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见月 风里话 5322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8章

  椒房殿中, 即便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八月底中毒起在救治了数十日后,太子的病情还是走向了最坏的境地。但并没有人点破, 也无人敢开口戳破。

  莫说救死扶伤的太医令们,就是江见月和苏彦,都没有问“眼下太子如何了”这种类似的问题。

  只有在寝殿一刻长久的对望凝视后,江见月突然起身走向床榻,对着方桐和齐若明启口。

  她神色有些慌张,有些敬畏,对着两人道, “你们好好治啊,朕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学……”

  她说完,又转头走向苏彦, 拉上他袖角, “朕还有师父,方桐,当年、当年长生就只有朕一人, 现在师父也回来了!”

  她回首又看苏彦,双手攥紧他袖摆,抬起的眸光中一如那年渭河畔初遇时,含着一样的渴求。

  别让她冷,别让她痛,别不要她留她一人。

  她望着苏彦,便是背对着长生,避过了小儿的痛苦,满身的斑斑血迹。

  苏彦觉得这个位置特别好, 血腥只在他眼里,而她在他怀袖里。

  但现实总是要面对的,乃两日后,禁军带回犀牛角。派去了一千虎贲军,将荆州之地屠了半个犀牛群,带回十二对完整的犀牛角。

  问,还要不要再配解药?

  江见月这两日都没有合眼,只愣愣看着罗列在眼前的珍稀药材,一个劲点头。

  要啊!

  为何不要?

  她还笑了笑,原是想到了一件自豪又开心的事。

  荆州之地,是她第一次御驾亲征时打下的地方,师父为她取得了一半精钢坞的秘方,制出极轻的武器,为冬日冰面渡江减少了压力,成为战胜的有力一环。

  幸亏多年前,便攻下了那处,不然哪来如此药材。

  她坐在榻边,握着孩子的小手。从被窝中翻掖出的一点针灸后的肌肤,皮包在骨头上,青筋现出轮廓格外清晰,似一条蚯蚓攀爬在无数小孔残留的贫瘠土地上。

  难看极了。

  “你看啊!”她摩挲着那些针孔,喃喃道,“好久好久前,阿母和阿翁就特别努力,得到了那处地方,原是为你今日取药所用。有药了,你要好起来,以后你也可以去哪里看一看,玩一玩,你不总说想看看宫外的世界吗?”

  “长生,我们有药了……”她哽咽起来,眼角又酸又涩。

  七日后,十一月廿二,新一轮解药配置出来。但是长生已经咽不下药,也不肯用药。

  从初时隐忍的哭声,化作嚎啕大哭,四肢踢蹬。

  医官针灸,苏彦过来按住孩子,孩子便哭喊着抓过他臂膀,咬过他手背。而然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划痕如抚摸,咬合似亲吻,睁着一双流泪的眼睛哀哀望向自己的父亲,似在求他能不能让他少些疼痛。

  苏彦有些恍惚,勉励镇住心神,“一会阿翁陪你玩七巧方,还有骆驼就在院里,它换了新的鞍甲,等你病好,阿翁带你骑。”

  针灸结束,江见月上来给他喂药。他当是养回一点力气,温热的药液滑过刺痛的喉咙,他攒着力气起来掀翻了母亲手中的碗盏。

  江见月想说,“阿母以后都不同你抢山楂蜜饯了。”

  但孩子先她开口,他说,“你们都不爱我了……”

  话在江见月嘴边滚了两圈,没能吐出来,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是有药了,有好多好多对症的药,但是来不及了。

  前郢赵氏宗室以首领几乎全灭的方式,拖垮了大魏储君的性命,击溃了女帝的理智。

  又五日,十一月廿七,江见月在宣室殿传三千卫奔赴杜陵邑,屠杀当日暂留性命的四千人。

  消息传到苏彦耳中时,他正赶往椒房殿一处的偏阁中,见赵徊。

  原是赵徊快不行了,想见他最后一面,道是有话要说。

  殿阁中,当年前朝龙姿凤章的小皇子,如今已是行将槁木的中年人。他没有披袍簪冠,还是同当日在化火场劝诫女帝一般,素衣木簪,洗去铅华。

  见苏彦过来,失去神采的桃花眼聚起一点笑意。

  他说的简单,寥寥数句话。

  第一句,他道,“很抱歉,没帮上你的忙。”

  第二句,他说,“凶手当是另有其人,在我们之上还有个贵人,但是我们都没见过他,甚至不晓男女。”

  第三句,他缓了缓,“不要将舅父埋入赵郢陵墓中,一把火烧了扬灰散在天地间。”

  他还有些力气的,但是没再说话,甚至没有给族人求情。保护无辜者的事,苏彦会去做,不必他说。

  他只是静静靠在榻上,合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有不少手足,原在国破那一日,自刎于宗室祠堂中,得世人一句忠烈铁骨。他有一刻也想的,但看着泱泱族亲,还是选择了献降称臣想要保他们一世安宁。为此,活着的血脉手足背里骂他不忠不义,他原不是太洒脱坚定的人,听了很痛苦,便借酒色消愁。

  而这一生,他最大的错,便是“侥幸”二字。

  女帝一次次入杜陵邑,他一次次担任最后一道防线的验毒者,然后一次次目送她安全离开。侥幸地想他的劝说有了效果,手足们慢慢放下了复仇的心。

  谁知他们偏在女帝缺席的那一次下手,又狠又准。

  如果,他早些告知女帝杜陵邑包藏祸心,前头储君之命或许可挽回,来日族人之命或许也可挽救。

  但是,没有如果。

  他这一生,就是这样纠结又矛盾。

  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大概便是一生未娶,无妻无子,无牵无挂。

  所以早早起了死志,喝了一整杯鸩酒,后续也不曾服药。试毒不过顺便,尽绵薄之力,再搏一次,若救下储君了呢?

  可惜,这场精心布置的局,到今日他闻女帝再次举屠刀挥向杜陵邑时,便知幕后者达到目的了。

  那双搅动风云的手,就是为了刺激女帝开杀戒,毁名声,积民怨的。然后推来苏彦阻止她,让一国的君主和丞相彻底走上对立的位置。

  赵徊能想到这样多,还有些他不曾想到的。

  苏彦想明白了。

  这日,已经是十二月十五,原是封朱笔开年假的时候,亦是皇城最热闹欢愉的时候。然长安城中一片肃杀,长安城外怨声如沸。

  自十一月廿七,杜陵邑的四千人被斩首后。十二月初三,女帝又下旨灭了赵循、赵律、赵徜遗留的三支分族共两万人。

  十二月初六,杜陵邑所剩不足两万,又尽被屠之。

  至此,杜陵邑四万人以谋害储君之名,尽数诛灭。

  当晚,苏彦劝之,连坐三族,已是极限,不可再杀。

  然江见月道,“或许还有解药,或许是三族以外、是杜陵邑以外的人做的,或许他们藏着解药呢?”

  苏彦趁势与她道,“永宁侯去前,确与我说,凶手另有其人,但无人知他面目。皎皎,你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个人他的根本目的是……”

  “我想不了,也不要听。”江见月的目光又惊又喜,又急又怒,“舞阳,舞阳她一定知道的!”

  当晚,她命禁军看守苏彦,与他说,“你敢离开长生半步,我就和你恩断义绝,我杀光长安城的人!”

  话落,她提剑入了长乐宫,一脚踢开舞阳寝殿,揪其领问其话,“凶手何人?在何处?”

  舞阳不知,也不言。

  僵持半个时辰,被一章渔网缚身,江见月换匕首按网格割其肉。

  乃鱼鳞刑,又名千刀万剐。

  陈婉被拖来观刑,求女帝留情又求母亲开口。

  又半个时辰过去,约莫百十来刀,江见月精疲力尽,躁怒不堪,将匕首掷于她面前,“朕乏了,你来。”

  以子之手屠子之母,哪个下得了手?

  但江见月问陈婉,“你是要女儿,还是要母亲?”

  陈婉委顿在地,痴痴笑过,对舞阳道,“原是从阿母将我送去联姻那日开始,便是错的。我得阿母抚育教养,为你家国联姻一场,当是已报恩德。我不知在阿母心中,你的家国和婉儿孰轻孰重。但我知晓,在我心中,我儿最重。”

  话毕,捡刃而起,直捅对方心脏。

  两鬓斑白的妇人伏在地上,胸口鲜血蜿蜒流出,她呼吸渐断,缓缓合上了眼。

  死于亲子之手,竟能瞑目,显然她更在意的是她的家国。

  因为她在最后的意识消散前,想的是那晚杜陵邑胞姐灵前,兄长传达的贵人的话。

  四字尔:投身炼狱,沉璧生辉。

  他们都悟出了其中的意思,按照此间局势走,他们都会被屠,但皆无妨,本就是其中一环。而这世上只要苏沉璧还活着,便是复国有望。

  舞阳薨逝翌日,椒房殿中,苏彦尚且伴着长生,只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欲要理清前后局势。

  江见月一直在前朝,没有回来。

  四日后,十二月初十,他见内廷禁军往来匆匆,隐约觉得不对。但是问不出情况。又五日,十二月十五,三千卫开始调防,他叮嘱要太医令后走出外宫门,门口四个禁卫军横刀拦下。

  他在宫中动武。

  一来出手太快,二来增援的禁军到底不敢动真格,他就这样一路走出椒房殿,走出内廷。

  从椒房殿到宣室殿,有很长一段路,步行需要两炷香的的时辰,一路都有禁军分首领。这些人中,有与他共事同上战场的,有受他栽培提拔的。

  他一路走,一路呵来人问话。

  没有人见过从来端方清正、恪守礼节的苏丞相,会在禁中提刀,会眉间燃火警告他们错说一字,瞒说一句,便尝他手中刀锋。

  是故,当他差不多走到宣室殿的时候,便已经基本知晓了当下局势。

  十二月初十至昨日四日见,江见月接连调兵灭了近京城的扶风秦氏合族六千余人,鄞州明氏合族两千人。今日又欲屠新平尹氏三千人。方才内廷调防的三千卫,原就是为这事。

  而其余如南阳安氏,弘农杨氏等与前郢宗亲九族之内有关系的十数门阀皆上了她卷宗。

  她原是要灭九族,剩余三万人皆不放过。

  而随着近京畿两处二三等世家被屠,其余地带人心惶惶,皆纷纷上疏。亦有清流士子指责女帝残暴不仁,由原本依旧不服女儿身的人道她牝鸡司晨,连着当初长生的流言重新蔓延。

  甚至洛州,南阳一带,都出现了暴/乱。

  而原本已经回去的雍凉一派的将领,闻此消息,竟直接以护君之名领兵往京畿赶来,江见月此时正是需要兵甲的时候,竟未治罪而直接下召让他们入京。然荆州扬州地界守边的苏家军一来多与各地世家是姻亲,二来不满煌武军无诏离守,遂也领兵回京,要求苏彦做主,劝诫女帝。

  如今两支边军都即将抵达皇城。

  【当下依旧是乱世也。皇朝更叠,开国国君四年即崩,二世帝王女儿身,十五年来双目偶见安平,不过是表面浮华,人心未定者多矣,大魏里子根基亦薄尔。 】

  不久前,同阴济的对话萦绕于耳际。

  苏彦立在阶陛下,看阴霾天空,漫天流云。

  这景泰十二年冬天,格外冷,却还不曾落雪,诡异异常。

  他拾阶而上,看见一具尸体从殿中抬去。他认得,是御史台的官员。这是以死谏君了。

  苏彦在宣室殿见到江见月。

  果然,柱根地上溅了浓稠鲜血,上疏劝诫的群臣已经跪了一地,见他出现,都如见希望,纷纷朝他拱手。

  他止住他们嘈杂的声音,让他们都跪安离开。

  争吵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江见月怒意未消,“到底你是君,还是我是君,你有什么资格谴退群臣?”

  “都退下。”苏彦眉目冷冽,呵斥退身慢的臣子,没有回江见月的话。

  不恭不敬,君臣不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宣室殿殿门合上,空荡荡的殿阁中,便唯剩两人。

  是晌午时分,日光黯淡,空气中浮游着细小的尘埃,和一点残余的血腥味,同博望炉中飘出的鸡舌香,纠缠在一起。

  即便上了君位,她也不曾用过珍贵的龙涎香,只用这他给她制作的鸡舌香。

  她说,“一来是你做的,我从来用惯了。二来反正都是香,龙涎香也太贵了,一日所用够寻常人家一年的费用了。”

  那日闲聊,温九也在,接话道,“陛下把少府送来的龙涎香都给臣折成现银去布施了。”

  苏彦笑道,“她生辰的银子也给你了,办多少学堂了?”

  这些年国库丰盈不少,但是武器要革新,军队要招兵,新添的官职要增俸禄,东境有叛乱,内中有洪灾,哪里都需要银子,哪处都要计算着花。大司农时不时就哭穷,好多地方都是女帝少府省出来的。

  温九道,“十一所,都是底层学子,有千余人了。都是陛下的恩德。”

  江见月便笑,“开私库布施是学的师父,筹办学堂是学的九师叔,朕不过传承尔。”

  ……

  苏彦隔香雾、隔尘埃看她,双目慢慢模糊,有了湿意。

  “你是不是忘了,朕与你说过什么?你就把长生一个人丢下吗?”江见月破开尘雾走来,欲要回去椒房殿,却被苏彦一把拉住。

  “你为何会在渭河畔流浪?”苏彦问的突然。

  江见月蹙了下眉,却闻他话语接连而来,“为何会在那年冬日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何会一路看见尸体埋在雪里,人骨散在路旁?”

  苏彦控制她挣扎,将她抵在宣室殿蟠龙廊住上,按住她双肩,话语声声砸在她耳际,“为什么?”

  江见月瞥过头,不看他。

  “你知道的,你不说,我说。因为前郢君王无道,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视万物为刍狗,不顾朝局与民生,做了权力的奴隶任性而为。”

  “我再问你,你为何要上君位?上君位前,你在上林苑的病榻上同我说了些什么?”

  “你说,天下那样大,皎皎这样小,能有多少力,多少作为!且算是师父救护养育皎皎一场的回馈。你说,容我也去救护旁人,尽可能免战火,免/流离。容我去那个位置,您若觉得皎皎孺子可教,您便如同当年一般教导我,我定好好学。若您觉得,我在那位上,甚是荒唐,也无妨。我可以做一尊龛上的泥塑,做一个傀儡,万事你们做主。我能为你们得这一刻过渡时短暂的平静,尽可能让血流的最少,人命活得更多,便是在您手中重生一遭的意义。”

  苏彦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这会双目愈发红热,气血翻涌,却不曾停下,只喘息继续道,“那会你才十三岁,就能看清局势,如今你在皇位上坐了十二年,难道真的要沦为权力的棋子,被仇恨蒙蔽双眼吗?你难道看不出长生中毒只是一个引子,如今时下,边军入京,地方暴/乱而起,这间宣室殿中又见鲜血,又死谏臣,又要成为二十年前的元丰末年了!”

  这一生,他从未这般声色俱厉训斥过她。

  对面的君主合眼咬牙。

  她头昏脑涨,混沌不堪,心里隐约知晓他说的有些道理,该随着他走,但是这一刻她只想沉沦,只想要她的孩子。

  “四万人不够你泄恨吗?不够给长生出气吗?他们中有多少人也与长生一样无辜,有多少父母也同你我一样摧心剖肝。”苏彦的话语慢慢变得平和,又无力,“解药有了,是长生来不及了……”

  “对啊,来不及了!我看不清局势,因为我儿子快死了!”江见月仰头抵在盘龙柱上,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却是空洞而迷茫,半晌垂下眼睑,呆呆看着他,“他也是你儿子,为何你会这样冷静,你的心呢?”

  “长生是你儿子,但是你不仅仅是他的母亲。你更是天下万民的君母!”苏彦正色间,将她拖去御座,话语陡然严厉,“因为十二年前你要了这张位置,你坐上了这张位置!你就再也不单单只是你自己。”

  龙椅畔置着一副丈高的雕花青铜镜,左右刻八字“仪容规整,心神自鉴”。苏彦缚住她双手,迫使她看镜中的自己。

  语似千钧雷霆压上她背脊,但还在逼她挺起胸膛,一字一句道,“好好看着镜中人,镜中你坐上龙椅,你就得先为人君,再为人母!”

  至此话语落下,他似被抽干力气,松开了她。

  江见月缓缓抬眸,镜中女子跌落在地。

  胸膛起伏的男人便也俯下身,好半晌复又道,“而我,我……我为何还能这样冷静?”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似平素模样,低低柔柔与她说话,只是有些发抖,哽咽中努力让话语清晰,“面对着我救无可救的幼子,面对我伤心绝望的妻子,我为何这样冷静?”他将江见月的手摸上自己心口,“不是因为我没有心,不是因为我的血是冷的。是因为,我除了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的师父,你的辅臣,你的丞相。”

  “徒弟入迷障,师父就该指引她回来正途。”

  “帝王犯错,臣子便该直谏他。”

  “少主失智,丞相便该保持清醒。否则,国将亡矣!”

  国将亡矣。

  四字在帝王空旷幽深的论政殿堂中久久回荡。

  江见月不再辩驳,只无力地垂下头。

  苏彦亦熄声,沉默看她。

  许久,他将她抱起来,一步步送回御座上,“师父知道,你会想明白的。”

  他松开手,退下丹陛,俯首道,“陛下,要做一个好皇帝。”

  他离开的最后一句话,很是突兀,但彼时的江见月自然无心无神辨其味。只是在抬眸的一瞬,看见他的背影,已经湮灭在鸡舌香,缕缕香雾中。

  “你说你会劝君,眼下劝了,有用否,可能挽回局势,补天子今日之过。”北宫门外,阴济已经侯苏彦许久。

  “劝的住。”那是他一手教养大的孩子,他相信她能转圜想明白的,“但是约莫是补不了了,如今局势一触即发,难以挽回。”

  “那你当如何?”

  苏彦回首看宫阙,转身一步步背离,往丞相府走去,“有人就是要她犯错,要她亡国,造势毁她声誉。既然补不了,那便掩盖之。”

  “用另一个人更大的错,去掩她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到现在,周六不更,因为下一章也不好写,周日更。发个大点的红包!感谢在2024-02-29 23:46:42~2024-03-02 02:2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e 10瓶;榴莲千层2瓶;阿昌是小可爱、科斯不搭车、周小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