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书心底冷笑,当时二人相见乃私会,到底说了什么,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只要自己一概统统否认,林延潮说出花来也没用。
林延潮冷笑道:“没有?事后你给我引荐这位于员外,于员外给我开出了价码,比外面的料商足足贵了七成之多。并承诺只要本官买了于员外的料货,今年不仅河道验收可以过关,并给本官年末考绩一个卓异。”
闻声众百姓一片哗然,大骂道:“贪官,狗官。”
林延潮道:“本官当时没有答允,本官当时答复你,好堤,坏堤不是由你们河道衙门说的算的,是由咱们归德府老百姓说得算的。”
“你说官场上一万个人说你好,不如一个人说你好,老百姓说得有个屁用,千万句不如河台一句。本官当时答你,我为官只求问心无愧,我手中虽有几万两河工银,但每一两银子都是老百姓给我林延潮的,没有一文钱可以乱花,拿来孝敬尔等贪官污吏!”
说得好!
众百姓们一并鼓掌。
而贾贴书惊愕了,林延潮不肯答允是真的,但这些话他几时听林延潮说过,纯粹都是他乱编的。
但老百姓们信啊,他们被贪官污吏欺压太久。
朝廷拨一百多万赈灾,真正用子啊老百姓头上的能有多少。他们受到了贪官污吏的贪墨,而今日林延潮却肯站出来说,要将朝廷给他的每一文钱都用在老百姓身上。
不少老百姓们都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林延潮接着道:“当时本官没有答允,你说走着瞧,到时必给本官一个教训。到了今日河工料场被烧,朝廷真金白银买来的几万两河工大料付之一炬。而这时你又来与本官说,只要本官答允,这位于员外可以给我赊账,只是价钱要比原来再贵三成!”
老百姓闻此义愤填膺,无不愤慨。
“你还威胁本官,说现在已没有人给你赊料,若你不用于员外的大料,那么桃花汛一来,冲了大堤,那么你林延潮就要被问罪下狱。而今证据确凿,本官方知,尔等故意烧掉料场,就是逼得本官走投无路,最后高价买下你的料货。”
“你这等人是什么居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为了赚几个臭钱,竟落井下石,把我们归德府几十万老百姓的性命也不顾,这种钱你们赚得安心吗?”
林延潮一声接一声的质问,此事贾贴书,于员外确实作得亏心,无言以对。
而老百姓们都是大怒,顿时无数鸡蛋,菜叶朝二人脸上劈头盖脸的丢去,口里骂道。
“打死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贪官!”
“若不是林青天,我们都要被你害死了!”
“为官不仁,为商不奸,你们两个狗东西,将来没有好下场!”
八百三十一章 按院
府衙衙门之中,群情。
数,身为巡按御史出行,布政使在你面前都是半个属下。以七品官之身吆喝从二品大员,这哪里是巡按地方,简直是装逼出行,享受吊打众大佬的愉悦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巡按御史任期只有一年。这样装逼的岗位,对不少人而言,真想一辈子干下去,不升官都行。
林延潮率众官员出门相迎,但见河南道巡按御史曾乾亨已是落轿,正负手看着谯楼树坊上‘承流宣化’的匾书,身后官员吏目,长随皂隶上百号人列道于府衙门前的十字街上。
“下官见过按院!”
林延潮左右通判,推官都是行跪拜之礼,唯独林延潮只是一揖,揖而不跪。
导驾官道:“林司马,按院大人代天子巡狩,见按院如见圣上,司马当行跪拜之礼叩见。”
林延潮反问道:“既是按院代天子巡狩,为何藩台臬台可见按院不跪。”
导驾官道:“那是因为藩台臬台,乃从二品正三品的方面大员,故而可以免跪。”
林延潮道:“那就是了,下官身为一府同知,与藩台臬台同为官员,彼乃长兄弟。未闻长兄不跪,而弟跪。”
同为官员,彼乃长兄弟之语,不是林延潮发明,而是海瑞海刚峰的创造,林延潮在这里借来一用。
海瑞当时语境是,自己与督抚同为官员,彼乃长兄弟罢了,没听说弟弟要跪哥哥的。而林延潮拿来借用是,我与布政使,按察使同为官员,他们为我兄长,没听说过,哥哥不跪(巡按),弟弟要跪的。
论及嘴炮,十个导驾官也不如林延潮,海瑞这个级别的,当下无言以对,不知如何反驳。
闻声曾乾亨将目光收回,看向林延潮,然后问道:“林司马,欲为笔架山乎?”
八百三十二章 阴谋
林延潮左右分管粮捕的周通判,分管商虞的吴通判,分管仪考的何通判,以及推官等官员皆跪。
左右官员皆跪,唯独林延潮一人抱拳而立,实在令人想起了海瑞。
海瑞笔架山的事,官场上无人不知,当时海瑞为县学教谕,知府巡视,左右皆跪,唯独海瑞不跪。知府说海瑞孤峰独立样子,真像一座笔架山。
于是海笔架之名,不胫而走,几乎成为海瑞代称。
曾乾亨的意思,你林延潮要在我面前学海瑞?真清介,还是假清介?
林延潮道:“本官对海少宗伯一贯仰慕,敬仰而不敢自比,倒是让按院见笑了。”
曾乾亨不置可否,对众官员道:“本官奉圣命,按临地方,听闻河工料场被烧,兹事体大,故而星夜赶来,至于其余繁文缛节,尔等不必在意,所有官吏随本官至府衙大堂。”
说完曾乾亨率先抬步,众官员随行入衙。
堂上林延潮让出,面南的正座给曾乾亨,自己侧坐在旁。
曾乾亨看向堂中跪的贾贴书,于员外问道:“堂下下跪何人?”
贾贴书,于员外欲言又止,看向一旁林延潮露出惧色。换了旁人他们早大声喊冤了,但他们已被林延潮的手段整怕了。
林延潮则是坦然道:“回禀按院,乃这一次火烧河工料场的嫌犯。”
曾乾亨乃盛产状元的江西吉水人,其父曾存仁官至云南布政使,其兄曾存仁曾任过吏部文选司主事,现任太常卿,堂堂正三品京官。
曾家可谓一门三进士。
曾乾亨虽较林延潮不过早三年当官,但因有父兄提点,对官场之事十分熟稔。
河工料场被烧,朝廷几万两河工银打了水漂,此事一定要有人来担当责任,上息圣怒,下安民怨。
那么暂署府事的林延潮,以及商丘知县吕乾健,无疑首当其冲。眼下林延潮拿下曾帖书,于员外问罪,意在拿二人替罪羊,为自己开脱。
曾乾亨心如明镜向贾贴书,于员外二人问道:“河工料场真是你们烧得吗?”
贾贴书道:“回禀按院,卑职冤枉。卑职乃河道衙门的帖书,怎么会知法犯法。”
于员外也是叩头道:“按院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