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海滨而归文王,但武王伐纣,太公佐之,伯夷扣马而谏,所见何以不同?
讲官答曰:太公佐之,伯夷扣谏,讲臣以为太公以救民为心,伯夷以君臣之义为重。
帝欣然又问展书官林延潮,展书官演其义答曰,太公之心在当时,伯夷之心在万世,皆为天下生民计也。
惺帝十分欣慰,但他这一次长了记性,而是看向王家屏问道:王先生以为展书官之言如何?
王家屏方才那些不快早已散去,林延潮这么会做人,他也不会扫人面子于是道:讲臣以为,展书官之言可圈可点,可释讲臣之意。
惺帝闻言哈哈一笑,确实林延潮方才一番话,答得极好。于是惺帝道:王先生,林修撰都可谓金玉之言,传旨下去,王先生,林延潮进讲有方,赐比甲,貂帽,彩币,鲥鱼。。
经筵之后,天子都会对经筵讲官进行赏赐。普通人家请老师都给束倄,又何况天子给的赏赐。
只是平日赏赐的都是经筵讲官,其余官员只是御赐酒宴,给饭而已。而今日林延潮因御前奏对,得到天子赏赐,也获得了赏赐。
虽说这赏赐很微薄,但其中的荣誉更大于实际意义,说出去简直可以吹一年。
林延潮与王家屏二人当下在文华殿上叩谢天子赏赐。
随即经筵结束。
奉天门外百官赐宴!
太监宣旨。
众经筵官们当下文华殿退出。
要知道明朝皇帝很续很吝啬,皇家赐宴平常都很简朴,如早朝退朝后的赐食,林延潮吃了几次,那简直就比猪食好那么一些。
但皇家赐宴唯独经筵宴可称精腆筵酒食十分丰盛由光禄寺珍馐,良坛二署于奉天门设宴。林延潮到奉天门后,但见不少官员们皆携家人,随从,堂吏,家仆而来。这些人来也就来了,手里还拿着饭盒框篮。
原来经筵宴不仅宴请经筵官,经筵官还可携家人,随从,堂吏,家仆,轿夫同来。
不仅如此经筵宴上不仅可以吃,吃完还能打包,吃了饭不仅可将菜肴打包,还能将碗筷酒器顺走,没错,是顺走,而不叫偷,故而京官称此为吃经筵。
万历野获编的作者沈德符,自他爹沈自邠任经筵官后,经吃他爹从经筵上打包回来的饭食。沈德符还将此事写下来,记录在书里。
经筵宴上,林延潮自也是叫上展明,陈济川一并与自己沾光。
这经筵宴席果真相当丰盛,一席桌上茶食四碟,馓子一碟,果子五碟,按酒下酒肉菜)五盘,点心一碟,攒菜一碟,汤三品,菜四色分别是烧鸭,白炸猪肉,水晶膀蹄,糟鲥鱼,饭一分,酒六钟。
林延潮与日讲官朱赓一桌,但见朱赓携了了夫人,歇,两名轿夫,一名长随,每人人手提了一个饭盒框篮前来赴宴。
朱赓见林延潮,只带了两名下人,而且都是空手而来,顿时有几分不好意思。朱赓是个厚道人,向林延潮拱手道:宗海,拖家带口真是让你见笑了。
林延潮连忙道:金庭兄万勿这么说,天子赐席,我等自当携家人共沐天恩。
朱赓的妻妾见林延潮这么说,都是大生好感,一并笑着道:状元郎真是会说话,咱们这饭盒框篮有多余的,你匀几个走。
林延潮笑着道:多谢好意,咱也有准备。
说完展明,陈济川掏出两块布来,原来林延潮虽没准备饭盒框篮,而是备了包裹准备打包。朱赓见林延潮如此不由大笑,心底的那点邢尬早没有了,反而心道原来你这杏也是早有准备。
林延潮也是会意一笑。于是林延潮与朱赓共同落座,两边下人不约而同地,先将茶食,果子,馓子等干货先是平分打包了,然后一并开吃。
酒过三巡,朱赓笑着问道:宗海,可觉得经筵菜肴如何?
林延潮道:盘盘可用,只是味道却淡了一些。
朱赓疑道:莫非闽菜口味颇重?
林延潮笑了笑道:并非如此,只是在下出身寒微,自胁吃辛辣味重之物,宫廷雅宴菜色虽好,却是不和我的口味。
朱赓知道在吃食上出身寒微之士,喜吃辛辣味重之食,而数代富贵人家里,却喜食清淡。朱赓官却十分清廉,一文不纳,所以他虽贵为天子日讲官,但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否则也不会吃个经筵还大包小包的』过朱赓可是世代官宦出身,饮食上却如富贵之家无二。
此刻朱赓听林延潮说得如此坦白,顿时大生好感赞道:宗海真坦荡君子。
林延潮对朱赓清正廉洁也很敬佩:哪里,金庭兄才是真正的君子。
宴席上林延潮与朱赓聊得高兴。
这时在文华殿里,几人却谈起了林延潮的名字。
在文华殿偏殿,张居正,张四维,李伟等大臣都随侍在偏殿内。
经筵之后,天子用完御膳,会在文华殿东暖阁内批改奏章,而内阁大臣在偏殿随侍。天子批改奏章若有疑难,可随时召问。
眼下天子正在暖阁里用膳,宫内太监也是给张居正等人,端来茶食。
这文华殿偏殿里添了炭盆,可谓十分温暖。至于随侍天子,几位大臣桌上饭食也是十分丰盛,各摆了十几样点心。
这时武清伯李伟刚喝完一碗米粥,随即开口道:陛下虽是年幼,但真是勤于政务,称得上宵衣旰食四字。
张居正不喜李伟,自顾喝着茶饮,对他的话没做理会。张四维放下茶碗,接过李伟的话头道:武清伯所言极是,陛下少年英睿,又如此勤政,将来必为一代明君。
听申时行夸奖,李伟捏须哈哈笑着,打量了一眼张居正的神色。
这一次天下清丈田亩,他在京郊外,以及山西老家隐匿的税田,被查出六千余亩,张居正将此写信给李伟让他私下退两千亩出来☆伟没办法,只好这么办,若他不就范,张居正就要将事情揭出去,如此不仅是他,天子和李太后也是同样没颜面。
但因此事李伟对张居正心底是一百个怨恨。
于是李伟向张居正道:元辅,今日天子在经筵上,向林修撰问,足见天子对其钦点状元的器重,似有意让林修撰侍驾,充日讲官,经筵讲官!
日讲官,经筵讲官,一贯由内阁大臣在翰林院,詹事府里遴洋,再通由吏部,礼部奏请天子。
吏部,礼部不过走个过场,但真正日讲官,经筵讲官人选,一直都是抓在内阁辅手上。日讲官,经筵讲官是翰林官将来出阁拜相的进身之阶,故而非内阁的亲信,绝不会授予他人。
日讲官,经筵讲官选拔权力从来都是内阁辅的一亩三分地,连天子也无权过问,李伟竟敢就此事询问张居正,这不是触了他的逆鳞吗?
李伟言语时,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