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榆生 噫吁嚱鸭 522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4章

  “……目前要说的就这些, 其他人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我也没有。”

  ……

  “我也没有问题。”姜白榆应了声,停下手中的笔抬头,余光不经意间瞥过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前的这场线上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会议那头发问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时间, 透过屏幕露出一个有些歉意的笑,接着简单交代了几句接下来的安排, 就干脆利落地宣布了散会。

  其他人从刚才稍显激烈且严肃的讨论中回过神来后,此刻面上都表现得有些疲惫,在得知能够散会之后, 都忙不迭地互相道了晚安后就匆匆下线。

  余下姜白榆一个人被江峰单独留了下来。

  作为姜白榆所在竞赛小组的组长, 江峰比他要高一个年级, 素日里不仅学业名列前茅为人也格外和善,姜白榆在院里教授的牵头下加入了他所带领的竞赛小组,因为目标一致且兴趣相投的缘故,彼此相处得还算融洽。

  “之前你发过来的实验报告我看了,就目前来看结果还不错, 或者说——一远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屏幕那头的青年面上浮现出一个夹杂着讶异的微笑, 语气中毫不吝惜对于优秀后辈的赞赏,“怪不得之前教授总在我们面前夸你,说是今年系里来了个很有天赋的小学弟。”

  “学长过奖。”姜白榆一门心思放在实验结果上, “报告没有问题就好, 关于我负责的这部分实验还有一些不太完善的地方, 希望有时间能够和各位学长一起讨论一下接下来的部分。”

  江峰失笑, 他微微点了点头,“改进实验的事情等到后天的见面日再和大家一起细说吧, 你这几天有时间的话再多查点文献。”

  “好的。”

  姜白榆应完后,会议那头的江峰沉吟了片刻, 随后放缓了语调,语气掺了些温和的笑意,“这段时间可能会辛苦一点,虽然能够有这股劲头是好的,但平时也要注意休息,平时别熬得太晚了,小榆。”

  “嗯,谢谢学长,你也辛苦了。”姜白榆再次看了眼时间,眼见时间不早,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很抱歉打扰你到这么晚。”

  “客气什么,是我先留你说事儿的。”

  “况且我平时这时候也没事情做。”江峰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语气是与外形极为相符的爽朗,“你后面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发到群里和大家一起交流,或者单独找我也行,我们有问题也会找你,所以千万别客气。”

  “好,谢谢。”

  两个人接着又随意聊了几句近况,眼见夜幕愈沉,江峰那边适时道了晚安,两个人就分别退出了会议。

  而在视频会议挂断的下一秒,盈满沉蕴木质香的湿热怀抱便自后将姜白榆彻底拢紧。

  “——小榆?”

  刻意拉长的低沉语调在耳畔响起。

  姜白榆在短暂的凝滞后便放松下来,似乎对身后这人走路没有声音的事情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他偏过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纪低垂着眼,展臂将人严丝合缝地拢在怀里,唇瓣贴在姜白榆颈侧,缓慢地吮过那片温凉的肌肤,直到那片雪色染上靡丽的潮红,才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开口,“在他叫你小榆的时候。”

  耳垂被人含着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姜白榆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伸手按住宋纪探进他衣服下摆的手腕,“那只是同系的学长而已。”

  顿了顿,姜白榆又补充,“他是个很随和的人,对谁都习惯这样称呼。”

  “……这样啊。”

  宋纪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按在姜白榆小腹上的手没再不安分地向上下游移,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姜白榆过分沉静的眼,半晌,才偏头轻轻吻了吻那双有些干燥的唇。

  “——宝贝。”

  微哑潮热的话语裹挟着浓郁的欲望在耳畔响起。

  “……”

  对方眼底的神色毫不掩饰,姜白榆就算想装作看不懂也不行,他抿了抿唇,向后退开一些,抬手抵在宋纪的胸口,“今晚不行,我还有事没做完。”

  “嗯?”

  宋纪微微眯了眯眼,却并没有顺着姜白榆的意思退开,反倒顺着相对的姿势将人抱坐在腿上,轻轻颠了颠,在姜白榆挣扎之前轻轻地哼笑一声,“放心,不闹你。”

  “——要吃宵夜吗?”

  姜白榆顺着转移了了注意力,下意识抬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胃的部位,摇头,“不用了,我还不饿。”

  自打和宋纪同居以后,这个男人总见缝插针地想要投喂他,生怕一不注意就让他少吃了一点。

  就是喂猪也没有这么喂的。

  “你太瘦了。”

  宋纪压着眉,手掌自然而然地穿过姜白榆身后的衣服下摆,沿着那道柔韧的腰线向上去摸少年身上笔直而嶙峋的骨骼。

  “……别摸了。”被摸得有些痒,姜白榆挣了挣,搭在宋纪肩膀上的的手不自觉将男人的浴袍抓出几道褶皱。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不禁没瘦,反倒胖了好几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姜白榆总觉得宋纪在同居之后表现得格外粘人,有的时候甚至到了连他也招架不住的地步。

  “累么?”

  起初暧昧的抚摸逐渐演变为极富规律性的安抚,宋纪扣在姜白榆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将两个人之间仅剩的缝隙也彻底填满。

  姜白榆顺着力道倾身将下颌抵在宋纪的颈间,半阖着眼微微摇了摇头。

  “不累。”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这样连轴转的生活,又或许是心中的目标日益坚定,即使偶感疲惫,姜白榆在更多时候感受到的是内心的充盈。

  彼时他的思绪仍旧停留在刚结束不久的会议中,对于目前仍未完善的实验模型,仔细思索着改进的方法。

  京大人才辈出,虽然姜白榆起初也仅是抱着向多方面学习和积累经验的心态去参加,但是在真正参与其中后所带来的收获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加丰富。同专业当中的同学既是并肩同行的伙伴也是互不相让的对手,彼此之间竞争格外激烈,姜白榆享受这种在竞技中不断挖掘和进步的感觉,便也愈发认真地投入其中。

  再加上这次的竞赛格外有含金量,对于本科阶段的履历很有帮助,同组的其他成员几乎对于获奖表现出了势在必得的决心,于是常常一个问题的改进将会议开到很晚。

  心里惦记着还要上网查文献的事儿,姜白榆直起身,抿着唇再次推了推宋纪的肩膀,“我待会儿想用一下书房。”

  摸不准自己什么时候能结束,估计今晚很大概率要睡在书房,姜白榆想了想,又说:“今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然而没等他话音落下,眼前的男人就微微沉下了眼。

  原本极其浅淡的唇线被抿成很薄的一条,宋纪不笑时面色显得格外沉肃而不好亲近,饶是姜白榆再迟钝,也明白这人眼下的心情不太明朗。

  “宋——”

  姜白榆试图说些什么,然而刚刚开口,就被对方搭在他后颈处轻轻揉弄的那只手掌止住了话音。

  似乎被他此刻的模样取悦,宋纪轻笑一声,含了些哑意低低开口——

  “怎么,这才多久就已经已经腻了?”

  “还是说,阿榆觉得这个劳什子的竞赛,要比我还重要?”

  姜白榆倏地一愣。

  不只是他,话说出口,连宋纪自身都对此有些不敢置信。平日里对姜白榆称得上是千依百顺的人,此刻似乎也有些没有想到会为了这么件小事儿和姜白榆动怒。

  姜白榆则在脑海中飞速回顾近期和宋纪的相处——似乎这段时间在学习和打工之外的时间都被他用来学习和准备竞赛的事情,连到晚上仅有的相处时间也没放过,作为恋人,他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忽略了对方的感受。

  “我没有。”

  自觉理亏,姜白榆的气势一下就软了下来,他想了想,还是倾身向前贴住宋纪的唇,安抚性地吻了吻,“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有事儿。”

  “等忙完这段时间,你希望我怎么陪你都可以,好不好?”姜白榆的神色因为歉疚而显得格外柔软,他缓了缓,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哥哥?”

  这个称呼似乎触到了某根弦,宋纪猛地抬手扣住姜白榆的后颈,撬开那双丰润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怀里的人因为脸上泛起缺氧而导致的潮红,男人才沉默着退开一些,抬手抚着姜白榆的后背帮他顺气。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仔细地展开一副被人肆意揉皱的名贵山水画。

  费尽心思哄着人同居,说到底还是私心居多,结果好不容易被叼回狼窝里的人每晚不是要完成作业,就是要备课和准备竞赛,如果不是宋纪主动去找,姜白榆甚至能一个晚上直到睡前都泡在书房里。

  宋纪自认他所掌控的事物甚少出现偏差,但姜白榆于他而言是初见起就存在的意外,自从遇见了那座光线朦胧的灯塔,宋纪所在的那艘巨轮就开始逐渐发生偏航。

  “啧。”

  有些烦躁地顶了下腮帮,宋纪将拇指指腹抵上姜白榆眼下的青黑,沿着那道痕迹缓慢抚至眼尾,垂下眸光晦涩不清,语气却格外温柔。

  “我之前就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又何必这么辛苦?”

  “如果你能早点放弃那些挤占时间的家教和收入低廉的打工,不是会轻松很多么?”

  “反正我所有的都会给你,无论是金钱还是其他。”

  “只要你想要。”宋纪垂下眼,搭在姜白榆脊背上的手从上至下缓慢地摩挲,盯着人的视线一眨不眨,“就像这一次——你甚至不需要求我……只提一嘴,这个奖也一定会属于你。”

  不对劲。

  姜白榆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意外地显得有些陌生的人,心底一沉,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你说什么?”

  他直起身,以平视的姿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宋纪浸在暗色中的眼,半晌,低声叹了口气,“这些话,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

  “不管什么时候,只有用自己的双手争取到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姜白榆按住眼前人的肩膀,语气平淡到甚至没什么起伏,“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才对。”

  宋纪没说话。

  很多时候,这大抵出于某种跨越身份与阶级的,灵魂间的契合——

  他们的相处方式一贯如此,遇上分歧时,彼此之间不需要刻意讲什么大道理,也无须费尽心思的解释,只需要简单的几句话或者是一个眼神,一个人就能够顺利理解另一个人的意思,也因此他们从交往之初就从未有过闹到红脸的争吵。

  眼下这场甚至算不上争吵的对峙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会儿,就以其中一方熟练地退让告终。

  “姜白榆。”

  “嗯?”

  “你好像真的算准了我拿你没办法。”

  姜白榆默不作声地看了眼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的人,在心中思考了一下明后两天的计划安排,才眨了眨眼,说:“查文献的事儿明天应该也来得及。”

  “你现在有什么想让我陪你做的事儿吗?”

  出乎意料地,宋纪没有做出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但并没有就这么把人放走的意思,只是凑近吻了吻姜白榆被吮得红润的唇,颇为隐忍地皱了皱眉,“你明天还要早起,今天早点休息。”

  说着,男人偏过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不想吃夜宵的话,就吃点水果。”

  推到面前的果盘被人装得满满当当,姜白榆扭过头瞥了一眼,从里面随便捡了两颗草莓,随后推了推宋纪示意对方自己要起身。

  宋纪没动,反倒将人往怀里拢了拢,见他格外敷衍的模样,轻轻挑眉,“怎么了,都不喜欢?”

  “外面还有其他的,你想吃什么?”

  姜白榆摇摇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低声回了一句,“不是不喜欢。”

  “……太贵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习惯性地拿了两个。

  姜白榆也是和宋纪在一起之后才知道所谓的有钱人连平时吃水果都要空运,眼前的这些水果有些甚至连品种他都没见过,样子看起来也都比平时在超市里见到的更加新鲜饱满。

  就连里面最常见的草莓,姜白榆也只是很偶尔在旺季的时候会买十块钱打包成一盒的回去尝一尝,或者是在姜澍生日的时候,给对方买点缀着草莓切片的小蛋糕。但是那些都很便宜,因此果实通常也又酸又小,但姜白榆不习惯浪费,基本上都会全部吃完。

  成长中的烙印让姜白榆对于得之不易的事物,往往比寻常人要更加珍惜,而面对别人的施与时,他也潜意识地只去占有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那些超脱他所承受范围内的好,很多时候会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甚至下意识地回避。

  这些或许连姜白榆本身都没有意识到——可他偏偏遇上了宋纪。

  “这样啊……”

  宋纪偏了偏头,他动作堪称直白地将姜白榆衣服下摆推至胸口,紧接着俯身靠近,声音轻且低——

  “既然宝贝都不喜欢的话,那哥哥请你吃橙子好不好?”

  宋纪说话时的语气一本正经,起初姜白榆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方的指腹缓慢地摩挲起自己的腕骨,又用那种格外熟悉的眼神看着他时,姜白榆才神情一滞,倏然回过神来。

  “……我吃!”

  姜白榆的动作少见地显得有些慌乱,也没看清抓的是什么就急急忙忙地往口中塞,直到汁水在口腔中爆开,他才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惊喜地抿开一个笑。

  “好甜。”

  那是非常短暂的一瞬间。

  与姜白榆外在外在表现出的独立截然不同的、拙钝而单纯的稚气,如同被骤风吹开幕布的油彩画般被展露出来,像坠落在原野中的星光那样将长夜点亮。

  “阿榆。”宋纪垂着眼,指尖拂过眼前人的唇角,神色复杂,“你怎么这么招人疼。”

  他想要对姜白榆好,但姜白榆的个性注定了每一次付出都需要他小心翼翼、千方百计。

  但他仍旧抑制不住想对这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多和我撒撒娇吧,宝贝。”

  ——多依赖我一点。

  “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所以请尽情向我索求。

  如果能全数依附于我就最好了。

  宋纪微阖上眼,几乎是难以抑制地为心中的假设感到愉悦。

  姜白榆不知道男人此时的想法,只是抬手抚住他的侧脸,反问:“那你呢?”

  “宋纪,你想要什么呢?”

  “嗯?”

  似乎对姜白榆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宋纪不着痕迹地偏了下头,接着抬眼看向面前一无所知的人。

  暖色室灯下的少年眉眼自然舒展,显得沉静而温柔。

  渴望将人吞噬的欲望却与这幅堪称平和的画面背道而驰地滋长起来。

  宋纪抬手捏住姜白榆搭在自己颊侧的指骨,缓慢地摩挲,“我想要的很简单。”

  “我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一直。”

  “你会答应我的,对么?”

  宋纪说着,带着某种诱哄的意味,很轻、很轻地颠了颠姜白榆。

  “宝贝?”

  姜白榆直觉宋纪此时的神态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但他偏偏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于是只片刻就在对方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得到满意的答案,宋纪看起来格外愉悦地笑了笑,罕见地将情绪外露得彻底。

  “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

  说这些话是,那双狭长的凤眼里盈着的笑意太过浓郁灿烂,以至于让姜白榆有一瞬间的恍惚。

  直到脸颊处被人印上细密的吻,他才微微回过神来,恰在此时,耳畔再次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阿榆,下周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姜白榆微怔,他偏头对上宋纪的眼,竟少见地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窥见了点一闪而逝的紧张。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下周似乎就是对方的生日。

  “嗯?”

  见姜白榆走神,宋纪将吻换成了咬,在素白的脸庞上留下一圈很浅的咬痕。

  感受到颊侧轻微的刺痛,姜白榆一瞬间有种想要谴责这人耍无赖的举动,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也只是抬手摸住那一圈咬痕,点点头,“好。”

  接连两次给出的肯定回答成功打消了刚才的沉郁的气氛,姜白榆也因此被人压在床铺间亲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

  “等……”

  姜白榆勉力睁了睁眼,试图从急促的喘息和骤然涌起的困倦中挣脱出来,然而刚一伸手就被人一卷被子牢牢扣在怀里。

  “乖,睡吧。”

  “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那道温润和缓的声线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催眠的魔力,伴随着极富韵律的拍抚,促使姜白榆无法抵抗地陷入沉眠之中。

  但或许是心中有惦记着的事儿,姜白榆这一觉睡得并不十分安稳。

  半梦半醒之间,姜白榆隐约察觉到那个氤氲着沉木气息的怀抱曾短暂地离开过他,而他也因此坠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洞窟,黑暗中,踝骨处被某种温热而柔软的触感颇具爱怜意味地细细抚过,但紧随其后的,冰冷的毒蛇从不知名的角落爬出,缓慢地圈住了他的脚腕。

  梦中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梦醒之后,姜白榆都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脚腕。

  但是那种奇异的感受,在枕边人熟稔地将他拢紧怀中的动作中,就随着梦境的消散而一同流逝流逝,由此再难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