我长大了,看上一个姑娘,要娶她为妻,立她为皇后。结果你又道不行,我的皇后早已备好,钟离筠更是直接将人送入宫中养在你膝下,直待我十七岁便同她大婚。我气的不行,你便安抚我说,帝王婚约联系着利益,不可只谈情爱。其他臣子也有说,其实也不是那样复杂,帝王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关键在于他手中有没有权利。这话对啊,魏国的女帝可不就是因为集权在手方才那般生杀予夺,唯她独尊的吗?”

  “所以,我也开始爱权利了,我就要把权利集中在自己手里。我就要我说了算。”

  “我说了算!”

  “钟离筠不是有能耐吗?我就要收他的权!”

  “女帝不是很厉害吗?我就是要捏住她的命脉!”

  “世人不都道我庸庸无能吗?我就要世人看看,我是怎么耗死她的!”

  李朔已经声嘶力竭,直奔林柔,箍住她双肩道,“钟离筠一口一个女帝已经平世家了,一口一个女帝已经亲征了,他那么看好女帝,怎么效忠她去!”

  “你、你……”林柔不敢相信,自己儿子居然扭曲至此,唇口张合半晌哆嗦道,“你说他为何不效忠旁人?他为何不效忠旁人?为何……”

  “为何?”李朔挑眉道,“为了母后吧。与其说,他效忠的是朕是父皇,不如说他效忠的是母后。”

  “朕后来想明白了,幼时母后口口声声说会为朕去劝服他,让他宽待朕。为此您一趟趟传他入宫,朕也遇见过数回。每每问你太尉如何在您宫中,您便说是您招来训斥,让他耐心教朕。看看,多好的借口!朕竟活活做了你们行苟且之事的借口!”

  “所以他忠于父皇吗?他忠于父皇却抢父皇妻子?他终于朕却夺朕权利?这是哪门子效忠?”李朔一把将林柔推在地上,戳指谩骂,“而你,为人母为人妻,又有几分忠诚于朕和父皇?”

  黄门是这个时候进来的,道是魏国夷安长公主的四万兵甲已经和齐飞的两万合军一处,眼下正在城门外,就要攻城。且太尉已经身陨,棺椁被送回魏国师门中。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份给林柔的信。

  两国交战,公开传递的信件如使者一般,不毁不灭,公开阅之。

  【凡卿见此信,我定已不在世间。愧而不能与之终老,幸而相伴多年,足矣。望卿悲伤有时,而后再看人间。珍惜余生,代我看一看清平天下。百年泉下见,卿卿可低诉我耳,我倾听之。

  另,卿患心悸多年乃心结故,我原早知缘由,生时不肯挑明慰之,实乃俗人私心,也恨卿之所为,便想与卿同疾。今我离去,卿勿再自怪纠结。第一盏我已不恨;第二盏,往后无数盏,我皆心甘情愿尔。 】

  第一盏我已不恨;第二盏,往后无数盏,我皆心甘情愿尔……当年,恐他娶妻生子,恐自己再度有子,她从太医署讨了药,一碗碗哄他喝下去。

  原来,他都知道的。

  林柔观地上信,怔怔抬首,跌跌撞撞奔出城去。

  荣嘉下意识要追出离开,却被回神的李朔一把拽住,亦拖去城楼。

  这日没有下雪,然积雪尤在,化开冰冻的地面皆是污泥水渍,林柔奔跑在都城长街上,一身衣裙被溅上斑斑污垢。

  城门封锁根本出不去,她求了许久无人应她,于是跑上城楼,对着城外喊,“夷安长公主,我乃钟离筠之妻林柔,今日城门不得出,请看在我夫君献降止战的份上,收我尸身回故里,同葬尔。”

  无论是守军还是远征军,都在这一刻怔住,似天地都安静。

  一国太后,于白日朗朗下,于万千世人前,道自己乃臣妻。

  而不容他们回神,只见一袭身影已经从城头纵下。

  浮生一场大梦。

  当年,师父随她入南燕;今日,该由她随他去。

  “你若已经不生气,便许徒儿再任性一回。”骨骼碎,脏腑裂的妇人,最后的意识中,看见有人向她伸出手。

  于是便睁大眼睛一直一直看。

  是师父,是她的夫君。

  黄泉路上等等我。

  “母后!”前后脚的功夫,李朔亦拖着荣嘉赶来,半身趴城楼向下呼喊,却没能发出第二声。

  情急之中挣脱手的妃子,竟趁所有人都愣神之际,一把拔下发髻尖锐发簪,直捅他后颈,一下,两下……待他怔怔回首,又是一下捅入他喉咙。

  “阿姊,攻城——”

  荣嘉踢开李朔,也不管回神的禁卫军抽刀拔剑朝她刺来,只顺手拔开身侧兵士的长刀避身乱砍,“李朔死了,开城门,放下兵戈——阿姊,快!”

  “药在城中,能,能搜到的……”

  片刻的功夫,夷安便带人止住城防军,上城楼救下了荣嘉。

  不知被刺了几刀,但见她一身血染,左边小腿白骨森森,神识却还算清明,眼中透着娇憨又骄傲的光,“我要回家去,我告诉皇姐,我长大了,长出江氏的骨头了。”

  夷安颔首抱起她,正值三千卫传信而来,是江见月给她的新任务。

  荣嘉疲惫不堪,阖目前隐约记得皇姐的信上写着“牡丹”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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