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榆生 噫吁嚱鸭 5898 汉字|1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3章

  偌大的山庄四周昏暗, 雾气将庞大的建筑物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之中。

  空旷的阳台间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摇曳的火光燃起一瞬,将细长香烟的尾部化作一个明灭的火点。

  但点燃香烟的人仅将其夹在指间, 没抽, 任由薄蓝的烟雾逸散开来,又被周遭暗沉的环境无声地吞没。

  夹着烟的那只手宽大、苍白且骨骼分明, 尾指末端有一圈很浅的向内凹陷的痕迹,像是曾经常年佩戴某种饰品所致。

  宋纪背倚着阳台的栏杆,身形自然地舒展, 他面上的神色极其冷淡, 没有了温和的笑意加以粉饰, 整个人显得极其冷酷且难以接近,偶然间有冷风拂过时,似乎将那副过分深邃的眉眼间也染上了一层寒霜。

  男人借着仅有的月色以及宽敞的落地窗玻璃,将目光投向一片漆黑的室内。床铺间,被他沉默地着的人不久前才陷入熟睡, 此时像是顺从他的心意一般, 无知无觉地动了动身体,朝着他的方向翻转过身。

  姜白榆睡觉时习惯性地用被子盖住鼻子,因此宋纪只能隐约透过玻璃看见他过分安静的眉眼。

  手上的烟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燃尽, 宋纪直起身, 将矮几上刚刚拆开的烟整包扔进了一侧的垃圾桶里, 接着起身推门走进屋内。

  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 宋纪身上沾了层室外的冷气,因此躺下后只是侧着身, 隔着被子把姜白榆裹在怀里,被他抱住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察觉到冷意后很快又重新缩进被里,只露出几缕柔软的发。

  宋纪盯着那几簇黑发看了一会儿,随后抬手拨开被子,将掌心贴靠在姜白榆的后颈。掌下的肌肤温热柔软,他没忍住轻轻揉了揉。

  “阿榆?”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宝贝。”

  “乖乖。”

  姜白榆被宋纪莫名其妙的举动和声音唤醒,勉力睁眼看了他一眼,“……你好吵。”

  于是宋纪不可遏制地笑起来。

  “睡吧,不闹你了。”

  话音落下后,室内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宋纪发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有起身的趋势,于是他微微松开手臂,看着姜白榆半垂着眼从床上支起上身,使了点劲把夹在两人中间的被子一扯,然后盖在自己身上。

  被间被少年的体温烘得暖和,轻易就将在外染上的寒气一点点消解。

  重新躺回去后,姜白榆抬起一只胳膊轻轻搭在宋纪身后,手掌拍了拍对方宽阔的背。

  “睡不着的话,需要我给你讲故事吗?”

  姜白榆埋在枕间,自下而上地抬眼看他,眼底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眼尾处还带着未消的潮红,嗓音是含混的哑,听起来如同被揉碎后渗出汁水的叶。

  他看着宋纪少见愣神的模样,模糊地发出一声轻笑。

  宋纪被他这么看着,几乎是难以自控地听从欲望的趋使,去吻那片蝶翼般的眼睫。

  “睡吧。”他说。

  于是姜白榆便不再管他,真的闭上了眼。

  宋纪垂着眼,视线从姜白榆远山似的眉眼,滑落到那双丰润的唇,目光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单纯的打量。

  或许是因为姜白榆身上的气质格外吸引人,又或许仅仅是需要一件有趣的玩具来打发时间——事到如今,连宋纪自己也说不清相遇最初的目的。

  宋纪何其聪明,他知道姜白榆对于他来说早就不同。

  直到姜白榆栽倒在他怀中的那个雨夜,或者更早——早在最初他望见的那双弥漫着雾气的眼,一切就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从八岁那年之后就踏入漫无边际的深海,此后经年便与冰冷的浪涛与无尽的夜色为伴。

  宋纪自诩是强悍的、足够使黑暗俯首的航海者,长久以风度翩翩的伪装游刃有余地行走于人群之间。

  然而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浪的尽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微弱到就像一颗随时会被浪涛熄灭的火种。

  但是没有。

  海水将火种吞没,变成了深海里怪物的心脏。

  姜白榆是他命定的、难逃的灯塔。是在远航途中必会降临的那颗星星。

  宋纪缓慢地收紧了怀抱。

  怀里的人气息干燥清爽,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干净,而那只搭在他背后的手掌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像是给幼儿哄睡时形成的习惯。

  耳畔的呼吸逐渐变得舒缓。

  ——这是宋纪真正确认自己爱上姜白榆的时刻。

  *

  因为学校还有课,所以姜白榆第二天的下午就得返校,临走前也和秦枝几个人道了别。在此过程中姜白榆一直有意无意地和某个男人保持距离,唯恐对方突然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下这人比以往要更喜欢亲他抱他,今天如果不是他表现得相当坚决,他们现在能不能按时回去还难说。

  想到这里,姜白榆面无表情地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一眼,宋纪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来,敛着眸懒散地笑了笑。

  垂在身侧的手又顺着倾身的动作过来牵住姜白榆的,慢条斯理地与他十指相扣。

  秦枝作为一个单身狗表示看不得这些,闭着眼睛催他们快走,但在走之前还不忘给姜白榆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有空记得和姐姐打电话哦——”

  秦枝话还没说完,宋纪就已经沉着脸让人关上了直升机的舱门。

  直到人彻底离开,笑容明媚的女人才松了口气,返回室内的吧台处坐下。

  “这下好了,Oswald回去八成要找点事给我添点堵。”回想起临走前宋纪的那个眼神,秦枝懊恼地揉了一把头发。

  “既然知道,你刚刚又何必惹他。”方城宽和地笑了笑,将斟好的茶盏放在秦枝手边。

  “没办法,那孩子太可爱了。”秦枝接过茶豪迈地一口饮尽,“而且我确实担心那家伙会欺负人家。”

  说完,秦枝语气一顿,点了点自己的尾指,又说,“不过,他好像是认真的。”

  “你还是这么喜欢讲废话。”盛时澜抿了口咖啡,冷淡地开口。

  在座的都是处在圈子里最顶层的人物,自然都是擅长察言观色的老狐狸,纵使脾气看起来算不上坏,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相处,总而言之不是什么绝对的好人。

  平日在交际圈里遇上了带伴的,如果是小情儿调侃几句也就算了,不会让人下不来台,却也不会特意给什么关照,但如果是名义上的伴侣,总要给几分尊重。

  宋纪身份摆在那儿,又是自小长大的好友,他的态度在很大的程度上都决定了周围人的态度。姜白榆是提前打好招呼带来的,又护成那个样子,只要不是眼盲心瞎的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把人带来?”盛时澜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按理说,你应该为宋纪感到高兴。”

  “我当然为他高兴。”秦枝支着下颚叹了口气,眼前却倏地浮现出那个少年沉静的双眸。

  “就是不知道对那个孩子来说,被Oswald爱上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

  短暂的放松之后,姜白榆又很快地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去,在准备参加竞赛的同时还要忙着勤工俭学和做家教,分给其他事情的时间自然少之又少。

  饶是宋纪也拿他没办法,占着个恋人的身份,很多时候想把人约出来都不容易。

  即使如此,对方的消息发得也很勤,每次姜白榆忙完后才打开微信一条条地回,但通常没回两条对方就一个视频打过来,姜白榆通常会接下,但很多时候也只能聊上一小会儿。

  这对于宋纪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

  有时候线上联系不上人,宋纪就只能趁着姜白榆空闲的时候到学校来找他,两个人会像寻常的情侣一样牵着手在学校里面散步,聊聊最近身边发生的事儿。

  由于交往的过程太过于日常,以至于姜白榆常常觉得他交往的对象不是一个庞大财团的掌权人,而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宋纪来学校找他没有特意避讳过别人,姜白榆自觉两人间相处坦荡,也没有在意过别人的眼光。但地处京圈,即使是大学校园里也总有认识宋纪的人,再加上两人打扮上的差距,渐渐有些闲言碎语传开。

  起先姜白榆无暇在意过这些,直到齐若状似无意地在寝室里提起——

  “白榆,你和那个人真的是交往关系吗?”

  听见身侧传来的声音,姜白榆收拾洗漱用品的手一顿,转过头有些困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齐若看起来有些犹豫,“就是最近我有听见一些不好的传言。”

  姜白榆垂了垂眼,神色如常,语气有些冷淡,“你指什么?”

  “他们说,你是被包.养的。”齐若顿了顿,视线紧紧落在姜白榆的脸上,似乎不打算放过他的任何一丝神色变化。

  姜白榆没回答,他沉默地对上齐若的视线,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漫上些雾气,让齐若一瞬间错觉自己已经被对方彻底看透。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理所当然地将姜白榆的反应当成了默认,于是看起来格外好心地劝:“这种事情终归是不太光彩,你毕竟是学生,做的事对学校声誉也会有影响,所以,还是尽早和他分——”

  “尽早分手,好让你上位?”

  寝室门口被人用力推开又重重阖上,盛锦噙着讽刺的笑走进来,他懒散地瞥了一眼面色在一瞬间变得僵硬的齐若,随后抬脚——

  “砰!”

  齐若桌前的椅子被猛地踹倒,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齐若被他冷不丁的动作吓到,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传播谣言始作俑者还真好意思啊?”

  “记得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盛锦沉着眼,秾丽的面容因为怒意看起来格外冷冽,“真以为我不敢整你?”

  “盛同学,说话要讲证据。”齐若慌乱过后很快镇定下来,理了理衣袖,坦然地回视盛锦。

  “证据?”盛锦冷哼一声,从一侧的裤兜中掏出手机,滑动几下之后播放了一段录音。

  这段录音格外清晰,里面赫然是齐若借由同他人聊天散播谣言的对话。

  姜白榆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对方佯装无意的语气里的目的,此时不由得眉间微蹙。

  “这样的录音还有很多,你还想听吗?”说前半句话时盛锦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齐若,随后又转过头来征求姜白榆的意见。

  “就算是我说的,那又怎样?”齐若像是撕破脸皮一般,一改先前和善的样子,咬着牙回,“没在圈子里公开过的对象,不是小情儿又是什么?”

  齐若目光瞥过被盛锦踢倒在地的椅子,笑了笑,意有所指道,“盛同学,你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脾气差些我也理解,但是你总这样,你家里人也会感到麻烦吧?”

  “没猜错的话,你从入学到现在一直和家里在冷战吧?”

  言下之意,现在他如果想做些什么,大概没人能帮他收拾烂摊子。

  “我想你还是改改脾气的好,毕竟是盛家捡回去的孩子,万一哪天家里人就不管——”

  扬起的手被人拦在半空,盛锦阴沉着脸,偏过脸颊去看攥着他手腕的姜白榆,“你要拦我?”

  “冷静点盛锦。”姜白榆蹙眉,察觉到对方的动作的趋势后又握紧了些,随后用身体将人隔开,“你是学法的,不要动手。”

  盛锦看了眼面色难看的齐若,又看了眼姜白榆,半晌,慢慢收回手,他没再说话,甩了下手后沉着脸推门离开。

  姜白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与投注在身上的那道复杂视线对上后,缓慢地叹了口气,他上前扶起齐若被踢翻的椅子,接着转过身拧开门把。

  在打开门的一刹那,他微微偏过头,视线却没有看向身后的齐若。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去传播这样的谣言,但是作为室友,也请你不要再继续这样的行为。”

  随后,他的语气严厉了些,“还有其他同学的家里事,也不应该成为你说话时的把柄。”

  *

  “盛锦。”

  “……你来做什么?”

  姜白榆抬手随意扫了扫座椅上的灰,坐下来后,偏头看了一眼盛锦不太明朗的侧脸,沉默地将一罐冰镇的桃子汽水放在他手边。

  他们所在的这个凉亭地处学校花园较为偏僻的一角,现在因为天冷,所以没什么学生会来,平日里都很安静,偶尔有风雪呼啸的声音。

  “谢谢。”

  片刻,姜白榆盯着不远处被风卷起来的雪粒,低声说,“很抱歉,让你被——”

  “打住。”盛锦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姜白榆的话,“道谢我收下了,道歉没必要,我单纯看不惯而已,被说什么也和你没关系。”

  说着,他垂下手搭住身侧的汽水,单手撬开瓶盖,没什么感情起伏地冷笑一声。

  “看来那家伙这回傍上个大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你也别说这些。”姜白榆皱了皱眉。

  盛锦简直要被他气笑,偏过头,指节敲打易拉罐发出接连的声响,“我说话有证据,他有什么,一张嘴吗?”

  姜白榆不语,他抿着唇,就这么平静而无声地盯着盛锦看。

  在他沉寂的视线中,盛锦败下阵来,随后有些气急败坏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又怒其不争地啧了声,“我知道了,不说就不说。”

  “你自己要当软柿子,干嘛非要拉我一起。”

  “清者自清。”姜白榆想了想,又说,“没必要。”

  “让人说两句话又不会掉块肉。”姜白榆叹了口气,“而且,如果他真的有意,你做什么都没法完全制止。”

  姜白榆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让他在做事时会比别人更多些考量,如果不是事关身边人,又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切实的危害的事,他大多能忍则忍。

  “谁说没法管?”盛锦指骨捏得咔咔响。

  姜白榆安静地看了他两秒,忽然开口,“盛锦。”

  “嗯?”

  “你是我进京大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所以?”

  “我很珍惜你,所以不希望你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

  “……”

  过了片刻,容色昳丽的青年突然面色爆红,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波澜不惊的姜白榆,表现得和几分钟前判若两人,语气也有些磕巴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很珍——”

  “停、停停停!”

  盛锦倏地站起身来,制止了姜白榆的话,猛地深吸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白榆问——

  “你平时也这么和你男朋友打直球?”

  姜白榆疑惑地看了眼他。

  “算了。”

  盛锦重新坐下来,在姜白榆看不见的角落,有些恶劣地扯了扯嘴角——

  反正他总有别的办法能让那家伙过得不顺心。

  但是表面上,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手肘搭在膝关上支着下颚说,偏头注视着身侧的姜白榆,“你脾气一直都这么好吗?”

  姜白榆挑了挑眉,心说是谁给他的错觉——他从小到大也不是没和人打过架,如果真的脾气好得任人拿捏,根本没法带着姜澍平安长大。

  “我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姜白榆直白地回应。

  然而他见过的事情比这更多,这些虚构的言论对他来说简直不痛不痒。

  “流言,只是风中的烛火而已。”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没什么兴趣在解决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盛锦看着姜白榆那双平静的眸子,再一次发觉对方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他在相处中知道一些姜白榆的家庭情况,所以能大概推测出对方大概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

  双亲离世、家世贫苦——那种环境下养出来的孩子,总会会难以避免地产生自卑、怯甚至是急需攀附他人而成长。

  但姜白榆不是。

  他正直、恳切,是真真正正在努力生活的人。别人急于辩白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因为他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

  当你以为他是高洁的月,他偏偏又生出崎岖而叛逆的边角与凹陷,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人。

  当他从泥潭里挣扎出一点茎叶,你以为他必定要与那贫瘠的土地挥手,但他身上始终保有着岁月的磋磨以及泥土的芬芳,过往的一切都成为滋养他的肥料。于是光阴降下,风骨自成。

  盛锦舒展了眉眼,颇有些感慨,“我大概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坚定不移又野心勃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宋纪是同一种人。

  *

  虽然撕破了脸,但是总归是住在一个宿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从那之后,齐若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的转变,气氛也因此显得有些僵硬。

  近小半个月温池砚很少回宿舍,因此寝室里休息时间往往只有他们三个人,偶尔齐若会带些朋友回来,明里暗里地说些话,盛锦听后憋不住要发火,姜白榆就只能上去劝架,一来二去将人搞得烦不胜烦。

  因为各种因素导致的疲惫,姜白榆在和宋纪偶尔的通话中也会藏不住地泄出一些,宋纪察觉之后,看似不动声色,但只用三言两语的诱导就让姜白榆主动说出了原因。

  但姜白榆也没具体解释事情经过,只是再被问起时说是最近和室友相处得有些不太愉快。

  “如果宿舍住得不顺心的话,宝贝就搬出来和哥哥一起住,怎么样?”隔着电话线,宋纪低声劝哄。

  姜白榆闻言,摇了摇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完后,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紧接着才传来宋纪的声音,“是么。”

  “嗯。”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阿榆来陪我呢?”

  姜白榆微微一怔。

  男人放低了姿态,用姜白榆往常难以拒绝的低缓而微哑的语调哄道,“就当是暂时换个地方转换心情也好,哥哥也能多见见你。”

  “好不好?”

  自己最近确实和对方相处得少了些,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儿,姜白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表示需要考虑一下。

  宋纪也没催他,只在电话那头温和地笑了笑,随后又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姜白榆回头把这件事儿和盛锦说了一声,原本他担心自己走了对方和齐若单独在寝室里更容易发生争执,结果盛锦只是松了口气般挑了挑眉,“正好,最近我也要回趟家,你出去住正好,省得面对那家伙。”

  于是,隔天姜白榆就被宋纪接进了京大附近的一处住宅。

  当天晚上,姜白榆毫不意外地被某个男人拉着做了很久,直到疲惫得有些睁不开眼,才被人严丝合缝地拢进怀里,轻轻地拍着背哄。

  而就在姜白榆昏昏欲睡时,有人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廓,裹挟着湿热的气息附在他的耳畔问他——

  “阿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微微闭合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姜白榆睁开了眼。

  “你说的愿望,指什么?”

  “什么都可以。”

  宋纪语气从容,似乎无论姜白榆说出什么,他都可以为他做到。

  姜白榆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从被中挣出条手臂,抬指指向天花板——

  “我想,作为这个国家的一员,在人类通往天空的道路上,出一份力。”

  “哪怕只是一串代码、一颗螺丝。”

  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

  “即使要花上十年、甚至二十年?”这是一条注定漫长的路,宋纪垂下眼。

  “即使要花上十年、二十、甚至是更长久的时间。”姜白榆顿了顿,又说,他的声音很轻,却极其坚定,“即便如此,我也要去做。”

  宋纪难得沉默。

  这是他头一次了解到姜白榆所谓的“理想”。

  他不可抑制地为姜白榆此刻眼中所迸发出的光亮而沉迷,与此同时,又生出了一丝难以触摸的恐惧。

  有一瞬间,他发觉姜白榆像是真正的星星一般离他很远,令人难以捕捉。

  但是良久,宋纪还是抱紧了人,低声说,“真是了不起的野心。”

  “我相信你。”

  “相信我们阿榆,一定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