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现在明朝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国事又比洪武之时多了许多。
商议到了后面年事已高赵志皋,正在病中的陈于陛早就支撑不下。真正在决定‘天命去留,人心向背’的处分国事上只有年富力强的张位,林延潮,沈一贯三人从头到尾坚持下来。
但林延潮第一日入阁自是听得多说得少。
差不多到了午时,如小山般的奏章公文这才商议了一半,但大家已是十分疲惫不堪。
看来这处理国事还真是个体力活。
下面几位阁臣各回值房用午饭和休息,下午还要继续商议。
林延潮方回到值房,对跟随在旁的机要中书王衡道:“看你憋了一肚子话,不如直言吧!”
王衡没料到林延潮在处理了一上午国事之余,还有空闲观察到自己顿时吃了一惊。
此刻王衡只能如实道:“学生不明白,元辅如此看重阁老,肯将参预机务之权分之,但阁老……阁老当年为了给张文忠平反连天子尚且不惧,为何却惧张新建呢?”
林延潮闻言不由失笑:“辰玉,天子一言可定荣华富贵,你若惧之,是为软弱,而惧张新建,则为忍让。”
王衡一愕明白过来,不由肃然起敬。
林延潮道:“好了,一会新民报的翰林要来,我们先用饭吧。”
“新民报?”王衡又是大惑不解,林延潮召新民报的人来作什么事。
值房里林延潮一边用饭,一边看机要公文。
王衡见林延潮如此勤事,心底不由佩服。他在书院时见过林延潮过目不忘的读书记事之能,但平日见他在书院里仍是用事极勤。
片刻后,阁吏禀告新民报的翰林史继偕,周如砥已至。
林延潮听了此言有些讶异,他本以为方从哲会派史继偕与翁正春同来,但未曾料到却是周如砥。
林延潮将吃了一半的饭搁在一旁,用巾帕拭嘴道:“立即有请!”
这一幕又令王衡在心底感慨,林延潮此举真可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两位翰林入内后,一并向林延潮行礼道:“见过中堂!”
“免礼,看座,辰玉,摆张两张桌案来!”
但见史继偕,周如砥的神情都有些紧张,二人坐定后,墨盒笔纸铺于桌上。
周如邸起身道:“那么晚生就斗胆请教中堂了!”
“请讲!”
周如砺道:“当年徐文贞公为首辅时,曾写‘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之言于值房内告知天下,而今为张文忠公复谥复官后入阁,不知林阁老于国事上有何主张?”
王衡听了眉头一皱,他还以为周如砥问这话是来拆台的。不过看林延潮并非是自找麻烦之人。
周如砥说完后也很紧张:“晚生冒昧直言,还请中堂见谅。”
林延潮笑道:“无妨,此话我可以答你,为张文忠公复谥复官是皇上的恩典,当初言官李沂曾建白于此,皇上怜张家四郎为国死节早有此意,眼下此诏一出,人心振奋,百官士人无不高呼皇上之明,此为皇上圣德也!”
周如砥听得仔细,林延潮一面说,他与史继偕笔中不停,奋笔疾书下于林延潮话中的任何一字也不敢漏过。
但见林延潮起身于值房内踱步道:“外夷窥视,内贼未平,四方天灾人祸连连,太仓之粟泰半耗于九边。一旦有内外有变,则国家危矣,此诚为旦夕存亡之秋。林某蒙主之恩,以国事托付,唯有肝脑涂地报答之。”
“朝野上下望朝廷能励精图治,刷新政治,于朝夕扭转颓势,此实为难矣,中兴更为难也。治国如人读书,贵在有恒。若有恒,何必三更起五更眠,最无益事,莫过一日曝十日寒。为政之本贵在长策,贵在绵绵用力,久久为功。”
“如何为功?在官,在贤!”
听到这里周如砥不由停笔细问道:“敢问中堂,如何在官,在贤?”
林延潮道:“天生万民,而民不能自治,故设君治之。君师者,治之本也。而君一人不能独治,故设百官共之。朝廷之政主在天子与台阁。台阁若有过,天子纠之再易之,天子若有过,台阁谏之复谏之,宫中府中,俱为一体,政不失位!”
“首用官次尚贤,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里之内,民必有贤。士之贤也,农之贤也,工之贤也,商之贤也,四民者当以贤为师……”
阁中极静,唯有林延潮侃侃而谈,史继偕,周如砥,王衡无不认真倾听,听到入神处浑然忘了下笔…
当夜新民报加急刊载,主编方从哲不易一字地将林延潮这篇访谈登载于报上。
次日清晨,即送到京师各个衙门官员,勋戚,官绅,士人,商贾手中。
林延潮入阁之初,朝野上下无不猜测其政柄所在,担心擅权者有之,改革过急有之,顾虑重重有之,名不副实有之,朝令夕改有之,无处着手有之。
但是林延潮没有掖着藏着,而是入阁第一日即将己政柄道出,开诚布公以示天下!
此前无古人之举,顿时惊动了京师内外。
国事积弊如山如何革除?国家将来何去何从?甚至大明将来有没有希望?
但凡每个心头有些血诚的读书人无不关心,他们都想好好听之读之。
一时之间,新民报洛阳纸贵。
方从哲加急又多刊了一版,仍是一瞬之间被百姓们抢光,新民报报馆前车水马龙,士人们百姓们无不伸手高举铜板,争相买报。
而街头巷尾,茶馆饭肆之中,无数百姓热议着。
京师各衙门大小官员无不闭户读报,任何细节也不放过,逐字逐句揣摩过去。
国子监,府学,县学,凡有志于学,有志于仕途的读书人,亦将新民报一字字读来,在旁提笔圈圈点点,读到胸中激荡处,于屋徘徊绕侧,意不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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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政柄
因万历二十三年皇长子事牵连,袁宗道,陶望龄,袁可立三名林延潮门生被罢官免职,甚至连孙承宗,李廷机也因此被牵连。
一时之间林党元气大伤。
但是随着林延潮重新入阁,顿时声势又有不同。
张汝霖,字肃之,万历二十三年进士,释褐后出为清江县县令,任内政绩卓著未等考满,即被调入京中叙职。
张汝霖坐车进京之后,先去吏部排期,然后又去相府投贴,得知林延潮当晚宿值,排到明日方可相见。于是张汝霖又马不停蹄前往房师李廷机府上。
却说张汝霖当年被李廷机点中,也是一段佳话。
万历十七年时,张汝霖落榜后回乡痛定思痛,读书于家中龙光楼,撤去楼梯,三年不曾下楼一步,于楼上苦读章。
当时其父