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在上,小民家里颇为余财,平日安分过日,实不会贪图那一点虚利,而做出此伤天害理之事来。”
曾乾亨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对二人道:“自古虚事难入公门,实事难以抵对。林同知抓你们岂无真凭实据。若真是你们二人做得不妨招了,免致皮肉受苦。”
贾贴书,于员外毫不犹豫地道:“回禀按院,小人确实不曾做过。”
林延潮心知这曾乾亨厉害,他明明有意翻案,但面上却摆出不偏不倚样子。
当下曾乾亨道:“既是如此,呈堂证供何在?”
下面官吏奉上,曾乾亨见火油之证据,皱眉道:“卷宗里于家家中有水井,若他们真用此火油焚河工料场,一时不察放在家中。他们只要待官兵上门前,将火油往井里一倒即可,哪会等你们上门搜得。”
林延潮道:“按院,若倒火油至井里,必有痕迹,若万一洒在井口,更坐实了做贼心虚。”
曾乾亨摇了摇头道:“此牵强附会之说。”
当下又传人证。
曾乾亨对三人问了几句。但盘问了一番,曾乾亨抓住了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地方。
曾乾亨手持证词对林延潮道:“案情与卷宗上所言有所出入,久闻林司马有林青天之名,但今日此案草草而断,实是有损阁下清名吧。”
林延潮正色道:“回禀按院,假的就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本官以为此案证据确凿,若按院先入为主,恐怕难察真相。”
见曾乾亨,林延潮起了争执,下面老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曾乾亨正色道:“本官身为巡按,有代天子审录罪囚,吊刷案卷,清理冤狱之责。本官说有疑点,就是有疑点,河工料场被烧一案暂且搁置,择日再审,你们二人可离府衙回家,但不可离开本府!”
没错,复核案件,就是巡按御史之权力。曾乾亨说你有罪,就是有罪,有罪也没罪。
林延潮无法反对,早在曾乾亨来时,林延潮就知这次煮熟的鸭子飞了。
贾贴书,于员外闻言大喜叩头道:“小人叩谢青天,叩谢青天。”
曾乾亨复道:“且先别谢,眼下河工料场被烧,但堤上河工大料却不可不补。于员外我知你家有河工料货,你不可囤积居奇,将河工料都运至堤上。”
于员外慷慨地道:“回禀按院老爷,小人虽是一介商贾,但也有报国为民之心,这批河工料,小人立即就送至堤上,若赚老百姓一个钱,叫小人不得好死。”
曾乾亨点点头道:“这方是义商,不过朝廷也不会亏待你们,该多少钱就多少钱算来。”
说完曾乾亨看似随意地向林延潮问道:“林司马,你的帐上还有多少钱?”
曾乾亨一句话下,林延潮即什么都明白了。
是啊,从河工料场突然被烧,到分守道问责,到贾贴书上门胁迫,最后今日巡按御史偷袭般驾临归德府,这一切一切的事全部窜连在一起。
当初自己还以为曾乾亨是为贾贴书,于员外翻案而来,但想想也知道这么小的事情,怎么能惊动堂堂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突然袭击归德府,自有更大的图谋。
没错,这是一个巨大的,针对自己的阴谋。
有人要将自己连皮带骨吞下连渣都不剩。
林延潮笑了笑道:“按院有备而来,眼下账上有多少钱,还不是明白的事吗?”
曾乾亨点点头道:“也好,我们等一等,府里众人都留在原地不要走。另外堂下诸位百姓也不能走,一会让你们看一场好戏,看看你们心中敬仰的林青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清官!”
众官员与百姓都是惊疑不定,不知曾乾亨此举作什么?
但见府衙出入门口,都已是被官兵看守,严禁任何一人出入。
百姓们茫然不知所措,倒是官员们见这一幕,似曾相识。这与两个月前,丘橓与林延潮拿下苏知府一幕,简直如出一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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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三十三章 这是什么情况?(二合一)
府衙现在已经是被封锁四门,禁止出入。
一队官兵是直接查封户房。
惊变来得如此突然,令官员们一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几位通判,推官这等高官对于朝堂上的斗争有所耳闻,尚知道多一点。
但其余照磨,校检等低级官员,以及府衙里的书手,皂吏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曾乾亨点明,众官员方知如此大的阵仗是冲林延潮而来。
众目所视下,林延潮见此不由愤慨地道:“按院,你如此一查抄府衙,无论有罪无罪,下面的官员百姓岂非都以为我林延潮贪污有罪。”
“本官为官多年,自认虽没有大功于朝廷,但也薄有清名,岂容你如此当面诋毁。本官要就此事上禀都察院都御史,让朝廷为我主持公道。”
林延潮说完,与他交好的何通判,马推官二人也是出首道:“启禀按院,自林司马署知府事以来,为官一贯战战兢兢,克勤奉公,此事我们府衙上下官员都看在眼底。”
“这一次河工料场虽然被烧,但也不完全是林司马之职责,恳请按院明察。”
何通判,马推官二人可是敢冒风险,在这重压之时,能站出身来替林延潮说话的。这令林延潮不由心底一暖,何通判也算了。这马推官平日与他交往不深,竟也出头替他说了几句公道话,实是出乎意料。
老百姓们也是道:“钦差老爷,林司马是好官,是清官啊。”
“我们老百姓盼来盼去好容易盼来了这样一位好官。你可不能冤枉他啊!”
官员们,老百姓们纷纷出声,替林延潮鸣不平。
在舆论之势下,曾乾亨从容一笑道:“林司马,你不要挑起公论以胁迫本官,诸位同僚,诸位百姓,不妨稍等片刻,本官马上就给你们说法,不会冤枉林司马的。”
果真过了片刻,但见一名官员被左右两名官兵押入府衙。
林延潮见了这名官员,不由起身对曾乾亨问道:“按院,此乃本府黄府经,你拿他作何?”
被押之人就是黄越。
黄越也是挣扎道:“回禀司马,下官正在河边监督民役,而这几名官员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下官拿来。”
曾乾亨看向黄越道:“本官拿你,自是问河工料场被烧之事。”
“黄府经,你说数日之前,河工料场进了值近三万两的河工大料,以及民间征发来的柳苇,是由你亲自过目的对么?”
黄越道:“正是。”
曾乾亨道:“其中料货商人是不是送了你两百两银子,十坛山西黄酒,希望你能蒙混过关,让他们的料货可以以次充好?”
黄越急道:“冤枉,冤枉,下官受司马所托,主理河工,如何敢作这等事。不错,料货商人是由送我两百两银子,十坛黄酒。”
“但他们是怕下官刁难,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